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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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35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5:42
正文 八十章 觀音下凡


    雪瑤牽著敏兒,走在琉球的大街上,第一次覺得,原來自由的空氣是如此的清新醉人。

    同門曰朋,同志曰友,楚呆子說什麼女朋友,那是真的把自己當作和他平等相處的人啦!雪瑤滿心歡喜,因為她不知道,“女朋友”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初到琉球,處處小心謹慎,敏兒說這里人人自由,沒有什麼奴僕婢妾,還以為是小孩子說著玩的;昨天在書房裡,楚風說的那番話,雪瑤還以為是哄李鶴軒的呢,也沒往心裡去,現在才知道,這些竟然半分不假。

    早晨,見敏兒可以自由出入府中,隨便到外面玩耍,雪瑤還羨慕的不得了,哀嘆自己是展翅難飛的籠中鳥,結果把敏兒差點笑翻,帶著她就出了總督府。

    僕婦、官家娘子沒有一個阻攔的,彷彿本來就該如此,想起以前的自己,即使在丞相府深得老夫人喜歡,也不能自行出府啊!

    敏兒告訴她:在琉球,自己有腳,想走哪兒去就到哪兒去,決對沒人攔著。

    這裡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雪瑤只覺得琉球的一切都那麼可親可愛,恨不得大聲歡呼才好。

    只是,琉球什麼都好,唯一不順心的就是那個討厭的李鶴軒,居然死皮賴臉的留下來了,做了個什麼民政科副科長,負責登記戶口冊頁。多半是因為楚呆子的那句話“雪瑤是自由人,如果她自己願意嫁給你,我不會阻止”,他才賊心不死的!

    哼,嫁給那種把女人看作貨物的傢伙,我才不呢!楚呆子,難道我真嫁給姓李的,你就一點不在意嗎?雪瑤想到這裡,捏著小拳頭、翹起紅艷豔的小嘴巴,微微狠。

    前面一丈外負責安全保衛的前南少林和尚,現總督衛隊隊長法華身著便裝,正回頭觀察周邊情況,碰巧見了雪瑤亦嬌亦嗔的嫵媚神態,心頭**,全身像過電似的一震,趕緊低下頭默念: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空色色盡為夢幻泡影,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

    用了雪瑤帶來的藥,敏兒的傷勢很快就好了,沒有傷筋動骨,單純刀傷只要控制住感染,恢復是很快的。

    一路上,她嘰嘰喳喳的給雪瑤姐姐介紹琉球的諸般物事:

    “看,他們賣的海鹽,是楚哥哥的鹽場曬出來的,不用柴火煮,就用太陽曬,每天能出幾千上萬斤。”

    “那邊是碼頭,打漁的船就在那兒靠岸,阿娘帶人縫了大網,掛在楚哥哥造的海船上,一網下去,能打幾萬斤魚。”

    看得出來,小姑娘對她的楚哥哥,那是崇拜得沒邊啦,雪瑤在相府,天南海北的什麼東西沒見過?但到了琉球,真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什麼東西都新鮮:土人沿街叫賣鹿茸鹿皮,姑娘媳婦大大方方的走到鋪子裡挑選胭脂水粉,身穿窄袖紅衣的警察吹著哨子維持秩序,偶爾有身穿玄色制服,套著鋼甲、鋼盔,佩刀執矛的士兵,十人排成一列,從街上喊著號子跑過……

    金風玉露更不消說,從小被關在陳宜中相府裡,大門都沒出過幾回,就是行朝出海,也是整天呆在丞相座船上,不得隨意走動。哪兒見過這麼繁華熱鬧的大街、這麼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時四顆烏溜溜的大眼睛往左看唯恐漏了右邊,往右看又怕漏了左邊,恨不得兩隻眼睛生到左右太陽**上,好把各種各樣的稀奇看個遍。

    前面好像有什麼事情生了,一群人圍在一起,不曉得在做什麼,幾位姑娘想擠進去瞧瞧,又看著那堆水洩不通的人群皺眉頭。

    法華見狀,和​​另一名衛士耳語兩句,兩人叫著:“請讓一讓,讓一讓。”朝內擠去。

    讓?憑什麼讓?看熱鬧正起勁兒呢!圍觀的人本不想讓,無奈法華二人是積年練武的和尚,雖沒有什麼傳說中的“七十二絕技”,但一身蠻力非同小可,把這些人擠得東倒西歪,生生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來。

    雪瑤和敏兒相視一笑,從這缺口進到人群中央。

    只見大路上躺著個四五十歲的老漢,一身黝黑顯然是做農活曬出來的,滿身腱子肉緊繃繃的看起來頗為健壯,但不曉得怎麼回事,抱著肚子在地上呻吟打滾。

    圍著的人不通醫道,有人替他揉肚子,有人端著熱茶要替他灌下去,有人給他掐人中,不用說,自然沒有半分效果,老漢的額頭上汗珠流得黃豆大,只怕再這麼胡搞,活人立馬得變死鬼了。

    “停下,都讓開,讓我瞧瞧是什麼病。”事關人命,雪瑤也不客氣了,大聲叫這些人停手。

    “你是什麼人?管俺做什麼?”於小四脖子上青筋直跳,這地上的老漢就是他爹於老根,兩爺子到城裡登記田畝,早晨從家裡出,有一碗餿了的剩魚湯,本來該扔掉的,老爹捨不得,泡在乾飯裡吃了,哪知剛到城裡就犯了病,肚子疼得如同刀絞。

    小四雖然常和老爹拌嘴,但心裡是非常愛這個父親的,見這個女子阻攔自己給老爹灌熱茶,一下子就火了。

    敏兒大聲嚷道:“做什麼做什麼!我姐姐是神醫,她叫你們停手!只有她能看好病人!”

    圍觀的人大多認得這位未來的總督夫人,既然她說是神醫,想必有些門道,便紛紛勸小四,他也猶疑著問:“你……你能治好麼?”

    “不一定。”

    於小四一愣,只見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指揮幾個壯漢,把老爹抬進了路邊的茶棚,趕緊跟了過去。

    邊切脈,邊詢問小四病因,望聞問切,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雪瑤就確定了病情:“這是吃了壞掉的魚湯,引的急腹症。此處有生藥舖麼? ”

    “有、有,就在前面,很近。”

    “柴胡四錢,黃芩四錢,姜半夏三錢,枳實四錢,厚朴三錢,茵陳八錢,虎杖八錢,梔子四錢,赤、白芍各四錢,藿香四錢,銀花四錢,大黃三錢。煎湯服用。”

    見對方傻愣愣的直著眼,雪瑤才想起這一大串藥名,恐怕沒人記得住,還是自己到生藥舖去說吧。

    舞弄了大半個時辰,熬好湯藥,用竹片撬開於老根緊咬的牙關,給他灌下去,沒過多久,病人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臉色也不青了,顯然湯藥有效。

    雪瑤將方子寫在紙上交給於小四:“按方抓藥煎服,一日三道,最多五日便能痊癒。今後可要注意了,米飯素菜略放放還能吃,魚、肉之類的餿了一定要丟掉。”

    “你救了俺爹,是俺全家的大恩人,俺小四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恩人的大恩大德!”於小四眼淚花花的,一下跪倒在地,嘭嘭嘭的磕頭。

    雪瑤嫣然一笑:“做牛做馬?我又不缺牛馬。”說罷兩手虛扶,待小四起來,就和敏兒攜手遠去了。

    於小四看著恩人遠去的背影,臉上有點熱。旁邊有人拍著桌子說:“啊呀,剛才光顧著看救人,你們看清楚了嗎,好像那位小姐身邊的人是南少林的法華大師啊!”

    “對對對,他穿了俗服,戴了帽子,你不說我還楞沒認出來!”

    “我的媽呀,法華大師做伴當,那位小姐定是觀世音菩薩下界!”

    “不是菩薩下凡,哪來這般天仙模樣、這般藥到病除的手段?”

    這下不得了,一大群人紛紛跪下頂禮膜拜,口中念道:“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雪瑤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當成菩薩了,她和敏兒到處逛逛,中午就沒回總督府,在飯館子裡吃了頓琉球特色菜:清燉大海螺、豆豉蒸黃魚、紅燒鹿肉、溜冬筍、嗆蘑菇。

    飯後小二撤下碗碟,擺上清茶,大家坐在二樓雅座上看看街面風物,就听見有人大聲喊道:“不得了,快船撞上蛟龍!混天網被扯個大窟窿!”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5:48
正文 八十一章 遠程火力


    打漁用的拖網,因為巨大,被人們稱為混天網。

    海灘上,敏兒看著破了個大洞的網,心疼得直掉眼淚。琉球總共就兩張大網,都是阿娘領著縫紉工坊的姐姐、嬸兒們辛辛苦苦縫出來的,那個蛟龍真壞,一下子就把網扯破了,要補上,阿娘又得辛苦了。

    兩女回到總督府,乘上四輪馬車,去鋼鐵廠找到楚風。

    “蛟龍?世上哪兒會有蛟龍。”楚風瞇著眼睛,利用光線檢視一根精鋼圓柱的表面平滑度。

    見楚哥哥不相信,敏兒急了:“蛟龍是常常見到的呀,噴著長長的水柱,一會兒在海面上,一會兒又鑽到水下。出海打漁經常遇到,立馬就得避開呢,這次他們說沒來得及避開,被蛟龍鑽到網子裡……”

    “會噴水,一會在海面一會鑽下去,你說的是鯨魚吧!”

    鋼鐵廠新考的三級技工沈煉在旁邊說:“是鯨魚,沿海老百姓也叫它蛟龍。”

    楚風拍拍鋼柱子,“打鯨魚,就指望它了。”

    敏兒圓睜著眼睛不敢相信:“用鋼柱打鯨魚?這是孫猴子的金箍棒嗎?”

    楚風拍拍她的腦瓜子:“是用它鑄炮,拿大砲轟鯨魚。”

    得到兵科長侯德富要求研遠程武器的報告,楚風就在思考兩個問題:一,陸上遠程打擊力量。手榴彈投擲距離最遠不過四十米,遠低於弓箭拋射距離,必須要有一種火力彌補這個差距。二,海上打擊力量。琉球的人數劣勢決定了它不可能和敵人作接舷肉搏,必須要有一種能擊沉敵艦的海上利器。

    最初,鑄造火砲的惡劣名聲讓楚風想以弩機制勝——陸戰用床弩射手榴彈,水戰射動物油脂的燃燒彈。

    結果雷洪講了床弩的製作過程:“冬天剖析弓幹,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攏諸材,寒冬時把弓臂置與弓匣之內定型,嚴冬極寒時修治外表,冬天剖析弓乾木理自然平滑細密;春天治角,自然潤澤和柔;夏天治筋,自然不會糾結;秋天合攏諸材,自然緊密;寒冬定弓體,張弓就不會變形;嚴冬極寒時膠、漆完全乾固,故可修治外表,春天裝上弓弦,再藏置一年,方可使用。”

    “這是《考工記》上說的制弓法,千年來,不管弓還是弩,都要這麼造才能用得久、射得遠。”

    楚風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海戰的燃燒彈他還沒死心,可以利用拋石機射嘛,弩弓主要是彈性弓臂費了老鼻子事,拋石機是槓桿結構,生產容易,反正剪式船開得快,只有我打別人,沒有別人打我。

    實驗結果再次讓他失望了,用植物油、動物油縱火的嘗試完全失敗。

    菜油閃點過攝氏三百度,豬油過二百四十度,用火柴把油點燃都很不容易,即使點燃,它們也不會流到哪兒燒到哪兒,因為閃點高地油脂需要“燭芯效應”,簡單說,就是油本身不燃,加根棉紗什麼的才能點燃。

    想想古代的油燈吧,點燃後是不是只有燈芯燃燒,整盞油沒動靜?要用動植物油焚燒敵船,就得弄一大團棉紗沾滿油,點燃了扔過去,敵人長矛一撥弄下海就沒事了,達不到蔓延燃燒的效果。

    不像汽油,閃點在零下五十度左右,用火一點就燃,還能浮在水上燒、在空氣中燒,威力大得很。可惜琉球顯然搞不到汽油,楚風沒學過開採石油,更不懂石油提煉技術,石油化工是個專門的學科。

    大廚子用菜油豬油炒菜,可以翻炒的時候讓鍋裡冒火,試想若是汽油,他敢嗎?火燒赤壁,都是整船柴草淋上油脂去燒,對付數量比自己多得多的韃子水師,派人搖著火船往上沖顯然是自殺行為。

    繞了一大圈,還是得回到火砲的套路上,這也是歷史發展的大方向,再過二十年,韃子朝廷會利用漢人工匠,造出世界歷史上第一門火砲:“元大德二年”銅火銃。

    楚風決定用青銅鑄造火砲,​​銅的延展性好、不易炸膛、內膛耐火藥腐蝕,在十九世紀中葉之前,性能全面壓倒鐵質火砲,拿破崙戰爭和美國南北內戰期間有上佳表現。

    炮主要有兩種造法,鑄造、鍛-鏜造。

    鑄造,先做個泥模或者鐵模,把紅熱的金屬溶液澆鑄進去就成。

    缺點是澆鑄炮內膛不光潔,砲彈必須做得比砲口直徑小十分之一才能放得進去,砲彈和砲膛之間的遊隙大,射時推動砲彈前進的火藥氣體,從遊隙洩露了,射擊的威力、射程就小。而且鑄造過程中形成疏鬆多孔的金屬結構,容易炸膛,要么減小射藥量降低威力,要么增加砲管厚度使炮變得很重。

    鍛-鏜造,先鍛打出實心金屬圓柱,再用鏜床或者好一點的鑽床在上面鑽出個深圓洞作為砲膛。

    鍛打使金屬晶粒細化,結構緻密耐高壓不炸膛;鏜出的內膛光滑,砲彈只需要比內膛直徑小四十分之一,遊隙小,火藥氣體洩露少,砲彈就威力大、射程遠。

    現在的琉球,只有木工機床,傳動多用絲繩皮帶和鑄鐵齒輪,根本不可能加工金屬部件。為了好炮,向金屬機床起衝鋒!

    從鑽床鏜床磨床龍門刨床牛頭刨床,一直到水床上下床合歡床電動**床的原理,楚風都曉得。但知道原理不等於能造出來,美國還有中學生畫了原子彈設計圖呢,也沒見鬍子大叔們造出來再玩次911。

    先發展精密鑄造,和翻砂倒模的澆鑄不同,先根據產品要求設計製作模具,用澆鑄的方法鑄蠟,獲得原始的蠟模;在蠟模上重複塗料與撒砂工序,硬化並乾燥,成為型殼;再將內部的蠟模溶化掉,這個步驟叫脫蠟,獲得了型腔;放到窯裡焙燒型殼,以獲得足夠的強度;澆注所需要的金屬材料;脫殼後清除沙粒,從而獲得高精度的成品。為了增加鑄成工件的強度,最後還得熱處理調質。

    漸開線齒輪、光桿、連桿旋轉曲軸……各種稀奇古怪的零件按照楚風的要求被鑄出,再用手工和磨床進行精加工,以高碳鋼做出機床刀具,然後就在鋼鐵廠廠長馮火山、兵器廠廠長雷洪等人驚訝的目光中,被組合成了一部部金屬機床。

    看到這些東西可以迅的切削金屬,輕輕鬆鬆把大塊金屬切、鑽、刨成想要的模樣,鐵匠們幾乎瘋狂了,用水力鍛錘已經是人們想像力的極限,而這些批量切削金屬件的車床,簡直比神仙變戲法還厲害!

    但楚風非常失望,失望得想吐血,限於製造的技術條件,這些機床的零部件本身就不夠精密,傻大粗黑誤差嚴重標,加工精度自然只能在厘米級,根本達不到鏜鑽火砲內膛的要求,還得一代代慢慢改進才行。

    難道只能弄鑄造炮了?怎麼都不甘心!楚風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一個好辦法:鍛鑄合一!

    用鋼製造一個圓筒,一端封閉,內部中心有一根實心圓柱體,圓柱體比圓筒短一截。如果把圓筒豎起來一刀剖開,截面呈“山”字型,只是中間那一豎比兩邊短,就是那根實心圓柱。

    把融化的青銅澆進去,正好就是炮的形狀,中間圓鋼柱佔去的體積,便是炮的內膛。趁著青銅紅熱,從圓鋼筒開口處可以進行鍛打使砲身緻密,這樣,就把澆鑄和鍛造結合在一起。

    外面的鋼筒造起來比較簡單,它對應鑄成炮的外表面,並不需要特別精密。中間的實心圓柱就不同了,它對應火砲內膛,必須光潔精密才行。

    鑄出鋼型,鍛打加工,車床上多次切削修正,在磨床上反复精細研磨,仔細修正,馮火山和雷洪兩大高人攜手,終於造出了這根可以用於造炮的鋼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5:52
正文 八十二章 史上第一門火砲


    鋼棍一端接到圓餅形鋼錠的正中央,棍子塞進兩頭空的鋼筒,用木塊將它保持在圓筒中央位置,再把鋼錠和鋼筒接起來,剖面為“山”字型的結構完成了。

    張驢兒拿著支長長的細毛刷子,將一些粉末刷到鋼筒內部的各個面。那些粉末是碳粉和煅燒過的耐火高鋁粘土,打得極細,薄薄的刷到鋼筒內,起到隔離、潤滑的作用,免得青銅砲和鋼筒粘在一塊。

    鋼筒被豎起來,固定到一台特製的水力鍛錘下面。

    煉銅爐壘在高處,沈煉指揮著幾個工人,打開煉銅爐,紅熱的銅液沿著溝槽流出,從鋼筒上端開口澆鑄進去。鋼筒內128厘米處有一個刻度,比鋼柱高8厘米,沈煉看著銅液液面到了這個刻度,便揮下右手中小紅旗,工人們關上銅爐,停止澆鑄。

    等待一段時間,當溫度降低銅凝固後,從鋼筒開口放進一個和開口大小相當的圓餅狀鋼錠,平平壓在筒內青銅砲的尾部。

    馮火山扳下機括啟動鍛錘,鍛錘從空中落下,敲擊在鋼錠上,巨大的壓力傳遞到青銅砲,比直接鍛打受力更均勻。

    不需要敲打太久,十多下就行了,取下鋼錠,炮尾上有了個飯碗大的凸起——鋼錠下側有這麼大個凹坑,鍛打過程中紅熱而柔軟的​​銅就被擠出了這麼個形狀。

    在砲尾凸起處鑽眼,拴上鐵鍊子,再把鐵鍊子拴到鍛錘桿上,沈煉揮下左手的小綠旗,上游方向的人將水閘開大,河水從導流渠洶湧而下,充沛的動力傳遞到水車上,有工人扳下了機括,鍛錘以千鈞之力緩緩提起,將鑄造好的青銅砲從鋼筒中拔出來。

    儘管有碳和高鋁粘土粉末的潤滑隔離,經過鍛打的銅砲和鋼筒之間的摩擦力仍然非常巨大,拔出時只聽得讓人牙酸的滋滋聲。這樣拔,對鋼筒產生了一個拉伸力,產生非常微小的形變,正好與剛才鍛打使鋼筒略微縮短的形變互相抵消,保持了鋼筒的形狀不變,投入下一門砲的鑄造。

    拔出的砲身再用鑽床在**上鑽個眼,作為火門,砲身加工就結束了。

    第一個砲身做好,楚風非常高興,不過還別急著**,先做個實驗看它會不會炸膛。

    填上五斤炸藥,再裝上實心鑄鐵球砲彈,雷鎖住點燃插在砲尾火門的引線,一溜煙的跑遠。

    遠處一個小山坡上,大家都伏在地上,摀住了耳朵。

    忽地驚天動地一聲巨響,那銅砲好像被人抽了一鞭子,從地上彈起飛到空中兩三丈高,又一頭栽到泥地裡。

    良久,四周山谷仍然有炮聲轟鳴的回音——這是史上第一門火砲的怒吼,身管武器,敲響了舊時代的喪鐘,拉開了新時代的帷幕。

    游牧民族倚仗體力優勢、馬匹優勢和特有生活方式,策馬奔騰縱橫馳騁,把農耕民族的辛苦所得搶掠一空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農耕民族的先進生產力、社會組織結構和智力優勢,將通過身管武器,全面的轉化為軍事優勢。

    身管武器,使一個未經任何訓練的漢族農夫,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死終身辛苦訓練並全身覆蓋盔甲的蒙古騎士……

    楚風在砲聲中想到了很多,他帶著人們走上前查看,這炮是平放在地上的,砲彈打出來在地面上犁了老大一條溝槽,泥土翻捲著到處拋灑,砲彈打到土中兩尺多深。

    砲身斜斜的插在土中,幾個力大的士兵上前拔出來,用抹布擦乾泥土檢查,“報告長官,炮聲沒有一點裂紋,仍舊光亮如新。”

    好!楚風一拍手,這炮最多裝藥一斤,這次五斤藥都沒炸膛,以後投入使用是怎麼也不會炸膛了。

    鑄炮用的的圓鋼筒內徑16厘米,長135厘米,鋼柱直徑8厘米,長120厘米。鑄成的青銅砲長125厘米,口徑8厘米,砲管厚4厘米,砲膛長120厘米,青銅比重約9,砲身重約172公斤,合宋制280多斤。

    紮實的​​木料做成小砲車,左右各一個大輪子,砲身下面有鐵質高低機,能調整火砲射角,至於左右方向,則推動整個砲車來調整。砲車重百斤,加上砲身總重不到四百斤,不管是馬、牛還是騾子,一匹就能拉著長途行軍,作戰時兩名士兵就能推著跑上幾百米。

    鍛-鏜造炮砲彈和砲管的遊隙為四十分之一,鑄造炮約在十分之一,琉球的鍛鑄合一炮當然還達不到鏜造炮那麼光滑的內壁,遊隙介於兩者之間,為二十分之一,八厘米口徑,則砲彈直徑為7.6厘米——這正好就是手榴彈的大小,將手榴彈拉火管改為引火信管,就能作為開花彈使用。

    若射實心鑄鐵球砲彈,7.6厘米直徑的砲彈,按宋制正好重三斤,於是這種炮被稱為三斤炮。

    除了實心彈、開花彈,另有一種霰彈。直徑7.6厘米,長12厘米的圓柱形薄鐵皮筒子,內裝數百枚鉛珠。

    可以試驗各種砲彈的威力了。雷家父子三人加上兩名徒弟,組成了一個五人炮組,把安上砲車的三斤炮拖到荒地裡開始試驗。

    先上場的是實心彈。雷洪把牛皮紙包著的一斤裝炮用火藥從箱子裡拿出來,把火藥從砲口塞進去,用推桿推到砲膛底部。

    炮用火藥減少了硝石的比例,爆炸不猛烈,而且火藥顆粒比較大,燃燒就比細粒火藥慢,用於**,砲彈就不是被一下子“炸”出砲膛,而是比較平緩均勻受力,給“推”出砲口的,這樣就降低了砲身瞬間受力,延長了火砲壽命並保持了精度。

    二兒子雷銀住拿出一個圓溜溜的鑄鐵砲彈,從砲口塞進去,用推彈桿按兩下,把它牢牢的按在火藥包上面。

    三兒子雷銀住已經點燃了火盆,把一根長鐵簽子的前端燒紅,等他爹把火砲射角調整好,就將鐵簽子從砲身後部的火門塞進去。

    鐵簽子刺破了裝著火藥的牛皮紙包,紅熱的鐵簽一下子將火藥點燃,只聽得一聲巨響,砲口噴出灰色的煙霧,後座力推動整門砲向後方退去,砲車後面的三角形支撐架在地面上獲得了磨擦阻力,砲車退後三四米停了下來。

    砲彈是對著樹林飛去的,人們沿著軌跡走向三百米外的樹林,尋找那枚射出的砲彈。很快,有士兵現了砲彈,歡呼起來。

    砲彈折斷了一株小臂粗的灌木,然後繼續飛射,打到一棵大樹的主幹上,砲彈深深的陷入樹身,大約有七八寸深,樹身木屑紛飛,以砲彈射入點為圓心,向周圍炸開頭號海碗那麼大的一個坑。

    雷洪的兩名徒弟用鐵刷子清理砲膛,再試驗了開花彈,當然,開花彈只有宋制一斤二兩,且薄薄的鑄鐵球殼也經不起太大膛壓,所以射用的火藥包就小得多,裝藥半斤。

    開花彈的火機構為信管:一個軟木塞子,中間鑽個眼插上藥捻子,再把塞子從鑄鐵開花彈上的圓洞塞進去,因為塞子在球體上稍微突出一點,所以把砲彈放進砲膛時,只要信管朝著炮尾方向放,砲彈就不會在膛內打轉,信管始終朝著炮尾並緊貼到射火藥包上。

    射時,高溫火藥燃氣把信管點燃,藥捻子燃燒四秒後砲彈爆炸——這時候它差不多也該飛到敵人陣中了。

    最後試驗的是霰彈,兩百米外木柱子上綁著的豬成為了犧牲品。

    效果究竟如何?反正當楚風再次宣布晚上吃豬肉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嘔吐了。

    參加試驗場執勤任務的李家福事後告訴戰友們,至少未來六個月內,不要和他提豬、豬肉以及其他一切容易使人聯想到豬的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5:57
正文 八十三章 組建砲兵


    仇滅虜騎著高頭大馬,從馬場呼嘯而過,把法本遠遠的拋在了身後。有規律的訓練、琉球充滿生氣的社會環境、戰友間的互相鼓勵,還有現在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讓他逐漸從失去親人的極度痛苦中緩和過來,士兵們現,永遠黑著一張臉的仇副隊長,也時不時的有了一絲兒笑容。

    現在,把法本甩開老大一截兒的仇滅虜,臉上就掛著​​一絲兒若有若無的笑意。

    楚總督從泉州搞到一百多匹大食駿馬,又從占城買到五十多匹滇馬,養在馬場中,任憑官兵們乘騎。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琉球沒有一個人擁有騎兵訓練的經驗,侯德富兄弟出身將門,但他們的父親也是步兵,沒馬的。現階段,根本別指望什麼馬刀劈砍、騎射無敵,只要士兵能騎在馬上不摔下來就謝天謝地了。

    最初,當然是人人好奇,幾百名士兵你也騎我也騎,還得排隊才輪得上。不消說,有人把大腿內側磨破,鮮血直流;有人從馬上摔下來,跌破了嘴唇;有人被馬撅蹄子,踢傷了腰胯……最多三五天,每天都到馬場來的人少了一半,而現在,兩個月過去了,總人數過六百人的陸師,還願意到馬場來跑跑的人,已經不到七十人----大部分是尖兵隊的成員。

    尖兵是什麼?楚大人說的,“尖兵是士兵之王,尖兵隊是軍中之

    從全軍遴選的精銳士兵組成尖兵隊,如果連騎馬都熬不過來,豈不是丟盡了臉?法本和我這兩個正副隊長,也不要做軍官了,自己卷被子回家哄娃娃吧!

    如今的尖兵隊員額五十名,錦田山倖存者和南少林和尚幾乎各佔一半,另有七個琉球匠戶子弟。

    錦田山遺民身負血海深仇,為殺韃子訓練起來不要命;少林和尚們本身就常年習武,同樣有全寺被屠的仇恨,所以他們成為尖兵隊的主力並不奇怪。

    法本是尖兵隊長,仇滅虜是副隊長,尖兵隊的錦田山遺民和少林和尚們,自然各以他們為領,隱隱分作了兩個派系,互相之間咬牙叫勁兒,比誰的騎術好、比誰的武功高。

    不過正副隊長私人間,相處得併無芥蒂,因為同樣有失去親人的慘痛經歷。

    法本在馬上,努力保持著平衡,眼見前方輕鬆奔馳的仇滅虜,心下有點不平:仇老弟地功夫遠不如我,每天還找我討教功夫呢,怎麼騎馬這件事,他總比我能幹呢?佛祖說大千世界芸芸眾生間,緣生緣滅皆有定數。莫非仇老弟天生與馬有緣?

    饒是自幼習武身體精壯,法本的額頭,已然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覺得,每一次騎馬,就是在和馬兒搏鬥,這個法本,老是要強不肯請教別人!仇滅虜見他完全是憑蠻力在“制服”馬兒,一人一馬都累得不行,又好氣又好笑,終於忍不住出聲指點:“法本隊長,放鬆點,別把韁繩拉太緊,另外你身子太僵了,不要總擔心摔下來,要隨著馬兒上下起伏……”

    法本佛臉一紅,照著仇滅虜的方法做,雖然還是不得要領,但實在比剛才輕鬆多了, **那匹全身汗濕的馬兒也輕鬆了。

    “仇老弟,你以前經常騎馬吧?”

    “從來沒騎過,全靠自己摸索。”仇滅虜哈哈一笑, “我只騎過驢。”

    兩人正在談笑,看見李家福和另外一名戰士,推著個架在小車上地粗銅管子,汗流浹背地跑,仇滅虜便和老部下打個招呼:“家福,做啥呢?砲兵就是推小車玩?”

    李家福心頭那個苦啊。

    他是泉州鄉下的農家子,一輩子沒見過血的,上次楚總督布下“天雷陣”轟死那些大食騎兵,他作為新兵參加打掃戰場,滿地人肢體和內臟,稀里糊塗泡在血中,著實把他嚇破了膽,是新兵中第二個嘔吐的人。

    聽說新建了什麼砲兵,不用穿盔甲,打仗還在隊列最後面,那炮打得比床子弩還遠,李家福立刻報名參加砲兵。本來這砲兵是優先招錄弓箭手的,禁不住他軟磨硬泡指天劃地毒​​誓,黃金彪黃大人終於同意了。

    原以為砲兵不穿盔甲行軍打仗輕鬆,哪知道砲兵要推著四百斤的砲車到處跑;原以為砲兵不用練習十八般武藝,哪知道砲兵技術更複雜,稍不注意就要挨軍官打;原以為砲兵安全,哪知道成軍第一天楚總督就告訴他們:砲兵是火力最猛烈的兵種,也將是所有敵人放在第一位的打擊目標!

    天哪!李家福非常後悔自己的選擇,但也不可能再申請調回步兵,只能將錯就錯做砲兵了,這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難言。

    所以當老上司打招呼地時候,他側轉身勉強擠出個笑容:“仇副隊好!”腳下不停,和戰友推著砲車去遠了。

    不是說砲兵輕鬆又安全嗎,怎麼李家福笑得像在哭?仇滅虜不解的搖了搖腦袋。

    李家福確實想哭,這不,推著砲車跑了三里路,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又是射訓練。

    前方六百米處一個小小的土包,長寬各兩三丈,灑滿了石灰,砲彈打上去石灰騰起,有沒有命中一眼可見。

    經過反复實驗,三斤炮地性能已經摸熟了,用實心彈最大射程能到一千五百米,但那是以4度仰角射砲彈,砲彈受到空氣阻力,落下的時候和地面夾角約在50度,試想一下,幾乎垂直落下的鐵球,碰巧砸中敵人士兵的可能性是多少?而且砲彈直直的砸到泥土中,再也不會彈起來。

    只有以25度以下的仰角射,砲彈彈道平伸,落到地面上,也會彈起來繼續前進,能把列陣的敵人打死一長串。

    二十五度仰角,射程800米,平時訓練則以600米為目標。

    先是實心彈急射訓練,十門砲一字兒排開,各炮組輪流上前射擊。黃金彪拿著個沙漏站在旁邊,沙漏計時五分鐘,要求在這五分鐘內射六枚砲彈,至少四枚命中小山包。

    每個炮組五人,按照程序,第一名士兵將射藥包塞進砲口,站到炮側後面去拿下個藥包。

    第二名士兵用鐵桿把藥包推到膛底,第三名士兵塞進砲彈,也退回炮側後去拿下一枚砲彈。

    仍然是第二名士兵推彈到膛,然後退回炮側後,呼喊口令:“預備完成!”

    第四名士兵負責瞄準,完成後也要退回側後,呼喊口令:“射!”

    第五名士兵就立刻用燒紅的長鐵簽子從火門刺進去,砲身一震,砲口湧出大團濃煙,砲車向後方退去。

    第四第五名士兵將砲車推回原位,第一名士兵用乾拖布壓熄膛內可能殘存的火星,順便**殘渣,然後又一次重複上述射程序。

    整個步驟環環相扣,容不得任何閃失,士兵們地動作井然有序,精緻、細密,充滿了工業時代的美感,一個個炮組如同精密運轉的機器,把一枚枚砲彈射向小土包,打得石灰白霧騰起。

    想當初,士兵們連怎麼用砲都搞不清楚,拿鐵簽子負責射的人,畏畏縮縮不敢把鐵簽子刺進火門;負責裝彈裝藥包的兩個人,要么忘記裝藥包要么忘記裝彈,甚至把砲彈先塞進去然後才放火藥包,推彈的人居然也不能現,照樣給推到膛底,等射的人往裡面戳鐵簽子,才現戳到了堅硬的鑄鐵砲彈上。

    諸如此類的笑話不一而足,多虧了黃金彪罵起娘來叫人狗血淋頭地大嗓門和他手上毒蛇般的皮鞭子,新嫩的砲兵們漸漸熟悉了操作程序,基本上能達到訓練大綱的要求了。

    不一會,輪到李家福的砲組了。只見李家福瞄準,其他幾個兄弟動作嫻熟無比,這人剛把藥包放進去,手才從砲口挪開,推彈桿就伸進砲膛了,前面的人裝砲彈,李家福就已經在後面開始瞄準,飛快的搖動高低機上的搖桿,調整射角,待彈藥到位,射口令幾乎同時下達。

    砲彈如同長了眼睛,徑直對著土包去了,幾乎打到土包正中間!

    這是沒有膛線的滑膛砲,射地圓球形砲彈!雖然六百米射程很近,雖然土包長寬有兩三丈大,但命中仍然很不容易,前面地很多炮組都是未中,調整了射角才打中的!

    李家福命中,砲兵兄弟們都歡呼起來。他不慌不忙,指揮整個炮組重複上一次地程序,砲彈連珠似的飛向土包。

    六全中!

    此時,黃金彪手中的沙漏,剛漏過一半。

    李家福一直記得楚總督在砲兵理論課上,先講了射步驟分解,然後又講了射原理和曲線形外彈道,最後才說的那句話:“砲兵要想保住性命,有兩種辦法,一是靠前邊的步兵兄弟幫你們擋住敵人,二是在敵人的馬刀還沒砍到你們脖子上的時候,把他們轟成肉渣!”

    怕死的李家福從此開始了苦練技術,因為他覺得後面一個辦法更好,至少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6:10
正文 八十四章 招安的海寇


    總督府外不遠處的空地上,後面一片房子已經打好了地基,工人們開始砌牆和立柱。前面搭起個草棚子,新到琉球的女神醫就在草棚中替人看視疾病。

    草棚前面,排著長長的隊伍,一邊站一個警察維持秩序,若不是這樣,恐怕看病的人都擠破頭啦!

    景炎二年四月,琉球人口已經突破了一萬,只有一座生藥舖子、兩三個草藥郎中,卻沒有一個好點的醫生。現在,這位能“起死回生”的女神醫掛牌看病,人們當然趨之若騖咯。

    更有些小伙子,沒病也裝著有病,只為了和貌若天仙的女神醫見上一面。

    草棚內,雪瑤一身潔白的布衣,正用食中二指輕輕捻動銀針,替老婆婆治療腰疼病。她手上不停,同時默想著心事兒,這個楚呆子,聽說我在街上治病救人的事兒,突奇想就讓我開個什麼醫院。臨安城也有行醫的女醫士,但多為替人接生的穩婆,歸於下九流……楚呆子居然願意讓我在外拋頭露面,難道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麼?

    哼,莫非他以為本姑娘一定要賴在他府上,還非他不嫁麼?既然敢放出“婚姻自由”的狠話,我就不信偌大一個琉球找不出個比他強的青年才俊,到時候看他後不後悔!

    “哎唷”一陣呻喚把雪瑤從遐思中叫了回來,老婆婆輕聲道:“姑娘,我這背上又酸又漲。”

    雪瑤溫言道:“感覺到酸漲就有效了。”

    金風玉露在旁邊觀摩:“小姐,這個**位治腰疼嗎?”

    “對,這個**位叫三焦俞,屬足太陽膀胱經,外散三焦腑之熱。若有腰部疼痛病患,針入四分,先捻動,病人感覺酸漲後,再這般輕輕振動。到病人感覺麻為止……”

    女子為名醫的,漢代義妁、晉朝鮑姑,本朝出了個張小娘子更是大大有名,一部《癰疽異方》風行天下,誰說女子不能行醫?我偏要做個懸壺濟世的女神醫,還要教這兩個丫環醫術。叫楚呆子看看,我可不是只會鼓琴舞蹈以娛聲色的樂伎!更不會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

    “哎唷唷麻得很!”老婆婆大聲叫了起來。

    雪瑤收了針,“老人家且起來走走,看看腰還疼不?”

    老婆婆走動幾步,驚喜的叫道:“好多了好多了,雖然還是腰疼,但比原來輕快多了。”

    “腰疼要長期治療才能緩解,多來幾次就好了。”

    “這閨女真是神了,醫術又好,長得又俊……”老婆婆點著頭,慢慢走出草棚。

    金風掀開門簾:“下一個。”

    這是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捂著腦袋喊疼,眼睛卻直往雪瑤身上溜,“神醫姑娘,小的腦瓜子疼,請你幫忙治治。”

    “哦,腦袋疼,那是焦慮過重,肺氣三攻心包經,肝木虛、心火旺,須得下銀針治療。”雪瑤說著轉身去拿針盒,嬌媚的臉上卻浮現出賊賊的“奸笑”。

    金風玉露無奈的對視一眼:唉,又有人要倒霉了。

    “這裡疼嗎?”雪瑤纖纖玉指按在頭頂,男子只覺全身**,一疊聲地說:“是,是那

    哎唷我的媽媽呀!忽然一股難以忍耐的刺痛從頭頂傳來,男子全身一震。

    “別動,你頭頂百會**疼痛,是病入膏肓之相,須得細細診治。”雪瑤一邊說,一邊運指如飛,只一眨眼的功夫,男子頭頂上被插了長長短短幾十根銀針,看上去既像個仙人球,又活像個長毛豪豬。

    玉露背轉身,捂著肚子全身抖,金風掩著嘴想笑又不敢笑,只見小姐又輕輕撥動那些銀針,“病人”就疼得呲牙咧嘴做怪相。

    男子渾身冒虛汗,頭上彷彿有千萬根針在扎,賽過衙門里大刑侍候,“神醫,神醫大人,我一點都不疼了,您能把針取了嗎?”

    “不行不行,怎麼能諱疾忌醫呢?”雪瑤又撥弄幾下,見“病人”快要暈倒了,才輕輕一拂,五指如幻影般劃過,行雲流水的將針全拔了出來,還柔聲叮囑:“若是沒痊癒,下次還來啊,頭風了不是玩的。”

    “好了好了,一點都不疼了。”男子笑得比哭還難看,抱著頭奪門而出,像是後面有鬼在追。

    雪瑤終於忍不住了,捂著心口一陣大笑,金風玉露崇拜地看著她:雪瑤姐姐,真是太厲害啦!

    “咦,你也生病了?”看見進來的是那天給自己磕頭的於小四,雪瑤有點奇怪。

    “不不,我、我這個、這個蜂蜜是我在山腳採到的,送給你!”於小四臉紅紅的,放下個瓦罐,飛快的逃走了。

    原來,懸壺濟世治病救人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雪瑤的眼眶有點紅,臉上地笑容綻放如花。

    忽然外面一陣喧嘩,闖進來三個赳赳武夫,當先一個大漢身穿,“好個美貌的小娘子!卻在此裝神弄鬼行什麼醫?不如跟了本將,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吶!”

    宋末潮汕一帶有海寇陳家五兄弟,分別名為懿、義、昱、勇、忠,殺人越貨無所不為,號稱陳家五虎。

    宋元雙方在兩廣、江浙連番大戰,文天祥麾下十萬義軍漫山遍野,張世傑數千兵船遮天蔽海,蒙元方面唆都、董文炳、阿剌罕、阿里海牙等四路鐵騎往來縱橫,又在杭州重整水師。這下海寇們根本沒了生存空間,要么受宋招安,搖身一變成官兵,要么投降韃子做漢奸,若是還想做天不管地不收的逍遙山大王,宋元任何一方伸伸手指頭就叫你灰飛煙滅。

    以形勢而論,陳家兄弟本想投靠蒙元,無奈地處廣東潮汕,文天祥誌圖恢復江西,正在贛、閩、粵交界一帶厲兵秣馬,堵住了陸上通道;張世傑海上行朝水軍從泉州到潮汕,充塞海面,擋住了海路。沒得法,賣國無門地陳家五虎只得暫時投靠宋朝,至於將來形勢變化後怎麼辦,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如今國家殘破,只要義軍來投,陳宜中都授予官職,陳家五虎便華麗轉身當了朝廷命官,最小的陳忠,也做了正六品的忠義前軍指揮使、昭武校尉----想當年岳爺爺初戰告捷擒獲兩名賊,才授官從九品的承信郎呢,陳忠剛從軍就是昭武校尉,比岳爺爺都高出一大截兒。王朝末世,國家名爵不值錢了。

    唯一讓他不高興的是,朝廷派自己帶著百十人來守這鳥不拉屎的澎湖島。澎湖遠離大陸海岸,此時不管商船海盜還是朝廷水師,向例是沿岸航行,只有打漁船偶爾到澎湖歇歇腳,直把陳忠憋得嘴裡淡出鳥來。

    聽說琉球繁華,想​​來瞧瞧,偏偏朝廷下公文:琉球乃大宋海東屏藩,各軍不得上岸騷擾,違者定斬不饒!陳忠又熬了幾個月,到現在終於忍不住了,他是海寇脾氣,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想我到琉球走一遭,難道朝廷真會把我頭砍了?便趁著風和日麗海面浪低,乘上海船,不到三個時辰便走了一百里海路,來到琉球。

    虧得他有點小狡猾,防著被朝廷知道,待遠遠看見琉球,便把船在一個偏僻港灣里泊下,只帶著兩個隨從上了岸。

    呵,這裡真是個神仙福地!雖然城市不大,買賣卻很興旺,酒樓飯館茶社一應俱全,在酒樓裡喝了個半醉,陳忠又走到街上四處亂逛,現一個草棚子門前排著一大群老百姓,人人都說什麼女神醫。

    女神醫?倒要瞧瞧她是美是醜。仗著酒勁,陳忠撞進草棚,一見雪瑤的嬌媚面容、婀娜身段,他頓時酥了半邊,出言調戲。

    雪瑤在行朝丞相元帥見得多了,哪兒在乎這個小小六品武官?只奇怪琉球從無朝廷官員,這人從何處冒出來的?

    陳忠看著雪瑤,越看越喜歡,只覺得這個美人兒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撓人心魄,他嘿嘿一笑,就要上前來抱雪瑤。

    這大漢如此蠻橫!雪瑤花容失色,往後退去,金風玉露兩個小丫頭奮不顧身地擋在前面,大聲喝道:“什麼狗東西,到我們小姐面前撒野!”

    “喲呵,還有兩個小美人,都和本將軍一塊快活去​​吧!”陳忠哈哈一笑,伸手來抓兩個粉妝玉砌的小丫頭。

    “住手!”門外維持秩序的兩名警察,終於推開陳忠隨從的阻攔,衝進棚中,他們身後,又來了好幾個警察。

    門外,劉喜也帶著幾名警察趕來,聽說琉球出現身穿朝廷官服的人,警察們都留了意,一些人去通知劉喜,另有好幾個人跟著過來了。

    幾個莊稼把式,穿身紅皮唬得住誰?陳忠和兩名隨從都是經年累月廝殺拼出來的,哪兒在乎這幾個警察,幾傢伙把他們撥得東倒西歪,一雙魔手朝雪瑤胸前抓去。

    眼見雪瑤就要受辱,馬尚義急了,從地上掙紮起來,合身撲過去。他是分派在這裡執勤的警察,親眼看到雪瑤醫好了無數百姓,又兼花​​容月貌、待人和氣,在他心中,簡直就是高貴的女神。

    怎肯讓女神在自己面前受辱? !馬尚義撲過去的同時,大喝一聲“停手免死”,從腰間拔出腰刀,朝陳忠後腦劈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6:15
正文 八十五章 毀屍滅跡


    陳忠酒後腦袋還有點暈,聽背後有人叫、接著是砍刀破空聲,便迴轉頭。

    馬尚義這一刀並不是要人命的,手上留了力,見對方停下手,就收了力,刀鋒停在陳忠脖子上:“大膽狂徒,還不束手就擒,與我往法科走一遭! ”

    哼哼,竟然敢拿刀指我!陳忠眼睛裡凶光一閃即逝,忽然腳下一滑,向旁邊倒下,脖子離開了對方的刀鋒。

    琉球的警察,只是招募的平民,經過一些粗淺訓練,用以維持治安還行,但都沒見過血,沒有臨機反應的能力,馬尚義見對手突然跌倒,心下一愣,握刀的手僵在空中。

    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陳忠手搭著刀背一抹一旋,就從馬尚義手上搶下了腰刀,腳下連環搶上,刀鋒貼在肘上一記反割,抹到了陳忠的脖子上!

    鮮血如泉湧,濺射到草棚內各處,也濺上了雪瑤潔白的衣裙。馬尚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敵人,身子軟軟的朝地上倒去。

    他至死也不明白,區區一個調戲婦女的糾紛,竟然會有人為此殺人害命!他已經習慣了琉球相對安定的秩序,但他還不明白,如今人命賤如草的亂世中,很多自恃強大的人都不服這個秩序,想挑戰這個秩序。

    陳忠作為殺人如麻的海寇,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剛投降朝廷就得到正六品官職,他目空一切,他覺得自己的強大越一切,至少遠遠越琉球,殺個把人,便如殺隻雞,有什麼大不了的?投降朝廷前,我殺的人還少了?

    雪瑤撲到馬尚義身邊,想為他摀住噴濺鮮血的傷處,但頸動脈的傷口怎麼也捂不住。鮮血如泉水般噗噗流出,傷者的瞳孔變得散大……

    另一名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只呆了一瞬息,右手立刻將腰刀拔出,左手將掛在胸前的銅哨子塞進口中,“滴----”拖著顫音的哨聲淒厲而綿長。

    這是緊急情況地信號!剛剛趕到草棚外的劉喜,和另外五六個警察,紛紛抽刀出鞘,湧了進去。

    附近聽到哨聲地警察,都是一愣:這是琉球規定的最緊急狀況的信號!按照規定,他們馬上往哨音傳來地方向跑去,同時吹響了自己地銅哨。

    如接力賽一般,哨音越傳越遠,淒厲的哨聲響徹整個琉球城。不僅警察,一小隊負責城市執勤的士兵,也全副武裝朝這個方向前進!

    陳忠和兩名隨從,想往外衝,被六七把出鞘地長刀逼住,卻正好擋在了劉喜等人和雪瑤主僕之間。

    金風玉露兩個躲到桌子下面,雪瑤悄悄移動腳步,向門口的警察們挪去。

    外面來援地警察越來越多,甚至有一隊身穿鋼甲、手執長矛地精銳士兵!陳忠突然退後一步,右手掐住雪瑤的脖子,左手將刀橫到她柔弱的頸上。

    “放開條路讓我走,否則殺了這雌兒!”

    劉喜猶豫了,血泊中地馬尚義,顯然不活了,放這賊徒走,怎麼和楚總督交待,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兄弟?不讓他走,害了雪瑤姑娘的性命,雪瑤可是琉球人地神醫、救命活菩薩啊!

    左右為難,持刀的手不再堅定。

    陳忠見狀大笑:“還不讓老爺走,這雌兒的命就要沒了!都起開,讓老爺走路!”

    雪瑤右手往頭上輕輕一拂,將青絲略微攏攏,嬌柔妖媚的神態讓陳忠為之一醉,忽見銀光略閃,持刀的手從臂彎到指尖麻得像不再屬於自己,“噹啷”一聲刀落到地下,雪瑤如游魚般滑到了警察群中。

    兩三支長矛、五六柄腰刀團團逼上,陳忠還想拼個魚死網破,人群中一道明豔的劍光燦若朝霞,後先至,比刀、矛都快上許多,陳忠還沒來得及用另一隻手撿起刀,那劍光幻出一道光圈將他圈入,一閃,再閃,霍地一下又消失不見。

    法華傲然而立,劍已回到鞘中。

    不知怎的,陳忠手腳不聽使喚,魁梧的身子轟然倒地,劉喜等人大惑不解,良久才看見陳忠肩井、手腕、膝蓋冒出細細的血痕,才知道法華一劍,已將敵人六處關節刺破!

    兩個隨從相顧赫然,漫說法華的劍術,就是劉喜等人一大堆長槍利刃,也不可能打得過啊!只好束手就擒。

    劉喜拿著麻繩上前捆綁,這才看見陳忠左手肘底斜斜的插著一枚鋒利的銀釵,原來,雪瑤突然拔出頭上銀釵,刺入陳忠肘底曲池* *,將手臂麻筋刺破,自然麻疼難當。

    怪不得陳忠突然拿不住刀呢,原來如此!劉喜將銀釵雙手奉上

    直到被捆成大粽子,陳忠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生了什麼:自己的手腳軟筋全被挑斷,今後已是廢人了!從來都是自己殺人如割草,現在更身為大宋朝的六品武官,琉球人竟然下此辣手? !他簡直不敢置信,驚駭的大叫起來:“我是潮汕陳家的人,我是大宋朝的忠義前軍指揮使、昭武校尉,你們殺官造反……”

    暴虐者最懦弱,他們妄圖用暴力掩蓋內心的虛弱,但當失去力量之後,便暴露出了卑怯地本質。

    警察們將陳忠如拖死狗似的拖到了法科,一路上拳打腳踢是不消說了,琉球漢民們見一個身穿大宋朝六品武官服色的人,被警察捆綁了在街上拖著走,人人驚詫莫名:在以前,兵荒馬亂中六品武官就算殺了個把低賤的匠戶,官府也多是裝聾作啞,如今卻是犯了什麼事,惹得警察們大動肝火?

    便有人上前詢問,警察們人人悲戚,說了詳情,一傳十十傳百,霎時傳遍了琉球城。

    人人心頭都有一桿秤,當此時不由得上下掂量:楚總督的琉球自治政府,以保境安民為要,視百姓生命為第一要務,為了一個鄭子可以飛兵六十里滅土人一族;大宋朝廷官員,忠臣義士雖然不少。更多的卻是“文官愛錢,武官怕死”,平時殘虐小民,戰時投降韃虜,於百姓全無益處。

    琉球數次出外征戰都無人死亡,現在卻被大宋的朝廷命官殺人害命。如此看來,大宋朝廷和琉球政府,哪個更好?

    法科長張廣甫左右為難,殺傷人命,按律當斬,這是不需廢話的,若是個土人,就算是琉球漢人,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作出處斬地裁決;但這畢竟是朝廷地六品武官。在臨安時小民要給他磕頭下跪的呀!

    張廣甫,說到底在一年多前還是臨安船場地帳房師爺,從帳房師爺到琉球政府地法科長。思維方式上的轉變,最多完成了一半,他還不敢獨立承擔處斬朝廷命官的責任。

    捆在地上的陳忠瞧見公堂上黑衣法官的猶豫,更加囂張了:“我是朝廷命官,我是張世傑張樞密麾下指揮使,害了我,四位哥哥定要替我報仇,踏平你們琉球!”

    警察們持刀圍住他,眼睛裡噴出火來。若不是琉球​​法令嚴格,他們早一刀劈了這混帳王八蛋。

    幸好,楚風、王大海、侯德富,琉球的副科長以上官員陸續趕到了,張廣甫鬆了一口氣,將他們迎入後堂。

    這是琉球第一起殺人案件,還涉及了朝廷命官,自然要開會討論。

    李鶴軒努力掩飾著心中地激動,他明確意識到:機會來了。

    到琉球,本以為能大展拳腳,結果給了個民政科副科長,專管登記戶口冊頁,手上沒有半分權利,而且琉球官員自成體系,全是當初臨安船場的什麼把頭、師爺,對他這個外來人自然有著排斥心理,想要搞點挑撥離間煽風點火趁機抓權的手段,也沒得絲毫機會。真是悶煞人也!

    為什麼總督大人拒絕將雪瑤賜予我,又說什麼“她若是自願嫁給你,我不阻攔”?做正妻不比連妾都不如的侍女好?李鶴軒相信雪瑤只是在總督大人面前故做姿態,免得惹怒大人,但她心頭定是千肯万肯的,只消自己加把勁兒,抱得美人歸貌似並非什麼難事。

    果然,楚大人居然將美人兒放出府搞什麼醫館,開玩笑,女子行醫拋頭露面乾什麼?不是給李某人創造機會麼?楚大人這般作為是何用意?

    是了!不用我,怕錯過了賢能;用我,又對外來戶不放心。便拿個有職無權的民政科副科長來搪塞,又用雪瑤若即若離的吊著我,待考察一段時間後再作定奪!

    好個楚風楚大人,使的美人計,玩的帝王心術,真真是外表忠厚、內懷機詐!

    自以為想明白了,李鶴軒對楚風的“高明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再也不敢耍什麼花招,老老實實幹了一個月的民政科長。

    現在,表現自己價值的機會來了!他想好了對策,摩拳擦掌等著一鳴驚人。

    張廣甫瞧瞧楚風臉色,正在言:“咳咳,這人按律當斬,不過他終究是朝廷命官吶,我看,還得楚總督拿個主意。”

    王大海也有點猶豫:“是不是上個折子,請示行朝再作打算?”

    楚風搖搖頭:“不必請示,殺人者死!”

    “對,總督大人明鑑!”李鶴軒施禮說道:“此人四肢盡廢,和琉球的仇怨結得深了,放他走,是養虎貽患!”

    “他還有四個哥哥在張世傑手下任職,如放他走,難免引來報復,不如一刀殺掉,琉球人不說,誰知道?”

    楚風饒有興趣的問:“那他帶來的兩個隨從呢?”

    李鶴軒以掌作刀,向下一切:“殺人滅口!”

    “那他帶來的船呢?”

    “毀船滅跡!”

    “陳忠從澎湖來,澎湖駐軍必然曉得他到琉球,連人帶船失踪,澎湖兵到琉球一問,今天的事盡人皆知,如何瞞得住?”

    李鶴軒眼中凶光畢露:“澎湖駐軍不過兩百,漢軍兵過去,統統殺掉,以絕後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6:20
正文 八十六章 陳家五虎


    “嘿嘿,真是個好主意!”楚風怒極反笑:“若是張世傑遣人來琉球查問,我們便再把他手下十萬大軍全殺光?且不說你這主意的可行性問題,就是枉殺無辜,我就做不出來!”

    陸猛對此非常贊成:“陳忠犯罪,固然該死;他手下兵士未曾犯罪,不能枉殺。”

    凡是李鶴軒的建議,匠戶出身的琉球官員一向聯合反對,而且這次楚總督挑明了態度的,王大海、劉喜等人自然樂得出言附和,連一向不關心政治的曲海鏡也難得的了言:“不同於蒙古韃子、山越人莽岳部落,這些人是全民與我為敵,自然應該以敵相待。琉球駐軍是朝廷軍兵,自然也是漢人,與我們同文同種,甚至還是抵禦韃子的盟友,怎能因一人犯罪而株連無辜?”

    侯德富更是揶揄道:“以李副科長的見解,若是琉球有人在對岸犯了罪,朝廷便該出兵剿滅我們了?”

    眾人一席話說得李鶴軒無地自容,垂下頭去,只覺得臉上燙。

    張廣甫探詢的目光停留在楚風臉上:“總督大人,這個陳忠?”

    楚風面無表情:“依法辦理。”

    得了總督的訓示,張廣甫如吃了定心丸,回到大堂上,立刻下了判決:陳忠以殺人罪處斬;兩名隨從持械拒捕,抽五十鞭,驅逐出境。

    刑場上,馬尚義的父母妻子都已等在那兒,他們要親眼見到殺害親人的兇手伏法。不少街坊鄰居也跟著來了,他們想看看,琉球是怎樣處置殺害了她的子民的兇手。

    陳忠全身癱軟,像條癩皮狗似的被拖到了刑場,六品武官的戎服在地上拖成了爛布條。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終點,兀自大聲叫喊著:“老子是朝廷的昭武校尉!老子五兄弟就是陳家五虎……”

    “省省吧,沒用的。”行刑地法警一刀背敲到他頭頂,“看看那邊的京觀,有大食的什麼亦思巴奚騎士,有琉球的吃人部落,還有漢奸的人頭,很快你的腦袋也要被放到那上面了。”

    京觀!真正的京觀!陳忠地瞳孔猛的一縮,心如死灰,再沒有力氣叫喚了。

    就是窮凶極惡的海寇,如陳家五虎之流,也沒敢把人頭築成京觀,琉球人居然真的這麼幹了!現在,陳忠對自己的命運,已不報任何希望,他明白了:琉球律法的尊嚴,絕不能隨意挑戰。

    悔啊,為什麼進琉球沒有從這個方向走?如果早看到了這些京觀……

    行刑完畢,陳忠地頭顱並沒有放到京觀上,因為馬尚義的哥哥將地上還骨碌碌滾的人頭搶到手中:他要把仇人的頭顱供養靈前,以告慰弟弟的在天之靈。持械拒捕的隨從,也被扒光了衣服,拖到刑場上狠狠抽了五十鞭子,法警們恨他兩個為虎作倀,間接害死同僚,下手毫不容情,鞭鞭到肉、鞭鞭見血,打得兩人鬼哭狼嚎,好不容易熬過刑法,押著他們上船,剪式船跟著,一直驅逐出琉球。

    圍觀的人慢慢散去,各種各樣的議論都有。

    有人咂舌道:“朝服斬於市,今天看到稀奇事了,往日在臨安可從沒見過。”

    旁邊的白鬍子老頭大概念過幾本書,搖頭晃腦的道:“為升斗小民而斬朝廷大員,楚總督的氣魄非同尋常吶!”

    於小四去鋼鐵廠買鐵鏵犁,順便給恩人送蜂蜜,遇到這樣大事,便一直留在城中聽消息,聽得這些人議論,他在旁邊問道:“警察不過是個衙役,殺了衙役要拿六品官抵命,嘖嘖,莫非琉球人的命比別處值錢些?”

    老頭呵呵笑著把他肩頭一拍:“小伙子,你說對了!琉球漢人的命,確實比別處值錢些。你沒看見那些警察?你家貓兒狗兒不見了,他們都替你找去,只要不犯法。待你如衣食父母;土人稍微犯點事。輕則呵斥,重則鞭打。如此看來。琉球的漢人不僅比在臨安時值錢,也比同在琉球地土人值錢。”

    於小四似懂非懂的點著頭,走了一段路,見天色漸漸暗了,才想起來:糟了,忘了去鋼鐵廠買鐵鏵犁,回家還不被老爹臭罵一頓?

    “啊哈,這是個什麼東西?”敏兒從學校回來,到後花園房中找雪瑤姐姐,看見雪瑤書桌上放著一個鋥光瓦亮的小鋼筒。

    這東西比大拇指略粗,比中指略長,看上去精緻漂亮,在桌面上敲一敲,中間是空的。是什麼呢?敏兒撓著腦袋想。

    雪瑤笑盈盈只管彈琴,由著她把玩,故意不告訴她那是什麼。

    敏兒把玩一會兒,現鋼筒的一頭可以旋轉了拔下來,輕輕一磕,落下個小紙捲,紙張柔軟而有韌性,展開了一看,是張三寸寬、五寸長的字畫,工筆劃著雪瑤的形貌,旁邊有字,敏兒性子聰慧,加上父親曾教過她認字,現在上學不到一年已經識得千把個字了,便念道:

    “雪、什麼,這個字多半是瑤吧?女,生於開慶元年七月初七,身高一米六五,瓜子臉,膚白……咦,奇怪了,最末還蓋著印文,琉球政府民政科。這是那個姓李的壞蛋送給你的嗎?把他那民政科地大印都蓋上了。哼,一個副科長很了不起嗎?我去叫楚哥哥畫了畫兒,蓋上總督府的大印送給雪瑤姐姐!”

    敏兒越說越離譜了!雪瑤臉上緋紅:“什麼畫兒呀?這是總督新近頒的護照,憑此證明為琉球居民,享受政府的保護和關照,因此名為護照。要隨身攜帶以證明身份,走在街上警察要盤問檢查的,大概和以往的通關文牒差不多吧。”

    敏兒叫道:“怎麼不給我一個?楚哥哥真偏心吶!”

    雪瑤氣不過,在敏兒鼻子上一刮:“什麼偏心?小小年紀就會瞎想!這是年滿十六歲才放的,等下半年你就能領到啦。”

    以前,琉球居民全為臨安匠戶,互相之間熟識,土人來貿易、幹活,膚色面容語言都很容易辨認,楚風沒有想到身份證明問題。

    現在從對岸接運移民,生面孔越來越多,如陳忠之流,換了平民服色,走在街上誰能認出來?無形中給漢奸、探子留下個漏洞。而且占城方面也一再要求到琉球通商,將來必然會有外國商客往來琉球,也需要管理。

    於是楚風設計了護照。這時候還沒有塑料,一般的紙張容易朽壞,便以柔軟而結實的鹿皮,硝制分層後製成薄薄地鹿皮紙,做成護照。

    正好李鶴軒工筆劃畫得不錯,計策不被採用,又被琉球官員排擠,他正在沮喪呢,楚風請他負責製作護照,就又打點起精神要露一臉,區區幾筆就在護照上畫地惟妙惟肖,十分傳神。又招了幾個有繪畫底子的學徒,每天能填、畫五六百張護照,用不了半個月,就能為琉球地**都頒護照。

    到時候,就要求**出門必須攜帶護照,以便街面上的警察盤查。為了讓人們能方便的攜帶,楚風又命鋼鐵廠做了很多鋼製小圓筒,兩厘米粗、十厘米長,護照捲成卷兒正好裝進去,鋼筒頭上還鑽著小眼,可以拴繩子、絲帶,掛在腰間或者脖子上,方便攜帶。

    不僅警察要查護照,各廠礦招人、旅客住店老闆都要負責查看,若是被警察查到沒有護照,老闆要挨罰款。

    又在碼頭設立海關,由財稅科、警科雙重管理,一則對進出口商品徵稅,二則給入境人員頒臨時護照----這就是薄薄一張紙了,假如搞丟了、弄壞了,自己倒霉去吧。

    土人也通例,放臨時護照。

    為防範陳家可能的報復,除了護照,琉球方面還採取了幾條措施:一是向行朝上書,說明情況,由陳宜中出面,請張世傑約束陳家五虎;二是在南北方向兩座山頭設立望台,晝夜觀察敵情;三是每日城中巡邏的部隊,由兩個班增加到六個班,在鹽場、琉球城、鋼鐵廠之間的大路上往來巡邏;四是調回一艘剪式船,在十五海裡的距離上巡邏,和原來在近岸打漁的剪式船,形成內外雙層海上預警。

    堅持原則不等於傻瓜。琉球政府不濫殺無辜,但也同時命令漢軍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迎擊來犯之敵。

    任何時候,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

    潮陽城外,陳家五虎營寨。

    “嘩啦!”空酒壇子扔在地上摔得粉碎,陳懿紅著一張臉,已經喝了不少酒,他拿著手中的公文念道:“大宋丞相、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陳,曉諭爾等知悉:陳忠不遵軍令,妄自行事,於海外藩國擅作威福,殺傷人命,其罪當斬。即刻將澎湖駐軍撤回,切不可妄自生事,違令者斬。”

    陳懿讀罷,氣得一張臉青綠,陳義、陳昱、陳勇同時站起來:“陳宜中欺人太甚!”“就反了罷,投了韃子一樣做官!”“陳宜中這奸臣,好沒道理!”

    “反?待該反的時候就反!現在,還不是時候。”陳懿顧忌著潮陽城中的知州、安撫使馬,他手下的摧鋒軍素來敢戰,陳家海寇還遠不是朝廷經制軍隊的對手。

    幾兄弟不服道:“大哥,難道五弟的仇就這麼算了?”

    “誰說的?”陳懿走出帳外,咬著牙齒向琉球方向望去,“我要琉球人老幼不留,為五弟陪葬!”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6:27
正文 八十七章 彈長鋏兮斬巨鯨


    “射蛟龍咯,射蛟龍咯!我要看射蛟龍!”聽說要出海捕蛟,虎子拍著胖手,纏著姐姐去求楚大哥,帶他們出海看稀奇。

    管家湯大娘捂著心口,臉色有點白:前兩天斬了朝廷的指揮使,今天又要出海斬蛟,那蛟龍是龍王爺​​的第二個兒子,也是凡人能惹的?撞破漁網就要斬蛟龍,這位總督大人好大的官威!

    她哄著虎子:“蛟龍呼風喚雨,兇得很,小少爺就別鬧了,危險得很……”

    虎子已經十三歲,學校里長了不少見識,早就不是幾句話就能唬住的小孩子了,大聲叫道:“跟楚大哥在一塊,有什麼危險?我才不怕呢! ”

    “蛟龍撥雲弄日,水氣蒸騰十餘丈,一口吞你這樣的小孩,百八十個都不嫌多,不怕嗎?”楚風呵呵笑著從門外走來,伸手就揉虎子的肉頭。

    小傢伙腦袋一偏,楚風手落空了,見虎子挺挺胸膛,頭頂已到了自己鼻子高。

    虎子撅著嘴嘟噥:“我是大人了,楚哥別動不動就揉我腦袋,那是和小孩子打招呼的。”

    喲呵,到了叛逆期?楚風心頭一笑:當年自己不也這麼過來的嗎?虎子,終歸要長大,不會永遠是個小孩子。

    “虎子想看捕鯨,就一起去吧。敏兒呢?”

    “楚大哥要去,我姐她能不去嗎?”虎子口無遮攔,敏兒急了,一把揪住他胖胖的耳朵,疼得他呲牙咧嘴做怪相,求饒道:“好姐姐,別扯了,再扯我耳朵和豬八戒差不多啦!”

    楚風暗笑,剛說他長大了,現在看,還是個怕姐姐的小孩子嘛。

    登上外海巡航的虎號剪式船,虎子更高興了,因為這船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水兵們沒事就圍著他開玩笑,特別是艦長李順,從爺爺那輩就和王大海家世交,這會兒更是拉著他問長問短的說笑。

    水軍發展很快,一月一條船的度下水,提拔自然也就快,唐浩已從水兵班長升作了副艦長,他拍著虎子的肩膀笑道:“虎子,成大人了吧,哥給你說房媳婦,好不?”

    虎子臉紅的像大蘋果,扭扭捏捏的不肯答話。

    水兵們轟的一下笑起來了,有人大聲說:“唐副艦,您還是把翠翠姑娘的泡菜壇子補好,再來替虎子兄弟說媳婦吧!”

    這下輪到唐浩臉紅了,他一揚鞭子:“那個猴崽子嚼舌頭呢?想吃鞭子了?”

    “今天楚大人就在船上,唐副艦公報私仇,咱告他去!”“噢噢唐副艦公報私仇嘍!”水兵們像群猴子,嗖嗖的爬上桅杆,唐浩追這個跑了那個,追那個又跑了這個,偏偏水兵們還不停的說著“翠翠和泡菜壇子不得不說的故事”,氣得他想揍人。

    李順出來喝道:“楚大人在船上,你們鬧什麼呢?皮癢癢了?甲板列隊!”

    甲板列隊,這是正式軍令,可容不得開玩笑,水兵們知道輕重。趕緊收起臉上笑容,小步跑著到前甲板列隊,“一二三四”地報數。

    楚風坐在官廳中,聽得外面人聲,奇怪的問:“翠翠和泡菜壇子,是怎麼回事?”

    蕭平在官廳中侍候,趕緊答道:“回總督大人,翠翠是泉州移民,那次上船吧。遇到蒲家兵船襲擊,情況緊急,唐班長喝令百姓拋棄輜重,輕裝快上船,翠翠姑娘抱著個泡菜壇子,被他一把奪過扔到海裡了,這之後又不曉得是咋回事,他們兩人好像對上眼了……”

    楚風笑笑,低頭繼續批閱公文,今天旬日,別人可以休息,他不能休息,學校培訓老師,漢軍的火器操典,幾個工場的技術進步,琉球的各項制度,這些東西每樣都要親力親為,沒人可以替代的。

    “左前方三十度,十里,現鯨群!”望手居高臨下,現遠處鯨魚噴出海面的大股白色水氣,立刻叫了起來。

    敏兒立刻從船艙跑了出去,和虎子一塊兒趴到左舷扶手上:“哪兒?鯨魚在哪兒?”

    船頭,李順命令舵手向左打舵,虎號輕盈的船身向左側微微傾斜,在海面上畫了個漂亮的圓弧,轉向鯨群追去。

    剪式船搶占了上風位置,海風鼓滿了船帆,乘風破浪度過十三節,很快追上了鯨群。

    唐浩在船,指揮水兵們做好準備工作。那裡擺著一門三斤炮,與陸戰炮略有不同,它地砲車不是兩個大輪子拖個尾巴,而是四個小輪子,砲車上還拴著好些繩索,把它固定在甲板上。

    水兵們先鬆開繩索,讓砲車能略微移動,再塞進射藥包,捕鯨可不能用實心圓球彈,而是在藥包上壓個圓木塊以封閉火藥燃氣,最後把一枝捕鯨叉插進砲膛,捕鯨叉尾端繫著絲麻混編的纜繩,可以承受數万斤的拉力。

    被船追上,鯨群加快了度,躲避著這艘人類駕駛地怪物。

    唐浩操作這門專用的捕鯨炮,調整砲架對準斜下方的一頭大鯨魚,喝令:“開砲!”

    水兵將鐵簽子插進火門,火砲顫抖著出怒吼,火藥燃氣推動著圓木塊,也推動著捕鯨叉飛出砲口,捕鯨叉拖著長長的纜繩,向鯨魚飛去。

    唉,可惜了!捕鯨叉幾乎是擦著鯨魚的身體落到了海裡。

    砲車射後由於後座力,向後方退去,只一小截兒就被繩子牽住了,水兵們把它推回原位。

    唐浩正在懊喪,聽見背後有人說:“捕鯨叉拖著纜繩,彈道不規則,一次沒打中再來二次嘛,可以放近了打。”

    楚總督笑盈盈的,用眼神鼓勵他。

    唐浩點點頭,等水兵拖著纜繩將捕鯨叉收回來,又裝回砲膛。

    這一次,他不著急炮,等船追上鯨魚,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這次你跑不掉了!唐浩一聲令下,火砲的轟鳴聲中,捕鯨叉如長了眼睛,直直的奔著鯨魚去了。

    打中了!船上的人歡呼起來。

    鋒利地捕鯨叉刺入身體,“兀----”鯨魚出痛苦的悲鳴,翻滾著、掙扎著。但火藥推動的捕鯨叉動能驚人,刺穿了它厚厚的皮膚、刺穿了它厚實的脂肪層和肌肉、刺破了動脈和內臟,海面上湧出大團鮮紅地血……

    敏兒不敢看了,悄悄回到官廳,捂著心口,只覺得心臟砰砰跳得嚇人。

    船頭的人,痴痴的看著這雄壯而又血腥的一幕,心靈上受到極大地震撼。

    如此巨大的海獸,曾經是人類仰望崇拜地對象。架著小漁船的人們甚至對它頂禮膜拜,祈求它不要撞翻小船,但在掌握了科技的力量後。人類獵殺強大的海上霸王,竟是輕鬆得像在自家後山套一隻野兔。

    那麼我們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很快,失血過多的鯨魚停止了掙扎,漂浮在海面上一動不動。水兵們來到船尾,這裡經過了改裝,為捕鯨設計了專門的裝置。

    水兵們乘著小艇,把粗大地纜繩套到鯨魚身上,然後打開船尾巨大地活門,放下海面成為一道斜向滑坡道。

    二十名水兵一起轉動絞盤。收緊纜繩,經過槓桿原理放大地力量,把鯨魚慢慢拖上斜向滑坡道,最後拖進特製地大艙室,看似闊大的艙室,一頭鯨魚就塞得快滿了。

    這個時候越感受它地巨大。整個身子有十三米長,十分肥大,僅僅是身上的鰭肢,就有三個人加起來那麼長!

    水兵們嘖嘖驚嘆:“這個東西。怕不有五萬斤重!”“連龍王的二太子都打死了,咱們不是跟鬧海的哪吒一般了麼?”“媽呀,一不小心,咱做了回天兵天將!”

    敏兒終於克制不住好奇心,也下到後場來看看,她有點害怕的摸著鯨魚濕漉漉的身體,只覺得楚哥哥太厲害啦,連這麼大的鯨魚都能打了來。

    虎子沒來看鯨魚,他一直待在船頭。纏著唐浩問長問短。還輕輕撫摸著青銅砲略略燙的砲身。男孩子,天性是喜歡兵器的。

    唐浩抑制不住心頭地激動。剛才那一下露臉,自己就成了世上第一個炮打鯨魚的人啦,他講了三斤炮的性能,驕傲的問:“虎子,這炮怎麼樣?”

    “好、好!太厲害啦!”虎子眨巴著圓眼睛叫道:“要是每條船裝上幾門砲,敵人的船還在一里外,就要被打成碎木片。”

    楚風剛從後艙回到船頭,聞言笑道:“幾門砲?一條軍船少則三十門,多則上百門砲,這樣的三斤炮,是最小的哩。”

    “吹牛吹牛,楚哥不羞!”虎子覺得一門砲就夠厲害了,一條船裝上三十門,那一次得打死多少鯨魚啊?

    “哈哈哈哈,”唐浩笑了起來,正要和虎子說,突然想起那是軍事機密,不能外洩,就探詢的看看楚風:“總督大人,那……”

    楚風點點頭,唐浩揪著虎子臉蛋說:“一艘裝炮三十門的船,咱們一個月前就有啦!”

    時值景炎二年六月,四月時火砲鑄成,楚風立刻命令船場製造新式海船,得益於人手地增加,新船並沒有拖太長的時間,五月份就下水,現在已經秘密試航一個月了,炮、航行都在遠離琉球的岬灣中進行,除了漢軍水師,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走,去看看咱們的軍艦!”楚風拍拍虎子的肩膀,“真正的軍艦。”

    PS:本書中人物口語多次提到《西遊》《水滸》《三國》等書中故事、人物,這些書在宋末當然還沒寫出來,但宋代話本早有了《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唐三藏》、《蟠桃會》、《青面獸》、《**》、《武行者》、《大宋宣和遺事》等等,並通過說書藝人廣泛流傳於民間,所以本書中人物對話,偶爾會涉及到相關情節。 (本段未計算字數,呵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6:34
正文 八十八章 海上砲擊


    陳懿本能的覺得,今天的事情有點不對頭。

    四弟陳勇留守潮州,自己悄悄帶著義、昱兩位弟弟,領著三千兵馬、戰船十條往琉球報復,昨晚駐兵澎湖補充休息,今晨出殺奔琉球。

    從五弟逃回來的兩名隨從口中,陳懿知道琉球兵不滿千,唯有船快,不過船上也沒裝床弩、灰瓶、拍杆、衝角這些海戰利器,一旦接舷,自己的船隊是必勝無疑。

    看,次三弓弩上好了弦,船兩側的拍杆掛上了鐵鎚,船的衝角張牙舞爪,人人刀槍雪亮,皆是經年累月海上廝殺的好漢,殺氣騰騰的直撲琉球。

    這樣的陣容,南洋海上除了張世傑的朝廷大軍,除了泉州蒲壽庚的船隊,還有誰是抗手?

    嘍羅們絲毫不擔心即將到來的戰鬥,在他們看來,去琉球小村搶一把,和到自家後院裡捉隻雞殺了吃肉沒什麼區別。

    陳家兄弟暫時還惹不起陳宜中陳相爺,攻打海外藩國報仇,無異於直接和朝廷作對,他們都改扮了裝束。這只軍隊從上到下三千餘人,早脫下了朝廷軍兵的號衣,換上了五花八門的衣服,有絲綢的、有呢絨的、有棉布的,甚至還有秀才、進士穿的直裰、圓領,不用說,都是從被他們投進大海的枉死鬼身上扒下的。

    有賭錢的、有睜著色眼說些下流玩笑的,眾人談笑間都是到琉球後,如何搶錢搶女人的話題。儘管兩名五爺的隨從說敵人裝備精良,但在他們心目中,兵不滿千的琉球如何能抵擋三千大軍?一年前還是些窮工匠、泥腿子的傢伙,怎麼可能與積年的海賊在大洋上爭鋒?

    但陳家五虎的頭一隻老虎,陳懿卻總覺得心裡面堵得慌,本來他志得意滿,滿心覺得這次必定旗開得勝,不過自打看見那條怪模怪樣的琉球船,他的心裡就在打鼓:那艘船,實在是開得太快了!

    自己的戰船立四桅,左右各八櫓,士兵搖櫓加上船帆吃風,一個時辰走得三十六里,且船身勢大力沉,遠則箭射,近則衝角撞擊、拍杆拍打,居高臨下無有不勝。

    早晨剛出澎湖不久,就遇到了琉球船:船身狹長、風帆​​巨大而潔白,與中土、西洋各國船隻迥異。

    自己下令戰船從一字橫隊變換為雁翎陣排開,兩翼包抄,還沒等這些戰船排好陣型,敵船就掉頭遠去,下令全前進追趕,兩舷的櫓手搖得汗流浹背,也追不上敵船,短短小半個時辰,就跑得沒影兒了。

    見敵船逃走,嘍羅們還歡呼得勝,陳懿的臉就一下子黑了。

    怪,實在怪了!陳懿縱橫南洋數十年,從來沒見過這般模樣、開得這樣快的船,琉球人除了船快,還有沒有其他的長處?

    自己的實力,陳懿一清二楚,敵人的情況,卻是全然不知----作為老海寇,他竟然連敵船是個什麼船型都搞不明白,怎麼不叫人心驚?

    陳昱在旁邊問道:“大哥,還在想剛才那船?我剛才看了,大白鯊沒說錯,琉球船上床弩、拍杆、衝角什麼都沒有,就開得快,他能咬我?一旦開戰,咱們是必勝!”

    “唔,三弟的話也有理,不過琉球人船上不設武備,是何用意?”陳懿還皺著眉頭思索。

    陳昱不屑一顧的說:“能有什麼用意?泥腿子不會造戰船唄,待會兒小弟上招福號,做先鋒為大哥打頭陣!”

    二弟陳義也氣昂昂的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也領船打個前鋒,與三弟為犄角之勢。”

    “好!”陳懿把兩位弟弟的手握在一起:“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兩個兄弟分別乘上小艇,登上左右翼的戰船,海盜艦隊又前進了十餘里,望樓上的嘍羅叫起來:“前邊發現敵船!”

    海天相接處,三個白點若隱若顯,陳懿站上前樓,親自擂響了戰鼓。

    “兄弟們加把勁兒,到琉球搶銀子搶女人吶!”小頭目用金錢和女人激勵著櫓手,催他們加快速度。

    琉球的富庶,早就由五爺手下逃回來的兩個隨從傳遍了潮州海盜,人人心中如同燒著個炭爐,一門心思要搶上一把銀錢,當然,能搶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就更美啦!

    櫓手們拼命搖櫓,戰船速度比平時足足快了三分,甲板上人人刀出鞘、箭弦,等著即將到來的激戰。

    三艘船,琉球就這點家底?陳懿開始覺得自己剛才有點杞人憂天了,他好整以暇的觀察著琉球人的船舶:船身狹長、船帆又大又多,兩側沒有槳和櫓,而且中間那艘比倆邊的稍微高一些,粗胖一些……從外表看,沒有任何武裝。

    這、這是怎麼了?陳懿莫名其妙的看著前方,琉球人打頭的那艘船橫過來,用側舷對著自己。

    這個時代,為了揮衝角的威力,水師交戰,向來是船頭對著船頭衝擊,其次才是舷側拍杆拍擊、弓弩勁射,最後接舷肉搏。

    開始就把船側對著我們,是什麼意思?陳懿遲疑間,對方船轉向,與雁翎陣左邊的翅膀平行,航線也由相向對進,改作與陳家船隊航向成九十度角。

    琉球打頭的那船,側舷打開了一扇又一扇窗戶,兩百丈的距離,海盜們清晰的看見,從窗戶中伸出了一個個圓柱,中間有著黑洞洞地口。

    在它言之前,沒人知道那是什麼玩意;但在它響起之後,一切都完了。

    海盜們先看見那些黑洞洞的東西,按船到船尾的順訊,輪流噴出火焰和一陣灰色的煙霧,然后海面上響起了“咚、咚、咚……”,一連串的巨響如悶雷滾過天際,雁翎陣翅膀尖兒上的那艘船,前後左右的海面上冒出一根根粗大的水柱,突然船身一震,彷彿整個世界的時間停止流動了。

    半晌,從船中部傳來哭爹叫娘地喊聲:“媽呀,菩薩保佑啊,咱們的船被雷打穿了!”

    陳昱就在這艘船上,為了充當先鋒,船位比較靠前,​​自然也就遭受了首輪打擊。他下到二層甲板,驚訝的現,船舷側板被打了壇子大的一個洞,船艙中一片狼藉,有個小嘍靠在木柱上,上半身軟軟的耷拉著,顯然骨骼內臟都被打得粉碎。

    這是什麼武器,竟有如此威勢?難道,琉球人會召喚天雷?陳昱驚駭的看著遠方的敵船,再沒有戰前躊躇滿志的驕態。

    這不是天雷,這是三斤炮的威力。

    就像騎兵絕不是給配了戰馬地步兵,同樣,戰艦也絕不等於木船加炮。戰艦,它至少需要艦船、火砲和水兵三個要素地結合。

    剪式船,並不適合做砲艦。這種船型是世界上最快的風帆船,在十九世紀被美國人用於跨越太平洋地走私活動,最高時過20海裡。

    試想一下,一艘木船以過三十六公里的時在海面上飛馳,是什麼感覺?稍微遇到點情況,船長就要守到甲板上,防止嚇瘋了的船員砍斷帆索,另外也為了在真正需要時親手砍斷帆索。

    劇烈的顛簸、不安全因素太多,楚風的剪式船沒學老美這麼搞,加強了結構、增加了重量,降低了度最高只有14節,但它橫向強度不夠,難以承受側舷十多門大砲的後座力,估計這些炮一次齊射,船身就會散架。

    在設計戰艦時,楚風參考後世流行的武器平台三要素:機動力、火力、防禦力。火力是前裝滑膛砲,自然採用舷側開砲窗,從船頭到船尾一溜排上十幾門最好;機動力以剪式船最好,英國的女王船也將就;防禦力,就三斤炮八百米的射程而論,如果能始終和敵船保持距離,這時候的什麼拍杆、衝角、床子弩全沒效果,就算拿紙糊一個船敵人也拿你沒法,只要別讓敵人靠幫打接舷戰----防禦力大部分歸結到了機動力。

    於是設計思路以機動力第一、火力第二、防禦力最後考慮。

    最終出台的船型,簡單的看,是女王船的船身收窄、變矮,加上剪式船帆系的四不像船舶。本來以五百噸的級別,可以採用兩層炮甲板,但楚風認為加強機動力和適航行,特別是遠航持續力比火力更重要,所以只用了一層直通式炮甲板,經加固處理,能夠承受大批火砲射擊的後座力---即使這樣,也不能所有炮同時開火,需要按順序依次射擊。

    兩側各開有十五個炮窗,裝同樣數目的三斤炮,全船裝炮三十門,在船上操炮不需要推著跑,炮組減少到4人,加上三十名水手,全船乘員150人。

    另外的兩艘船是配合行動的老式剪式船,它們只在船安了一門三斤炮。

    第一輪齊射就嚇破了敵膽,貌似應該高興才對,但有人不這麼想。

    新造的釣魚島號戰艦上,侯德祿黑著臉罵砲手長麻老五:“十五炮命中一炮,你這砲手長怎麼當的?你是打船還是朝海裡打魚?”說罷順手一鞭子抽到他大腿上,疼得他一跳。

    麻老五氣鼓鼓的衝下炮甲板,一邊把鞭子舞得呼呼響,一邊大聲喝道:“十五炮命中一炮,你們這些砲手怎麼搞的?你們是打船還是朝海裡打魚?八貫銅錢一月的飯,不想吃了麼?”

    砲手們惶恐,手上動作立刻快了幾分,很快,第二輪齊射開始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16:41
正文 八十九章 海上鏖戰


    “中了!”砲手們歡呼起來,第二輪齊射,至少有三砲彈命中,敵船被打得木片紛飛,船身上出現四個壇子大的破洞。

    不像四百年後歐洲人造的木製風帆戰列艦,有著防砲擊的五寸厚橡木船側板,現在全世界的船都沒有在側面被敵人遠程打擊的覺悟,船板自然輕薄,被三斤炮在六百米距離上轟擊,簡直就是摧枯拉朽,砲彈彷彿不受任何阻礙,輕鬆擊穿船側板,把船身搗得稀爛。

    陳昱咬著牙拔下胳膊上插著的木片,這是剛才砲擊中船身飛濺起的碎片,輕薄的木片在高下如鋼刀般鋒利,切近他胳膊足有半寸深。

    “加速前進,衝上去和他肉搏,打勝了每人賞銀十兩,再加**樓一晚上!”陳昱喊完命令,額頭上汗珠直流,臉色蒼白。

    旁邊的小嘍這才回過神,趕緊撕下自己衣服,替三爺包紮。

    在金錢和女色的雙重刺激下,櫓手們比吃了春藥還賣力,不要命的搖動長櫓,另有嘍羅圍到硬帆下面,用繩索拉扯帆下面的橫槓,硬帆的結構就像個芭蕉扇,扯橫槓它就跟著轉,調整方向以承接更多的風力。

    見三弟的船向敵人衝去,陳懿微微點頭,他看出來了,敵人放的“天雷”,和震天雷、火蒺藜是一類東西,只是威力大、射程遠罷了,若是貼上去近戰,還是有打贏的機會。

    “擂鼓!”陳懿一聲令下,船頭將台上兩名大漢上身赤膊,用兩根紅漆鼓槌擂響了大鼓。 “咚、咚、咚咚咚”低沉的鼓聲傳遞到整個艦隊,所有船隻以陳懿座船為圓心,向內收縮,準備合圍敵船。

    此時釣魚島號已經完成了第三輪齊射,又有三四砲彈命中敵艦,陳昱的座船被打出了七八個大洞,但並沒有傷筋動骨。反而在鼓聲激勵下,氣勢洶洶的逼上來。

    侯德祿嘿然一笑,想逼上來打接舷戰?做夢吧! “向右轉舵二十度,命令敏號虎號伴隨機動!”

    信號兵手執紅綠兩色旗幟,上下左右揮動,出楚風編定的旗語,敏號虎號上的信號兵立刻將命令傳達給各自的艦長。

    釣魚島號上,水手們轉舵、調整帆向的動作嫻熟無比,自重近五百噸的船舶,在他們操縱下靈活得像水中游動的魚兒,輕快的碾碎浪花,完成轉向。

    與砲手多從會弓箭的人中招募,剛經過一個月強化訓練的新嫩們不同,水手都是抽調的漢軍最早的一批水兵,在他們操作下,最高航13節釣魚島號,會被5、6節的陳家海盜船追上嗎?

    保存自己,還得消滅敵人,後一條上,目前還差點勁兒,這不,麻老五又在砲甲板上飆了:“打上頭沒得用,瞄準了往水線下打!一個個給老子把眼睛擦亮點!”

    的確,三斤炮的實心彈是穿透性的,能把敵船打出一個個破洞,但木船船身就算被打得千瘡百孔,最多殺傷艙內人員,它仍舊浮在海面上、仍舊能航行,如果用開花彈、霰彈,對船舶的傷害更小,而且射程還近。

    只有用實心彈打中水線下,讓海水從破洞中倒灌,船隻才會遭到滅頂之災。

    正要開始第四輪砲擊,打通的竹管傳聲筒中傳來侯德祿的聲音:“暫停砲擊,靠近到四百米距離再朝水線下打!”

    哈,四百米,麻老五有自信了,他知道手下這群新嫩砲手,打六百米曲射有點為難,四百米彈道幾乎就是直線了,應該沒問題。

    於是麻老五大聲叫起來:“聽到沒有?四百米,誰再打不中,就滾回他姥姥家去吧!”

    四百米,砲手們紛紛把高低機的仰角調低,並把炮尾標尺調到400米的高度----楚風命雷洪等人測定,砲彈在各個距離彈道下降的高度,然後把這個高度代入炮尾標尺,射擊目標越遠、標尺越高。砲手用標尺、砲口準星和目標對成三點一線時。砲身的仰角就越高,能打中遠處的目標。

    四百米的標尺,幾乎與砲身齊平了,砲手們把標尺和砲口準星,牢牢的套在了敵船吃水線的位置,海面上船身上下起伏,等接近到了四百米,便要在起伏中正巧對準敵艦的​​那一瞬間炮。

    陳家的雁翎陣兩翼向中央合攏,陣型變得近似圓弧,釣魚島號帶著敏號虎號一起轉向,進一步靠近了左翼翅膀尖兒上的陳昱座船。

    連續遭到三輪砲擊,這艘海盜船上的人已經嚇破了膽,三爺許的銀錢、女人,總要留著命才能享用啊!聽到三爺上甲板架弩機的命令,人人畏縮不前。

    陳昱立刻讓自己地親兵督戰,連續斬殺了兩名小嘍羅,海盜們才爬上前甲板,畏畏縮縮的操作兩台弩機,絞盤上弦、裝弩箭,點燃箭上的火油。

    可惜,他們永遠沒機會射了。

    虎號剪式船船的三斤炮,搶先出了怒吼。

    唐浩知道自己一門砲打實心彈沒什麼威力,裝的是霰彈,虎號在釣魚島號外側,更接近陳昱座船,三百米,正是霰彈揮威力的距離,見敵人準備射弩箭,唐浩便先打出了霰彈。

    1號霰彈,薄鐵皮捲筒,內裝一兩重鉛彈40枚,射擊時火藥燃氣推動鐵筒在膛內高速前進,在出砲口的一剎那,薄鐵皮承受不住砲膛與外界巨大的壓力差而爆裂,四十枚鉛彈沒有了約束,呼嘯著橫掃前方的扇形區域。

    鉛彈如同一窩馬蜂,在空中翻滾著飛向敵船,它們地度達到每秒四百米,每一粒攜帶的動能過6000焦耳----是普通弓箭的50倍,人體被它擊中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陳昱座船甲板上的嘍羅,用自己的悲慘遭遇詮釋了霰彈的威力。

    有個大鬍子海盜,戰前還吹噓著自己姦污百姓婦女的豐功偉績,現在,他被霰彈打中了身子,柔軟的鉛具有良好地停止作用,把動能不折不扣地釋放出來,他胸口的掩心甲被打地粉碎,胸口多了個血盆大口,根本分辨不出裡面是些什麼,因為一切都被絞成了碎渣。

    更有倒霉的人,有幸同時被數枚鉛彈命中,整個人變成一團肉餡……

    那個替陳昱包紮傷口的親兵,也作為督戰隊上到了甲板,他正欣喜的現自己軀幹完好無損,突然間感覺到左手不知道在哪兒去了,對,整隻左手不存在了,上端還殘留著白森森的骨茬儿。在巨大的動能作用下,被擊中的肢體立刻化為烏有,不管是皮膚肌肉還是骨骼,碎裂成一蓬血雨,絕對沒有長寬過一寸的存在。

    沒有哭叫,沒有呻吟,這地獄般的情形,即使是殺人如麻的海盜,也嚇得丟掉了魂魄。僥倖未曾受傷的人,眼中也沒有了神采,木木呆呆如同行屍走肉。 “搞什麼!怎麼還不射?”陳昱從中艙走上前甲板,然後就再不能挪動一步。眼前,是真正的血池地獄,所有被打中的人,都已經不成人形,肌肉骨骼怪模怪樣的扭曲著,像十八層地獄中放出來的惡鬼。陳昱連一根小指頭都無法動彈,他從來沒想到,親手殺過上百無辜百姓的自己,居然也有害怕得不能動彈的一天。

    陳昱的噩夢還沒有結束,釣魚島號的第四次齊射開始了。連續響起的砲聲,比魔鬼的催命符更恐怖,讓他全身抖得像篩糠。

    不,這一下不是他在抖了,是船身被命中的震動。兩下、三下……

    “砲手兄弟們打得好!”釣魚島號上的望手興奮的大聲叫道。四百米的距離,他清楚的看見至少命中十發,其中六發打在了水線上下。

    砲手們停下了砲擊,現在已沒有必要了。大股的海水,湧入敵船,船身開始傾斜,堵漏、排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挽救它,船隻緩慢而不可阻擋的傾斜、下沉。

    殘存的海盜們從兩舷跳進海裡,拼了命的朝遠處游去,他們,在和死神賽跑。

    大量海水的湧入,使船體結構受力達到了極限,木製船身出“嘎--嘎--”人的擠壓、摩擦聲,突然間,像是虛空中有個巨大的拳頭砸在了它上面,船身出噼劈啪啪的聲音,瞬間斷成了兩截,嘩啦一下沒入水中。

    船舶沉沒處,海面上攪起一個大旋渦,像是大海突然張開了饕餮大口,把船身、零零碎碎的東西和還沒遊遠的海盜一口吞下。

    良久,漩渦消失,破爛木板和其他比海水輕的東西浮了上來,船上的三百名海盜則沒剩下幾個,在海水中努力掙扎求生。

    三弟兇多吉少了!陳懿眼睛血紅,走上將台,一把搶過大漢手上的鼓槌,親自擂鼓,命令艦隊以最快速度衝擊。

    速度上的巨大差距讓一切都成為徒勞,不但沒能追上琉球船,在追擊過程中,侯德祿如法炮製,在400米距離上兩輪齊射,又擊沉了一艘陳家的船,把陳懿氣得吐血:這個距離,漫說衝角拍杆,就是床子弩都沒法使用,只能活生生挨揍!

    侯德祿好整以暇的下達命令:船身打橫,換一側船舷的砲組炮,讓打了六輪齊射的右舷砲手們休息休息。

    不過他沒悠閒多久,陳懿很快恢復了理智,命令所有船隻散開,分頭強行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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