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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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34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2
正文 三十章 承包商


    “大漢帝國的工業化,是在土著居民的血汗中建設起來的。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

    ——卡爾.弗里德里希在《資產論》中如是說

    鐵礦山通往鋼鐵廠的道路,一個瘦弱的土著小女孩佝僂著腰,背篼裝著幾塊沉重的礦石,和她弱小的身體簡直不成比例,像一座大山壓在背部。她咬緊牙關,因為用力,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竭力邁動兩條麻稈似的腿,向鐵廠走去。

    因為身體差,走不了多遠,她就要停下來歇口氣,擦擦汗水。

    有什麼辦法呢?阿爸被山越人捉走後就再沒了消息,留下阿媽和三個弟弟,阿媽從白天忙到晚上,種芋頭、捕魚,自己替阿泰頭人放羊,還是餵不飽三個嗷嗷待哺的弟弟。

    幸好善心的漢人大老爺辦起這個鐵廠,每背百斤這種褐色石頭,就能拿到28個銅錢。就算身體瘦弱,山花也要一次背上50斤,一天兩次就能到手28個錢,能換半斤多鹽,或者十個蛋,或者將近一斤白米呢!

    呀,是阿泰頭人!小女孩正要把背篼背上肩,就看見阿泰頭人從鐵廠方向走來,忙低著頭恭恭敬敬的站在路邊。

    “阿泰,你越來越胖了,老實說,你貪污了多少錢?”楚風嬉笑著拍打阿泰圓滾滾的肚皮,這傢伙挺著個大肚子,越長越像西太平洋某島國的國王了。

    楚風非常清楚,這個外表忠厚的頭人絕不是個活雷鋒,他到處宣揚自己承包了楚大總督的鐵礦,號召族人前來搬運。

    阿泰從楚風這兒拿的是每百斤三十文,其它部落的人來搬,他只給26文,自己部落的來了,他給28文,結果整個部落的人都對他感恩戴德,甚至有小的部落主動要求和他合併。

    每百斤礦石扣2-4個銅錢,現在的阿泰,已經富得流油。楚風心中哀嘆:唉~淳樸的土著人吶,被我教壞了。

    低著頭的山花十分驚訝,阿泰頭人在族中隨時都是威風凜凜,誰要是冒犯了他,輕則鞭子抽,重則棍子打,什麼人敢隨隨便便把他的肚子拍的啪啪響,他還一點兒不生氣?簡直不可思議!

    稍稍抬起頭一看,哦,原來是那個漢人大老爺,怪不得呢,前天還聽黑豹哥說漢人都是天上下來的神仙,這位楚老爺,就是神仙中最厲害的一個,咱們平壩人的頭人,怎麼敢跟漢人比呢?

    嗯~眉清目秀,模樣還算端正,就是皮膚黑了點~~土著小女孩剛抬起頭來,楚風就認出她了,這就是那個發現鐵礦的放羊女,後來還是她帶路去的礦山呢。只不過兩人沒說幾句話,因為她在隊伍前面引路,楚風在隊伍中間——坐著土著人抬的滑竿。

    “這麼小就來背礦石啊,上次給你的鹽巴、白米都吃完了?”楚風和藹可親的扮演著領導下鄉訪貧問苦的角色,只不過土著女孩傻呼呼的瞪著他,一點兒也不配合。應該趕緊說兩句“楚大人的富民政策好,俺們平壩人的生活都富裕了,大米白面都吃不完,還用上了八輩兒都沒摸過的鐵器!感謝自治zf,感謝楚總督”,這樣才完美嘛,才能上西西TV嘛。

    現在這附近的土著都會說兩句漢話了,山花當然聽懂了楚風的話,只不過,她從來沒有收到什麼白米、鹽巴呀!

    一臉茫然。

    咦,沒聽懂嗎?楚風又放慢說了一遍

    阿泰急得快要瘋了,在楚風背後使眼色、做鬼臉,無奈山花是第一次和“漢人大老爺”這樣天神般的大人物面對面說話,小女孩緊張得快要暈了,根本沒注意阿泰頭人的動作,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沒有麵粉,也沒有鹽巴。”

    楚風臉色一下子沉了,阿泰的心也跟著沉到底。

    拍了拍阿泰的肩膀,楚風沉聲說:“老兄,你也太貪了吧?給小女孩的東西,也不放過?”

    阿泰和漢人接觸多,漢話也說得流利了:“我、我,她是我的牧童,撿到東西,也該歸我嘛。”

    儘管很怕楚總督,阿泰還是捨不得各有百斤的大米和鹽巴,他在心裡反复掂量,覺得楚風不至於為了這事翻臉,才強詞奪理的辯解。

    楚風嘿然一笑,拖長了聲音說:“我那煤礦,還有挖粘土、挖石灰的工作也準備包給別人……”

    阿泰眼睛一亮,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楚大人,我明白了,我馬上就把鹽巴和米給山花家里​​送去!”

    楚風背起手,施施然走開。阿泰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還算清秀的山花,若有所思。

    其實楚風沒有阿泰想的那麼猥瑣,他只是覺得,如果找到礦石的人得不到應有的獎勵,會嚴重挫傷土著人尋找“奇怪石頭”的積極性,破壞自己開發寶島礦產的計劃。

    挖粘土、石灰的工作交給了阿泰,但沒把煤礦給他。

    就是那個被楚風從山越人手上救回來的鄭發子,他踏進總督府,表示自己願意承攬煤礦的挖掘工作。

    楚風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你?你準備招人來幹?現在開荒的男人不到兩百個了,不能讓你招工。煤礦這種低技術含量的活兒,我要讓土著人來幹。咱們漢人嘛,要搞更加複雜的高科技行業。”

    “大、大人,我就是要招土著人來幹。”鄭發子摸著後腦,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還能招來土著人?”

    楚風大驚,細問才知道,鄭發子就一窮大膽,上次差點被山越人吃掉,回來沒幾天他又挑著擔子踏​​上了商路。得益於漢軍剿滅莽岳部落的赫赫聲威,得益於那座早已白骨化的京觀的震懾,他的商業活動開展的非常順利,到現在,已經僱用了三個漢人、十一個土著人,在五個部落設立了常年經營的貿易點。

    聽說恩人楚總督把鐵礦石的開採搬運承包給阿泰,鄭發子就留心了,到各個部落去吹風,發現絕大多數土著都願意替漢人做工,於是趕緊來毛遂自薦。

    楚風想了想,覺得目前在土著人事務上過於依賴阿泰,確實不符合風險分散的原則,鄭發子既有此心,就成全他了吧。

    “好的,煤炭挖出來,再運到鐵廠,我每百斤也給你30文。”

    “總督大人,不需要那麼多,給我20文就足夠了。”

    唔?楚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主動降價的商人少有啊,“這麼低呀,別是因為我救過你吧?那是每一個合格統治者都應該做的,若是其他人被捉走,我也會……”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鄭發子搖著手說:“小民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做生意須當將本求利。若是為了報恩就虧本做,小民的家底耗得起幾天?做不下去,誤了大人的事,豈不是好心反倒辦壞事麼?”

    “我算過了,每天20文實實在在有賺。其一,煤礦距離鐵廠近,費工本來就少些,20文不會虧本;其二,那條路地勢平坦,等我做幾個月存些錢,就把它鋪好,用牲口拉車運煤,那就賺得更多了。”

    “其三嘛,”鄭發子鼓起勇氣說:“若是我要30文的高價,楚大人將來必然會覺得價格過高,我的生意就不長遠了。”

    楚風哈哈大笑:“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從山越人的嘴裡救下個商業天才!行,你也不用等幾個月了,我現在就借給你五百貫錢,水泥、石灰也優先賣給你,去把那條路修好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3
正文 三十一章 鋼鐵是這樣煉成的


    是時候點火煉鐵了!

    把煤礦、鐵礦、挖粘土、挖石灰的工作,全部勞務轉包給鄭發子和阿泰,騰出一百個青壯勞力,再把鹽場、磚窯、水泥窯工人中有打鐵經驗的人置換出來,加上船場的二十多個鐵匠,琉球鋼鐵廠有了一百三十名工人。

    前些天,按照楚風制定的操作規程,他們已經模擬演練了七次,確保煉鐵的過程中不會手忙腳亂。

    高爐經過了八天的低溫烘烤,經過仔細檢查,沒有一點可疑的裂紋;滑輪組、飛輪、水車的軸承、滑車、活塞式風箱等等活動件,在工人模擬演練的後面四次,試著空轉過,每次的情況都非常好,現在上足了油,運轉起來沒有一點阻塞。

    “祖師爺爺保佑,煉石成鐵,打鐵成鋼……”馮火山雙手捻起三注香,在蠟燭上點燃了,虔誠的舉過頭頂,拜了三拜,再插到太上老君塑像前的香爐裡。

    江南鐵匠行中,都以太上老君為祖師爺,二月十五老君誕,前一天鐵匠各家都為祖師暖壽,吃長壽麵;誕辰當天帶家中男子到老君堂祝壽,隆重舉辦儀式。

    因為太上老君是鐵匠的祖師,道士自然成了鐵匠們的師弟,所以道士化緣到鐵匠鋪,要主動向師兄問好,鐵匠予以熱情接待。道士若不守規矩,鐵匠就要罰道士跪在打鐵爐前認錯;要是道士還不認錯,鐵匠可以用鉗子、鐵鏟打道士,甚至將火爐翻過來套在道士頭上,俗稱“戴紗帽” 。

    在楚風看來,這顯然是早期道教煉丹行為與金屬冶煉生產之間曖昧關係的佐證。他拒絕了參與祭拜,但饒有興趣的觀看了整個過程,當儀式結束後,他拿起松脂火把,從底部出鐵口扔進了高爐。

    出鐵口的活門是用生鐵做的,內側敷了一層厚厚的耐火泥。等爐中陣陣青煙從口子裡倒捲出來,馮火山的大徒弟張驢兒趴在口外,瞇著眼睛朝里面看了看,“師父,燃得旺勒!”說罷順手關上了活門。

    馮火山一揮手上的小旗:“鼓風!”

    二徒弟沈熾站在風箱旁邊,見到師父發令,他立即扳下機括,巨大的水車在水流沖擊下緩緩轉動起來,引流渠中的水沖擊著擋水片,把由搞出流下的動能傳遞給水車,再由偏心輪把水車的旋轉運動變成風箱活塞的往復運動,伴隨著一陣陣唧唧嘎嘎的木器轉動,新鮮空氣從風道吹進高爐中。

    起初水車轉得慢,鼓風機的風壓小,爐內供氧不足,從爐頂冒出濃濃的黑煙,隨著水車越轉越快,爐內氧氣供應充分,冒出的煙就由黑轉青,由青轉白,顏色越來越淡,最後,一大股火焰歡快的升出爐頂。

    除了木炭,爐內還裝了些經過洗选和土窯煅燒的鐵礦石,另有石灰石作為造渣劑,現在火勢大了,可以繼續加料。

    沈熾扳動機括,和水車聯動的絞盤轉動起來,通過滑輪組,拖拽高爐加料翻斗車的繩索慢慢收緊,翻斗車就沿著30度斜著的滑軌爬上高爐頂,底下的人一扯控制索,車內的礦石就倒進了高爐裡。翻斗車又慢慢的退回來,工人們把木炭鏟進去,它就又一次爬上爐頂……

    有人點燃了預熱池裡的煤炭,進爐的空氣經過預熱,吹進爐中加劇了燃燒反應。

    木炭和鐵礦石相見恨晚,在熾熱的高爐內郎情妾意,擁抱著、翻滾著,釋放的愛火沖出爐頂直撲天際,交媾的*一浪接一浪。

    所有人都呆在爐旁,觀看這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景,只有楚風看了一小會就四下溜達。中午飯後,馮火山跌跌撞撞的跑到他面前,臉脹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太、太他嗎的快了!東、東家,快去看,已經燒成鐵水了!”

    楚風給他倒了杯茶,“老馮,淡定,保持淡定。”

    馮火山能不激動嗎?以前他見過師父彭祝融煉鐵,那高爐比東家這個小得多,一次出的鐵也少,可費的功夫、費的木炭卻多幾倍,沒有一天一夜,休想化鐵成水。

    現在呢,才半天時間,放以前鐵礦石還沒燒紅呢,這裡就煉成水了!

    這不奇怪,想想夏天吃火鍋的時候,如果空調正對著火鍋吹,是不是很久都燒不開呢?煉鐵也是這樣,常溫下攝氏二十來度的空氣,吹進上千度的高爐內,無異於火上潑冰水,爐內木炭既要加熱鐵礦石,還要把空氣燒熱,這空氣剛剛燒熱了,又從爐頂跑了,風道吹進來新的冷空氣。可憐的木炭兄,像是玩了“七星伴月”,再狠的猛男,他也挺不住啊!

    空氣預熱就不一樣了,木炭正和鐵礦石**呢,這邊上千度的熾熱空氣還給他吃偉哥,那火勢,就應了川渝人的一句俗話:“雄起,雄起!”

    從高爐側面的觀察口可以看到,鐵水聚在爐底,呈現出迷人的橘紅色。應該開爐出鐵了!

    張驢兒穿上了厚棉衣作防護,手持長柄鐵鉗,把高爐下部出鐵口的活門打開,頓時鐵水跳躍著奔流而出。

    這些鐵水混合著爐渣,鐵重而渣輕,爐渣大都浮在面上,大塊點的在溝槽上就被一塊生鐵做的擋板擋下來,工人們拿著長鐵棍子,把爐渣扒到一邊。

    此時用於澆鑄的溝槽大開,地上早就擺好了模子,除掉大塊爐渣的鐵水,從溝槽流進模中,鑄成一個個六寸寬、五寸高、一尺長的生鐵塊,鐵比重7.8,每塊生鐵錠子按照宋制合一百一十斤左右。

    不一會兒,鑄了兩百個生鐵錠子。

    馮火山已經傻了,福建最大的高爐,一爐出鐵萬斤,可這地下擺著的,就有兩萬多斤了!他猛掐了一下大腿,顫聲道:“東家,我沒看錯吧?兩萬多斤生鐵,天下最大的爐子,也得足足煉上三天三夜吶,這才不到半天…… ”

    楚風笑笑,15立方米的高爐有效容積,即時以較低的利用係數,比如3計算,每天也能煉出45噸鐵。

    兩萬多斤生鐵錠子,還不到一天產量的三分之一呢!

    生鐵夠了,張驢兒關上用於澆鑄的溝槽,打開通向炒鐵爐的溝槽,鐵水流進燒了小半個時辰的炒鐵爐。

    反射式炒鐵爐外觀像個功夫茶的茶杯,但杯底和杯壁是中空的,鐵水裝在杯中,煤炭在杯子底部燃燒。火焰通過拱形茶杯璧,把熱量反射到杯內對鐵水加溫,然後從煙囪裡抽走。

    煙囪剛離開爐子的一段,就埋在鐵水流入的溝槽底下,起到預熱鐵水的作用,而接下來的一段它和進氣風道糾結在一起,將鼓風機送來的新鮮空氣升溫,最後才把溫度降低了的煙氣排到空氣中。

    加熱爐中鐵水,對入爐溝槽上的鐵水預熱,為吹入底部燃燒室的空氣加溫,火焰一路發揮餘熱,最後才變成一縷煙氣消散在空中。

    節能減排,人人有責。雖然琉球廠的技術水平,和後世京津唐地區的鄉鎮地條鋼廠比都還很有差距,不過環保節能意識領先了整整八百年。

    燃料和鐵水完全隔離,就可以使用煤炭了,直接挖出來就用,比需要在窯裡燒製的木炭成本低多了,反正不和鐵接觸,硫、磷等有害物質不會摻進鐵水里。

    此時鐵水經過加熱,已經泛起星星點點的亮光——那是混在鐵水中的細小爐渣。沈熾開動了攪煉設備,爐頂的大圓盤慢慢旋轉,帶動三根熟鐵棍子在鐵水里轉圈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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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二章 百煉神鋤


    高爐煉出的生鐵水,含碳量在百分之三左右,一經攪動,碳和空氣中的氧在高溫下劇烈反應,產生二氧化碳,放出大量的熱。鐵水開了鍋,氣泡咕嘟咕嘟的冒,把爐渣推到爐邊堆積起來。

    生鐵熔點約1100-1200攝氏度,純鐵則高達1535度。當碳與氧氣結合,生鐵水中的碳含量逐漸降低,它的熔點就逐漸提高了,於是炒鐵爐中的鐵水變得濃稠,由清湯到醬汁,由醬汁到果凍……最後聚成一個個外形很可愛的鐵團兒,頗有點像魔幻世界的史萊姆膠質怪。

    這些可憐的膠質怪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挨打了。

    停下攪拌,工人們用長鉗子夾起鐵質史萊姆,放到鍛錘下面敲打。丁丁噹噹一陣響,鐵團中的碳元素以單質石墨的形式被擠了出來,和內部的細小渣滓、表面的氧化鐵碎屑一起,因為高溫而在空氣中化作了點點火星。

    這個鍛打只是為了除去雜質,工藝非常簡單,就用鉗子夾著在鍛錘下隨便敲打幾下,沒有特別的要求。熟鐵在高溫下很軟,所以造型容易,時間一長,學徒們的作品什麼形狀的都有,鐵餅、鐵棍、鐵團兒……直到一個月後,沈熾拿精鍛錘,為師父敲了個抽象派的頭像,馮火山才宣布今後一律敲成鐵棍,不得任意造型。

    楚風對此表示惋惜,因為他覺得那個頭像很有畢加索的風格,讓沈熾發展下去,很有可能少了一個煉鋼工人,多了個藝術大師。

    鍛打熟鐵的過程比較耗費人力,幾十斤的鐵塊,夾起來是要膀子力氣的。好在學徒很多,一百多人,每人敲一塊還得排隊上,搶不到的踮著腳尖伸著脖子在後面看。

    捱過敲打的所謂“熟鐵”,其實並不是現代教科書意義上的熟鐵。國際冶金界沒有生、熟鐵這種說法,現代鋼鐵工業上,含碳量小於0.02%的國內稱熟鐵,國外稱純鐵,質地非常柔軟;含碳量在0.02%-2.11%的叫做鋼;含碳量在2.11%以上的國內稱作生鐵,國外稱鑄鐵。

    而在中國古代,以高爐直接從鐵礦石煉出來的稱作生鐵,以經過炒鐵爐(炒鋼爐)炒煉的為“熟鐵”。這種“熟鐵”的碳含量,和炒煉時間成反比,炒得久,碳氧化得多,鐵的碳含量越低,反之亦然,所以其碳含量能在0.01%-1.5%之間浮動,包含了現代意義上的“純鐵”和“鋼”。

    所以古代炒鐵等於炒鋼。只不過工藝很難把握,炒出的成品以鐵和中低碳鋼為主,狗屎運好的能碰上一兩塊高碳鋼——概率和彩票中獎差不多。

    籠統的說,鋼鐵產品中,碳含量越低越柔軟,越高則越脆、硬。中低碳鋼柔軟,用來製作刀劍則不鋒利,古人也把它視作“熟鐵”,只有高碳鋼的韌性、硬度、強度符合製作武器的需求,古人才認為那是“鋼”。

    碳含量的高低決定了鋼鐵的軟硬,於是通過被鍛鎚敲打時的表現,有經驗的鐵匠能夠分辨那是塊軟鐵,還是能製作寶刀寶劍的好鋼。

    “師父,快來看,我敲的這塊可能是鋼!”有個小學徒驚喜的叫道。

    顯然,這個學徒判斷失誤,馮火山親手夾著那塊鐵敲了幾下,“還不行,這鐵做菜刀、錛子足夠了,打寶刀寶劍還差得遠。”

    張驢兒沉穩的說:“師父,您能看看這塊。”

    鍛錘的每一次敲擊,火花濺射,卻敲不出多深的印痕,那塊鐵團又韌又硬,顯然是上好的純鋼!

    “這、這是真正的寶鋼!”馮火山激動的向楚風跪下,聲音都在發顫:“東家洪福齊天,東家是南斗星君下凡!第一爐炒鐵就出精鋼,打鐵三十年都沒見過啊!”

    楚風一臉淡然:“概率罷了,以前你炒鐵,每爐炒多少?我炒一爐是多少?這麼多鐵,工人們從炒鐵爐裡夾出來的有先有後,鐵也就生熟不等,從純鐵到高碳鋼都有,總能碰上幾塊好鋼。”

    馮火山恍然大悟,以前炒鐵先將生鐵捶成碎片,和木炭一起放入比這個小​​得多的炒鐵爐裡,風箱從爐子頂上鼓風。

    燒得久了,生鐵融化,再拿棍子攪拌,直到鐵凝聚成團,最後取出鍛打擠渣。

    這樣一次不過炒幾十百多斤鐵,楚大人的炒鐵爐,直接用高爐煉出的鐵水,一次炒鐵上萬斤,相當於以前炒百多爐的鐵,出一兩塊精鋼,實在不值得驚訝。

    “東家,這塊鋼,能不能讓我來打?”馮火山搓著兩隻大手,一臉興奮的說。

    楚風點點頭,鋼材,以後會有很多的,不稀罕。

    “得勒!”馮火山高興地夾起鋼錠,先放到火上燒得通紅,再用鏨子敲下大約三斤重的一塊,放到精鍛錘下敲打。

    他邊敲邊和圍攏來的徒弟們講解:“我這種鍛打法,打出來的就是百煉鋼,做成寶刀寶劍,可以斷金切玉,砍頭平過、殺人不見血。唉~還是年輕時和師尊彭祝融學的,自到船場,不是鑄鐵錨就是幫大傢伙打點農具,好久沒鍛過刀了,也不知手藝回沒回潮。”

    鋼錠被鍛鎚敲成了薄薄的一片,溫度降低,鋼鐵燒透的金紅色消退了,馮火山又把它放到鍛爐上燒得紅熱,拿鏨子敲了中間幾下,鐵鉗一用力,就從中間折彎了疊在一起,再放到鍛爐下敲打。

    鋼片再次被敲薄,再次折疊,冷了就放到鍛爐上加熱……所謂百煉鋼,是指每回爐加熱一次叫做一煉,回爐百次稱百煉。當然在沒有使用水力鍛錘的時代,一般是師父拿鐵鉗夾鋼片,徒弟拿鐵鎚敲打,人力掄鎚敲得慢,敲不上幾下鋼胚就冷了,必須回爐加熱,折疊一次往往要回爐四到六次,所以百煉鋼也就折疊18-25次。

    水力鍛錘每分鐘敲擊150下,密如鼓點般鍛打到鋼胚上,比人力快了豈止十倍?

    “真是太快了!張驢兒,沈熾,你們倆小王八蛋享福了,站著看師父打鐵。想當初你們師祖爺打百煉鋼,師父我在邊上掄錘子,整整三天兩夜沒合眼,兩邊膀子腫得透亮……”

    張驢兒專心看師父的動作,沈熾笑著說:“師父嫌咱們太清閒?好啊,把水力鍛錘拆了,我替您掄大錘,不過——三天兩夜我掄錘的累死,您老拿鉗子的,不也去了半條命?”

    “去去去,你個養不熟的狼崽子,淨和師父鬥嘴。”馮火山嘴上給徒弟們憶苦思甜,手上的活兒可沒停下來,水力鍛錘打得快,鋼胚折疊一次才回爐一次,二十次回爐就折疊了二十次,達到百煉鋼的水平了。

    現在要用鍛錘給鋼胚成型了,最後回爐加熱了一次,馮火山把它拿到鍛錘下,乒乒砰砰的一陣敲,漸漸顯出形狀了。

    只見那東西為長方形,中間拱,兩邊彎,前端平,後端圓——眾人面面相覷:這不是個鋤頭嗎?

    馮火山懊喪的一拍腦門:“啊呀,平時打農具打得多了,不自覺打成了鋤頭。”

    只見那鋤頭上雲紋若隱若顯,如流水、如星漢,寒光閃閃、劍氣沖霄,直有掛於壁上作龍吟之態。

    楚風眼睛直了:難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斷泥切土、挖地瓜平過、刨芋頭不見血的百、煉、神、鋤?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4
正文 三十三章 老君下凡


    泉州港,祝家開設的商舖。

    “好劍,好劍吶!”祝季奢撫摸著一把青瑩如玉的寶劍,就像撫摸著十六歲少女緞子般的肌膚。

    家世淵源,從小到大見過的寶貝多了去,但像這樣的寶劍實在沒見過第二把。劍身青光瑩瑩如鏡,屈指向劍脊上輕輕一彈,便“錚”的一聲龍吟,就算古之干將莫邪,也不過如此吧?

    如果把這把劍獻給伯顏丞相,恐怕家族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楚兄,這把劍能否讓與在下?小弟願以千貫易之。”

    楚風漫不經心的說:“一個失敗的實驗品,你要就送給你了。”

    是的,百煉鋼技術不過如此,在兩千年前當可稱雄一時,但和現代技術比起來,差距不是一點半點。僅僅是為了見識一下古代冶金技術,楚風才允許馮火山打了十把這樣的劍,當了解古代所謂百煉鋼技術的奧秘後,就禁止再做這種無聊的事了。馮火山和他的徒弟們得知這個消息,差點哭了,直到楚風拍胸脯保證會教給他們更好的鍛劍方法。

    但在祝季奢聽來,簡直不可思議:百煉鋼已是寶刀寶劍的最高技術,按楚風的話頭,似乎還有比這更好的?

    他試探著說:“難道,楚兄還有更好的劍?”

    “不錯。”楚風讓劉喜拿出了另外一柄劍。

    這是怎麼一柄醜劍啊,沒有劍鞘、沒有護手、劍柄是光禿禿的,連劍身也沒有疊鍛特有的雲紋,而是白亮亮的一片,看上去死氣沉沉,就像是塊磨光了的鐵片。

    祝季奢一下子噎住了:“楚兄、楚兄莫非是戲耍在下?”

    楚風高深莫測的笑了笑,“若是讓這兩柄劍互斫,祝兄以為,哪柄劍會斷?”

    祝季奢不忙著回答,先仔仔細細的看了那柄醜劍,確實沒有百煉疊鍛的痕跡,十足的一塊凡鐵嘛。 “楚兄說笑了,小弟願以千貫為註,賭這把百煉寶劍勝。若是小弟走眼,千貫奉上;若是僥倖,楚兄的寶劍便姓祝了,如何?”

    楚風大笑一聲:“看好了!”

    百煉寶劍匹練也似的森森劍光,向劉喜手上的醜劍卷去,兩劍相交,只聽得叮噹一聲響,半截兒劍尖墜於地上。

    斷掉的不是那把“凡鐵”,而是百煉寶劍!

    作為具有二十一世紀冶金知識的人,很容易發現百煉鋼的幾個致命缺陷。

    鋼的軟硬,與碳素密切相關,含碳量高則硬,低則軟。刀劍兵器,最理想的情況是外硬內軟,外硬則刃口鋒利,內軟則劍身彈性好、不易折斷。

    偏偏百煉鋼在反复鍛打過程中,鋼鐵外層接觸空氣,碳被氧化,鋼質因碳素降低而變軟;內部不與氧氣接觸,碳素減少得不多。如此一來,形成外軟內硬的結構,刃口軟不夠鋒利,劍身脆硬而不夠強韌。

    誠然,百煉鍛打有助於除去鋼鐵內部的渣滓,減少殘留渣滓的尺寸,從而使其成分趨於均勻,組織趨於緻密,細化晶粒,改善鋼的性能;但含碳量分佈不協調,是它不可避免的缺陷。

    聰明的中國工匠用局部淬火部分解決了這個難題。鋼件經過淬火,從金相學上看,維氏硬度400左右的奧氏體,轉變為1000左右的馬氏體,簡單的說,就是變硬了。

    馮火山打成鋼劍,淬火時,他穩穩的平夾劍身,只把劍尖和兩側的刃部浸入水中,一陣白霧滋滋響著騰起,這樣就只有鋒刃部經過淬火變硬,劍脊仍然相對柔軟,這樣就得到了外硬內軟的寶劍。

    磨製、安柄、裝鞘,馮火山捏著自己打造的寶劍,洋洋自得,現在,輪到楚風出手了。

    “我就用這塊鐵煉劍吧。”

    當楚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瘋了,因為那是最軟的一塊熟鐵,拿去打鍋鏟都嫌軟的熟鐵。

    “張驢兒,把那塊鐵給我稱稱,再打成鐵片裝到坩堝裡面。把上好的木碳磨成粉,給我弄個半斤。對了,石灰也弄點細粒的。”

    看看不像開玩笑,說話有條理也沒瘋,只好按他說的去做,張驢兒一會兒辦完了事。

    大家看著楚風拿塊小石頭,蹲在地下寫寫算算,很快抬起頭來:“碳粉要三兩半,石灰少點,都放坩堝裡,給我攪勻了。”

    石灰、碳粉、鐵片,全裝在坩堝裡,像是盤披薩餅。它被送進了烘箱,哦不,是耐火磚做的坩堝爐。

    底部進風,頂部煙囪抽風,煤炭堆到坩堝四周——燃料和鋼鐵不接觸,所以使用便宜的煤炭。

    點火之後四個小時,鐵片完全化作了鋼水,和碳粉融為一體;造渣用的石灰粒浮在鋼水的表面,把磷、硫等有害物質盡可能的吸附到自己身上。

    等它自然冷卻,連鍋端出來,把坩堝砸碎,敲掉鋼渣,得到了非常純淨的鋼餅。

    這是碳含量被嚴格控制在0.77%左右的共析鋼,它在紅熱狀態下自然冷卻,到723攝氏度時內部生成多邊形珠光體組織,片狀的鐵素體和滲碳體平行排列,從金相學上看,其強度硬度和加工性能都很優秀,特別適合調質。

    “從鋼錠上截下一塊,直接打成劍,不用百煉疊鍛。”

    張驢兒遵照楚風的指示,很快打出了劍型——不用百煉法,直接成型的速度快的很。

    該淬火了。

    張驢兒夾起鋼劍,準備像師父那樣局部淬火,只把劍刃放進水里。

    “全放進去。”

    張驢兒回頭一看,楚風的神情不容置疑,他一狠心,把劍全放進水里。

    “嘶—”的一聲響,一半是紅熱的鋼劍激起的水蒸氣,一半是圍觀工人們倒抽一口涼氣:剛才那打成劍的鋼餅,人人都看出是舉世無雙的好鋼,但楚風不許多層疊鍛,不能成百煉鋼,大家都有點惋惜;現在看到這麼淬火,這劍必然發脆,一旦與其他兵刃相碰,非常容易斷碎。

    豈不是浪費一塊好鋼了麼?真是暴殄天物啊!

    難道,楚大人還有回天之術?大家有點不甘心,盼著楚風再出妙招。

    直到楚風命令把鍛爐熄滅了,眾人這才死心,哀嘆著慢慢散去。正在此時,只見楚風操起劍胚插到已經熄滅的爐火中,攪動幾下又拿出來。

    “好了,現在可以拿去打磨開鋒,絕對是一柄神兵利器。”

    這、這是什麼意思?

    張驢兒將信將疑的拿到砂輪機上,一邊澆水避免退火,一邊打磨開鋒。不一會兒,粗磨出了鋒刃,楚風急著試驗,讓他不用細磨了,安上個簡易的劍柄就和馮火山打製的百煉寶劍互斫。

    結果和祝季奢看到的那次完全相同。

    馮火山的驚訝比他更甚。

    百煉寶劍啊!百煉!自乾將莫邪以來,制劍師的最高頂峰,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踩在腳下了?

    馮火山愣愣的看著斷掉的百煉劍,一時痴了。

    楚風知道原因。百煉鋼加工中反复折疊鍛打,層與層之間形成了氧化膜,多次折疊又造成金屬疲勞,所以鋒利的同時,也變得很脆,經不起大力碰撞。

    而共析鋼在淬火中形成堅硬的馬氏體,硬度極高;他在爐火熄滅後把劍插進去,使劍身加溫到500-600度,這叫做回火。淬火後回火,鋼鐵內部形成回火索氏體,變得更加堅固、強韌、鋒利無匹。

    淬火和高溫回火的綜合熱處理工藝,叫做調質。

    經過調質處理的共析鋼,和百煉鋼相比,在技術上超越了兩千年,他們的碰撞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不言而喻。

    楚風把這些知識用普通鐵匠聽得懂的語言,教授給這些鋼鐵廠工人。

    大家都豎起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像馮火山這種站在本時代冶煉技術高峰的人物,更是眼前豁然開朗,覺得楚風替自己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人群後面,年輕的小學徒指指老君塑像,問身邊的工友:“天哪,總督大人別是咱們祖師爺爺下凡的吧?”

    ―――――――――――――――――――――――――

    順便說一句,現代冶金學界關於百煉鋼的爭議很大,有三種觀點:

    1.認為百煉鋼是含碳低於0.5%的低碳鋼或熟鐵在鍛打過程中加碳粉,通過滲碳提高碳含量達到0.7%左右的高碳鋼。

    2.認為百煉鋼是含碳2%左右的高碳鋼或生鐵在鍛打中氧化脫碳,除去碳素降低到0.7%的高碳鋼。

    3.認為百煉鋼關鍵不在於碳素含量,而是反复鍛打除去雜質,並細化晶粒。

    貓跳認同2、3號觀點的綜合,首先,鍛打確能除雜並消去疏鬆多孔的結構,3成立;其次,現代科學分析,百煉鋼內部碳素高而外部低,這只能是脫碳的結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5
正文 三十四章 離經叛道


    楚風沒要祝季奢的千貫賭注,“我不要錢,只需要你替我招徠做煙花爆竹的工匠,另外收購硝石,越多越好。”

    “楚兄要做煙花?”祝季奢奇道,“當今天下大亂,有心情放煙花爆竹取樂的人,恐怕不多。”

    楚風笑而不答。

    祝季奢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楚兄要做火藥!是了,火箭、火蒺藜、震天雷,皆是海上利器,楚兄縱橫琉球,自然用得上這般貨物!”

    是的,要造火藥。自從軍隊建設的第一天起,楚風就在思考一個問題:使用什麼樣的武器?

    給士兵配備長槍短刀,然後在戰前大講​​一段蒙古暴虐史,使勁兒灌輸民族主義,再扯著喉嚨喊一聲“Freedom!”,於是士兵們馬上小宇宙爆發突破了絕對領域超越寫輪眼到達黃金聖域,高喊著“滿塞”以一當十以十當百,蒙古兵當著披靡潰不成軍?

    拜託,西亞的伊斯蘭聖戰者、波蘭平原的條頓騎士團,都用血的教訓證明了這條路行不通,楚風絕不認為自己給士兵洗腦的能力超越巴格達的哈里發,以及羅馬教皇。

    或者尋訪名山大川,找到獨臂不死鳥騎士改之.楊遺留的“天外隕鐵之聖劍”,再苦修《幽暗地獄的九重禁咒》,終於得到光明神的眷顧,領悟至高神的究極奧義。先玩單騎討,把張弘範、李恆、伯顏一一挑落馬下,最後用改之.楊的超必殺技“西瓦大君主蒙哥之哀傷”,將忽必烈華麗麗的轟殺至渣……好了好了,睡睡也該醒了。

    朱元璋、朱棣兩爺子怎麼幹的? “神機銃居前,馬隊居後……首以銃摧其鋒,繼以騎衝其堅”,把韃子從江南一直打回了老家蒙古高原,還時不時的出塞去揍他們一把。

    有這麼成功的案例,完全可以復制嘛。琉球孤懸海外,又多山地,用不著馬隊,但火器完全可以先搞起來。

    TNT黑索今苦味酸達納炸藥顯然都不現實,黑火藥是目前最合適的選擇。原料需要硫磺硝石木炭,硫磺,寶島處於火山構造帶,海了去;木炭,用炭窯燒木頭;只有硝石,寶島上極少出產,必須依賴進口。

    好在大陸、東南亞、印度都有大量硝石出產,而且除了中國人沒有誰懂提煉技術,各國番商把整船的硝石運到中國來,再把提純後的“中國雪”運回去染布、造高檔玻璃。所以只要海路暢通,硝石的來源不是問題。

    楚風本想以每柄寶劍折錢千貫,換硝石五百擔,這麼好的寶劍,祝家總得買上幾十百來柄,那硝石就不用愁了。

    誰知祝季奢開口就是:“百煉寶劍,我買十把,這種神劍,只要一柄。”

    啊?

    祝季奢給驚訝莫名的楚風解釋:“物以稀為貴,多了,就不值錢了。楚兄要的硝石,其價低廉,我祝家保證在一年之內,每月奉送一千擔,惟請楚兄今後,不要再將此神劍賣出一柄!”

    祝家結交蒙古親貴,自然是將獨一無二的寶劍,送與最有權勢的人物,若是每個親王都送上一柄,那誰還稀罕呢?倒是弄巧成拙了。

    實際上祝家是以硝石換取寶劍的唯一專銷權,想通這個關節,楚風也就釋然,再次囑咐他幫忙尋找火器工匠,便告辭出門。

    本來可以直接回碼頭,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兩隻腳彷彿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走到秀王府門前,想拔腿離開,兩隻腳似有千斤重。

    沒辦法,在號稱“工大讀三年,母豬賽貂蟬”的某和尚大學苦苦煎熬,又身處號稱“羅漢堂”的冶金機械系這個全校性別比例重災區,咱們的楚同學除了看看海東某國的“動物世界”,研究一下人體生理問題以外,平時看見美女都要兩眼放綠光的,何況這個嬌滴滴脆生生活色生香的玉清郡主?實在是把他的一顆獸心全偷走了。

    呆立半晌,他才猛的一拍額頭:唉,楚風啊楚風,還沒清醒過來麼?天上的彩虹,你看得見,但抓不著!他狠下心,一跺腳,頭也不回的向碼頭走去。

    秀王府書房,玉清郡主伸出如玉的皓腕,托起香腮,盯著山牆下的書廚發呆,往日流光溢彩的杏核眼,現在卻顯得有些凝滯。

    福州傳來消息,玉清的父王趙與檡,以親王之尊出鎮瑞安府,對抗元將阿剌罕。

    父親來信請表哥往軍前效力,昨日與表哥說了,哪知他竟然說儒門弟子須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疆場廝殺不是讀書人的本分,故而一口回絕了父親的邀請。

    哼,表哥又在強詞奪理了,難道起義兵勤王的文天祥文丞相不是儒生,死守信州的謝疊山不是讀書人?玉清本想反駁,可看到表哥自以為是的樣子,忽然就沒了往日互相辯難為戲的心情,悵然回到王府。

    書櫥上,四書五經、資治通鑑、墨法釋道諸家書籍,滿滿的幾大櫃子。從小熟讀兵書戰策,精通文武治略,父親誇我十個男兒都不及,卻沒有機會一展胸中抱負。可恨啊,為什麼我不是男兒身?

    倒是那個海客,說的雖然離經叛道,卻有幾分道理。男人不能執干戈以衛社稷,整天要么空談正心誠意,要么盯著女子守什麼三從四德,難道你正心誠意、存天理滅人欲了,韃子兵就不來入寇?難道婦人三從四德了,元韃子便不會姦淫擄掠?

    甚至腦中冒出個離經叛道的念頭:便是朱文公起於地下,面對那些連字都不認識的生番,又能如何呢?和他們講講天理人欲?

    無數個從來沒有過的怪念頭,在此社稷危亡、山河破碎的時候,紛紛煩煩的湧上心頭。

    “我的郡主小姐誒,和孫少爺慪氣啦?”紅鶯端著剛用紅泥火爐煎好的茶走進書房,將茶杯放到書案上,嬌笑著說:“趕明兒我到孫少爺府上,叫他親自來給咱們家郡主賠罪。”

    “去去去,你自己想去找孫君罷了!”玉清被紅鶯逗笑了,“你呀,急什麼?通房大丫頭的命,跑不了。”

    被小姐說中心事,饒是長著一顆玲瓏七竅心的紅鶯也沒法反駁。

    是啊,做小姐貼身丫環的,一半都會陪著出嫁,做個通房大丫頭,那可是要為男主人侍寢的!

    那個女兒不懷春?既然是個通房大丫頭的命,小姐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丈夫了,自然巴望著他能年輕點、溫柔點。孫公子的相貌、學識都是一等一,青年才俊、文采風流,嫁給他不辱沒小姐的人品,也不辱沒了自己。

    更何況秀王爺在府中的時候,聽得小姐去孫家,都是笑呵呵的,看這意思,兩家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了,那自己不就……

    紅鶯被玉清頂到無話可說,這可是少有的。兩人從小在一塊,名為主僕、情實姐妹,郡主辯才無礙,但往往經不起這刁蠻小丫頭的胡攪蠻纏,今天佔了上風,玉清忍不住調笑道:“你呀你,若是心中裝著孫公子,我就不和你搶了。哪天就把你嫁過去得了,我就不嫁了,免得呀,爭寵爭不過你這嬌俏小美人兒!”

    紅鶯一急,小嘴兒劈裡啪啦:“哎呀呀,郡主自己變心了還倒打一耙!我還不知道呀,自打那個海客說了些混賬話,咱們的郡主小姐就整天胡思亂想的…… ”

    玉清臉色一正:“不可因人廢言,那人說的,雖然聽起來大逆不道,但仔細想想確有三分道理。只不過,一個見利忘義的海上番客,說這些也就是圖一時口快罷了,和前線一刀一槍搏殺的將士、和讀聖賢書的士子比起來,無異於雲泥之別。”

    “阿嚏、阿嚏!”楚風在回琉球的船上連著打了好個噴嚏,他莫名其妙的揉揉鼻子: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6
正文 三十五章 琉球一日


    經過幾個月的擴建,鹽田的面積擴大到八十畝,儘管天氣轉涼日照減少影響了生產效率,但生產能力仍然創紀錄的突破了每月三十萬斤。

    按照和祝家約定的價格,這些鹽價值一千二百萬文,或者一萬五千五百貫。楚風的鹽價格低於市場價三成不說,購鹽還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更不用買鹽引,傻子也知道該怎麼做。

    祝家從陝西鹽池、四川自流井和淮揚鹽場等傳統產鹽地逐步減少了採購量,現在對楚風的鹽巴是敞開收購。

    三十萬斤聽起來很多,但是三四口人的一戶,就算省著吃,一斤也就夠一個月。像泉州這樣的大州,就有戶口近三十萬,楚風的這些海鹽即使全賣到泉州,也只夠泉州人吃一個月。

    祝家私鹽銷售面向天下十七路再加兩河山陝,無數州縣,區區三十萬斤,真是“毛毛雨啦~”。

    況且以前大宋的官,有要錢的有不要錢的,有要臉的有不要臉的,私鹽還得偷偷摸摸賣;南宋朝廷垮台,北元派來的韃官都是要錢不要臉的主,送夠了錢,什麼禁榨什麼鹽引?都是狗屁!鹽巴隨便賣!

    海鹽生意從楚風最初擔心賣不出去,到後來的供不應求。當然他不會把海鹽全賣給祝家,自己留個三四萬斤,賣給琉球人吃,還有些小商販批發了海鹽去和土人換鹿皮鹿茸。

    僅海鹽一項,楚風的收入就超過了一萬五千貫,他用平價糧食、免費教育、低價住房、低稅率、高工資等等各種形式向社會轉移支付,極大的促進了商品經濟的發展。

    現在不但匠戶村的市面繁榮昌盛,就是附近的土著部落也受惠不少,比如最大的受益者阿泰,發財之後決定不再住竹樓了,他羨慕漢人的磚房,於是買回去大批磚頭水泥,正在部落中起造“頭人府”。

    今天是景炎元年十一月一日,琉球匠戶村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男女老少都出門,姑娘們想扯塊花布,婦人家出門買點菜蔬,小孩子嚷著要吃糖,男人們被妻兒老小拖出來逛街,面上擺出副心不甘情不願的神情,心裡卻早已樂開了花。

    “張三哥,你也出來了?”船場的帆匠陳蝦子和張福打招呼,這張木匠平時在船場裡喝了點小酒就吹牛,自吹自擂說什麼“不把老娘們治得服服帖帖,還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有點粑耳朵的陳蝦子,就常常被張福嘲笑,可是沒想到,今天他也會和老婆孩子一起上街。

    此刻壯壯實實的張福,左手提著個花布包袱,右手拎著隻大公雞,身邊的妻子嬌嬌怯怯的,卻是空著一雙手。

    見此情此景,陳蝦子就有點好笑。

    張福這個媳婦,是大戶人家偏房生的,知書識理人又漂亮,當年娶進門,可費了老鼻子勁兒,他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但這世上凡是怕老婆的人,卻都有一個毛病,就是最喜歡在外面吹牛能降服老婆,而且越是怕得很,越要吹得兇,張福自然不免此疾,現在被陳蝦子撞破,他面子上甚為尷尬。

    虧得張福有急智,開口對著媳婦大聲嚷嚷:“搶什麼搶,我整天鋸木頭,兩膀子力氣一天不用就要酸疼,提點東西咋啦?”

    張福媳婦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領著孩子去挑貨郎擔子上的小玩意。

    陳蝦子和張福寒暄幾句,張福還大大咧咧的說:“小媳婦,跟著大老爺們瞎摻合啥呀?老陳,咱們去喝兩杯酒。”

    他不過是隨便說一句圖個面上光,要真敢把媳婦孩子扔大街上獨自跑去喝酒,恐怕晚上回家之後,難免要跪一跪搓衣板了。

    陳蝦子一聽,正中下懷,拉著張福就往酒肆走。

    “咱們做工的,從來都是工場有活兒就乾,哪兒講什麼放工?楚大人宅心仁厚,每月給放三天工,正好,咱哥倆好好喝一杯。”陳蝦子早看穿了張福的老底,故意拿他開心。

    勤勞的漢族人民,從來不知道什麼休息日,不管工場工匠、商舖伙計還是士兵農民,一年到頭都在勤耙苦做,只有新年、端午、中秋幾天休息。

    楚風實行旬日休息制度,一月分上中下三旬,屬下的各個工場、小學每逢旬日,也就是每月的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除了必要的生產人員以外全部放假休息,值了班的在第二天補休。

    只有鋼鐵廠的高爐是連續運轉不能停,好在大量利用水力,工人的體力消耗少,於是一百二十人分為六個班,每天三班倒,另外的三個班休息,第二天輪替。

    每逢旬日,琉球市面上就像過節一樣,人們扶老攜幼的出來散散心,日子緊巴的買點小東小西,手面寬鬆的還要坐坐茶館、上上酒樓,任誰都覺得比在臨安還過得好些,沒有官府的苛捐雜稅,沒有韃子兵的死亡威脅,打心眼兒裡覺得這小日子,真比蜜還甜。

    可張福心​​裡,比吃了黃連還苦。被陳蝦子死死拉住,一步步走向酒肆,簡直就是比森羅殿裡走一遭還要難受。想跑吧,抹不開面子,往後船場裡自己還不得成大家的笑料?不跑呢,扔下媳婦去喝得醉醺醺的,晚上回家還有個好嗎?

    左右為難啊!

    剛要走到酒肆,嘿,巧了,路邊一群人圍著看熱鬧。好機會!張福拉著陳蝦子,三步並作兩步擠進去——他準備趁人多溜號,若是陳蝦子問起,就說被擠得失散,自己回家去了。

    人群中間,快嘴二嬸雙手叉腰和人吵架:“憑什麼交這麼多稅?老娘賣兩個雞蛋也要交稅,一個雞蛋才幾文錢?不交不交!”

    財稅科的徵稅員許顯揚打開一本冊子念道:“經調查,洪梅氏每日平均出售茶葉蛋五十個,得錢二百五十文,我琉球zf每十稅一,該稅二十五文,合月交七百五十文。”

    嘩,二嬸每日賣得二百五十文,每月收入接近十貫,這可當兩個工人的工資了呀!人群轟的一聲議論起來,沒想到小小一個茶葉蛋這麼掙錢。

    有人笑道:“二嬸硬是要得,一個婆娘家,當兩個男人用!”

    二嬸慌得連聲高叫:“我的媽耶,哪兒有這麼多?我每天賣的五十個蛋,只有十個是自家母雞生的,有四十個要找別人買,每天買雞蛋都要花一百二十文!天地良心,賺到自己手上的,實實在在只有百來個銅錢!”

    許顯揚一愣,問道:​​“是真的?”

    賣菜的胖丫,還有另外幾個街坊都出聲作證,二嬸叫道:“不相信,去我家看嘛,統共十幾個母雞和十來個半大雞崽,一天生得出好多蛋嘛?”

    許顯揚一本正經的算道:“哦,那要扣除你買生雞蛋的費用。二百五十減去一百二十,餘一百三十,十稅一該收十三文,一月即三百九十文。另外請你想一下,是和哪個買的生雞蛋,我好找他收稅。”

    雖然稅收一下子少了一半,二嬸還是有點不甘心,嘀嘀咕咕的說:“不是當初說的不收稅嘛……”

    “是不收農業稅,但要收工商稅,只要進入流通環節,出售牟利的都要收稅。”許顯揚把接受稅務員培訓時,楚風講的話說了出來,現場沒幾個人聽懂,二嬸更是眨巴著眼,一頭霧水,他接著解釋:“比方說你在臨安的時候,種田都要交稅,是吧?但現在,琉球zf不收農業稅,只收工商稅,也就是說,你自己種糧自己吃,我們不管;拿出來賣,就要收稅。”

    二嬸還有點不服氣:“皇糧國稅,那是天經地義。你這個是個啥子稅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7
正文 三十六章 一網打盡


    “稅收,是老百姓為了獲得公共服務,而向zf支付的佣金。”楚風笑盈盈的站在人群後面。

    “大家從臨安逃難到琉球,既然有三千多人在這裡,就難免會有單個人、單個家庭無法解決的需求,對內對外也會有矛盾產生。zf,就是大家公選的管家,替大家管這些事情。譬如說,山越人要吃鄭發子,漢軍就去把他救回來;小孩子要讀書認字,zf就興辦小學教他們唸書;劉喜管的警察,好像大家共同請的保鏢,替大家捉小偷、打強盜。”

    “zf做這些事情,都是要花錢的,這錢怎麼來?既然享受了服務,當然每一個人都應該出錢。”

    楚風說得通俗易懂,大家紛紛點頭,確實,請管家、請保鏢、請教書先生,沒聽說可以不花錢的。

    二嬸就問道:“假如有人就是耍蠻不交稅,那又咋樣呢?”

    楚風臉色一正:“zf收的大家的稅,替大家服務,如果有人享受了服務,卻不願意出錢,不是佔別人的便宜嗎?和到酒樓白吃白喝沒有任何區別嘛。遇到這種情況,zf當然就要請他吃官司,罰款,坐牢!”

    人群的議論聲一滯,大家都想起來了,這位整天笑嘻嘻的楚總督楚大人,曾經帶兵斬下山越人的二百多顆腦袋,現在還堆在村外的路口!

    就有人勸道:“二嬸,別犟了,琉球的稅,比起餘杭縣的魚鱗冊頁,實在低得多啦!”

    “我、我又沒說不交……”二嬸悻悻的從褡褳袋裡摸出三百九十個銅錢,遞到許顯揚手裡,換來一張完稅憑證。

    目前從商品市場上收得的稅款,還不足zf支出的百分之一,全靠楚風的私人財產支撐。現在就急著徵稅,不是為了那點稅款,而是培養居民的納稅意識,打造近代社會的基石,強化居民和zf之間的契約關係。

    幸好現在徵稅對像多是些小商小販,徵稅員只要識字、能簡單算數就行了,專業財務人員,還得讓張廣甫慢慢培養。

    “快、快去碼頭上看,鑽天猴他們打了、打了好多魚!”有人從碼頭上跑來,興奮地喊了一嗓子。

    “切——!打魚有什麼稀奇?”

    “一網打好幾萬斤的魚,你也見過?”

    啊!一網打幾萬斤? !

    街上的人拔腿就朝碼頭跑,就連二嬸都扔下煮雞蛋的爐子不管了。自打楚大人到了琉球,稀奇事兒天天有,不過從沒見他打過魚,這回又是哪個高人幹的好事?

    楚風不徐不疾的跟在人群後面,敏兒就知道,這回肯定又是楚哥哥弄出來的。前一段時間,阿娘整天和張嬸、楊嬸、馬大姐她們呆一塊兒,把楚哥哥從泉州買回來的好多漁網拆開,再縫成一張大網。

    好大的一張網咯,收攏了要堆一間房,攤開了,估計能把小學外面的操場罩上!那麼大的一張網,也該捕到幾萬斤魚嘛。

    這個楚哥哥,還有什麼他不會的呢?敏兒扳著白白胖胖的手指頭,實在想不出來。

    現在琉球村的建築格局,是在距離海岸不遠的地方,和海岸平行,從東北到西南方向成條帶狀。鹽場建在南邊三里外的海灣,村子北邊五里外是一條大河,船場就在河邊,開採石灰、粘土的地方和磚窯、水泥窯都在村子東邊一兩里內,煤礦在東北方向五裡,鐵礦在同一方向三十里,方向稍偏北一點再走二十里,就是阿泰的平壩人部落。

    船場有一處棧橋碼頭,主要為造船服務;村南頭也有個小碼頭,和村子挨得近,出海捕魚什麼的都是用這個碼頭。

    侯德祿站在船頭把舵,他把船開得非常平穩,因為他的水手們都在船尾,忙著起網。

    十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用盡全身力氣轉動絞盤,巨大的拖網,裝著整網活蹦亂跳的魚兒,慢慢的被拖到了船尾。

    楚風只聽說過拖網捕魚,這拖網長個什麼樣兒,的確沒見過。只是憑想像覺得既然拖在船後,就不應該是王大海平時撒網捕魚用的那種長方形魚網,就試著讓敏兒媽領著些婦女,把泉州買的上百張網縫成了網兜型,就是舀魚、捕蝴蝶或者格格巫抓藍精靈的那種網型。

    第一次試驗很不理想,這玩意兒在海水中根本不張開,像塊大抹布似的拖在船後面,連半條魚都沒撈到。

    還是王大海提供了思路:“楚哥兒,我平時打漁那網,四角是縫了鉛墜子的,它才往底下沉嘛。”

    對呀,要讓漁網展開拖在船底,網底部和網口下沿裝上鉛塊,網口上沿系上空葫蘆,這樣整張網不就張開了嗎?

    可楚風畢竟沒有經驗,這艘剪式帆船的船尾,臨時架設了收放網的絞盤,卻忘了設計將漁網吊起的設備。弄濕的漁網加上網中的魚,怕不有五萬斤,靠絞盤的力量,沒辦法把它從海中弄上船。

    於是岸上的人,就看到了無厘頭的一幕:飛剪船拖著一張大網,網中滿滿噹噹的幾萬斤魚,在海上開來開去,活像沒頭蒼蠅亂撞。

    有人扯著嗓子喊:“餵,你們怎麼回事啊?咋不靠岸?”

    水手的聲音從遼闊的海面上傳來:“沒辦法把魚拖上船……”

    “這還不簡單?到碼頭棧橋拋纜,我們幫你從海灘拖上岸!”

    岸上幾個力大的小伙子跑上棧橋,船上水手把拖網的纜繩拋給他們,這幾個小伙子抓著纜繩就向岸上狂奔。

    幾萬斤魚在網中左沖右突,力道何止千鈞?幸好魚兒們不懂團結就是力量,各朝各的方向遊。

    饒是這樣,拖網仍然逐漸向大海深處滑去。幾個小伙子一邊跑一邊放鬆纜繩,看得敏兒捏一把汗:為了那張大網,阿娘費了老鼻子勁兒啦,可千萬別被魚兒們拖到海底去!

    短短二十丈的棧橋,成了人和魚較量的路程,幾個小伙子知道憑自己肯定拉不住,只有一路松著纜繩,快點跑岸上去,人多才有希望。

    最前面的一個小伙子,纜繩捏在手上只剩下個頭子了,岸上的人等得心焦,有人一下扑出去,抓住了繩頭。

    一隻、兩隻、三隻,越來越多的手抓住了繩子,敏兒放下了心,大網和那些魚兒,跑不了!

    人們不顧被海水弄濕身體,紛紛站到海灘拉網,笑著、叫著、喊著號子,人多力量大,那滿滿實實的一網魚,終於被拖到了岸上。

    這些人,真、真是樸實可愛啊!楚風小小的感動了一把,隨即大聲喊道:“各位,多謝了!今天要不是大家援手,莫說魚,連網子都保不住。今天我請大家吃魚,這些魚,全都分了吧!”

    就搭把手還有魚吃,何況這是自己動手努力拖上岸的魚,眾人特別高興,大人小孩,一人提著幾條魚,興沖衝的回家。

    不過這魚多了也有人擔心:“瞧這情形,每天能打四五網,每網都是幾萬斤,咱們琉球才幾千人,咋吃得完呢?”

    楚風早想好了銷路:“吃不完可以賣嘛,鮮魚不好保存,做成鹹魚,賣給山越人。再賣不完的,曬乾了打成魚粉,拿去餵雞、餵豬,好得很!”

    “楚總督,那個魚粉,我、我能不能拿點去餵雞?”洪家二嬸在旁邊弱弱的問。

    “呵,我知道你會餵雞!”楚風正在興頭上,比比划划的說,“我告訴你個好方法,就是弄個通排的大房子,用鐵籠或者木籠子,一排排的架起來養雞。一間房子可以餵上千隻,一個人就管得過來,再餵魚粉、芋頭乾當飼料,雞長得飛快,你肯定發大財。”

    二嬸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聽起就是好,可惜沒得本錢搞。”

    “如果你願意辦養雞場,我可以給你借款,或者投資。嗯,這麼算,如果借款,一年還,利息三成;投資呢,我給你兩百貫,將來賺錢,你二我八。”

    二嬸抓著頭皮想了半天,最後作出了一生中最令她追悔莫及的決定:“借錢還是不穩當,算投資嘛。”

    “好的,你可以去找張廣甫拿錢了,當然,要打張合同。喂,等一下”楚風又把轉身朝財稅科跑的二嬸叫住了,“對了,雞舍要注意通風,地下撒點石灰消毒,嗯……我也沒養過雞,以前只在電視上看過,你要自己多摸索。”

    殿四?啥子東西喲?二嬸曉得這位總督大人經常說些大家聽不懂的話,也沒當回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06:06
正文 三十七章 新裝備


    “嘣嘣嘣”,總督府大門上的銅環被人扣響了,楚風開門一看,是那個發現鐵礦山的土人女孩,叫什麼山花的,她身邊還跟著頭小梅花鹿,柔柔弱弱的,頭還不到人腰高。

    阿泰把百斤大米、百斤鹽巴給了山花,告訴她這是楚大人的賞賜。

    呵,在平壩人部落裡,這可是筆不小的財富!這下,弟弟們不用挨餓,阿媽也不用那麼辛苦了,山花對善心的漢人大老爺感激的稀里糊塗,一直想找點什麼報答一下。

    可天下的寶貝,哪一樣漢人沒有呢?山花犯愁了。聽說漢人喜歡鹿子,不過成年的大鹿她也獵不到啊,正巧有天去山後,聽見小路邊草叢中有呦呦鹿鳴,扒開一人高的長草,哈哈,一隻漂亮的小鹿!

    看大小,最多生下來幾個月,說不定還在吃奶呢,它的父母,也許是被野獸吃掉,也許是被獵人捉去,只剩下小鹿在窩裡,餓得直叫喚。

    山花抱著小鹿,就找到漢人大老爺的府上,她想把小鹿送給恩人。大門一打開,她也不敢和“天神般的大老爺”說話,就撲倒地上,砰砰的磕了幾個頭,扔下小鹿,飛快的逃走了。

    楚風摸摸腦袋,大概猜到怎麼回事了,低頭看看,這隻小鹿大概有二十多斤吧,貌似很好吃的樣子,嗯,聽說新鮮乳鹿肉大補,特別是男人吃了,嘿嘿……

    小鹿瞪著兩顆圓溜溜的眼珠,無辜的看著這個面帶淫笑目露凶光的人類,怎麼都覺得他有點像山林裡的大灰狼。

    “小鹿小鹿乖乖,跟大哥哥往這邊來……”楚風牽著小鹿,向廚房走去。

    “呀,真漂亮。哪兒來的?”敏兒一早把熬的稀粥、小菜給楚哥哥端來,就看見這只美麗的動物。

    栗紅色的皮毛柔順光亮,點點的白斑像盛開的梅花,輕輕撫摸它,皮毛緞子般光滑,奶胖奶胖的小鹿呦呦叫喚著伏下,一點也不怕人,兩隻長長的尖兒朵立起來,圓圓的小鼻頭微微顫動,一雙漆黑的大眼睛透出溫順的目光。

    “楚哥哥,小鹿給我養吧!”敏兒渴求的看著楚哥哥。

    敏兒的要求,楚風從不拒絕,於是,煮熟的鹿肉飛到了小胖丫頭的懷裡,還撒嬌似的扭來扭去。

    最可恨的是,這鹿在敏兒鼓鼓的胸脯上磨蹭,衝著楚風得意的灰灰叫,那叫聲,怎麼聽都覺得有點像笑聲。

    天哪,這還是鹿嗎?

    吃鹿不成反被鹿耍的楚風,匆匆搞定早餐,剛吃完,琉球zf的袞袞諸公們,就穿著草鞋戴著斗笠有人腿上還沾著泥巴,來總督府上議事了。

    琉球建制以來,如無特殊情況,各科科長須在每天巳時初刻到總督府集合議事。

    兵科長陸猛首先發炮:“總督大人,我們漢軍到現在還沒有戎服,這事您得解決啊!士兵們穿得雜七雜八,不像個軍隊的樣子。”

    楚風摸摸鼻子,自己確實太不關心軍隊建設了,到現在漢軍還沒有製服穿。 “嗯,這個事好解決,下次到泉州多買些布,回來叫王家嬸子把上次縫拖網的婦女召集起來做軍服,現在好多小孩子在上學,不回家吃中飯,幾個工場的工人中午也是在場上吃,這些婦女可以騰出時間來,對了,王科長,你和嬸子說說,乾脆讓她出面辦個縫紉工坊。”

    王大海有點遲疑:“她?老窩在家裡的婆娘,怕做不來這事吧?”

    “怎麼不行?嬸兒上次指揮十多個婦女,不是把拖網縫得好好的嗎?我看行!”

    陸猛也笑道:“王科長,您別把嬸兒看扁了,我從小到大……”

    “去去去,就你小子能攛掇!”

    “王科長,zf開會,您得叫我陸科長。”

    王大海氣道:“你個……好好,陸大科長,讓你嬸兒試試行了吧。”

    “對了,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楚風一拍腦門,“不僅軍隊,王科長管的警察,已經招了十來個人,也得配上製服。”

    關於軍警制服的顏​​色,幾個人又開始爭論,楚風最初提出的綠色,遭到一致反對,自唐以降,“綠帽子”已經有某些不太美好的含義了。

    最後確定了漢軍服為黑色,警察制服為紅色,楚風特意把兩者明顯區別開,因為在他的理念中,警察為維護治安服務民眾的zf機構,顯眼的紅色能讓老百姓一眼就看到,增加安全感;軍隊則是抵禦外侮對外征戰的暴力機器,黑色比較容易隱蔽,如果戰場上列陣,黑壓壓的一片,也頗有威懾力。

    既然說起軍隊,楚風就多問了幾句,這才知道漢軍使用的武器裝備,從打山越人那時候就沒換過。

    陸猛淡淡的說:“總督大人,和您的鹽場、船場、鋼鐵廠比起來,咱們漢軍就是受氣的小媳婦吶,早習慣了。”

    楚風沉聲道:“怎麼不重視?我們琉球孤懸海外,就這麼區區三千多人,要防土人反叛,將來還要防元韃子,漢軍就是老百姓的命!”

    “我任命你做漢軍領軍、兵科科長,是讓你整天帶兵摸爬滾打的嗎?訓練,肯定要抓緊,但你更多的職責是思考並製定方案,考慮這只軍隊應該怎樣發展壯大!”

    “我是沒錢嗎?沒鋼鐵嗎?鋼鐵廠的鋼鐵堆積如山,造成兵器,可以武裝幾十萬人的大軍!是你,不及時報告軍隊的需求,才造成目前的問題!”

    被楚風一頓批,陸猛才想起來,確實,自己不僅是漢軍的領軍,還是琉球zf的兵科長,軍制、兵器、訓練,都應該抓起來的。

    “屬下知錯了,請總督大人責罰!”

    楚風臉色一緩,“算了,下不為例。以後有什麼想法,用到錢的和財稅科張科長商量,一百貫內不用報我,不用錢的由你自己就做主!對了,武器裝備,你有什麼考慮嗎?”

    陸猛等的就是這一問,他摸出鵝毛筆,在紙上畫了桿長矛。 “這個長矛還是長九尺,矛尖用精鋼打造,緊靠著矛尖的這兩尺木桿,用鋼皮捲著裹上,可以避免敵人用刀削斷長矛;矛尾加個小圓鐵球作配重,揮舞長矛就省力得多,萬一遇到前刺不順手的時候,還能用它砸敵人。”

    楚風點點頭,覺得這個設計不錯。

    “還有,我尋思光靠長矛還不行,如果敵人足夠強大,衝破我們的陣型,拿什麼肉搏呢?最好每人發一口腰刀。”

    陸猛說著隨手在紙上畫了柄腰刀,直刃弧背,前銳後斜,是宋朝流行的“手刀”樣式。

    楚風見了直搖頭,這刀前面不夠銳,刀鋒太平刀身太直,不利於劈砍。他刷刷幾筆,在旁邊又畫了一柄刀。

    陸猛眼前一亮,這刀前端有反刃(刀背前端有刃),刀尖兩面開鋒,利於刺殺;刀身狹長彎曲,劈砍有力;上面還開著一條血槽,一旦命中敵人,將是致命的傷害!自小習武的陸猛,當然看得出這把刀的好處。

    “這種刀加工起來,恐怕比較貴吧?”陸猛剛說完就自己笑起來了,如今鋼鐵廠的加工力量,滿足一百個人的漢軍,怎麼搞都是綽綽有餘。

    楚風繼續​​讓陸猛震驚,總督大人在紙上寫寫畫畫,繼續說道:“還要搞全身盔甲和盾牌,盔甲可以用柔軟的鹿皮做襯裡,鋼鐵做甲片;盾牌可以用木板,外麵包鋼皮……盔甲盾牌具體做成什麼形狀,你們可以多做幾種,在訓練中實驗,哪種好,以後就批量生產哪種。”

    天哪,一支裝備全鋼盔甲的軍隊!陸猛被巨大的幸福感擊暈了。

    還是曲海鏡岔出來問了句:“全身盔甲,加上盾牌長矛和腰刀,會不會太重了點?”

    楚風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確實太重了,士兵體力負荷不了的。那就做胸甲吧,這樣兩塊彎曲的鋼板,只要半分厚就夠了。鐵比重7.8,防護面積前胸後背加起來0.6平米,算下來7公斤,加上鹿皮襯裡不超過八公斤,頭盔一公斤,再加長矛腰刀,十多公斤,那麼盾牌不要超過五斤重。好在琉球村通往各廠礦都有道路,更遠的地方可以坐船,嗯,定了,就這麼辦!”

    總督大人又說了一番稀奇古怪的話,就拍板作了決定,只有曲海鏡隱約聽懂了幾分。

    陸猛欲哭無淚,姓曲的一句話,全身鋼甲的兩條腿兩隻胳膊都沒了,只剩下副胸甲,他狠狠的瞪了眼曲海鏡,低聲罵道:你個漢奸!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06:07
正文 三十八章 搶金子去


    “東家、不、楚總督,”張廣甫終於改口了,自從做了財稅科長,家里大小老婆都低眉順眼的乖得不得了,時不時還表現一番“舉案齊眉”的賢淑勁兒,把他抬舉的不行,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如今不是臨安船場的師爺,而是琉球zf的番官了。

    “總督大人,昨天我翻了鋼鐵廠的帳本,每天都要花出百貫銅錢,到現在還沒有一分收入,煉出的鋼錠、鐵錠都堆成了山。還有,我聽說上次去泉州,您不要萬貫銅錢,卻要了幾十船石頭,這、這、這不是開玩笑嗎?只出不進,再有個把月,我這個財稅科長可干不下去了。 ”

    張廣甫眼看著錢庫越來越空,再想起楚風那十一柄寶劍,本可以賣出萬貫銅錢,就覺得心疼,老頭子一生氣,白鬍子一翹一翹的,煞是好看。

    楚風心裡默算了下,高爐每天出鐵45噸,合宋制七萬五千斤,這裡礦石的品味不高,大約百分之五十上下,就要買十五萬斤礦石,每百斤三十文,每天要花四萬五千文,合近六十貫;再加一百二十個工人,平均六貫一月的工錢,每天也得二十四貫;另有煤炭、木材的費用,每天百貫支出,倒不是胡吹大氣。

    曲海鏡說:“蒙古本族連鐵鍋都不會做,鋼鐵可以賣給他們嘛!”

    “漢奸!漢奸!”陸猛忽的一下站起來,“把鋼鐵賣給韃子,讓他們做成刀槍屠殺我們宋人?!”

    “我、我……”曲海鏡漲得滿臉通紅,他也不是有意的,只不過做學問做得思維簡單、一根筋,只想著賣東西沒想著這一層。

    楚風兩手向下一按:“好了好了,都坐下聽我說。我做幾柄寶劍,賣給韃子王公,讓他們擺在廳堂上做裝飾是沒問題的;大規模賣出售鋼鐵,武裝韃子的軍隊來屠殺漢人同族,這個漢奸的罪名,千秋萬世也翻不起身,絕對不行。”

    “賣給大宋如何?”

    “盡量不要過早捲入宋元之爭,我們的力量太弱小,宋有可能把我們當作海寇剿滅,蒙韃子更不會放過我們。與其無謂的犧牲,不如爭取時間發展壯大。 ”

    這些話裡,已經把琉球置於和宋元雙方並立的地位,儼然以第三方自居了,由於楚風大力推行完全不同於大宋朝廷的官制、軍制,努力建設商業社會,再加上孤懸海外的疏離感,琉球人眾並不以楚風的話為忤。何況,所有的人都明白,以大宋固有的邏輯思維,很有可能把琉球當作​​海寇~~呵呵,上了賊船就不好下了。

    討論來討論去,宋元雙方都惹不得,那隻好賣到海外番邦去了。張廣甫扳著手指,如數家珍:“往東北,有高麗、曰本;往西南走,有占城、真臘、安南,再往西走是暹羅,繼續下南洋大海是三佛齊,過了三佛齊是天竺、大食,再往西就是總督大人您住過的大秦。”

    楚風奇道:“這些地方你都去過?”

    張廣甫老臉一紅:“學生、哦不,下官一處都沒去過,就是以前在臨安、泉州各處遊歷,愛聽番客講點海外軼事,下官記錄下來整理成冊,畫成一幅海外風情圖。”

    那好啊,拿出來看看。

    楚風眼巴巴的等了半天,張廣甫回家拿來一幅地圖,上面的內容讓楚風大掉眼鏡:比例不協調且不說,狹長的馬來半島畫作了一片大陸,斯里蘭卡居然和印度連在一塊;地圖上還畫著許多莫名其妙的怪獸,似乎把山海經和航海圖印到了一張紙上。

    算了吧,我自己畫一幅,當年通宵玩《大航海》,那地圖至少比這精確多了,楚風無奈的搖搖頭。

    幸好張廣甫打聽得各國情況,倒是**不離十:高麗本是武將崔氏掌權,國王實為傀儡,自蒙元興起,崔氏奮力抵抗,終歸失敗,其國內文官重新掌握政權,與蒙古通好稱臣,此事在十多年前。當今高麗王名為王椹,幼年即是在蒙古大漠做質子,後來放回國內繼位,娶的王后是蒙古公主。

    曰本現今有兩皇並立,天皇為“治天之君”,是假王;幕府將軍為治世之君,乃真王。然則目下幕府將軍也被手下架空,幕府中北條氏掌權,其當代家主名為北條時宗。兩年多前,韃主忽必烈派遣大軍徵日,登陸之後打敗日軍,卻被暴風雨將艦船打沉,落得個全軍覆沒。如今的曰本,十分仇視元朝,只和大宋通商。

    二十年前,蒙元取道四川,滅段氏大理國,安南、占城、真臘等國地處大理之南,現今自相攻伐之餘,又都和元韃子兵戎相見,韃子雖然勢大,但這幾國土地濕熱蠻荒,元韃子畢竟不能輕易取勝。

    三佛齊、天竺等國太遠,暫時不考慮。

    張廣甫說著話,楚風筆下不停,先按二十一世紀的世界地圖把大陸、海洋和島嶼畫出來,再按張廣甫的說法,將他們的國界、國都一一標註。這份地圖雖然粗陋,但使用了比例尺,各地之間的位置關係非常清晰,至少比十八世紀歐美的航海圖精確。

    對照海圖,楚風發現了問題:“這裡,菲律賓,或者叫做呂宋吧,離我們比高麗、曰本、安南都近,怎麼沒有國家?”

    張廣甫解釋,不同於前述受大宋冊封、前來大宋朝貢的國家,呂宋自古就是荒涼海島,要么是海盜落腳之地,要么是比琉球的山越人更加野蠻落後的馬來部落,根本沒有商客願意到那兒去做生意,也沒有什麼國家。

    楚風想想就明白了,安南、高麗等處人煙稠密,而且是半島地形,商船可以安全的沿岸航行,自然商貿興隆,比如從臨安到真臘吧,可以沿兩浙、福建、廣東、安南、占城,最後到真臘,十分安全;而呂宋是個大島,要跨越大海才能到達,上面居住的是群土人,沒有什麼貿易,當然不會有人去。

    試想宋朝的海商最遠已到達東非沿岸,但近在咫尺的台灣島還是山越土人的世界,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楚風一拍巴掌:別人不去我去,菲律賓,嘿嘿,第一個拿你開刀!你不是喜歡來爭南海主權,把我們的黃岩島搞成什麼“卡拉延群島”嗎?我先來把你的金子挖了!

    呂宋島西北部沿海的巴古羅省,後世著名產金地,據世界冶金史記載,那兒曾經挖出過重達一百二十六千克的狗頭金。菲律賓黃金儲量為世界第三,長期居於全球五大產金國,金礦富集高、品味好,不少以塊狀的狗頭金形式存在,且靠近海岸運輸方便,與中國內陸的金礦相比,開採尤為便利、成本尤為低廉。

    二十一世紀,菲律賓年產黃金三十多噸,價值人民幣近七十億元;若按宋代十六兩制每兩37.5克,合八十萬兩,時價每兩黃金折銀十兩,折銅錢四十貫,就是八百萬兩白銀,或者三千二百萬貫銅錢!

    這筆錢相當於南宋朝廷歲入的一半,相當於明朝張居正時期歲入的1.5倍,若是放到1800年前後的英國,則可以建造三十五艘“勝利號”那樣的頭等戰列艦——特拉法爾加海戰時期,強大的日不落帝國也只能裝備十二艘這樣的巨艦,再多,就沒錢了。

    即使每年弄到這個數目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將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從現在起,大量生產鐵鍋、菜刀、匕首、獵刀、長矛、鐵盆、水罐等等等等土人可能用得上的東西,十天后出發,目標:呂宋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3 06:07
正文 三十九章 兄弟


    巴林塘海峽以西、東沙群島以東的南中國海上,“敏”號帆船潔白的巨帆吃飽了風,巨大的船身貼著海面,船頭劈開重重卷浪,乘風破浪高速前進。

    它沒有裝備任何海戰武器,因為在大海上,沒有哪艘海盜船能夠追得上剪式帆船——福船、廣船的平均航速都在5節左右,“敏”號則達到10節,順風最快14節。

    船上有淡水艙、糧食倉,船底裝壓艙物,其上是貨艙,再上一層是水手艙;舷側​​和船尾設有吊運貨物的起重機;兩舷各有一條用於登陸、救生的小艇。

    “敏”號上操練的五十名水手,成為漢軍的第一批水兵。楚風把他們分成兩撥,一撥留在琉球,操練新下水的“虎”號剪式船,人員和新船磨合調整的同時,順便拖網作業打漁。這種訓練活動和以前一樣,被嚴格限制在台灣西海岸沿岸,以免超越海峽中線被宋元雙方發現。這個時代的航海活動特別喜歡沿岸航行,絕大多數海船都是貼著兩浙、福建、廣東的海岸航行,只要剪式船不亂跑,基本上可以保證不被別人發現。

    其餘的二十五人在侯德祿帶領下,駕駛“敏”號,成為這次呂宋之行的骨幹。二十五個人就能駕駛這麼大的一艘船,讓很多人吃驚不已,如果楚風告訴他們,後世比這個大十倍的帆船,只需要十六名船員,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表情。

    侯德祿是個非常稱職的船長,除了使用水羅盤辨別方向,白天他還觀察太陽方位,晚上則用牽星板測量天空星辰。

    楚風好奇的學習了這種神秘的導航術,很快他就弄明白了,其實這是六分儀測量經緯度的簡化版。

    牽星板共有大小十二塊正方形木板,以一條繩貫穿在木板的中心,夜幕降臨後,侯德祿左手持板,手臂向前伸直,右一手握著繩端放在眼前。此時,眼看方板上下邊緣,將下邊緣與水平線取平,上邊緣與被測的星體重合,然後根據所用之板屬於第幾塊,便得出星辰高度的指數,再和星圖對比,換算緯度。

    當然,過洋牽星術的測量精度是無法和六分儀相比的,船身在海上起起伏伏,人站在甲板上,視野中的星辰也在晃動,十二塊木板只能大概的估計一下緯度。

    夜間船長休息的時候,就有水兵接替他的工作。這位水兵時不時的拿起指南針和牽星板,隨時監測船的方向有沒有誤差,所以他就叫“值星官”。

    如果航向誤差不大,他會轉舵調整;如果航向偏離過大,或者風向突變,他就得叫醒休息的水兵,改變各張帆的角度。

    此時新式帆船的優勢又體現出來了,福船廣船使用硬帆,“非百人莫能舉動”(語出《龍江船廠志》);剪式船的軟帆,調整少的話,值星官往往只需要叫醒兩三名水手幫忙,只有遇到暴風雨、海盜之類的危險情形,他才會敲響銅鑼,全船進入緊急狀態。

    除了值星官,另有一名瞭望手,坐在前桅杆中段的瞭望台上,警惕的盯著遠方。

    前桅和主桅之間的甲板,建有官廳。這段船身最平穩,通風好而不潮濕,視野開闊,是全船最舒服的地方。

    官廳裡,楚風懶懶的睡在躺椅上,左邊小几案放著個德化瓷盤,盛些敏兒媽塞給他的小點心,右邊是船長室的大桌,擺著一套宜興紫砂的茶具,幽幽的茶香味兒隨著海風散去,初冬西太平洋的陽光從窗外射入,叫人好生舒坦。

    若不是那些令人心煩的“哐哐”聲,楚風的海上下午茶,就堪比二十一世紀富豪們在豪華遊艇上舉辦的冷餐會了。

    侯德富帶領的五十名漢軍士兵,每天都在打磨自己漂亮的盔甲,楚風甚至擔心他們把1.5毫米的鋼層磨薄了。

    頭盔像個鐃鈸,中間圓形部分戴在頭頂,周圍一圈兩寸寬的帽簷,這種設計是楚風從電影《英雄》中得到的靈感,貌似箭枝可以遠程拋射,那麼張開的帽簷可以防護從天而降的箭矢,保護臉部、頸子和肩膀。

    兩片式的胸甲,後面那塊按人體工學設計,微呈圓弧形,可以順溜的貼在人背上;前面那塊呈雞胸型,沿著人的胸椎骨部位隆起,這樣在被敵人兵器刺中時,就不是沿垂直方向的法線刺中,而是和法線有個夾角,容易讓敵人的兵器滑開,即使不滑開,也加大了破甲難度。

    加裝了配重圓球和前端鋼皮護套的長矛,因為趕工而用毛竹片做鞘的新式軍刀,也一起發到了士兵手中,只有盾牌的爭議大,還沒有定型,留在琉球的陸猛,按楚風的指點做了幾面塔盾、圓盾、四角盾,讓士兵們在訓練中試用,分析優缺點。

    長矛的尖、軍刀刀身都是共析鋼淬火後調質,士兵們又精磨了一遍,每支兵器都可吹毛斷發;頭盔和胸甲則採用含碳量0.45%左右的中碳鋼製作,共析鋼含碳0.77%屬於高碳鋼,延展性差了點,中碳鋼則軟一些,適合鍛打加工成盔甲。

    雖然沒有包裹全身的步人甲,但板式胸甲對軀幹部的防護更好,新式長矛、軍刀都是勝過百煉鋼的武器。因為趕工做鐵鍋之類的商品,這套裝備在“敏”號揚帆出海時只做了五十套,優先發給參與遠航的漢軍士兵。

    這一下可不得了,人人爭著要出海,誰都不是傻子,當然能看出這套裝備比起大宋天子的殿前親軍還強上三分。選中出海的士兵,拿到裝備的第一件事就是細加打磨,刀槍雪亮不說,精鋼打造的盔甲,被他們細細的研磨,直到表面光滑明亮,能當鏡子用。

    侯德富笑嘻嘻的走進船長室,朝點心盤子摸去,楚風眼明手快,巴掌一伸展開五指護住了,“這是愛心小點心,要吃,叫你丈母娘給做去。”

    皮猴子望著窗外,怪叫一聲:“哎呀,那是個什麼?”趁楚風分神,他悄悄從總督大人指縫下面摸出兩塊綠豆糕,一把丟進嘴裡。

    意識到上當的楚風,一把將盤子撤到身後,惋惜的看了看,“多乎哉?不多矣。”

    “對了,侯德祿呢?這次出海,為了加強海陸軍配合,我特意讓你帶兵,就是要讓你們打虎親兄弟嘛。”

    侯德富一點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吸溜邊說:“我那兄弟,不像是我媽親生的,倒像是陸猛的兄弟。整天繃著張臉,哪個水手做錯點兒事,他拿鞭子抽得一身血。”

    “抽吧,海上的事情,一個人做錯了,就要危及全船,不抽鞭子不長記性。”楚風認為,只有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軍隊統帥才有必要搞什麼“愛兵如子”“身先士卒”來激起狗血。

    一支近代化民族軍隊,應該確立嚴格而又公正的等級制度,幹得好,升官發財,幹得差,挨打受罰,只要能保持政權的穩固性,有豐厚的軍餉維持軍人的體面生活,優質的裝備作為勝利的保證,讓士兵看到希望看到前景,他們絕對是戰場上的雄獅,軍官皮鞭下的綿羊。

    楚風想了想,叫皮猴子去去把他弟弟叫來。

    侯德祿和他哥完全兩種作派,進門就右手握拳舉到胸口,啪的一下行了個漢軍新定的軍禮,“總督大人,標下侯德祿,前來報導!”

    “噗—”楚風嘴裡含的茶水噴了出來,手忙腳亂的從躺椅上站起來回了個禮。

    和侯德富相處,兩人都沒個正形,侯德祿突然來這麼一手,還把堂堂總督大人鬧了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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