血族與我 作者:蝴蝶(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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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cheungxx 2011-6-11 19:04: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 116271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0
血族與我 之五(二)

不過羅斯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他明白我的弱點,所以一本正經的拿小抄來跟我
溝通。

我一直都學不會任性和無理取鬧,凡事都力求講理。羅斯耍白目的時候我可以勃
然大怒,但他跟我分析討論,即使談得是整型,我也沒辦法當面給他難看,而是
認真的聽。

總之他講了一大串,總結起來就是「維繫長久關係,需要雙方些許讓步和妥協的
努力。」

狐疑的看他半天,我把他的小抄拿來看。「…誰幫你捉刀的?亞伯?」

「當然不是。」他滿臉受傷,「我用法文寫完,請人幫我翻譯。亞伯只推薦了一
個在地不錯的翻譯而已。」

…連要跟我爭辯都這麼用心,果然他不是笨蛋,只是中文很爛而已。

既然我認同他的看法,那去看整型大夫似乎也沒什麼不行…雖然答案我早就知道
了。

醫生聽說我有蟹足腫的困擾,很謹慎的幫我做了測試。情形真是不樂觀到極點,
連這位名醫都不敢為我開刀。

羅斯臉色大變,好像剛剛被宣告癌症末期。

「換個漂亮的女朋友吧。」我倒是心平氣和的建議。

「少來!」他忿忿不平,「醫學日新月異…」

「那你先全身除毛吧,除了頭髮以外。」我聳肩,「之前怕傷你的心,我都不敢
說。反正你都不怕傷我的心了,也沒這層顧慮。其實我討厭透了你身上的每一根
毛,讓我非常噁心。」

他立刻「哈」的一聲恐嚇,虎牙也冒出嘴唇。「這是我最引以為傲、性感得不得
了的地方,妳居然說噁心!?」

「我也很喜歡自己不惹麻煩的臉,但你也非常討厭。」我覆述他的話,「維繫長
久關係,需要雙方些許讓步和妥協的努力。」

他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我等他先聽進去,然後補上臨門一腳。「現在還不晚,
換個漂亮女朋友吧。」

「…我多收一個女人,妳…」他遲疑了。

「我就搬家,咱們就此絕交,永遠不見面。」我冷酷的說,「我說到做到。下回
我不會那麼傻,在你面前戳脖子。」

死都不怕了,還怕失戀喔?長痛不如短痛。

他立刻把我拖回去,我也沒抵抗。他虎牙都快抵到下巴了,嚇壞整型醫院的人總
不好。執行什麼「愛的懲罰」比較累的是他又不是我,我還可以裝死。

「東方的女子是不是都比較絕情?」他壓低聲音,在我耳邊痛恨的說。

「誰讓你運氣不好,都遇到絕情的東方女子。」

這一回合,羅斯大敗。

我想他不是氣瘋了,而且突然有了強烈的危機意識。晚上我去哪他都要跟,連吸
血鬼的聚會都不放過,但何老師他們被嚇個半死。

突然空降血族當中最瘋的那一個,這群逃避戰火的在地吸血鬼其實都考慮搬家了
(比方撒哈啦沙漠)。我覺得他們又沒什麼大惡,安分守己的住在這個炎熱潮溼
的小島許多年,沒惹什麼亂子。

就隨口跟羅斯提了幾句,建議他讓手下(他帶來的官方吸血鬼)造冊管理,反正
血族資本雄厚,這島的人類課稅就很兇了,哪裡還好剝層皮?也就放過對這些吸
血鬼的徵收,讓他們安居立業,反正本地吸血鬼也沒造反的野心和打算。

羅斯本來就是不拘小節的血族,他聲名狼藉,也用不著立什麼威,就照著這樣辦
了,他的手下幾乎都是官僚或學者出身,比較適合去戶政事務所上班或在博物館
編纂手冊,也樂得在脫離戰場的玩文書作業。

以前我就懷疑過了,現在非常肯定。別人家的官方吸血鬼大約都還兼具守衛和軍
隊的功能,羅斯的手下大約是裝飾用的--既然大家都有,他也不能沒有。既然
打架都自己來了,那文書作業和賺錢就交給手下好了。

聽說還有幾個沒跟來的,在華爾街呼風喚雨,賺錢給這個其實也花不到什麼錢的
血族主子用。

我拉開羅斯的衣櫃時,差點笑翻。我本來以為他只有一件大衣,結果是相同樣式
的十來件,很清一色「駭客任務」尼歐的那一件,就在材質上有所變化而已。

平常他喜歡穿背心T恤和牛仔褲,只有幾套正式西裝和燕尾服掛在衣櫃角落生灰
塵。倒有半打獵靴。從衣服到鞋子,幾乎都是深色系的,黑色居多。我不覺得他
是想耍神祕…只是懶得用心去配色罷了。

他倒是很愛幫我買衣服,可惜那些昂貴的華服都沒有我的size。為此他在店裡發
過脾氣,說這些衣服只有童裝尺寸。

很奇特的,他對我的臉非常不滿意,身材卻從來沒有微詞。有回他摩挲我實在一
點都不細的腰很久,我忍不住問他,他反而困惑了。但他的中文太爛,我英文太
敗,一週後他家裡就掛了一幅油畫,但我不想問是不是真品(遮臉)。

他跟我說,那是文藝復興時期吉奧喬尼所繪的「維納斯」。

「這身材就跟妳一模一樣啊。」他很迷惑,「妳的胸部還比較大。細緻又光滑,
曲線多柔軟,很美啊。」

我忘了他活了好幾百歲,對身材的審美觀一整個復古。我也才知道,在他口中的
「肥美」不是貶詞,而是褒讚。

…我又離題離太遠。

總之,因為我無意的隨口提幾句,本地吸血鬼因此沒受到太大的打擾,感激到讓
我全身不自在。若是別人邀約,我就不會去,但何老師畢竟是我在地認識的第一
個吸血鬼朋友。

他聒噪而妻奴,讓人啼笑皆非,但也對人類抱持著比較溫柔的情感。如果說,我
應他的邀請去參加聚會,能讓他在本地圈子提升地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也不
費我什麼事情。

只是我沒想到羅斯也硬跟來,讓與會的吸血鬼大受驚嚇又覺榮耀。這我倒說不上
是好事壞事。這樣讓本地吸血鬼的立場從中立偏向血族,獨立軍可不會很高興。

明明我很討厭政治,但還是得逼自己很政治的去設想。

一開始,氣氛有點僵硬拘束,但幾杯血腥瑪麗(人血混伏特加的吸血鬼飲料)下
肚,聒噪的何老師和羅斯居然聊得很開心,兩個都有點白目的傢伙一拍即合,頗
有相見恨晚的態勢。

漸漸的,在地吸血鬼摸清楚了羅斯的個性,男性只要離我三尺以上,就可以跟我
安全說話,女生更可以靠近些,不至於被他膽寒的怒目。氣氛開始活絡,其實和
尋常的派對沒什麼兩樣。

只是在地吸血鬼異常低調,各行各業都有。我跟人交換了一堆名片,從大學校長
到棺材店都有,還有不少在公家機構,當中還有個少年隊的大隊長。當然服飾就
不像在歐美那麼的時尚,許多吸血鬼還改變髮色和容顏向東方人靠攏,或者設法
拿張混血兒的證明書。

我承認,之前對吸血鬼有許多成見。但所謂物以類聚,會逃避戰火到這不適合生
存的小島,這樣的吸血鬼通常是個性比較斯文溫和的。何老師不是唯一和人類結
婚的吸血鬼,有的配偶不但知情,還成立了個「V友協會」,交流相處心得和心
理調適,甚至也提供法律諮詢(萬一要離婚的話)。

這一切真是現實又超現實,跟我聊天的就是V友的會長,一個迷人的女吸血鬼。

「…我們真的很感激妳。」她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我什麼也沒做。」我苦笑。

「妳無心的幾句話,讓我們保有尊嚴和自由。」她莊重的說。

好一會兒,我考慮該怎麼開口才好。「…我是人類,所以不能介入你們的種族戰
爭。但我們也都是同在這個島的居民。我們遵守著相同的憲法和法律…我們都是
這塊土地的人。這真的沒什麼,拜託不要放在心上,我反而很難為情。」

她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我三百五十歲了。當然是從死後算起。這是最不適合
吸血鬼居住的島嶼,但卻擁有最兼容並蓄的文化。而妳,你們。是我見過最友善
的人們。」

「妳是說,沒有宗教和種族戰爭,沒有魔女審判和火刑嗎?」我笑了,「或許其
他人不覺得,但我感謝妳的溢美。」

當然,他們是獵食者,而我們人類是獵物。只是文明不是扭轉人類而已,他們也
同樣受文明洗禮。據我所知,他們改食血漿,攝食「溫食」的時候盡量在合理的
量,同時將人類的記憶洗去。

而且不再隨意將人轉化成吸血鬼。(聽說基本操作也很複雜,不是每個人…我是
說吸血鬼都辦得到。)

或許基因科學總有一天不再去弄些複製羊這類的笨事,而發展出人造血液之類的
,讓吸血鬼和血族更和人類可以和平共處。

那天的聚會很愉快,甚至他們還邀我們再去,羅斯也答應了。

但回去的路上,羅斯卻心事重重。「…妳開始同情吸血鬼了嗎?」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發脾氣好,還是乾脆別理他。

「英國如果和美國打仗,我也只能看著。」我說,「但英籍朋友和美籍朋友,依
舊是我的好朋友。」

他想了好久,想到我們回到家了,我疲勞的拿下耳環,他才開口。「蘭雖然比妳
漂亮多了,但妳比她聰明。人類就該自私一點嘛,還要談什麼天下為公…」

我頹下雙肩,已經不想跟他生氣了。我把脫下來的耳環戴在他耳朵上,然後去洗
澡…

接著把銀護頸和銀鏈戴在身上睡覺。

他撲上來的那聲慘叫,真是精彩絕倫。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2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21:06 編輯

血族與我 之五(三)
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摸索著找鬧鐘,發現已經六點多了,而我九點要上班。才
起身,羅斯就壓過來,然後一聲痛呼。在一連串各國的髒話之後,他終於調整到
正確的語言。

「他媽的(他終於懂這句的意思了)!喔,天!待霄,妳就不能拿走這些該死的
純銀嗎?!妳是不是很愛虐待我?妳老實說!要不要算算我身上多少水泡?要不
要?!」

我扭亮檯燈,看著他鼻尖還沒癒合的焦痕,真的要很努力才不會笑出來。

「就說我去沙發睡就好,是你不肯的。」我聳肩。

「閉嘴!」他嘶聲,「我的女人就該跟我睡在同一張床上!」

「天亮了啦。」我坐在床緣,「回你的棺材去。」

他賭氣躺下去,拿棉被蓋住腦袋。

台灣炎熱潮溼的天氣,讓他抱怨棺材很熱又很悶,除溼機都不能降低他的抱怨。
他乾脆去定做了整套隔絕紫外線的窗簾,白天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他老大就這樣
睡死在床上,旁邊開著三台除溼機。

和吸血鬼不同的是,血族極度厭惡太陽,但不至於照到陽光就冒煙。有些血族會
抗拒白天的強大睡意,白天也能自由行動,譬如亞伯。這像是人類的熬夜,只不
過血族是熬白天罷了。

如果不是我戴著銀護頸和銀鏈,羅斯都會強熬著不睡覺,硬要讓我拖到遲到邊緣
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我走。昨晚他連碰都沒得碰,在我旁邊磨了一夜牙齒,我想
他是痛苦莫名吧。

以前佩姬就很訝異羅斯居然只有我,我本來以為是佩姬甘於犧牲,後來我想,應
該是更切實際的問題。雖然這樣說很失禮,但血族不分男女,幾乎都是種馬,醒
著就開始發情,入睡才能終止。

我猜想,這個古老而歲月悠遠的種族應該有繁衍上的困難。他們很難得有子嗣,
漫長一生有個一兩個孩子就算人丁興旺了,這可能逼迫他們演進成盡量爭取繁衍
的機會,就成了這樣對性過度感興趣的習性。

據說,血族的歷史和人類差不多悠遠,可以上溯到萬年。單一種族而繁衍這麼長
久,社會文化已經繁複到一個極致了,尤其是婚嫁。血族之間的追求和交往、結
婚儀式和之後的同房,規矩差不多跟封建時代的皇帝一樣令人崩潰,根本無法滿
足他們力求繁衍的天性。

慣於當貴族的血族,不分男女,都養了大批的後宮,對象幾乎都是人類。畢竟他
們的食慾和性慾是綁在一起的,社會結構宛如種姓制度的血族,是不屑和「被污
染」的吸血鬼同床。對他們來說,吸血鬼是血族社會中的僕人,而人類則是「非
血族」,地位反而比較高。

但是,單一人類要徹底滿足血族的食慾和性慾,其實是很困難的。一開始我很鄙
夷這種後宮,但想想他們還是有能力維持後宮的,人類的男人根本就心有餘而力
不足,還不是三妻四妾的擺著觀賞用,就願意平心靜氣的對待這種不同文化造成
的差異性。

只是我不接受這種文化,羅斯也比較喜歡單獨對一個。這樣我當然比較累,但他
可能是讓歷任的人類女朋友教育的很好,所以大致上,我們彼此都還能滿意。


梳洗完畢,羅斯還蒙著頭。有時候他真像小孩子一樣…我想他是睡著了吧。我習
慣性的拉下他的被子,想吻吻他的額頭好去上班,一掀開被子,他目光炯炯的看
著我。

不妙!

「待霄,」他隱隱含著毒藥的甜嗓,「把所有的純銀都脫下來,扔到地上。」

在徹底沒有防備的情形下,我毫無辦法的中了他的催眠。呆呆的脫掉上衣,拉出
銀鏈,解開護頸。我忘了他是獵殺者,擁有一種堅韌的耐性。

他壓上來的時候,我還在跟他那兩光的半套催眠術奮戰,「…我上班要遲到了!


羅斯很乾脆的把鬧鐘摔到牆上,「什麼遲到?」

等我好不容易掙脫了催眠術,轉過身背對他,羅斯卻像是八腳章魚似的纏上來,
虎牙在脖子和肩膀之間摩挲。

「…羅斯,不要鬧了。」我咬住嘴唇。「我現在不要!」

「哦,好呀。」他在我耳邊低語,「我沒有弄痛妳吧?有嗎?妳好溫暖啊…」

我將嘴唇咬得更緊,盡量壓住任何聲音。

「妳忍得滿頭大汗呢,」羅斯這該死的傢伙,「沒關係,我們時間很多。我不在
乎整個白天都不要睡覺…」輕輕繃的一聲,我想我的胸罩又完蛋了。他煽情的舔
著我臉側沁著的汗,還把舌頭伸進耳朵裡。

最後我還是崩潰了,足足遲到了一整個鐘頭。雖然搭捷運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他
在我身上肆虐到睡意終於征服了他,我這才逃出生天,但已經兩腿發抖虛軟。

「把那些該死的純銀丟掉!」他睡意濃重的低吼,半個人沈重的壓在我身上,「
我和我的女人之間,不要那種該死的鬼東西!」

然後他開始打鼾了。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他的魔掌逃脫,踉踉蹌蹌的衝進浴室淋浴,這才能去上班


幸好我快調到下午班了,不然我遲到的記錄真的越來越慘不忍睹。

好死不死,那天胡常月又到我們葬儀社辦事情,他盯著我脖子上的幾個瘀青,眼
神有些奇怪。

「噢,哇。」他說,「狂歡的夜晚,嗯?」

關你屁事啊?「我有男朋友。」我決定單刀直入,徹底解決這種詭異的曖昧。

「他是活人嗎?」胡常月笑。

我看了他一眼,進去小房間,關上鐵門。我真的不知道他了解多少,或知道什麼
。也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知道,還是想套我的話。

但我上完自己的班,他居然還在。並且遞了一把蓮花給我。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

回到家,已經下午兩三點了。屋裡還是暗無天日,我扭亮了燈,把花擱在茶几,
正在尋找花瓶,羅斯不知道幾時冒出來,從背後抱住我,把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膽子怎麼還這麼小?」他的聲音含糊,似乎還沒睡醒,「妳帶什麼東西回來?


「蓮花。」

他覷著茶几,「聖水養護的蓮花。」

羅斯懶洋洋鬆開我,拎起那束猶有露珠的蓮花,他不在乎的笑了笑,撕下一片花
瓣,遞入口中。

「…你在冒煙。」我目瞪口呆。

「是呀,」他聳聳肩,「但也就這樣。聖水的配方是血族開發的。妳說我們會開
發殺害自己的毒物嗎?但做做樣子還是必需的。」他欣賞著那束花,自己找了個
水瓶插好。

「哪,是誰送妳的?」他轉頭問。

「…常來我們葬儀社的一個道士。」我開始思考這背後的意義。

「道士?不是神父?」他困惑了,「道士是那種搖鈴鐺,抓殭尸那種吧?我在香
港看過電視這樣演。」

「…我也想知道。」我喃喃著,苦思起來。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2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21:06 編輯

血族與我 之五(四)

我調到下午班的第五天,胡常月來了不意外,但厭惡陽光的羅斯居然充滿毅力的
跑來了。

進入陰寒的葬儀社,他呼出一口氣,把圍巾和太陽眼鏡、帽子、手套,通通取下
來,但還是穿著大衣。

…在七月天穿大衣,幹得好。

我會詫異的跑出來,是因為他實在吸了太多我的血,我們的聯繫越來越堅固清楚
。他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氣,臉色有點蒼白,卻沒有變成一堆灰燼或冒煙什麼的
…雖然我早就知道他不會。

但我知道他消耗了不少體力,現在可是很餓的。一看到我,瞳孔整個放大,我想
他是非常忍耐才沒冒出虎牙。

「…你來幹嘛?」我疾走到櫃台,低聲說。

不能當眾吸血,過過乾癮也好。他假裝吻我的手,事實上是一根根的啃。「送花
的男人在這兒,對吧?因為妳心底感到不妙。」

…胡常月剛是經過我的小房間沒錯,但他只從門上方的玻璃窗跟我打了個無聲的
招呼…這樣他也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他小聲的說,已經開始啃我的手掌了。

我是不介意讓他過過乾癮,但櫃台小姐和同事已經好奇的看過來了。他不在乎形
象,我在乎。

「這是我…」我尷尬的對同事介紹,「我男朋友,羅斯。」趕緊把我的手抽回來


同事幾乎都瞪大了眼睛,男同事露出一點好奇和鄙夷,女同事幾乎都是豔羨和不
可置信。

本來有點不高興(像是奶嘴被拿掉的小鬼= =|||)的羅斯,聽我這麼說,突然大
大的開心起來,用力摟住我的肩膀,說,「是呀,待霄是我的女人。全身上下都
是我的唷~☆」

我矇住臉,羞愧的想鑽地洞。「…對不起,他中文很差。」

「他只是陳述事實,不是中文差吧?」胡常月走了出來,一臉似笑非笑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就完全摸不著頭緒。我想想怎麼描述好了…總之,他們並沒
有實質上的動手,而且臉上都保持著笑容。

但我和羅斯有著血的聯繫。這實在很難說明…應該說我們可以感應彼此的情緒。
不過,我終究是人類,我能感受的都是很模糊並且破碎的影像,當然羅斯感應我
的部份就清楚的像是在看電影。但這種聯繫平常都是「off」,需要用力去「看」
才能感受。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幹嘛這樣「深情」的互相凝視,笑容還越來越詭異,所以
我冒險看了一下。

他們…呃…用心靈打架。

我知道這樣講大概誰也聽不懂,不過看過「英雄」的可能就知道。簡單說,這是
一種虛擬實境的互相廝殺。胡常月略居下風…但羅斯連虎牙都沒露出來,只是帶
著一種惡意的微笑…我知道他鬧著玩。

但他鬧著玩也可能會摧毀人類的意志。

我真該把指甲留長一點。

按著羅斯的眼眶,我威脅的說,「羅斯,住手。」

他嘖的一聲,反手撕裂了胡常月的前襟。

旁人看到的可能是他們倆站著不動,胡常月突然爆裝了。看熱鬧的同事都驚呼起
來,但羅斯懶洋洋的笑,用著滲毒的甜嗓說,「你們,沒看到任何異常唷。現在
…先休息一下。」

所有的人都眼神渙散的站著不動。

「哇嗚,」胡常月擦了擦嘴角的血,「血族名不虛傳。」

「回去跟你們老大說…不管是哪個老大。」羅斯拍了拍我的頭,「就說我不同意
。」

「但我已經呈報上去了。」胡常月攤手,「沒得商量嗎?你好歹也問問待霄…」

「沒得談。」羅斯冷笑兩聲,「算了,跟你這種小孩子沒什麼好說,我直接找你
們老大好了。哪一個?」

「我帶路。」胡常月滿不在乎的笑,他破碎的前襟開始滲血,但似乎一點都不在
意。

羅斯拖著我走,我根本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要去哪?喂,到底你們在說
什麼?我不要去任何地方…我還在上班!」

「討厭鬼,上什麼班…?」羅斯咕噥著,「今天是待霄的假日,對吧?」

所有在場的人都愣愣的復誦,「今天是待霄的假日。」

他彈了指頭,所有的人都醒過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各自忙碌,甚至對我視
而不見。

「…我一直以為你的催眠術很兩光。」我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了。

羅斯忍了忍,還是吼出來,「我是血族當中催眠術最精通的高手!我曾經一口氣
催眠了中央公園所有的人!」

「…你對我手下留情?」我太驚訝了真的。

他吼得更大聲,「可能嗎?妳用腦袋想想好不好?催眠得了妳我會放著等妳挖我
眼珠?!」

哎唷,是我天賦異稟?

胡常月噗的一聲笑出來,羅斯這回倒是虎牙冒得像是劍齒虎了,應該是非常火大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3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21:09 編輯

血族與我 之五(五)

胡常月開車載我們去霞海城隍廟。

來拜拜的人很多,真的。連我都買了香和金紙。但我在拜拜的時候,羅斯不耐煩
的打呵欠。最詭異的就是這個,其他信徒對我們視而不見,像是我們不存在。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就…真的很難得到正確的解釋。

我跟羅斯的聯繫,頂多讓我看到情緒和破碎模糊的影像,對吧?我像是拿下隱形
眼鏡,用著七八百度的近視眼去「看」,只有輪廓和顏色,連聲音我都聽不清楚


但我想…只是猜測,我可能看到霞海城隍了。

他和羅斯的應答我完全聽不清楚,羅斯一定是故意的,而且我想和我有關,也和
胡常月有關。我不懂他們在做什麼,但羅斯咧嘴大笑,而且重重的和霞海城隍握
手。

然後?哪有什麼然後。霞海城隍不見了。這樣的聯繫羅斯執行起來很容易,但對
我這脆弱的中年婦女來說真的很累,所以我撐不住,只好關掉,不再試圖去看了


「嘖,結果攬了麻煩。」羅斯聳肩,「這下你爽了吧,小子?」

「嘿,謝謝成全。」胡常月對他拱拱手,「但我不謝你,直接謝待霄了。」

「有趣。」羅斯露出虎牙笑,「你若是吸血鬼,將會是我最有資格的對手。其實
你若仗你那些老大的力量,也還能打上一打呢。就這麼放棄?」

「拿人半斤,就得還人八兩。」胡常月聳聳肩,「我喜歡自己有的。」

「你們在說什麼?」我真的一整個糊塗,「誰來解釋一下?」

胡常月一臉壞笑的湊到我耳邊,「妳答應跟我約會我就告訴妳。」他說完就閃,
但還是讓羅斯警告似的在手臂上拉出很長的血痕。

「下次就不會避開動脈了。」被血刺激到,羅斯的瞳孔整個幾乎轉成銀色,「我
討厭男人的血,給我滾!」

揮了揮手,胡常月對我眨眨眼,輕鬆的走了出去。羅斯根本不管這是什麼地方,
撲了過來,我只來得及把手臂塞進他的嘴裡。

我這麼犧牲,他還很不滿意。「…不是這裡,也不只這個。」

「那不要好了。」我想從他的虎牙下搶救回來冒著血的手臂。

「好啦好啦,先吃一點墊肚子…」他咕噥著,很饑渴的舔著我手臂的血,而信徒
川流不息,而且就在霞海城隍之前。

現在我相信他的催眠術很厲害了。

我們要回去前,還轉到側殿。羅斯不肯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說他吃很大的
虧,非去拿謝禮不可…而側殿是月老啊,我不懂有什麼謝禮。

他很大方的從月老之前拿起一杯供酒,一飲而盡…突然吻了我,帶著我自己血味
和酒液,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灌進我肚子裡了。

羅斯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我的唇,非常滿意的樣子。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我揪著他前襟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酒啊,還能是什麼東西?」他笑得跟白癡一樣。

但真正的真相,直到胡常月來找我辭行的時候我才知道。

他說,他是個突然覺醒的靈媒。

胡常月在本地某大學拿到植物學的博士學位,拿到學位的第二天,他被一輛闖紅
燈的轎車撞個正著,宣佈腦死。

就像發生奇蹟般,第二天他甦醒過來。原本破裂的腦血管居然自體修復,血塊也
在幾個月內自行瓦解吸收。

但他原本循規蹈矩的人生就完全走樣了。他開始看得到異類,甚至會被異類試圖
搶奪身體自主權。總之,這不是段快樂的經歷,他也因此住了一陣子的療養院。
就醫學的角度,他因為大腦受傷所以引發精神分裂。(學名很長啦,我記不住,
大概是這樣)。

後來有個老先生去探望他的學生,剛好看到他。老先生說,「你又沒瘋,在這兒
幹嘛?浪費國家資源。」

於是他成了老先生的徒弟,雖然是個貪杯好色的黑頭道士。這位師父除了教他法
事,幾乎沒教他什麼。真正對胡常月有幫助的是,他引薦胡常月拜見霞海城隍,
讓他承認自己的天賦(或倒楣),成了霞海城隍的乩身…也認了不少「老大」。

「我需要人罩,妳懂嗎?」胡常月聳肩,「所以我不得不這麼做。這城市的神祇
幾乎都跟我有點交情…代價就是我得幫他們辦點事情。神祇不能直接干涉人間…
而這城市的通靈人…哈!抱歉…這樣說吧,足以溝通的,大約百萬之一,有能力
承受到辦事的…看有沒有千萬之一吧。」

「…你是千萬之一。」我開始有點不祥的感覺,「但關我和羅斯什麼事情?」

仰著頭,他看著窗外的天,「我不想讓人罩了。我已經被這麼捆綁在這個城市,
足足十年了。」

「…神明不許你辭職?」我小心翼翼的問。

「喔,拜託,妳當神明是黑社會還是幫派?加入不准退出,不然就賞你一顆子
彈?」胡常月笑了起來,「當然不是,只有偽神才會搞這套…哈哈哈。不,不是
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我在這城市巡邏了十年。其實我能管的事情很少…或說神祇
能管的很少。」他想了一下,「其實我本來以為妳是吸血鬼雇用的人。妳接近死
者,帶著淡薄的血氣,手臂有著幾乎看不出來的咬痕。不是城隍爺先為妳作保…
我可能就真的會動手逼供或清理。」

「…你知道有人因為吸血鬼而死。」我瞪著他。

「我知道,但我只能把查到的給城隍爺,一層層送上去…事實上祂香火雖旺,卻
不算正職,層層公文送上去真的有點遲緩…通常我會各個擊破。但妳表現很好,
真的很好。」

「…我只懂吸血鬼。」我心底的警戒真是節節升高。

「其實比較常出問題的通常是吸血鬼,東方的妖怪很難得出狀況。他們大半都很
守規矩,並且低調。萬一出了什麼血腥的意外,自己還會清理門戶。但國際化真
沒什麼好處…」他聳肩,「讓一些亡命的西方妖怪往這兒跑,幾乎都是犯了重案
的吸血鬼。但這次真的規模太大,數量太多…」他指了指天空,「我還在等上面
的『援軍』。」

我覺得有點頭昏。這不該是我的世界。但想到羅斯…又只感到傷悲而已。

「待霄,我不想一生都困在這兒,我原本想當個植物學家。」他眼神正經起來,
「但我對這個城市已經有了感情。」

他看著我,我卻只能搖頭。「…別鬧。我不會是千萬分之一。」

「夠資格的靈媒通常是橫越死亡,憐憫死者的人,而且多半是女人。」他說。

「…所以你喜歡沾著屍臭味的女人。」我恍然大悟,「你不是把妹而已,你在物
色下一個倒楣鬼…」

他肯定而含笑的看著我,慢慢的點頭,「待霄,妳和神明很有緣份。妳要不要考
慮一下?其實祂們都還滿風趣的,可以教妳很多東西…連天主駐台辦事處那邊的
都願意幫忙,甚至教妳聖水配方唷~☆」

我張大了嘴,真不敢相信我會倒楣到這種地步。追我的男人不是指望我的嫁妝,
就是指望我的血,更有個指望我當下任倒楣鬼的混帳道士。

「…不,謝了。請你把這機會讓給其他人…我相信有大把宮廟或通靈人巴不得有
這種天命…」

「噗,妳覺得我可以指望那些追求名利或渴望當超人的傢伙?」他笑出來,「好
啦,逗逗妳的。」他的視線從我的眼睛滑到下巴,「妳的血族…幫妳接下來了。
他願意為妳…成為這個倒楣鬼。」

…羅斯?!你說讓一個血族來維護一個人類城市的安靜?這跟請獅子來看守羊群
有什麼兩樣?

「妳是他的轡頭。」胡常月在我耳邊低語,「但我希望…妳成為我的轡頭。」

「你跟人說話一定要這麼近嗎?」我離他往外跨了三步,「別鬧了,胡常月。」

「妳怕妳的血族對我不利?我不怕。」他露出壞笑。

盯著他,我嘆了口氣。「胡常月,我已經夠糟糕了。我們的傷口都相同,同樣失
去無法挽回的人生,沒辦法和活人建立正常的關係。這就是我們為什麼都悲憫死
者。」我揉了揉眉間,「兩個創傷後症候群的患者…這是最慘的組合。」

他的臉孔整個發白,所有的表情都失去了。

不管是什麼人種,人類,就是人類。我們有很多相異處,但也有更多相同的地方
。我知道瀕臨瘋狂的感覺,沒有理智的暴力。那不是…時間可以衡量,也沒有任
何數量可以計算。

原本安穩平凡的每一天,突然斷了線,瞬間掉入地獄,不知道有沒有盡頭。

即使脫離了那種地獄,但會為了每個轉角處屏住呼吸…不知道命運的猛獸會不會
突然撲過來,回到惡夢般的過去。

這不是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的問題。我們,就是心靈脆弱的人類,就這樣。

胡常月慢慢的笑了起來,走過來對我低語,「我真愛妳們這些與死亡為伍的女人
…特別通透清醒。」他揮了揮手,走了出去。

說說當然容易。我自嘲。但我也不夠清醒。真的,不夠清醒…足以彌補過去所有
的陰影。

但,又怎樣?就是這樣掙扎還能走下去,才像人類嘛。


不過我對羅斯好一些了。我知道他自尊心很重,他是軟硬不吃的血族,大不了大
幹一番吧,絕對不會對誰低頭,就算是東方的諸神祇。

但他為我低頭,只是不想我去接什麼天命,假公濟私的替我守護整個城市。我承
認女人都有該死的英雄主義,這是我遇到羅斯以來,我覺得他最酷的時候。

如果沒讓我發現真相的話。

有回我半睡半醒的窩在他懷裡,他的食慾和性慾都獲得雙重滿足了,正一遍遍的
輕撫我的長髮,正是心靈最放鬆的時候。

「月老酒到底是什麼?」我昏昏欲睡的問。

「喔,那是東方的神祕哪。」他滿足的低聲,「我還跟城隍談了半天條件他才勉
強答應。以後就算妳跟我隔三四重大海,我也感應得到妳了。因為我們一起喝了
半杯酒,有條什麼紅繩子的綁住我們。」

…等等,等等。

「你不是為了我才答應城隍?」我在他懷裡抬頭。

「那傢伙超老奸的啦。他說一定能夠打動妳,反正東方人都畏神,什麼抬頭有神
明的。有了妳就等於有我,何必答應我什麼條件,對妳不公平。」羅斯得意洋洋
的說,「是我答應再加十個人類高手維護平安,保證滴水不漏…我還得威脅他哩
,他才勉強同意的…」

原來,我被賣掉了。但我不能對城隍爺發脾氣,對嗎?追根究底,通通都是這個
白癡血族的錯。

他說得對,東方人普遍畏神,所以我們這兒少有連續殺人犯。我也是東方人嘛,
我很清楚。

「羅斯,」我異常冷靜的問,「你喜歡金木樁,還是銀木樁?或者是復古的純木
樁?明天我就去準備。」

「………」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3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21:08 編輯

血族與我 之六(一)

之六 戰爭女神的遙遠呼吸


不知道為什麼,羅斯越來越引發我的暴力因子。

我真的有好好的檢討過,也常常懺悔。我想我是不是從施暴者成為加暴者,這真
不是我願意的,完全不可原諒。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羅斯是白癡,但我就是會理智斷線。

「其實我還滿愛看妳抓狂的樣子。」羅斯涎著臉從背後抱住我,上下其手,「妳
抓狂的時候…好看很多,連整型都可以免了。」

請相信我,我真的竭盡全力忍下來了…幾乎。若不是羅斯纏著我問為什麼全身僵
硬又發抖,是不是很渴望他巴啦巴啦的,我真的會強忍下來。

我一定是失去理智了,才轉身會抬起膝蓋攻擊這隻種馬(血族和人類男人都一樣
)的弱點,他也因此放開我,跪成Orz的形狀,並且換他發抖。

只不過我是氣得發抖,他是痛得發抖。

我真的試過了。也非常羞愧的承認,人類真的有殘暴的天性。但因為還沒嫁給他
,所以我還可以安慰自己不是家暴。

為了這個理由,我永遠不會嫁給他,真是好消息。


總之,胡常月離開之後,我們的生活並沒有如我預期的有所改變。羅斯照樣的耍
白目,我照樣下午上班,照料每個到我手上的逝者。我依舊九點多上床…大約十
一點多能夠睡覺。但我知道睡著以後,羅斯會出門。

等我早上睜開眼睛,會看到他亢奮的躺在我旁邊,虎牙伸在唇外,卻不是情慾或
食慾,而是一種兇殘的天性被滿足。

之前接位典禮的時候,那些血族長老不是來頒個典禮而已。他們清除了大多數的
叛軍,剩下的大約還二三十個逃脫者,羅斯的任務就是徹底殲滅。

我相信他入夜就是去狩獵了,只不過對象不是軟弱的人類,而是勉強可以扛幾下
的吸血鬼叛軍。

我們住在台北,但有回讓我發現他的大衣上都是南部沙灘才有的貝殼沙。

別跟我說他搭高鐵。

但我不會去問,既然他不想說。真的所有的問題都還存在,他心底還有著蘭留下
來的傷痕,他依舊會懷疑我背叛的可能性。所以他避免談到這些,嘻嘻哈哈的混
過去,我知道。

他不曉得吸血鬼有個需要密碼的中立性的討論區,而本地吸血鬼根本沒瞞我什麼
,我也有密碼。我要說,吸血鬼做出來的網頁翻譯比google要強悍許多。

所以我知道,血族和吸血鬼叛軍的戰火從來沒有平息,戰爭的硝煙躲避著人類的
耳目,轟轟烈烈的開打。叛軍佔著人數上的優勢,血族則有強大的政經背景和訓
練有素的傭兵。

我們在最邊陲的地帶,但還是隱隱約約得到戰爭的消息。就好像地平線那端有著
一小角的烏雲,還可以看得到閃電和遙遠模糊的雷聲,即使所在地晴空萬里,但
也只有這裡。

也是在這個討論區,我看到蘭的資料和照片。她等於是叛軍中的聖女貞德。

蘭的確很漂亮。我終於知道羅斯為什麼很愛把我化妝成埃及艷后…因為蘭就是那
種五官輪廓很深的東方人,優雅修長,像是美麗的埃及貓。

杏型大眼,濃密細長的眉,鼻樑秀挺,小巧的下巴,完美的黃金比例。可能是出
生入死的關係,她有著纖細卻矯健的身材,看比例大約是二十四吋左右的腰,穠
纖合度。

除了我們都是人類女人,一樣黑髮黑眼,都有不太美好的回憶,她跟我,雲泥之
別。

我完全明白羅斯為什麼會老要我去整型了。但我真覺得他換一個比較快,何必跟
天生自然爭個你死我活。

真討厭這樣。問題都在,但我們還是在一起分不開。他疑神疑鬼,我也滿心鬱悶
,幹嘛這樣互相折磨。

但他用臉輕輕摩挲我的肩膀,嗅聞我的頭髮那種有些失神的恍惚平靜時,我就會
忘記這些永遠無解的問題,整個心滿滿的,又軟又酸。

他不肯走,我跑不掉。我們只能小心翼翼的躲著地雷區(應該是只有我啦),祈
禱這種日子可以長久一點。

我不敢想未來,因為我對男人非常了解,所以特別的悲觀。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4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21:10 編輯

血族與我 之六(二)
我們葬儀社來了一個新的化妝師。

我的健康狀況還是不怎麼好,無法做全職,另一個正職化妝師做到脾氣暴躁,而
口碑這種事情又特別詭異,我們葬儀社的生意越來越好,老闆考慮要改組成什麼
生後服務公司了。

總之,經過我和化妝師照顧過的逝者家人非常滿意,口耳相傳,但已經遠遠超過
我們的工作負荷,老闆終於決定請一個新的化妝師。

她走進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聲音。尤其是男人。

所謂的美感,尤其是美麗的臉龐,都遵守一個黃金比例的規律。在我開始幫忙化
妝的開始,我們那個心眼有點小的化妝師美君,就先扔了一張黃金比例的圖給我
,花了兩天講解。

但完全遵守這個比例的美人很少,我們這個新的化妝師卻徹底遵守了。更妙的是
,她只有單邊酒渦,所以笑起來暫時性的破壞整體平衡。但就是這個微妙的特點
,讓她顯得活生生,而不是雕像似的冰冷。

她叫做邵芳蘭。這個非常菜市場的名字,卻因為她類似蕙心蘭的香氣而顯得名符
其實。

而且她是個真正的人類女人。她有些小心機,所以對我很親熱。她想快速融入工
作場合,但美君本能的討厭她,所以她想拉我成一陣線。她很會利用自己美貌的
優勢,卻非常嚴厲的畫出一道無法超越的防線,所以男人只能遠觀,享受她友善
而甜美的笑容,卻無法越雷池一步。

很會做人又聰明的美女。但觀察她和其他男人的互動,我想,她大概花過極大精
力才達到這種美貌。但這不關我的事情,甚至我有些敬佩這種決心。

只是我辦不到而已。坦白說,就算我沒有蟹足腫的困擾,我也不想在臉孔花費多
餘的金錢。假設我無法工作後還可以活二十年,最少我需要四百萬渡過老年生活
,而且因為幣值貶值數字可能更高。雖然我有一點遺產,但很難說有什麼天災人
禍…只要有個瘋子炸垮了紐約的那片房地產,我馬上一文不值。

我不會動用羅斯的錢,我的生活,還是我自己要負責的。

但我佩服這種不顧一切,充滿決心的女人。不夠美貌?削骨見血也要達到自己目
標,而不是自怨自艾,太強悍了。

而且她做得很成功,從裡到外都符合美女的標準。甚至羅斯都被她強烈吸引,有
回來接我下班時,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虎牙微微的露出來。

我猜,芳蘭也非常震驚於羅斯的容貌。用旁人的眼光來看,羅斯的確是非常的棒
。他有一八七,肌肉像是希臘雕像的阿波羅。但他的輪廓比較像是北歐人,充滿
了力與美。

他不僅僅只有外貌的美,還精力充沛,意志堅定。天底下大約只有我會嫌棄他的
毛茸茸,我想。

這對俊男美女相望,視線幾乎要激起火花。

那天回家,羅斯熱情到幾乎炸膛,但我沒說什麼就是了。只是之後羅斯就藉口要
送我去上班,寧可忍受讓他厭惡到極點的陽光(即使是冬陽),送我去葬儀社,
然後鬼混到接我下班。

我一直裝作不知道。實在是我也不曉得該用什麼立場干涉。芳蘭完全符合羅斯的
標準…她不是觀賞性美女,擁有不死軍團的身材。她刻意讓自己比標準多個幾公
斤,這只讓她顯得更性感。

甚至她還滿聰明的--任何醜過的女人都有大把時間讀書--而且她缺乏天生美
女那種無聊的公主病,顯得謙和而理性。

羅斯不就喜歡這樣的嗎?看起來她對羅斯也非常感興趣。

我以為我可以理智的靜觀其變,但在樓梯間撞見他們正在擁吻,我還是覺得像是
什麼東西刺穿了我的心臟…我猜我知道木樁釘下去的感覺了。

呃…我不知道這樣處理對不對,不過我悄悄的早退,回去把我自己的行李提出來
。大概是我早就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而且我的衣服也不多。很快的,我整理好
行李,叫了計程車,暫時搬到旅館去住,並且將我的鑰匙從門下塞進去。

我知道羅斯和我之間有血的聯繫,我跑到哪都跑不掉。但一直到下班他才發現我
不見了,找到旅館來…我只對他聳聳肩。

「妳為什麼?…」他很兇的抓著我胳臂。

我掙開來,「我看到了。」

他的臉孔馬上轉為蒼白。「…那純粹是肉體的吸引力。」

我聳聳肩。其實還滿荒謬的,我應該又哭又鬧,可能還要裝個上吊什麼的,但我
只覺得麻木疲倦。第一次覺得這種天賦很棒,我可以把所有感官都關到「低」的
刻度,而不至於讓自己難堪。

羅斯說了一大堆,結果我只覺得是白噪音,沒聽見什麼。

「…妳沒什麼話跟我說嗎?」他抓著我的肩膀。

考慮了一會兒,「有。」

「待霄…」他的額頭冒出了汗。

「別催眠她,正常的追求,好嗎?」我設法彎出一彎微笑,「別騙她,讓她知道
真相…除非她不能接受,你需要抹去她的記憶…不然別用催眠術,好嗎?」

他的眼睛出現迷惑,「…妳願意讓我收個漂亮姊妹?」

哈,血族男人。

「不,我不願意。」我握著他的手,溫和的說,「但恭喜你,她看起來很不錯。
我有的優點她都有,而沒有任何我的缺點。恭喜你找到你美麗的花兒…但我們別
再連絡了。」

羅斯是個完全的笨蛋,所以他以為只要在床上下足工夫,我就不會再生氣了。但
我真的不是生氣。而且面對一個躺著不動,像是屍體般的女人,也很難熱情的起
來,尤其我們之間還有著緊密的聯繫,所以他也知道我心底是怎麼樣的。

「就這樣?結束了?」他似乎不敢相信。

「羅斯,你做了選擇。」我想笑一笑,但失敗了。

「我跟妳解釋過了…」他大聲起來。

「我是人類的女人,你是血族的男人。」我聳了聳肩,「要不就全部,要不就全
部不要。乾脆點,羅斯。像個男人吧,我不會回頭,你不要連我都不如。」

「好,很好!」他狠狠地搖了搖我,「那就這樣吧!」

我指了指門,他摔門出去。

真的,我真該大哭一下。但我只是坐了一會兒,倉促的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
筋疲力盡。所有該做的事情都一起湧上來,但我卻沒有絲毫力氣和意願去做。

我只是…只是昏睡過去。醒來以後唯一的力氣是去看醫生,說我睡不著。然後打
電話給葬儀社說我病了,吞下安眠藥,繼續睡。

直到我覺得繼續睡下去會得褥瘡,我才起床吃了點東西,洗澡,看電視。

我睡掉了三天。

站在窗前看著灰暗的夜空,直到腳酸。我才想到該去採購點食物什麼的,也得去
買個信紙和筆,好寫辭職信。

我正在旅館附近的7-11發呆的時候,何老師無奈的在我面前揮動雙手。

「…嗨。」他兩眼無神的說,伸出食指和中指,「這樣是幾根指頭?」

「兩根。」我不懂他怎麼會在這兒,「怎麼了?」

「怎麼了?妳問我怎麼了?我才想問妳怎麼了!現在我老婆知道我是吸血鬼了!


「什麼?」我被他搞糊塗了。

「你們小夫妻吵架為什麼要連累整個城市的吸血鬼?我們做了什麼?妳說啊妳?
!」

「啥?」我更糊塗了。

「妳到底躲在哪?我們快把這個城市翻過去了…還是找不到妳!要不是當警察的
阿陳發現妳…我們還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馬月!!」

「你們找我做什麼?跟你老婆有什麼關係?等等…」何老師抓著我的胳臂往外拽
,「別拉著我!我怎麼了?你們怎麼了?」

我被他拖出去,他沈痛的說,「羅斯那瘋子把我從棺材裡拉出來…在早上八點的
時候,還嚇壞了我的老婆!」

「啊?!他幹嘛這樣?」

何老師氣得發抖,「他拉我出來陪他喝悶酒。要全身冒煙、差點死掉的我陪他喝
悶酒!不是我老婆動作快,把窗簾都拉起來,現在早就沒有我了!我做了什麼你
們要這樣對待我?我才想問為什麼呢!!」

「…………」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5
血族與我 之六(三)
我和何老師在人行道上爭辯了一會兒,我看得出來,他的中文或許不錯,但對女
人沒輒。只要有絲毫我要哭的可能性,他都會慌張的請我不要哭。

「我沒要哭。」不過他再煩我我就不確定了。

「喔,天啊,我真的會瘋掉…」他撫著前額,「妳就不能做做好事,乾脆和羅斯
大人和好?妳知道這個城裡的吸血鬼每個都是無辜的?我們按時繳稅,奉公守法
,從來沒犯過比齒痕更大一丁點的傷害罪?妳怎麼能夠看我們陷入如此淒慘的…


在被他煩死之前,我趕緊打斷,「羅斯為什麼會找上你們?」我不懂。

「親愛的,親愛的。」何老師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因為我們這群活死人是妳唯
一的朋友們…或者說只有我們這群吸血鬼認識妳,知道妳。妳那該死的血族總不
能去跟停屍間那些死人談妳,他們又不會回答。」

這下子,我可真的哭了。

「停!停!」何老師整個慌掉,「夠了夠了,我不行,這我真的不行。」他臉色
蒼白的拿出手機,「親愛的…哈哈,別生我的氣了…我要帶個客人回去…對對,
就是那個帥哥吸血鬼…不是,他不是吸血鬼,是血族…不不,親愛的,我不是糾
正妳…那位女士正在哭。我不會處理這種狀況…喔,我的甜心,我就知道妳最善
良了…」

何老師親得那個手機幾乎解體才把我拽上車,我又睡了太多天,沒力氣抵抗,又
不能把藥方扔到他身上,他不但是我第一個朋友,家裡還有老婆在等。

他家的落地窗還破了一大塊,茶几也不見蹤影。雖然收拾過了,但我想羅斯這傢
伙…我真該親手釘他木樁。

呃,我見到何老師的「小野貓」了。或許人死過以後,對於大小的標準會有點異
常。「小野貓」的標準大概跟非洲母獅差不多。

那是一個很高、又很壯的「小野貓」。穿著無袖襯衫和牛仔褲,裸露的胳臂有著
健壯的肌肉。她五官端正,但距離美麗有著很大的空間。她快和何老師一樣高了
…穿上高跟鞋一定可以幹掉他。但我懷疑高跟鞋有何太太的size。

不過,她的眼睛很溫和、柔軟,非常清亮。

彼此介紹以後,何老師倉促的在何太太臉上親了一下,就落荒而逃。我這才注意
到何太太帶了一副銀耳環。

「男人。」何太太攤了攤手,「只會把問題扔下逃之夭夭。」

我短短的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她悲憫的眼神,原本緊繃的心稍微放鬆了點。「
…真的很抱歉…」我對室內揮了揮手,「這一切,都很抱歉。我不知道…我真沒
想到,羅斯,他會打擾到你們…」

「沒事的,真的。」她拍了拍沙發,「坐吧,我們聊聊。」

果然以貌取人是錯誤的觀念。如此粗獷的女士,卻談吐優雅,富同情心,善於引
導話題,並且懂得傾聽。說不定也因為…她是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不知不覺,我幾乎什麼都跟她說了,關於我和羅斯,還有一些我只能自己思考的
想法。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我苦笑了一下,「都過去了。我會打個電話給他…請
他停止這種騷擾。」

「真的過去了嗎?」她問。

她真的問住我了。「會過去的。」

何太太挑了挑眉,笑了笑。「世昌很怕我。」

「他很愛妳,所以才會怕。」話題一轉讓我鬆了口氣,「怕傷到妳,怕妳哭泣,
他不是畏懼,而是因為很愛妳。」

「沒錯。」她彎起一個豪邁的笑,「結婚十八年來,他一直都這樣。但我們交往
一年後,我就跟他談過分手。」

我迷惑的看著她。

「世昌是個很帥的怪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吸血鬼…他有怪病,畏光、體溫
低…甚至還睡在棺材裡。但這麼帥的傢伙,一定會吸引很多女人的,她們哪知道
他是怪胎。」何太太攤了攤手,「但男人…不管活著還是死掉的…總是會受不住
誘惑。漂亮女孩,眼神,一點機會…他們會覺得不吃白不吃,道德上一點問題也
沒有。不是說女人不會這樣,但女人比例上總是比較少。」

我真的沒想到…一點點都沒想到,這樣妻奴的何老師也會劈腿。

「…妳原諒他?」我低聲問。

「體諒,親愛的,是體諒。」何太太目光放遠,「當時我還是個年輕女孩,從南
部的山區到北部念大學。即使在同一片土地上,依舊有城鄉差距。城市的男人和
鄉下的男人完全不一樣…他們很複雜。而世昌…根本是個外國人。我沒有聽他解
釋就驟下結論並不客觀…所以我聽他解釋,並且訂下我和他最後的底限。」

我研究她坦然的表情,「…妳學什麼的?」

「人類學。」她笑了。「我現在還在夜間部教書。」

這實在太好笑了。「…妳學這個,卻不知道枕邊人是吸血鬼?」

她忍住笑,「我以為他是外星人。十八年來,我一直在等他吐實。」何太太搖了
搖頭,「吸血鬼?哈!但不管外星人或吸血鬼…他都沒有說實話。明明他答應我
絕對不騙我的!真該把他的頭砍掉!」

「但是,陽光快殺死他的時候,妳拉上了窗簾。」

她的眼神變得朦朧溫柔,「親愛的,我愛他。即使他是個該死的騙子,我也絕對
不想看他死在我面前。管他是吸血鬼還是外星人,他是我的男人,我的丈夫。」

我很感動…說不定也有一點忌妒和傷心。「我懂妳的意思,我也不想看羅斯死掉
…但我…辦不到。」

「辦不到什麼?」她問,「不,我並不是要聽妳的回答。妳回答自己好了。妳是
因為他的行為不可原諒無法忍受,所以離開他;還是因為妳鬆了一口氣,因為證
實『果然如此』?」

我想了很久,但無法回答。我求助的抬頭看她,她卻輕輕搖頭。

「親愛的,我走過妳同樣的歷程,我們甚至都非世俗認同的美女。我猜想,妳也
沒想過要跟這麼好看的人在一起…那不是我們應得的,對嗎?但什麼是我們應得
的?妳要的是什麼呢?妳仔細的,好好的想一想,而別管別人怎麼想。」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何老師愛她愛得要死要活,愛得不可自拔。說不定人死過了
,或者以血維生的某些種族,特別受智慧的吸引,而不是覺得男性自尊受損。

的確是該好好想想。

今天如果是個人類男人劈腿,我是該頭也不回的走掉。但羅斯,是血族。他們有
既定了誰知道幾千年的傳統、社會結構,根深而蒂固。我明明知道的。

但是,難道我沒有鬆口氣?覺得終於可以有個「果然如此」的結果?

我真正怕的是什麼?我怕別人說我軟弱,重複受虐婦女的不當循環。我怕我不夠
堅強,甚至連談都不肯談就逃了。

這樣真的就比較堅強嗎?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

當我把所有的「別人」都排除掉,只留下我和羅斯的問題,我承認,我該死的承
認,我非常軟弱。我想在他身上插滿木樁,告訴他再跟其他女人鬼混,我就親手
用銀鏈勒死他…

並且告訴他,你他媽的我很愛你。

在我設法理清思緒,卻依舊如亂麻時,美君打了個電話給我,「我要累死了。」

沈重的嘆了口氣,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半。「…我想辭職。」

「想而已,又不是辭職了。」她嘆氣,「為了邵芳蘭?」

我沒說話。

「她的班只到三點,早走了。當作幫我忙行不行?每個人都想擠大後天那個什麼
好日子,最少讓我回去睡覺。我兩天沒睡了。」

「好吧,我這就過去。」

等我過去的時候,美君已經在等我了。她的黑眼圈幾乎抵達臉頰。我跟她的交情
一直很淡,我們都很沈默,都是親近死亡的女人。最重要的是,胡常月對我太有
興趣,而美君一直喜歡胡常月。

她簡單交代了哪些待處理的事項,突然天外飛來一筆,「銀製品不能測試現代的
毒藥。」

「什麼?」

她抽出一把小刀,放在桌子上,「我知道妳有點陰陽怪氣…但不要做什麼詭異的
儀式,好嗎?就算做了什麼,也不要把工具遺留在工作間…很嚇人。」

我拿起小刀端詳,終於明白她的意思。那是一把銀製的小刀,刀刃大約食指長,
刀柄短些,雕刻精美,卻是一個惟妙惟肖的骷髏斜綁在柱上,肋骨插著相同式樣
的小刀。

「不是妳的?」我再次確認。

「雖然我看起來像是會有這種東西,但不是。也不可能是我們漂亮寶貝的。」美
君沒好氣的說,「這種東西請收好。」

「…妳在哪兒撿到的?」

「還能在哪撿到?妳把它混在工具盒裡了。就這間的工具盒。」美君說完就走出
去了。

這個專門幫逝者化妝的小房間,只有三個化妝師會出入。這一行有特別的禁忌和
迷信,不會有其他人動我們的東西。

不是美君的,當然也不是我的。

我勉強壓抑住浮躁的心跳,將銀刀在桌子上的白紙敲了幾下,心整個往下沈。

這不是一體成型的銀刀,刀柄和刀刃間有著微小的空隙。或許原主把刀清得很乾
淨,但有些滲入刀柄的血跡就會輕忽掉。

而這些血跡就會風化成細小的紅沙。

吸血鬼的血。銀刀。

何太太說,即使何老師是該死的騙子,他還是她的男人,不能看他死在面前。

我想我明白了。

和羅斯之間的聯繫,其實比較類似感知,我還沒試著對他「大叫」過。我將所有
感官都試圖開到最高,但能知道的只是他還在沈睡。

我試了又試,試了又試。但我無法對他說話,像是不能用耳朵咆哮。我將感官的
刻度開到比「最高」還超過,終於讓他驚醒了。

千鈞一髮之際,他抓住了一隻手,拿著銀刀的手。

我鬆弛了下來,覺得劇烈頭痛。鼻子癢癢的,蜿蜒而下。

流鼻血了,而且我的頭非常非常的痛。我想我是摔倒還是昏過去了,醒來時我已
經在醫院,羅斯就坐在我旁邊。

--

死神說:「女人,拋棄妳那些無聊的幻想,妳再也不能君臨妳的文字。向妳的殘
暴君主說再見,我今晚來召喚妳離開。」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05
血族與我 之六(四)

呃,我…據說因為「不明原因」的腦壓驟升,腦部的一些微血管承受不住壓力破
裂了,滲出的血液因而影響了一些功能…

簡單說,我中風了。

我清醒過來的時候,不能說話,不能動作…偶爾還會忘記呼吸。但只是聽起來嚇
人而已。因為真的是非常微小的血管,滲出來的血也不算多,甚至沒產生什麼血
塊,醫生也覺得是奇蹟,因為幾乎都自體吸收了。

但我知道不是什麼奇蹟。羅斯一定對我做了什麼手腳,所以我沒死,也沒真的…
留下什麼巨大後遺症。

下半身癱瘓了兩個禮拜,中風後三天我就能開口說話了,沒什麼。

比較有什麼的是,這個偷吃的混帳男人在我身邊雙眼無神,失魂落魄的握著我的
手,不吃也不睡。

我想藉由聯繫偷看一下,但卻頭痛欲裂,監視呼吸還是心跳的某種儀器吵死人的
嗶嗶叫,醫生和護士緊張兮兮的奔進來,羅斯抓狂的撲在我身上…讓我不敢再試
第二次。

會搞到這種地步,應該是這種無路用的天賦,我還強迫到過載…所以中風了。

不過…很值得啦。羅斯還活著,除了還有點憔悴傷心,看起來活蹦亂跳。過陣子
他也就忘了差點讓新女友宰了的傷心往事…反正世界上的美女那麼多。

他一直沈默的看顧我,直到我能開口,沙啞的問,「…你沒殺她吧?」

「妳會生氣…所以我沒有。」他這才說話,「但為了逼供,我吸了她的血…」

「好了,別說了。」我用氣音阻止他。

「我從來沒有跟她上過床。」

「夠了。」我以為我大聲起來,結果只是虛弱的破音,「別對我撒謊。用不著。


「我從來沒有對妳撒過謊。」他握手的力道強了很多,「以前沒有,現在沒有,
未來也不會有。她襲擊我之後,我才第一次吸她的血。」

我閉上眼睛,不想跟他爭。我全身虛軟,頭痛的像是有一千根針在鑽。

安靜了一會兒,羅斯說話了,「我在血族中,是個奇怪的人。我獨來獨往,不喜
歡養一堆女人當家畜…我覺得時間很有限,只喜歡一對一。」

我無力的笑了一下,「顯然我很虛,虛到你可以破例。」

「不。」他將我兩隻手握在一起,「不是。我只喜歡妳,妳們的一切。我到底還
是喜歡溫熱的血,而不是冰冷的血漿。我會被美麗的肉體吸引,渴求血管裡甜美
的血液。我承認,我的確承認在人類的社會規範中是錯的,但我不是人類。」

我將眼睛轉開。

「我已經壓抑到不能再壓抑了…這可悲的天性。但我不想讓妳早死…我不要妳活
不到五十。妳大概會覺得都是藉口…我也承認我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

轉頭看著他,我忍不住笑出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這句話超耳熟的…羅斯居
然把這學起來。

「羅斯。」連笑都會頭痛,真難過。「我是人類的女人,而且是特別狷介的那一
種。」

「什麼是狷介?」他一臉茫然。

我的力氣不夠發怒。好吧…我不該用這麼深的辭彙。

「我特別龜毛,特別有原則。」我輕喘了一下,我恨這根插在鼻子裡的管子。「
我很樂意理性的溝通…但我要很沒理性的告訴你。我體諒你的文化差異和不同的
道德觀,但我不接受任何人跟我瓜分你。你敢跟別的女人鬼混,我一定用銀鏈把
你捆起來,打你個半死,然後再也不要回頭了。」

老天,我真的痛死了,而且好想睡覺。「一次。就這次。你他媽的我不要長命百
歲,我甘願活不到五十就因為慢性貧血死翹翹。你想清楚一點,別再這樣。跟我
在一起就是坐牢,你敢偷瞄別的女人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若你忍受不了這個…
在我清醒之前你趕緊離開,別折騰我也折騰你自己…」

我睡醒以後,他還在,一直沒有離開。

其實,我並沒有辦法完全原諒他,裂痕已經產生,怎麼彌補也沒用。但就像何太
太說的,體諒。

我不知道他是若無其事,還是真的無所謂。他很快的恢復那種白目又白癡的態度
,涎著臉黏著我,有時候真的很煩。

但有時候午夜夢迴,會發現他緊緊的擁著我,一遍一遍愛惜的撫著我的長髮,很
輕很輕的。有時候會突然驚醒,恐懼的測著我的頸動脈和呼吸,緊張的喊我的名
字。

臥病了半年,起居都是他打理的,他沒有嫌煩過。大約一個月吸我一次血吧…量
都很少。

我的病再不好,我想他會先病倒了。

這半年間,他怕我無聊,會唸書給我聽,跟我講一些趣聞。過了好一段時間,他
才告訴我被襲的詳細。

邵芳蘭是受雇於獨立軍的吸血鬼獵人。據說她是蘭指定雇用的殺手。但她被羅斯
吸引,遲遲不能下手。但她亟需一筆龐大的整型費用,羅斯又可望不可即…她一
直打聽不到羅斯的住處。

等她下定決心又得到地址,花了太多時間解除保全。之後又讓我壞了計畫。

「蘭…為什麼?」邵芳蘭我能明白,但我不懂蘭為什麼要買兇。

「因為她沒辦法親手殺了我。」羅斯聳肩,「我是她的…怎麼說?心裡的障礙?
想打贏這場戰爭,就得斷絕這種關係…」他中文不好,搔了搔頭,只倒出一大串
英語…說不定還有法語。

不過我想我懂吧?蘭還愛著他…卻為了某種大義割捨而去,成了吸血鬼獨立軍的
聖女貞德。

聖女…是不該有敵方的愛人的。

我們距離戰場很遙遠,可能還隔好幾重大海。但硝煙不斷的飄過來,提醒我,我
們。戰火沒有止息。

「我沒想到妳會命都不要的…保護我。」我坐在梳妝台前,羅斯正在梳我的頭髮
,他輕輕的在耳邊低語。

「什麼?」我舉了舉還不太靈光的手,「喔呵呵,你錯了。我不知道後果…不然
我,我…」

我就算知道會中風,能夠視而不見嗎?

「從來沒有人想過要保護我。」他輕輕的撫著我的臉。

「然後?」我不太自在的別開臉,「傷害你男性寶貴的自尊了嗎?」

「不,」他的聲音更低,「感覺很棒。我的心好像快融化了。」

「…羅斯,你不適合這種甜言蜜語。」

他看著鏡子的我,表情非常嚴肅。「親愛的…妳真的很美…非常非常的美…」然
後欲言又止。

我知道昨天何老師來探望,跟羅斯在一旁說了半天的話。何老師到底教了羅斯什
麼怪招,讓他這樣神裡神經?

羅斯自棄的嘆了口氣,「…好吧。妳的頭髮真的很美。其他的我實在…沒辦法撒
謊。」

換個角度想,誠實是一種美德。但我是個小氣又易怒的女人。

雖然我沒力氣揍他,但我有力氣摸出銀耳環戴上。

「…一定要這樣嗎?」羅斯僵住了。

「對。一定要這樣。」我吃力的站起來,自己爬上床去躺平,心情意外的好。


(之六完)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12
血族與我 之七(一)

之七 太陽神的咀咒


足足療養了半年,我才算是可以自理起居。但我依舊手腳不太靈光,中風造成的
影響遠比我想像的嚴重多了。

我坐不久,也站不久。為了方便療養,我們搬去台北市昂貴的所謂豪宅。因為還
要跟醫療人員以及羅斯的部下一起住,還有兩三個人類的守衛。

我不太懂為了什麼,但有時候羅斯會出門好幾天,回來的時候會有交通工具特有
的氣味。

來探望我的吸血鬼朋友都要接受嚴密的盤查,而且我們說話的時候,都會有守衛
。連何老師都言語閃爍,只挑一些不要緊的講,隨著我日漸康復,話題越來越單
一。

後來他們甚至不來了。

中風一年後,我覺得我已經完全康復了,但羅斯出差的機會越來越多,卻不准我
去上班。連我要求網路都要求到快抓狂,他才勉強給我。我的身邊總會有人陪伴
,連醫療人員都在嚴密的監視之下。

抗議好幾次,羅斯只會緊緊抱著我,說他無法承受失去我的後果。

「…我跟戰爭沒關係。」我審視著他疲憊憂傷的臉孔。

「這不是妳我能決定的。」羅斯吐了一口大氣,「戰況不太樂觀…但妳在此是安
全的。」

他不告訴我更多,事實上我也沒追問。但我感到強烈的不妙,因為我的帳密已經
登不進吸血鬼的討論區了。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份「遺產」。記得那個迷人的V友協會會長嗎?她
死了。誰也不告訴我她的死因,但據說生前她就寫好遺囑,把自己的身後物分配
好了…連我都有。

除了何老師,她是和我最親近的朋友。我們交換過msn,而我的msn名單只有三個
人。何老師、她,還有胡常月。

她說,活了三百五十年,她已經忘記最初的正式名字。但她記得母親都叫她艾兒
…AL。

近百年來,她都在研究歷史。她說過想要客觀的書寫人類、吸血鬼和血族的歷史
。我和她很親近就是因為我對歷史也很感興趣,而她希望了解人類觀點。因為她
距離生為人類的時代已經太久了。

怎麼可能?她雖然性格溫和,但她可是三百五十歲的吸血鬼,甚至是有能力轉化
的。什麼人可以殺得了她?更何況她早就是「素食者」,靠血漿度日,埋首於歷
史之中,根本沒有跟人結怨的機會。

她留了一條古典的手鍊給我,說「紀念我倆跨越所有種族的友誼」。

握著手鍊,我不斷的哭。我的人際關係糟糕到這種地步,失去一個就宛如失去親
人。但眼淚落在紫水晶的手鍊上時,紫水晶裡頭浮現了幾個字母。

她是想要告訴我什麼?

我跟她的關連,只有msn,還有那個討論區。我試了一夜,終於確定了。

事實上,這是一個密碼。她msn和討論區的密碼都是同一個。當我試著登入她的
msn的時候,同時也找到她的e-mail信箱,有封沒有寄出去的信,是寫給我的。

她在某個東西,藏了她畢生的心血結晶。要怎麼處理,由我這個中立的人類來決
定。

這東西,早就交給我了。我的生日時,她送了一對小石獅給我。但我從來沒想過
去摸摸獅子的嘴裡。我在母獅的嘴裡,找到一個隨身碟。

不過艾兒真的高估我了。我連英文都那麼破,何況其他文字。我瞪著我看不懂的
文字發呆,憂心忡忡的把隨身碟又放回去。

戰火已經燒到眼前了嗎?

我用艾兒的帳密登入討論區,卻和我一年前看到的截然不同。原本獨立軍和官方
吸血鬼之間,還有一群理性而廣大的中立吸血鬼。但這個原本自由、容忍異見的
討論區,宛然成了狂熱獨立軍的一言堂。

他們吹噓種種暗殺的「戰果」,威脅要消滅所有意見不同的人。用可以站在太陽
底下誘惑原本只能行走暗夜的所有吸血鬼。

只要消滅血族,他們就可以坦然的站在太陽底下,而且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再
無其他畏懼。

但我無法查下去,因為網路中斷了。羅斯的部屬答應我要找中華電信來修復,但
再也沒有修復過了。

***

或許人類不了解,陽光對吸血鬼是多麼強大的誘惑,雖然如此致命。

但行走暗夜的吸血鬼,生前都是人類。對陽光的記憶並不會隨著記憶而日漸模糊
,反而因為渴求而不得越發清晰。吸血鬼最大的死因並非死於獵人或其他天敵,
日光的渴求高於血的需要時,常常誘使他們走入晨光中,甘願自焚成灰燼。

若有人承諾他們可以在日光下行走,沒有什麼吸血鬼可以抗拒。

人類不明白,血族大約也不明白。但我明白,非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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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說:「女人,拋棄妳那些無聊的幻想,妳再也不能君臨妳的文字。向妳的殘
暴君主說再見,我今晚來召喚妳離開。」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21:13
血族與我 之七(二)

羅斯回來的時候,我追著他吵。他不能拿件外套矇住我,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因為我沒看到。

他緊張而激怒,「妳到底是哪一邊的?我這邊?還是吸血鬼?」

「人類這一邊的。」我盡量冷靜,「羅斯,我是中立的種族。」

「但妳同情吸血鬼。」他用力抓著我的手臂,「我們是血腥的貴族,他們是可憐
的農奴,吭?妳根本不知道吸血鬼幹過些什麼…他們毀滅多少人類的村莊?從以
前到現在,連嬰兒都不放過,吭?」

「什麼種族都會有壞人存在,但不足以代表整個種族,好嗎?」他根本不想理性
討論嘛。

「…妳跟蘭說得一模一樣。」

結果先失去理智的是我,我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他再用力點,就可以把我的右
手折斷。

但我反而冷靜下來。「我不該打你,我道歉。但我不是蘭,不只是不比她漂亮。
你不能看著我的時候時時刻刻想著我幾時會背叛,也不能說什麼都要代入你預定
的結論。」

他狠狠地瞪著我,表情痛苦而掙扎。將我的手一摔,他轉身就要走。

「羅斯!」我追著他叫,「力量不是一切,你們該想的不是消滅所有吸血鬼!殺
不完的!疏濬永遠比圍堵好!疏濬就是把河流挖深,去掉泥沙,圍堵就是…」

「我懂這兩個詞!」羅斯轉身對我吼,「但不是我懂就好了!我只是個劊子手!
我只是,血族的武器。輪不到我說這些,也輪不到妳這人類插手!」

…對,我憑什麼插手兩個種族的衝突?這跟我無關。

「對不起。」我舉起雙手,「非常非常…抱歉。我越界了。」

我轉身想回房間,他從背後抱住我。

的確,我實在不該…這樣。不管我跟羅斯怎樣嘔氣,有多少問題。但我總是把他
想得太偉大。他只是一個嚴密成熟社會的一員,千名血族當中的一個。

我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我卻這樣武斷的試圖干涉。

「…你一定要回來我身邊。」倚在他懷裡,我哭了。

他親吻著我的髮際,「我保證。」

「你要親手為我入殮,照顧我的身後。」我緊緊擁住他,「你不能死在我前面。


「我保證。」


之後我受到更嚴密的監視,但我沒有抱怨。說不定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吧…戰
火一直遙遠的閃爍,終究會延燒而來。

但何老師來跟我辭行時,我還是熱淚盈眶。

他是偷偷溜進來的。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他事實上也很有本事。

「…我要帶著老婆逃去埃及了。」他無奈的攤手,「但我還是要跟妳道別。」

「太危險了。」我低低的說。我所住的地方在十四樓,他就這樣飄飛在窗外。

「妳是我的朋友,而且深陷險境。可以的話也想帶著妳逃走…抱歉,我得把老婆
放在第一位。」他緊張的說,「聽著,待霄。不要相信任何吸血鬼,包括我在內
…」

「因為陽光嗎?」我流著淚問。

他的神情空洞起來。「…一天也好。我想帶著我親愛的小野貓,在晨光下散步。
她…她跟我十幾年,被迫在黑暗中生活。我完全對不起她。我以為…以為靈魂伴
侶這種東西是鬼扯,直到遇見她…我是個懦弱的王八蛋,待霄。我跟她能夠相處
的時間只有幾十年…聽著,妳什麼都不知道。不管誰問妳,什麼都…」

「艾兒留了一本…」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商量。

「我不知道!妳也別告訴我!」何老師咬牙切齒的說,「哪一方都不想知道她的
觀點,即使是真實。真實會害死人的,待霄。妳不能告訴任何人,反正妳也看不
懂。不要跟任何人連絡,不要跟任何人說。緊緊閉上妳的嘴…說不定妳可以活到
天年。」

他走了。

我每天都緊張兮兮的看著電視,擔心看到什麼飛機失事的消息。幸好我害怕的事
情沒有發生。

但何老師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在羅斯出差的某個深夜裡,我聞到濃重的血的味道,將我驚醒。我才坐起來,一
把槍頂住我的太陽穴。

「抓到妳了。」羅斯最信任的部屬,面無表情的說。

「…值得嗎?」我問。

他輕笑一聲,「為了陽光,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深夜,裡應外合的,幾個菁英獵人殲滅了羅斯住處的所有吸血鬼和警衛。唯
一倖存的,只有我。

--

死神說:「女人,拋棄妳那些無聊的幻想,妳再也不能君臨妳的文字。向妳的殘
暴君主說再見,我今晚來召喚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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