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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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34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25
正文 二十章 教育


    曾經由木板房、竹樓組成的匠戶村,舊貌換新顏了。寬闊的大道兩邊,一座座粉刷得雪白的房子,排列得整整齊齊,和中原地區常見的青磚大瓦房相比,別​​有一番情趣。

    這些房子用紅磚砌牆和柱子,山中伐木做門窗,這些都是傳統建築技術;唯有屋頂改動大,是用木板、木條做骨架,用水泥敷塗的。台灣西海岸中部年平均風力超過五級,常有颱風侵襲,瓦片顯然不適用,水泥、木架做的整體屋頂重達數噸,結構堅固能夠抵禦颱風。

    一座三室一廳的房子,約需要水泥萬斤、磚頭五千塊、石灰千斤,按照楚風的建材價格,不超過兩貫錢。至於勞動力更不是問題,左鄰右舍互相幫襯著,棒小伙子們忙上幾天,就把房子起好了。

    這房子起的漂亮!紅磚水泥砌的牆縫筆直,和瓦房一樣的斜屋頂,不招風又不積雨,內外牆刷了雪白的石灰,看上去既乾淨、又亮堂。

    人人上掛著笑容:這樣的房子,才像個家嘛!

    士兵們的訓練更加積極、更加刻苦了。看著父母妻兒臉上的笑容,看著自家嶄新漂亮的房子,不需要任何說教任何宣傳,他們就明白了:保家衛國,自己要保護的家,就在琉球!

    楚風偷偷樂了。

    秦以軍功授田、軍功授爵,於是秦師戰不旋踵,六國不能擋其鋒,胡人不敢南下牧馬。

    漢武之際,選用良家子為兵,“京中游俠兒爭赴塞上”,於是有了衛青、霍去病北擊匈奴三千餘里。

    唐初,行府兵制,分發“授業田”,家屬生活無憂,士兵作戰自然勇猛頑強,故而唐軍陌刀所指,強盛的草原帝國頓時土崩瓦解,李世民成為牧民傳唱的“天可汗”。

    到了宋代,不僅從思想從政治上重文輕武,而且把流氓小偷強盜土匪等等罪犯充軍,軍人的臉要刺上侮辱性的文字。這樣的軍隊,在面對異族侵略的時候,往往一觸即潰。

    而楚風漢軍的設立,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保一家一姓之天下,根據《與民約法》的表述,它不能被用於對內鎮壓,而是用於抵禦外侮,從源頭上講,它和後世的近代民族軍隊別無二致。

    住進新房子的人們,還有兩個問題沒搞清楚。

    其一,是為什麼村里的路要修得這麼寬?與海岸平行的主幹道,足足有十丈寬,平行於主幹道的兩條路和垂直於它的三條支路,也有八丈寬,甚至連接支路的小巷子,都有四丈!

    其二,是村東北角平整出的一大片空地,修起了三座巨大的宅院。

    第一座已經初具規模了,有人說那是楚大人給自己修的宅子,可是大家去看過了,一座座整齊排列的房子,開間又大、窗子又寬,怎麼看都不像大宅院,畢竟臨安富人多,那些大海商的宅子大家也進過一次兩次的,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嘛!

    直到掛上楚風親自題寫的牌匾,大家才知道它的用途。

    “琉球小學”。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十九世紀中期,普魯士在歐洲率先普及六年制小學義務教育。全員具備小學以上文化水平的普魯士軍隊,擁有高昂的士氣、嚴格的紀律、精準的軍事技術和近乎苛刻的訓練標準,在1870年的普法戰爭中,把不可一世的高盧雄雞打得滿地找牙。戰後,拿破崙三世退位,法蘭西第二帝國黯然謝幕;普王加冕稱帝,德意志帝國浴火而生。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蘇聯勒緊褲腰帶培養了上千萬名中學生。這些人中,有米高揚、卡拉什尼科夫和薩哈羅夫,於是就有了威震世界的米格式噴氣機、AK47自動步槍和千萬噸級氫彈。蘇聯從“一個扶木犁的農業國”到全球爭霸的紅色帝國,其基礎就建在這一千萬中學生的肩膀上。

    二十世紀最後二十年,美國大學入學率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驚人高度。豐富的智力資源,大力推動甚至直接催生了矽谷、交互式圖形操作界面、信息高速公路、虛擬經濟、模擬人工智能、基因科學、納米技術;平均大學本科以上的士官學歷,使下列新銳戰術從科幻變成現實:“高邊疆”、“網絡中心戰”、“無人攻擊平台”、“超視距精確打擊”……於是,一個空前的大帝國出現在人類視野中,它可以實現全球打擊、全球到達,它可以從地球的一面向另一面發動幾乎即時的精確打擊,它制定的技術標準被其他國家奉為圭壁,它利用貨幣槓桿輕易攫取別國數十年積累的財富。

    民族競爭,主要是人口素質的競爭,歸根結底是教育的競爭。

    “什麼?女孩兒也要讀書?”聽說楚大人辦的什麼小學,要求每家每戶的女孩都要去讀書,人們紛紛表示驚訝。

    反應最激烈的是快嘴二嬸,她那一張嘴就像機關槍似的噼劈啪啪只管翻:“女孩子養大就是別人家的了,讀書有什麼用?再說女人家會做針線活,會煮飯洗衣服就行了嘛。反正我家小紅還得幫我餵雞,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她去上學的!”

    有人支持她:“是呀是呀,女子無才便是德嘛。”

    “二嬸說得對,女孩子讀書沒用。男子讀書為了考功名,這女子讀書湊什麼熱鬧?難道將來還興女人應考、做官?”

    “回答正確,加十分!耶!”楚風大笑著出現在眾人身後,把他們嚇了一跳。 “將來不僅女子要上學、要讀書、要考試,還要像男人一樣做官,甚至還能上戰場打仗!”

    這、這、這太過匪夷所思了吧?人們被驚得連連後退,女子做官,從開天闢地以來就沒聽說過呀!

    “古時候,女人不但當官,還能帶兵打仗。曲先生,你來說說商朝的婦好是怎麼回事。”

    曲海鏡只得上前說道:“這婦好又叫做母辛,乃是商王武丁的王后,多次帶兵征伐四方,每戰必勝。卜辭雲'登婦好三千,登旅萬乎伐羌',就是講的她。”

    還有人不服氣:“那商朝也隔得太久了吧?”

    “商朝久,可隋朝花木蘭、唐朝武則天、本朝梁紅玉,這些隔得不久啊!”楚風指指快嘴二嬸,“譬如說我現在必須在二嬸和他老公之間選一個人做官,是選二嬸好呢,還是選她男人?”

    眾人一陣哄笑,還有人吹起了口哨,“當然是二嬸好,她刀子嘴豆腐心,一雙手又巧,比洪家二叔能幹多了!”

    二嬸漲紅了臉說:“瞧楚大人說的,也就是我們匠戶家里女人撐門面。以前在臨安,總是書生做官嘛!”

    楚風雙手一攤:“可現在沒有讀書人,只有七百多匠戶。我只能把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

    楚風規定所有7-16歲的男女少年,必須進入小學接受基礎教育。

    根據學生年齡,學制也有所不同。十三歲以上才入學的,只要求兩年在校教育,學習數學、語文兩門課程,畢業時,語文要求識寫一千個常用漢字、能寫一段流暢的短文,數學要學會加減乘除。

    十歲到十三歲的學制四年,語文要學二千個常用漢字、能寫五六百字作文,數學要會四則運算和應用題,另加自然科學課,學習淺顯的科學知識。

    七歲到九歲的孩子,學習時間最充裕,他們要學習六年,學會三千個漢字、寫千字文和幾種應用文,數學除了計算,還要學習簡單的幾何知識,自然科學增加了野外找礦、力學啟蒙和化學啟蒙,另外還開了一門國史,講我中華從炎黃二帝綿延到宋的四千年文明。

    學生不必負擔任何費用,紙張筆墨都是免費發放,另外中午還提供一頓營養豐富的午餐。

    除了必須入學的少年,楚風還鼓勵工人和士兵參與旁聽,一體考試,對成績優良的給予提升工資的獎勵。

    楚風顯然低估了漢民族對於學習的熱情,“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作為底層人士的唯一上升途徑,誰不看重讀書啊?

    而且讀書,以前是要花大錢請老師的,有幾個人能進書院讀書?現在免費了,還供應午餐,不來真是有毛病。

    很快正式生和旁聽生的總人數很快突破了八百,不過楚風早有偷懶的準備,他前一段時間把基本的知識體系傳授給了張廣甫和曲海鏡,現在又在匠戶中搜求讀書人,居然找到兩個落第秀才、三個進過私塾的學生,於是晚上楚風教這些人,第二天這些人又去教學生,反正現在的課程淺顯,這樣做還沒什麼大問題。

    招生入學工作結束之後的第一節課,不是語文,不是數學,而是野營。全校師生先參觀村外的京觀,然後在漢軍保護下跋涉五十里,來到那個白骨累累的漢人村莊。

    在這裡,他們學會背誦一首詩:

    假如我們不反抗

    那麼敵人殺死了我們

    還要用屠刀指著我們的骨頭說

    看哪,這是奴隸!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36
正文 二十一章 建制


    “什麼?開府建衙?”第二座建築,準確的說是座圍成一圈的屋子落成之後,輪到曲海鏡一干人驚訝了。

    特別是前紹興師爺,現財務主管張廣甫,被嚇得大驚失色,兩隻手亂搖:“東翁,這是謀逆,要誅九族啊!大宋享國三百年,造反之輩哪有好下場?遠的王小波、李順,近的方臘、鐘相……東翁的高論,學生是斷斷乎不敢苟同的。”

    楚風鬱悶了。我不過是要建立一個自治機構,有這麼大的罪名嗎?現在匠戶村和土著人的貿易越來越頻繁,商品交易的發展必然產生矛盾,需要一個規則來約束它,以前村民自治那套簡單規則,顯然不能適應新的形勢了。

    琉球匠戶村要發​​展對外貿易,就必須有自己的政權,否則很容易被牽扯進宋元之戰——至少在現階段力量薄弱的前提下,這絕對是滅頂之災。

    楚風盡力解釋:“我再說一遍,我不是要造大宋朝廷的反——實際上它很快就要被元韃子消滅了。我是要在琉球建立一個、怎麼說呢,建立一個相當於土司的機構。這樣對內的統治才能名正言順,對望交涉才能獨立自主。”

    “嗯,這麼說吧,我要建立一個類似土司府的機構。比方說阿泰頭人吧,他在平壩人部落中建立一個政權,大宋會認為他是叛逆嗎?”

    這下子張廣甫沒話說了,大宋延續唐制,對邊疆化外之民實行羈縻制度,也就是土司自治。西南各地的土司、頭人、酋長多如牛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一個土司在自己地盤上開府建衙,只要不公開稱王稱帝,絕不能說就是叛逆。

    王大海還是有點猶豫:“可、可咱們都是宋人啊!楚哥兒拿蠻人來比,這有點不妥吧。”

    “這可不對,我楚風是漢人,但不是宋人。”

    眾人這才想起來,楚風是“世代居住西洋的海商”,確實不是宋人。

    曲海鏡也跟著起哄:“對,楚大人說得對!我也是漢人,但不是宋人!”他和師尊李冶住的封龍山在金國治下,後來蒙古滅金,又在元朝治下,他這一輩子確確實實沒做過一天大宋子民。

    “你這個漢奸,還有臉說!”陸猛小時候喜歡聽人說書講史,平生佩服的是岳爺爺、宗爺爺,恨的是秦儈、劉豫一干漢奸,連帶著從北方回來的曲海鏡,也被他看作了漢奸一流。他怒目而視,還摩拳擦掌的,把曲海鏡嚇得直往楚風身後縮。

    王大海眼一瞪:“猛子,別胡鬧,曲先生是好人。”

    楚風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各位,聽我說嘛。試問一句,比方說諸位從大宋航海去天竺做生意,你是服天竺皇帝的管呢,還是服大宋皇帝的管?”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當然在哪個皇帝的治下,服哪個皇帝的管。”

    “對了!”楚風笑嘻嘻的拿出《與民約法》,“諸位仔細看看,到了琉球,該服大宋的治下,還是我楚風的管轄?”

    這下子無話可說了,《與民約法》第一條就講明琉球屬楚風管轄,匠戶村七百多戶三千多人,連一兩歲的小孩子都由媽媽抱著按了手印的。

    眼看大局已定,張廣甫這老狐狸馬上轉變了立場,捻著幾根老鼠鬍子緩緩說道:“東翁此言有理,琉球孤懸海外,大宋在澎湖設巡檢司,但琉球沒有一縣一府,如此說來,就不是大宋治下。化外之地,當聽憑蠻夷自便。”

    “不過,我們最好給大宋朝廷上一道表章,以海外藩國的名義對宋朝貢。”張廣甫還是留了一條退路,只要大宋接受朝貢,就算承認了琉球的“番邦”身份,大家在這裡稱王稱霸,也就沒人管了。

    好嘛,我堂堂二十一世紀的四有好青年,在1276年變成蠻夷了。沒辦法,要建立政權又不觸犯這些人對“叛逆”的敏感神經,只好把這頂“蠻夷”帽子繼續戴下去了。

    楚風從泉州請來篆刻師父,刻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印章,正式掛出了琉球自治zf的牌子,下設法科、警科、兵科、文教科、財稅科、工商科、民政科。

    法科主案件審理,警科偵緝巡查維持治安,兵科掌管軍隊,文教科推廣文化教育,財稅科徵收賦稅管理財政,工商科負責推進保護工商貿易,民政科負責戶口登記和賑濟貧困。

    之所以搞這一套,就是為了從根本上和宋朝官制徹底區別開,表明琉球政權的法統自成體系,不與中原王朝產生繼承關係。這樣一方面在實力弱小的時候,也許能以海外藩國的身份躲過元朝對殘宋勢力的打擊,另一方面也能避免被宋朝小朝廷認為是“亂臣賊子”。

    楚風自封為琉球自治zf總督,下屬每科設正副科長和科員,由於人員不足,都是先搭個架子。法科長張廣甫,警科長王大海,副科長劉喜,兵科和漢軍是一套班子兩塊牌子,陸猛和侯德富為正副科長,財稅科還是張廣甫的科長,文教科長曲海鏡,工商科楚風自己兼任,侯德富文筆順溜,又兼了民政科的科長。

    仍然是為了避免和宋、元的官制相混淆,所有的官職都只規定了官俸標準、職權範圍、上下級從屬,卻沒有品級。

    本來三千多人,後世一個行政村的​​級別,不需要這麼詳細的zf機構。但楚風特意設置的這個自治zf,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以後如果有了需要,完全可以在目前的基礎上迅速擴充。

    景炎元年八月八日,又是一個非常吉利的日子,琉球自治zf和它的各部成員們粉墨登場了。

    楚風作為琉球唯一經全民授權的合法統治者,正站在臨時搭起的台子上,宣讀一份《琉球自治zf成立宣言》,他兩邊雁翅排開六把椅子,各位“zf大員”坐得整整齊齊。

    張廣甫的一妻一妾也在台下的三千居民當中。

    “哎呀,咱們老爺也當官了!”年輕的小妾眼睛尖,一下認出左邊第二個花白鬍子的老頭,不就是家裡那花心的老東西嘛。

    “哪兒哪兒?前面的讓讓,我看看。哦也,真是的,老頭子嘴巴還緊,昨晚回家都不說一聲。”元配年紀大了點,眼睛不好使,踮著腳尖從別人頭頂上看去,也認出來了。

    有認得字的人替她們念張廣甫面前的官銜牌:“法科長、財稅科長。恭喜二位夫人,張師爺做官了!”

    這夫人一叫,元配已是歡喜得頭重腳輕,到底小妾是風月場上歷練過的,有點見識,接著問道:“這法科長、財稅科長是個什麼官職?比餘杭縣里的主簿大點小點?”

    “要說按大宋的體制,這法科長就是大理寺丞,財稅科長則是早年的三司使,後來的戶部尚書。都是二品大員,餘杭主簿與他看門都不配的。”

    妻妾二人喜上眉梢,沒注意那人又嘀咕了句:“不過我們這琉球的職官沒有品級,況且以統管七百多戶的一個村子而論,似乎又比不上朝廷除授的九品主簿了。”

    此時台上的張廣甫面色陰晴不定、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奔走半生,老來居然做得一個官;憂的是這個官是海外番邦的土官,而且還能隱隱聞到點“叛逆”的味道。新鮮出爐的“二品大員”還不知道,高興過頭的妻妾已經準備好了在晚上給他來個冰火兩重天。

    “劈裡啪啦”,王虎子點燃了爆竹,宣告史上最小zf正式成立。

    忽然上百號平壩蠻子從人群後面湧出,楚風定睛一看,最前面領頭的是阿泰酋長。

    大群土著人亂紛紛的朝上磕頭,腦袋瓜子碰得乒乒乓乓,居然裝點出了幾分“四夷賓服、八方來朝”的場面。

    楚風哭笑不得:“皮猴子,我讓你通知他們來觀禮,你是怎麼和阿泰說的,搞這麼一出?”

    侯德富咧嘴一笑:“大人威名遠播,自然蠻夷畏服、有番邦來朝。”

    “狗屁,四五百人的部落也算番邦?”楚風笑著賞他一腿,“老實說,你怎麼弄的?”

    侯德富扭扭捏捏的說:“大人明鑑,卑職許了阿泰一百斤海鹽……”

    沒成想,阿泰跳出來胡搞一氣,居然極大地鞏固了琉球自治zf的威信。

    本來眾人對突然冒出來的zf有點摸不著頭腦,畢竟鄉紳自建團練是常有的,不過自己開府建衙封起官來,這可就沒見過了。

    誰知居然有阿泰等土人前來朝拜,頓時從法理上證明了楚風政權的合法性。儒家講的,明君在位有四夷來朝,換言之,四夷來朝也能反證政權的偉大、光榮、正確。

    只有楚風囧了:上次《與民約法》,簽字送鹽巴,就有點像曹錕的“賄選國會”了;這次阿泰來磕頭,豈不是袁大總統“妓女勸進團”的翻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36
正文 二十二章 機械化


    “啊,這是總督府?”第三座建築落成,只有敏兒姐弟表示驚訝。他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楚哥哥要搬走了。

    這些天裡,阿爹整天忙著去船場,娘說了幾次起造新房,都被爹支吾過去了。現在大家都住進了磚頭水泥建的白房子,家里居然是全村最後一座竹樓。

    敏兒拉起弟弟就往船場跑,她知道這些天楚哥哥和阿爹都泡在那兒,幾乎家都不願回了。

    虎子有點兒小擔心的問:“姐,現在楚哥哥自己的房子建好,就不會在我們家住了。是吧?”

    敏兒皺著眉頭,“大概是吧,哎呀,問我做什麼,我又不知道。”

    虎子扳著肉嘟嘟的手指頭數道:“松鼠魚、叫化雞、鹹蛋黃炒螃蟹、竹筒燜蝦……都是楚哥才會做呀,他要搬走了,我們能去他家裡吃麼?”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敏兒一指頭戳到弟弟的胖腦門上,氣沖衝的跑前面去了。

    船場設在五里外的大河邊。

    呵,船場大變樣了!敏兒老遠就看見,河邊一個巨大的圓盤,在流水沖擊下緩緩轉動。

    “姐,那是水車吧,好大!”

    對呀,以前江南也有水車,但哪兒有這麼大的?豎起來怕不有五丈高,密密麻麻的骨架,支撐起巨大的圓廓,外側承受水流沖擊的擋水板,每塊都有兩尺寬、三尺多長。姐弟倆在江南見過的那些水車,和這個一比,就成了孫子輩啦!

    咦,張三叔的力氣,幾時變得這麼大了?只見他和另外兩個人一起,拉著一根繩索,幾扯幾扯就把一根比腰還粗的木頭,慢慢拉上了半空。

    這麼粗的大木頭,至少有兩千斤吧,難道他們三個變成大力士了?又看看那兒搭著個架子,架子頂上有好幾個圓圓的東西。

    敏儿知道那是滑輪,以前船場也用過,都是單用一個,固定到一個地方,使用的時候會轉但不會移動位置;可現在這些輪子在扯木頭的時候上上下下的動個不休,敏兒就想:張三叔變成大力士的秘密,大概在這些滑輪上面吧。

    張三叔扯動繩索,把巨木吊到一台古怪的機器上方。那機器一面緊挨著大水車,朝外邊的一面,就是一塊平平整整的大木板,豎立在地面上,木板中間開了條寸把寬、三尺多長的縫兒,從縫中伸出個半圓形、邊緣有齒的鐵片。

    巨木平靠在大木板上,一端對準了那鐵片,張三叔扳動了旁邊的機括,鐵片就嗡嗡的快速轉動起來。拉著繩索的工人把巨木緩緩放下,偌大的木頭,剛接觸到鐵片就被切進去了,比菜刀切豆腐還容易,鋸片和大木接觸的地方,鋸木面像流水般沙沙的落下。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圓木就被鋸成了兩半!小姐弟倆驚得呆了:以前阿爹和張三叔是最好的木匠,兩個人配合拉大據,也得大半天才能把這麼大的木頭解開,而且還累得一身臭汗;現在居然這麼短的時間,這麼輕輕鬆鬆的完成了,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張三叔伸個懶腰,擦擦臉上的油汗,一眼瞥見了姐弟倆,熱情的招呼道:“哈哈,王家侄女,來找你爹的吧?他和楚大人出海去了,過會才回來。小牛兒,去給你弟弟妹妹倒兩碗開水,擱點糖!”

    敏兒忙搖手道:“三叔您忙吧,我們不耽誤您的活兒,自己轉轉就是了。”

    “沒關係,沒關係,看看有啥呀?你們瞧我這鋸床,多利落!”自打有了這個鋸床,船場裡的人里三重外三重的圍著看,可把張三叔得意壞了,恨不得全天十二個時辰一刻不歇的鋸木頭。但時間久了也就不稀罕了,現在沒人看他表演,心頭還空落落的,他巴不得敏兒姐弟多看會兒。

    “他那鋸床有啥好看的,來,看看我這車床,能車圓棍、鑽圓孔。虎子過來,哥給你車個金瓜錘!”於家滿屯哥哥在不遠處招呼,聽說給自己車個瓜楞錘,虎子一溜煙的跑過去了。

    張三叔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往摩擦發熱的鐵片上澆些水,讓它降溫避免退火,然後又把中間對剖開的木頭吊起來,鋸成一塊塊木板。

    看見敏兒跟著弟弟走過來,於滿屯心頭一喜,這王家妹子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又善良、又活潑,和她說說話,比喝了蜜還甜。

    虎子高興的叫道:“滿屯哥,我要金瓜錘!滿屯哥快給我做嘛!”

    “別急,馬上就好!”於滿屯操作的機器像個大桌子,只不過桌上安了導軌、輪盤、固定刀片的夾座等等物事。

    他取出皮尺,往那機器上量量,然後把機器上的刀片調了調,再從旁邊拿過一根細長的木頭,安到機器上固定下來。

    機器的一邊有個大圓輪子,上面纏著的絲繩成“8”字型,8字的一個圈套著這個大圓輪子,一個圈套著車床上的小圓輪子,固定兩個圓輪的底座上打著木楔,使絲繩緊緊的繃著。

    於滿屯不慌不忙的坐下,兩個學徒站在機器另一邊搖動手柄,連著的大圓輪子就呼呼的轉起來,機器一頭的小圓輪子跟著旋轉,被夾持在機器上的木頭也飛速旋轉起來。

    推動滑軌,那塊木頭湊到了刀片明晃晃的刃口下,刷刷刷,刨木花一層一層的捲起來,幾下子就車出了一根兩尺長的圓木棍兒。

    用同樣的方法,車出了一個粗圓柱形的鎚頭,再多次調整車刀的角度,把鎚頭上下底面修成圓弧形。取下車刀,換上鑽頭,在鎚頭屁股上鑽個圓洞,把先做好的木棍錘進去一節,金瓜錘就做好了。

    “喔~我乃岳雲小將軍!兀術,看錘!”虎子在臨安聽說書先生講過“八大錘齊會朱仙鎮”,現在終於可以一展身手了,他學著岳雲小將軍的作派,一路舞著錘跑向遠處。

    敏兒只來得及對於滿屯說聲謝謝,就追著弟弟遠去,渾不知身後有人看著她的背影,已然痴了。

    “這是什麼東西?”虎子在一長排工棚外停下了腳步,只聽得從裡面傳來轟轟轟的機括聲,敏兒從外面一看,原來是做船帆的縫匠。

    那個陳師父,做了二十多年縫匠,整天坐在板凳上縫縫補補,不到四十歲,腰也彎了背也駝了,得了個外號叫做陳蝦子。此刻他坐在一台機器旁,兩隻腳蹬動底下的踏板,機器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機器檯面上支起的木頭匣子底下,就有根粗大的縫衣針上下活動。

    把兩塊帆布並到一起,重疊的部分放到針下,針眼裡穿著股麻線,在帆布上來回的刺,那針快得肉眼都看不清了。沒過多久,兩張帆布就被縫到一起。

    陳蝦子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搥搥腰,拿起旁邊的粗瓷碗,正要喝水,發現水已經喝完了。他轉身去倒水,看見敏兒姐弟好奇的盯著機器,於是拍拍虎子的肉臉蛋,“你陳伯這台機器叫做縫紉機,是楚大人造的,好使著呢。想我當年啊,腰酸背痛的縫上一天,這機器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做完,而且針腳又細又密,吃得上力。真是神了!”

    敏兒蒙王李氏教過一些女工針指,此刻見了這縫紉機,不免見獵心喜,就求著陳蝦子讓她試試,正在說話間,聽見外面一疊聲的喊“楚大人的船回來了”,姐弟倆拔腳就朝船場碼頭的方向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37
正文 二十三章 剪式帆船


    高高的桅杆上,潔白的船帆吃飽了風,巨大的動力通過桅杆傳遞到流線型的船身;低乾舷,較少的上層建築,使船的穩性極好,同時較低的重心,便於桅杆高度做到船身長度的四分之三,帆面積也就特別的大。

    與這個時代長寬比普遍在2.5~3:1的客舟、防沙平底船、拜占庭圓船和阿拉伯漿帆並用船相比,這艘船採用了1:6的大長寬比,船身顯得特別的修長、優美,而且有足夠的空間佈置三根超高的桅杆;船艏尖銳,像鯊魚的頭部那樣向前伸出,水線面微微內凹,航行時能上抬,把波浪劈開;後部逐漸變廋的有傾度的水線,十分協調地過渡到狹窄的圓尾,和船艏、船身中部共同構成了一個最小阻力體。

    沿著前伸的船艏,向船正前方偏上的方向伸出一根支桅,支桅與前桅之間拉起四根帆索,加掛著三角帆;前桅、主桅、後桅掛著全帆裝,帆面的寬度大大超過了船身寬度,橫桅伸到了船身以外,各桅杆除了使用主帆、頂桅帆等大小方帆以外,還有支索帆、翼帆等三角帆。齊全的帆裝能夠接受各個方向吹來的風,不像歐洲某些大型帆船那種複雜的天幕吊頂索系,這些帆的索係經過優化處理,最多二十個水手就能非常好的操作。

    對,這就是人類利用風帆船歷史上的巔峰之作——剪式帆船,這個名字來源於它劈波剪浪的空心船首,人們普遍認為它的航速已經達到了大型帆船的極限:14節。

    這種船型本應在十九世紀中葉才出現,但現在,它提前六百多年誕生了。

    不過要是說它就是一艘血統純正的剪式帆船,似乎又不太公允。許多中國古代造船技術在它身上得到了體現:

    中國領先歐洲六個世紀的水密隔艙。這艘船分隔了七個隔艙,如果其中一個進水,船隻仍能繼續航行;如果兩個隔艙進水,這艘船還能排水自救;即使運氣壞到極處,有更多隔艙進水,也能減緩船隻的下沉,給船員足夠的逃生時間。

    北宋時期發明,英國要等到1800年前後才會使用的可收放平衡舵。風向穩定、長距離航行時,舵板升起,不產生水下阻力;需要快速轉向時放下舵板,平衡舵的舵壓中心至舵桿軸線的距離小,所以轉舵力矩小,能夠非常輕鬆的操控航向。這樣的舵,既能適應遠洋航行,又能在台灣海峽風急浪高多險灘的複雜海情下靈活自如。

    穿在大毛竹筒子裡的繩索和滑輪組,讓船長可以站在船頭視線開闊的地方,轉動舵盤控制船尾的舵板。

    總的來說,這是一艘中西混血的新式船舶,當然,如果從使用舷側披水板的縱帆船受中國平底沙船影響的角度看,縱帆船的兒子、純粹的剪式帆船,本來也帶著點中國造船技術的血脈——儘管很淡了。

    楚風站在船頭,獵獵海風吹拂著他的頭髮,他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心血之作,眼神就像細細的舔食少女的肌膚。

    中學時的校航模隊隊員,親手製作過“海上君王”、“勝利”和“賽英皮拉”的大比例木質模型,大學裡的機械發燒友,楚風畫出剪式帆船的設計圖並不令人驚訝。

    不多從設計圖到船下水,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水車、圓鋸床、滑輪組、縫紉機、車床,要實現這些其實並不難。

    公元前八世紀,中國出現滑輪;公元前五世紀,中國出現四十齒的青銅棘輪,不久後又出現了鐵質棘輪;公元前後的漢朝,中國有了精確到毫米的鋼鐵加工技術,如果給工匠足夠的時間進行手工研磨,精度還能進一步提高……甚至可以說,楚風只需要提出創意、畫出草圖,工匠們就能自己造出來,反正用於木器加工的機床,精度強度要求都很低。

    只有縫紉機比較複雜,幸好只是用粗大的針去縫船帆,構件可以做得“傻、大、粗、黑”,反正結構越簡單越好,只要能用就行。設計的踏板通過皮帶傳遞動力到機身,利用偏心輪把旋轉運動轉化為往復運動,於是針就能上下刺了。

    除了工具,生產組織形式也是決定勞動生產率的重要因素。在秦朝武器製造業就實現了流水線作業,中國造船業至少在孫權造海船“長安”時就實現了專業細分,但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戰爭的摧殘也許是文字記載的失傳,宋代造船沒有搞流水作業。

    王大海他們以前是分作鐵匠、木匠、索匠、縫工等工種,但各工種內沒有流水作業,比如要做船板吧,就是某工匠(最多帶幾個學徒),把原木從刨皮、切板一直到安裝到船身上去。

    楚風改革了生產方式,實現了流水作業。就拿木工來說,首先是負責總裝的王大海發下型材尺寸清單,然後根據這份清單,張三叔張福專管切板,於滿屯專管車圓、鑽孔,還有人負責拋光、上漆,最後交王大海總裝上船。

    一切行事有清單為憑,若是裝不上船,是尺寸差了找於滿屯,如果尺寸沒錯,責任就在開單的王大海。

    這樣專人負責,既讓人專工一項可以精益求精,又能實現責任落實到人,輔以獎懲制度,造船效率自然大大提高。

    算上製作機械的時間,整艘船的建造期超過了兩個月,但是以後工序熟練了,應該能達到每月一艘的產能。

    二十一世紀的現代造船廠,採用現成材料製作這樣一艘“小舢板”,最多只需要五天,或者更短;但在十三世紀,這個速度已經非常驚人了。畢竟因為前一段時間楚風的煤礦、鹽場等處大量招收工人,船場的人手少了一半,而剪式帆船的工程量至少是客舟的1.5倍,以此算來,採用新式生產工具和流水作業,生產率提高到以前的三倍。

    “快,這船實在是太快了,跟飛差不多!”船頭,水手頭侯德祿一路上把這句話說了無數遍,楚風耳朵都聽起繭了。

    這位侯德祿,楚風一聽他名字就知道是侯德富的兄弟,兩個人相貌相似身材也相似,但是他絕不像他哥哥那麼嬉皮笑臉,而是隨時板著張臉做出嚴肅的樣子。

    畢竟十九歲就當上水手長,不嚴肅點是很難服眾的。

    楚風剛見到他的時候也是不相信,一個瘦瘦的大男孩,感覺好像一隻手就能把他提起來,怎麼能讓這麼多年紀比他大、資歷比他深的老海客服氣?

    結果侯德祿往自己手掌心呸呸吐了口唾沫,衝著船身中間的主桅奔過去,兩手一抱兩腿一蹬,嗖嗖嗖幾下子爬到了桅頂,那樣兒,比野猴子爬樹還利索!

    後來才知道,哥哥侯德富外號“皮猴子”,弟弟的外號居然是“鑽天猴”,

    楚風立馬拍板:剪式帆船的處女航,交給你了!

    通過這艘船的操作,楚風看出侯德祿對船的悟性極好。畢竟楚風只做過模型,具體風向下該掛哪張帆該怎麼調整角度,他是不知道的,完全由侯德祿摸索,恰恰他就摸索出來了,把船開得很好。

    侯德祿越弄越興奮,把船開得飛快,“以前只道是沙船最快,哪裡知道天外有天,楚大人的這個、這個剪刀船,實在是海上一寶哇!”

    楚風一直不說話,面色蒼白,老半天憋出句:“侯德祿,你能不能,開慢點?”

    嘔——侯德祿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楚風哇的一下大吐而特吐。

    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海上航行萬里歸國,能造如飛海船的楚大人,居然暈船了!

    飛剪船的剪式空心船首,劈浪時上下顛簸,楚風一直呆在船頭,而且,這才是他第二次乘坐海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38
正文 二十四章 生日


    敏兒姐弟在船場碼頭,看著那艘漂亮的帆船,大片潔白的帆、修長的船身,實在是童話中才有的夢想之舟!

    “太美了!這船真是好看啊!”姐弟倆望著剪式帆船,眼睛都不捨得挪開一下。

    船靠岸後,下來了半死不活的楚風。從船上下到棧橋,再走過十幾丈的棧橋踏上陸地,他都是被王大海和侯德祿一左一右架著走的。

    人年輕,暈船隻是一時難受,下到陸地上,再喝了碗紅糖稀粥,天旋地轉的感覺就完全消失了。

    暈過船的人都知道,回到陸地上休息十分鐘後,大腦反而特別興奮,沒有疲倦的感覺。楚風就是這樣,拉著敏兒姐弟到處參觀。

    姐弟倆對什麼都好奇,把“楚哥哥是不是要搬走”的問題拋在腦後了。楚風一會兒講解定滑輪動滑輪,一會兒講偏心輪,一會兒又是齒輪傳動。

    不覺慢慢走到了碼頭,敏兒看著那艘漂亮的帆船,雙眼迷離。 “楚哥哥,那艘船真好看,它的帆為什麼是白色的呢?”

    正巧侯德祿在旁邊,楚風把他一拉,“你來說說看,這帆和以前用的有什麼不同?”

    侯德祿沒有馬上回答,低著頭深思熟慮了才說:“這個帆純用布做,是軟的;我們以前用的帆是用木片、竹條做骨,布做面,再刷桐油,是硬的。如果大小相同,當然是以前的硬帆更能受風吃力;但現在的軟帆大小比硬帆大,數目也多得多,算下來面積是硬帆的四五倍,承接的風力則是三倍左右吧。”

    “總的來說,軟帆比硬帆裝帆多、面積大,船速就快;只是沒有骨架支撐,全靠索子繫住,海上航行久了容易朽壞,而且價格貴,這船比客舟快了一倍吧,船帆卻要多費四倍的布料。”

    楚風眼睛一亮,沒想到侯德祿不僅駕船有一手,分析總結的能力也不差,他總結的兩種帆的優缺點,完全符合後世造船界的評價。

    只是畢竟沒受過正規教育,他還沒理清這種船形的優勢。

    “對,你說得很好,軟帆貴而船快,硬帆便宜而船慢。”楚風指著剪式船,“但是你想想,帆的價錢佔整艘船的多少?在帆上多花了錢,提高整艘船速度,究竟合不合算?”

    侯德祿頓覺腦中打了一個霹靂,剛才他一直沒轉過彎,這下子被點醒了,興奮地說:“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帆價在全船佔不到十成中的一成,就算帆價貴了三倍,不過整船貴了三成;但速度翻番,以前一隻船跑一趟的時間,現在可跑兩趟,豈不是相當於以前的兩條船?”

    他扳著手指越說越高興:“算上船速快能躲開海盜,還能快速運送商客急需的貨物,以此看來,當以前的三條船都不止啊!”

    嗯,舉一反三,不錯不錯。楚風又看了看侯德祿。

    敏兒和虎子對新船非常感興趣,一行人乾脆登上船,讓他們好好參觀一番。

    “楚大人,這船艏柱劈浪受力,需要特別堅固的木材,今天船頭有點發顫,我看還得加固一下。”

    “這船要開的快,全仗船頭高昂,感覺船身不是浸在水里,倒像是貼著水面滑行一般,我就尋思啊,將來裝貨,必定不要裝到船頭,多裝到船身、船尾,讓空著的船頭上翹,更好地劈波斬浪……”

    在船上轉到哪裡,侯德祿就解說到哪裡。他說的還很到位,確實剪式船的空心船首不能裝貨,其原理和摩托快艇有點類似,大家常見的摩托艇,不就是船屁股沉在水中,船頭昂起嘛。

    一直到參觀完了下船,侯德祿還沒把心裡面想說的那句話說出來。眼看著楚大人帶著姐弟倆要走遠了,他才下定決心追上去。

    “楚大人,我想問問,這艘船的船長……”

    呵,這侯德祿什麼都好,就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整天繃著張臉好像有人欠他幾百兩銀子似的。而且,你不提出要求來,難道還要我哭著鬧著請你做船長?我又不是大耳兒,三顧茅廬的事情可做不來。

    楚風點點他胸口:“你想要啊?德祿,你想要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嗎?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難道你真的想要嗎?”

    把可憐的鑽天猴繞得大腦當機,楚風嘿嘿一笑:“你到底想不想當船長呢?”

    侯德祿本能的點點頭。

    “OK,現在你是'敏兒號'剪式帆船的船長了。”

    姐弟倆驚道:“敏兒號?”

    楚風坏笑著點點頭:“對,這是你的十五歲生日禮物,所以用你的名字命名。”

    敏兒驚喜的瞪大眼睛,看著海面上那艘神話般的帆船。時至黃昏,太陽下緣與海平面相切,霞光把潔白的船帆鍍上了一層金色,也把敏兒秋水般的雙眸染上了一層金色。

    “楚哥哥,你太好了!”敏兒在楚風的臉上狠狠啃了一口,忽地想起侯德祿還在這兒呢,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拉起弟弟向遠方跑去。

    侯德祿根本沒有註意這些,他的眼睛裡只剩下那條新帆船了,再也裝不下別的東西。

    將近一年的時間,他能接觸到大船的機會就是每月隨王大海把客舟送往泉州,然後的二十九天裡,就只能駕著隻老舊的小漁船,慢吞吞的漂在海上捕魚。

    二十九天的等待,等待下一次新船造好,才能再一次在海上體驗風馳電掣的感覺。

    現在,我又有一艘新船了,而且不再是水手長,是船長!

    侯德祿痴迷的看著新船,比熱戀中的情人還要深情。

    廚房,楚風從吊在牆上的口袋裡,摸出火刀火石和一小塊兒烤焦的火絨。

    將火絨緊貼在火石片上,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另一隻手拿火刀,用純鋼鈍刃擦擊火石邊緣,在火花飛濺中艾蒿絨團做的火絨被點燃,冒出一縷縷灰白色的煙霧。

    把冒煙的火絨包上早準備好的細草,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明黃色的火焰歡快的騰起。

    入鄉隨俗,這裡沒有打火機、沒有火柴,楚風學會了用原始的辦法生火。

    灶台上早就擺好了各式原料,蘑菇、山雞、海魚、鮮貝、紫姜,都是絕對的綠色食品。調料也不少,託人從泉州買回來的花椒、胡椒、八角、茴香、大蒜,只缺辣椒,要吃這玩意還得等哥倫布“發現”美洲,現在暫時只能用山茱萸代替。

    煎炒炸煮,楚風忙得不​​亦樂乎。他在3581廠實習的時候,一位熱心的老大姐曾經教給他不少菜式,本來準備用來勾搭純純小師妹,唉~~不過用於蘿莉養成,倒也不負當初的一番苦心。

    宋朝末年,川粵魯甦各大菜系還沒有成形,各種名菜除了東坡肉,其他的比如宮保雞丁、麻婆豆腐、西湖醋魚都沒有發明。

    楚風烹飪的手藝不算好,勝在菜式經過後世數百年的改進,已是精益求精了。他偶爾下廚,王李氏跟著也學了不少,但今天是敏兒生日,楚風決定獨立下廚。

    松鼠鱈魚、梅菜扣肉、魚香肉絲、紫姜爆子雞,各式菜餚流水價端上桌面。敏兒還有些小矜持,維持一下形象,虎子就誇張了,饞的跟小狼羔子似的,一個勁兒的只管往嘴裡塞。

    王李氏把他筷子一撥:“虎子,幹啥呢?給你楚哥留點!”

    楚風笑笑:“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虎子正長身體,應該多吃點。”

    杯盤狼藉後,楚風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輕輕捏捏虎子的臉,說:“虎子啊,哥的房子修好了,咱們一起住好嗎?”

    虎子眼睛一亮,邊啃雞腿邊叫道:“好哇好​​哇,我們住一起才好玩!”

    楚風就轉頭和王大海說:“我那宅子起好了。咱們一家人……”

    “不行,那宅子是楚哥兒的,不是我們的!”王大海忽的一下站起來,“我王大海可不是挾恩圖報的人,楚哥兒在咱家住這麼些天,咱們前前後後受的惠也不少了,怎麼能老纏著人家呢?要被別人戳脊梁骨的!”

    楚風忙把他按下去:“王大叔您別激動好嗎,我是在總督府旁邊又修了一跨院,你們住那兒,兩邊通過一個花園連起來。就算不說您的救命之恩,這前一段時間啊,為了造船的事兒,你們家連房子都沒建,我這不是幫你建個房子嗎?您要怕別人說,大不了按價補給我錢,用的磚頭水泥就值兩貫,嘿嘿。”

    王大海這一不同意,敏兒虎子都著急了,眼巴巴的看著阿爹。

    只有王李氏早看出了端倪,做娘的還能不明白女兒的心思?楚哥兒人好又有本事,村里七百多戶三千多人,哪個人說起他都是一挑大拇哥,再加上兩個小的合得來,敏兒就是嫁他做個妾,那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

    就當家的不懂女兒家心思,傻頭傻腦的插一棒子!王李氏狠狠的踩了男人一腳,“楚哥兒整天外面忙事兒,難不成還要自己洗衣服?住得近點,敏兒下學了,還能幫她的楚哥哥洗洗衣服嘛!”

    敏兒聽了這話,鵝蛋臉上紅霞飛,嗔怪的叫了聲“媽~”,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王大海還想說點什麼,李氏把話說死了:“男主外女主內。搬家的事兒,我說了算。”

    哦耶!虎子一下子蹦起來,敏兒笑盈盈的摟著阿娘,王大海摸摸自己頭頂:感情這一家子都商量好了,就我一人蒙在鼓裡呀?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38
正文 二十五章 拐點


    泉州,秀王府對面的望海酒樓,楚風把玩著手中的琉璃杯,將醇香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

    想念你的唇,想念你的笑,還有你身上,淡淡的薰香味道。

    男人哪,你的名字是花心!

    自從見了玉清郡主,楚風的心就被悄悄偷走了一塊。終於,忍不住心頭火苗的炙烤,他登上祝家的船,又一次來到了泉州。

    期待遇到她,卻又害怕像上次那樣,近在咫尺卻彷彿相距天涯的見面。踏上泉州的海岸,楚風的頭腦一片混沌,幾乎是全憑自己的本能反應,獨自離開碼頭,悄悄來到秀王府外。

    希望在她回家的時候,能遠遠的看上一眼。

    此時的楚風,狂熱、幼稚而又充滿希望,和那些明星粉絲並沒有什麼區別——也許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夢,只不過,楚風夢裡的麗影,就在泉州。

    “來,再來一壺!”

    酒保有點驚訝,這位客人看起來斯斯文文,沒想到酒量大的嚇人,波斯來的葡萄美酒,號為“琥珀香”,尋常人喝了一壺就倒,這位已經喝了三壺,還一疊聲的催著​​要。還有這客人頭髮截短,衣衫樸素,究竟拿不拿得出錢來?

    望海樓在泉州做生意,往來海客甚多,不少番商衣飾各有古怪,酒保自然不能“只認衣冠不認人”。但像這樣一個人跑來喝悶酒,還挑著最貴的猛灌,就不免有點讓人摸不著道道,於是酒保上酒的速度就緩了緩。

    “怎麼?怕我不給錢嗎?”楚風瞇著眼睛,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丟到桌上。

    酒保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以他在酒樓當值二十多年練出的眼光,一瞄就知道是錠足色的十兩元寶,漫說買酒喝,就是拿酒洗澡都夠了。

    又一壺“琥珀香”端上,楚風埋著頭,只管往酒杯裡倒,酒到杯幹,喝得爽氣無比。

    經過了寢室兄弟們的“酒精考驗”,這點兒葡萄酒算什麼?

    殊不知“琥珀香”的後勁極大,初始不覺得,漸漸的頭腦開始發昏,忽然聽到一個魂牽夢繞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二樓朝海的一面,用泥金花鳥屏風隔出一個雅間,對坐而飲的兩位,一個劍眉入鬢器宇軒昂,一個清婉秀麗出塵絕世,正是孫孝祖與表妹玉清郡主。

    玉清淺淺的啜了一口酒,悠然長嘆。

    臨安陷落,太皇太后攜幼帝出降,被元韃子押往大都;陸秀夫等人在福州擁立益王即皇帝位,張世傑、陳宜中又文武不合,益王生母楊淑妃之弟楊亮節以外戚當權,排斥親貴,父王與他處處抵牾,小朝廷外患未去,內憂又生。

    國事如此,怎不叫人憂心忡忡呢?

    他們並不知道,歷史在這個拐點上和炎黃子孫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蒙古帝國的大汗與中原皇帝不同,是不能父子相傳私相授受的,按照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大汗死後,必須由各系宗王在斡難河畔召開庫裡台大會,共同推舉新的大汗。

    與漢人的嫡長子繼承相反,推選新的大汗,原則上實行蒙古傳統的幼子繼承製。比如成吉思汗死後,就把自己的兀魯斯(直屬封地)給了四子拖雷。

    但成吉思汗鐵木真出於種種考慮,最終讓第三子窩闊台繼承了汗位,因為這個決定違反了蒙古傳統,在鐵木真死後,各宗王在庫裡台大會上爭吵了整整兩年,才最終確定了窩闊台的汗位。

    窩闊台因為酗酒而突然暴斃,他的兒子貴由,僅僅做了兩年大汗就去世了。在接下來的汗位爭奪中,拖雷的兒子蒙哥獲得了實力上的優勢,而後他以維護蒙古傳統的幼子繼承製為理由,在庫裡台大會上說服各宗王把汗位傳給鐵木真幼子拖雷的子孫,也就是他自己的手裡。

    蒙哥的理由是一把雙刃劍。

    誠然,按照幼子繼承製,成吉思汗的汗位應由拖雷的後人繼承;但是拖雷有四個兒子,分別是長子蒙哥、二子忽必烈、三子旭烈兀、四子阿里不哥,拖雷已經去世,則汗位不屬於蒙哥,而應該屬於幼子阿里不哥!

    蒙哥在位期間,阿里不哥出於種種考慮隱忍不發,但在長兄死於宋朝的釣魚城下之後,他覺得機會來了。

    阿里不哥在哈喇和林召開了庫裡台,蒙古和中亞絕大多數的宗王擁立他為大汗。但忽必烈利用中原漢地的人力物力優勢,在內戰中擊敗了阿里不哥,登上大汗的寶座。

    忽必烈無視庫裡台的決定,他的行為嚴重挑戰了蒙古傳統,中亞、蒙古幾乎所有的宗王都反對他。再加上他入主中原以後,部分實行漢人的製度,更加招來了那些堅持游牧傳統的王公們的嫉恨。

    阿里不哥失敗後,窩闊台的孫子海都又接過了維護蒙古傳統的大旗,他認為汗位應由窩闊台的子孫繼承,於是再一次召開了庫裡台。

    西域和蒙古本土的王公們對忽必烈違反傳統的行為深惡痛絕,幾乎一致的支持海都。

    “嗚-嗚——”蒼涼的牛角號聲響徹蒙古高原,在西到撒馬爾罕、南到玉龍杰赤、北到也迷裡、東到不兒罕山的廣大地域裡,一支又一支強大的軍隊在各宗王的蘇錄定戰旗下集合起來。

    黃沙漫漫、鐵蹄隆隆,鋪天蓋地的鐵騎洪流,無數鋒銳的箭頭閃著寒光,指向哈喇和林,指向應昌府,指向忽必烈所在的大都!

    時值西元1276年,大宋景炎元年,大元至元十三年。各宗王數十萬大軍的鐵蹄下,北方的大地在顫抖,汗八里看似堅不可摧的城垣,也變得搖搖欲墜。

    事實上,就是現在,1276年的九月,忽必烈手中最鋒利的一柄戰刀,攻伐宋朝的最高統帥伯顏丞相,已經率領攻宋軍隊中的蒙古精兵,急如星火的北上救駕。

    如果襄樊能夠多守一年,如果鄂州能夠多守一年,如果長江防線能夠多守一年,不,哪怕是半年,整個中國的歷史將會變得完全不同。

    可惜,賈似道、留夢炎、範文虎……一干無恥漢奸,讓南宋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讓千萬同胞走向了屠刀之下。

    僅僅差那麼幾個月的時間,南宋沒能撐過歷史的拐點。

    國土淪喪十之**,臨安朝廷投降,福州小朝廷僻處一隅之地,政令幾乎不能出福建,兵不過數万,將不過十員,還要傾軋內鬥,這時局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眼見是個國破家亡的局面,玉清和孫孝祖的談話,漸漸轉到了一百五十年前,靖康之變時那群龍子鳳孫的遭遇。

    北宋末年,金兵第二次南下包圍了汴京城,徽欽二帝為苟全性命,答應向金軍獻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後來金銀不足就以婦女沖抵,“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準銀一百錠,任聽帥​​府選擇。”(出自《南征錄匯》)。

    昔日的公主、皇妃被明碼標價地抵押給了金軍。北宋政權滅亡後,金兵北撤,這些女性在金軍的押解下隨同北遷,在途中遭到金兵的輪.姦,以至於“多姦斃”(出自《呻吟語》)。

    到達金國都城上京以後,她們被遣送到供金國君臣享樂的洗衣院、金國皇帝的各大禦寨,賞賜給金軍將領,甚至流落民間,被賣為奴、娼。 “婦女分入大家,不顧名節,猶有生理,分給謀克以下,十人九娼,名節既喪,身命亦亡”,金國一個鐵匠竟以“八金”的價格買下一位兼有“親王女孫、相國侄婦、進士夫人”三種身分的女性。這些女性“甫出樂戶,即登鬼錄”。 (出自《呻吟語》)

    想起這些皇族前輩的悲慘遭遇,玉清不免心下慘然。若是在那個時節,自己作為郡主,也就值五百錠金子吧?

    忽聽得孫孝祖義憤填膺的說道:“古來女子首重名節,二帝蒙塵,金人淫虐,數千宗室女子,如朱皇后般守節自盡的不過了了十餘人,真是玷污了我大宋列祖列宗的顏面!可憐徽欽二聖困坐五國城,這些不知廉恥的女子,真真叫人氣滿胸膛……”

    玉清心中覺得女子自應守節,若是自己到了那一步,一定懸樑自盡,也不肯有辱名節。但這話在表哥口中說來,卻怎麼總覺著有點不對味兒?

    “放屁!放狗屁!”雅間門上一聲大響,一個人撞倒了屏風,跌跌撞撞的闖進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39
正文 二十六章 醉酒


    楚風睜著惺忪的醉眼,戟指罵道:“徽欽二帝昏庸無道,你不罵;張邦昌、秦檜奴顏媚骨屈膝事敵,你不罵;卻對著一群長在深宮不諳世事的女子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麼玩意兒?難道天下興亡就係在女人的褲腰帶上?男子漢大丈夫,不拿起武器抵抗,不能保護父母妻兒,遇到強敵就下跪,雙手將妻子女兒奉上,事後卻要怪女子不守貞潔,天下間竟有這種道理!我呸!”

    “你你你、你敢誹謗君上,大逆不道!來人吶!”孫孝祖白皙的臉脹得通紅,“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侮辱先皇,豈不是反叛麼?”

    “我草泥馬!”楚風的負面情緒突然爆發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突然穿越到南宋滅亡的前夜,要考慮三千多人的生活,要發展科學技術,還要小心翼翼的躲在宋元雙方的夾縫中,雖然神經大條,但這些壓力的負面效果在心中積累,直到現在,被孫孝祖推卸責任把矛頭指向無辜女性的一番話徹底點燃。

    楚風捏著拳頭,踉蹌著朝孫孝祖衝去,他腳步錯亂,雙眼赤紅,就像一頭髮了瘋的野牛,把玉清郡主嚇得花容失色。

    孫孝祖臉色蒼白,往旁邊一閃。

    “不要傷了小姐!”一個嬌小的身軀撞了上來,楚風酒後,身子是虛浮的,一撞之下打了個趔趄,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軟軟的倒下了。

    撞倒他的女子身材不高,但嬌軀玲瓏有致,身著輕羅褥腰佩玉環綬,膚色白如細瓷,瓜子臉上嘴唇薄薄而微翹,顯得特別的俏皮,正是玉清的貼身丫環紅鶯。

    此刻她張開雙臂護住郡主,就如護崽的老母雞。

    三人驚魂未定,正待叫人,卻聽得楚風躺在地上,發出陣陣鼾聲。

    這時候孫孝祖的小廝才急急忙忙的跑上來,孫孝祖怒氣沖天,當下就給了他一巴掌,“出了這麼大事你還不來,眼裡有我這個主人嗎?!”

    小廝心頭委屈啊,剛才要留在這兒,你說有紅鶯玉手執壺,不要我服侍,我在樓下正和賣唱的姑娘說幾句體己話兒呢,咋知道上面鬧成這樣子了?

    不過主人動氣下人絕不能回嘴的,小廝做好做歹賠小心,孫孝祖威風夠了才從懷中摸出張名帖:“你拿我的帖子,把這莽漢送到泉州府,重重辦他個大逆不道的罪名!”

    大逆不道?那可是首惡凌遲再誅九族的大罪啊!不知怎的,玉清忽然心下一軟,柔聲向表哥道:“此人可惡,但似乎罪不致死,不過是個酒瘋子,兼之海外莠民不懂禮義,送首縣訓誡一番,叫他知道大宋王法,也就罷了。”

    “哼!”孫孝祖冷笑著站起來,一甩袖子,竟然揚長而去。表妹是郡主之尊,現在不趁著少年情濃把夫綱立好,將來成親之後還不騎到自己頭上?故而狠一狠心,扭著脖子蹬蹬的走下樓去。

    玉清自然不知道他的彎彎心思,女兒家柔腸百轉,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表哥為了個海上行商吃醋,卻把我看作什麼人了?

    紅鶯攙扶著玉清,朝地上的楚風努一努嘴,“郡主,這個壞人怎麼辦?要不要叫人押到泉州府去,狠狠打他一頓板子?我看過知府老爺審案,那毛竹大板子,揍人可厲害了,劈裡啪啦打上一頓,皮開肉綻的半個月都好不了,保管叫他再也不敢放肆。”

    “你呀你,這張小嘴,將來看誰娶了這隻小夜鶯!”被紅鶯夾七夾八一通胡纏,玉清的煩惱去了一半,春蔥般的手指在丫環的翹嘴巴一點,展顏笑道,“海客不知禮,和這樣粗人計較什麼,咱們回府去,別管他。”

    “粗人?我哪兒粗了?”朦朧中的楚風還不知道,自己的屁屁差點就要挨一頓毛竹板子。

    我靠,好痛,誰打我頭?

    楚風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刁老鼠那張猶如月球隕石坑的麻臉。

    “嘿嘿,姓楚的,沒想到落到我刁大爺手上吧?”

    自從楚風和金泳金大管家打通了天地線,刁老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金泳向蒲壽庚進言,說了一大堆壞話,撤了他的主管差使,他還蒙在鼓裡,幾次去蒲府求見。結果往常門上見了他嘴裡甜得含了蜜,只管叫“刁大哥”的小三小四,現在卻把臉一板,一幅神情能叫你三伏天裡透心涼,別說通傳求見,就是站在府門口都不許,幾次三番的拿掃把打出來。

    他哪儿知道啊,海商總管金泳早已買通了內府管家王與,由王與吩咐下來,哪個敢放姓刁的進府,一定拿棕繩捆了扔海裡餵王八!

    蒲壽庚已蒙福州小朝廷授予閩廣招撫使兼主市舶司的職務,他手下的總管們都是四五品的官職,刁老鼠一個潑皮破落戶,怎麼鬥得過這些人?

    沒有錢,青樓甜言蜜語的相好馬上翻臉變做了母夜叉,逢迎客氣的酒保店小二改成了鐵面門神,為大哥兩肋插刀的小弟們,今天張三鄉下的媽病了,一去不復返,明天李四突然害了瘟,再也不見影,往日的十多個兄弟只剩下兩三個還跟在身邊——估計都是暫時沒找到去處的。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刁老鼠拐彎抹角的打聽到,這是金大總管使的好手段,怕還和琉球的楚某人有些關礙。

    金泳金大總管,借一個膽子刁老鼠也不敢惹了,楚風又遠在琉球。琉球本是蠻荒之地,和泉州素無客船往來,撤了差使,刁老鼠自家又沒船,怎麼去得了琉球?只好天天上廟燒香,求菩薩保佑金、楚二人頭上長個疔,一直爛到腳板心。

    誰知道菩薩還真靈驗,這不,把姓楚的送到了眼前。聽見酒樓上一陣鬧騰,孫孝祖孫公子和玉清郡主先後下樓,刁老鼠遠遠的看著玉清和紅鶯流著口水,正在YY呢,就見酒保扶著姓楚的出來了。他趕緊過去,謊稱是楚風的親戚,和兩個手下一起,把他弄到了荒郊野外。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刁老鼠揪住楚風的頭髮,把他臉朝下摁在街面的塵土裡,一陣冷笑:“姓楚的,老子早想找你,今天是你自己送死,怨不得旁人!”說罷他站起來,對手下吼道:“打,給老子往死裡打!”

    楚風酒早醒了,但剛剛酒醉,四肢軟軟的沒有一點兒力氣,只能抱著頭在地上翻滾,希望盡量減輕傷害。

    狗日的刁老鼠,還真下得狠,快把老子的骨頭拆散了。楚風不知道,刁老鼠這種人的信條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害他丟了琉球的差使,他能不死命報復嗎?

    不知挨了多少拳腳,地下翻滾的人體漸漸不動彈了。

    刁老鼠一腳踏到仇人臉上,放聲大笑:“哈哈哈,叫你串通金泳,壞老爺的差使!今天好歹教你下海餵王八,與海龍王做個伴!”

    楚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他眼睛半瞇著,察覺刁老鼠心神微分,忽地一下兩手抱住踩在自己臉上的腳,用盡力氣一扳。

    刁老鼠左腳踏實地,右腳踏在楚風臉上,本來就不太容易保持平衡,被這大力一扳,身子朝前就倒,跌了個狗啃泥。

    三個人圍著,刁老鼠一倒就空出了缺兒,在兩名手下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楚風身子像泥鰍似的一彈而起,從這個缺口衝了出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0
正文 二十七章 潛伏


    “還不快追!”看這兩個不知道該扶起老大獻媚,還是去追楚風的手下,刁老鼠出離憤怒了。

    畢竟好幾年做老大的積威還剩下那麼兩三分,兩個小潑皮像是屁股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撒丫子朝楚風追去。

    楚風已經竄出了十多丈遠,他這下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那一刻,他絕不是一個人在跑步,他繼承了劉易斯約翰遜的光榮傳統,同時還有劉翔範跑跑靈魂附體。

    沒跑到一里路,楚風的速度開始減慢,從邁巴赫跑車變成桑塔納,又從桑塔納變成人力三輪車。

    畢竟喝了不少酒,開始憑著積蓄已久的一股爆發力,還能跑得耳畔生風,但不到一分鐘,身子就開始發虛,腳步變得沉重,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全靠意志力在堅持。

    “小子,有種別跑!”追兵的叫聲離自己不遠了。

    不跑?不跑我是白痴!楚風腳下加勁,又快了一點,可惜維持不久,又漸漸慢下來。

    終於跑上了回城的大路,泉州府的城垣就在不遠處。

    跑回城去,刁老鼠就不敢把我怎麼樣!楚風看到了希望。

    隆隆的馬蹄聲在背後響起,越來越近——我靠,還騎馬來追,不懂奧運精神嗎?老子不跑了!

    他停下腳步,忍住嘔吐的強烈衝動,悄悄在路邊撿了塊有棱有角的石頭。媽的,爺們中學時也是打過群架的,Who怕who?

    追來的不是刁老鼠一夥,而是一整隊盔甲鮮明的騎士。

    高大健壯的阿拉伯馬,全身披著生牛皮甲;馬上的騎士,身穿精光瓦亮的鎖子甲,頭戴尖頂鐵盔,腰挎短弓、彎刀。

    雖然只有三十多人的一小隊,但跑動起來馬蹄震動大地,盔甲兵器摩擦發出鏗鏗的金屬聲,彷彿有千軍萬馬一般,威勢震懾人心。

    領頭的騎士,抽出雪亮的彎刀斜斜地一揮,刀尖直指楚風的咽喉!

    楚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高高舉起雙手錶示不會反抗。

    騎士一勒韁繩,戰馬跑得併不快,在奔跑中前蹄向左一拐,消去了前衝的力道,穩穩的立在楚風身前。

    鋒利的彎刀,距離喉嚨只有半尺遠,楚風甚至能從雪亮的刀鋒上,照見自己下巴那顆有點發紅的青春痘。他心下暗罵:老兄,我理解你炫耀騎術的迫切心情,不過,刀子磨這麼快,是很危險的耶,萬一割到自己怎麼辦?就是割到小朋友,或者傷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騎士頭盔正中有條古怪的護鼻,就是一塊鐵片從額頭延伸到鼻尖,加上他鷹鉤鼻鷂子眼長條臉,感覺陰森森的讓人難受。特別是他還留著部大鬍子,明顯剽竊拉燈大叔的造型,楚風就知道這是個阿拉伯人。

    伊本.賽爾勒瞇起眼睛打量這個漢人,憑著多年在戰場上廝殺的直覺,他感到,這個在刀鋒下還努力保持著平靜的人,絕對不一般,至少不會和刁老鼠那種人在一個水平上。

    “漢人,跟我走吧,既然背叛,就應該承受處罰。”

    他的漢話說得字正腔圓,但楚風聽得一頭霧水,“背叛,背叛誰?”

    “他指控你煽動琉球人,背叛蒲壽庚老爺。”賽爾勒用彎刀指了指剛跑過來,氣喘吁籲的刁老鼠。

    在見到蒲壽庚的親衛騎兵後,刁老鼠就改變主意了。他知道賽爾勒是蒲壽庚手上的一張王牌,是蒲老爺在大食的同族,比金泳更為親信,通過他完全可能直接見到蒲壽庚,只要當面對質,金泳吃裡扒外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徹底扳倒金泳金大總管,說不定自己還能坐上那個位置呢,豈不是比一刀殺了姓楚的更加合算?

    楚風磨磨蹭蹭的不想挪步,他知道琉球的事情之所以能瞞著蒲家,不是因為蒲壽庚笨,而是他事情太多,手下五萬多匠戶、水手,大小兩千船舶,再加上泉州軍政,不得不把大部分事情分給手下負責,故而祝家的內應金泳才有了上下其手的機會。

    若是引起了蒲壽庚的注意,他只要派人往琉球一查探,就會真相大白,以目前琉球弱小的力量,那將會是一場滅頂之災!

    楚風一會兒捂著肚子說要解手,一會兒又藉口腳疼慢慢挪著走,終於惹惱了賽爾勒,只見一個繩圈從天而降,從楚風肩膀上套進去,正好落到臂彎上,一收緊,兩隻手都被緊貼著身體綁住,絲毫動彈不得。

    三十多名騎士警惕的把他們圍在核心,這下子楚風是插翅也難飛了。

    賽爾勒策馬小跑起來,楚風被牽在馬後,不得不努力奔跑才能跟上,否則就要被拖倒地上啃泥巴了。

    街面的拐角處,王大海和劉喜正四處張望著尋找楚風,瞧見他被捆著牽在馬後,還沒出聲詢問,楚風擠眉弄眼的使眼色,兩人趕緊閉上嘴。

    楚風故意大聲喊道:“前面那位將軍,跑慢些,我送你一錠金子。”

    他把“金”字咬得特別重,劉喜恍然大悟,忙一扯王大海:“楚大人讓我們去找金泳。”兩人鑽進小巷,抄近路去碼頭。

    賽爾勒頭也不回:“我不要金子。穆聖教導我們'不要貪圖錢財,壞了良知道義。'”

    蒲府門外,門房裡幾名小廝遠遠看見賽爾勒一行人。咦,跟在後面的那人,不是王與王總管吩咐不准進府的刁老鼠嗎?發現勢頭不對,分了一名小廝去通知王與,剩下的幾個笑嘻嘻的迎上去。

    有人恭恭敬敬的端上盞茶水:“賽大爺,天熱,您喝口水!”

    有人跑在後面,連滾帶爬的拿來大蒲扇,一邊扇一邊勸他喝茶:“這是小的們一片心意,您不管怎的賞個面子。”

    還有人一把拉住馬籠頭:“天太熱,賽爺的馬都跑出一身汗,小的幫您去刷洗刷洗。”

    賽爾勒被這些人纏得沒法,穆聖說過“別人笑臉對你,須當回報以笑容,不可妄自尊大”,他只好忍著焦躁,喝下茶水。

    只耽擱了一小會兒,金泳滿身汗水的趕到。在現身之前,他擦乾了臉上的汗水,特意停下喘了兩口氣調勻了呼吸,踱著方步走來,臉色平靜如同沒事兒似的。

    瞧瞧,悄悄這專業素質,這祝家的內應,心理素質跟地下黨有一比,快趕上《潛伏》裡的餘則成了。楚風悄悄給他一豎大拇指。

    金泳向賽爾勒拱拱手:“金某敢問賽爺一句,這位楚先生和老爺有生意往來,今兒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虎威,尚請看在老爺面上,將他放了吧!”

    “啊,與老爺有生意往來?”賽爾勒大驚,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又是個急性子,前些天沖撞了老爺的商人朋友,還被狠狠的罵了一頓。

    刁老鼠擠上前,急急忙忙的說:“賽爺,您可不能信金泳的話,他被姓楚的收買了……”

    金泳鎮定自若,連珠炮般問道:“刁老鼠,你不是因為監守自盜,已經被開革了嗎?你現在不是蒲家的人,憑什麼管蒲家的事?老爺奉為珍寶的計時儀,不是從這位楚先生手上買的嗎?你吃裡扒外,氣得老爺整整四個月沒再見過你,有沒有這事?”

    他問的每一句,都是先設好了圈套,後面又拿眾所周知的事情來反問。譬如“吃裡扒外”是沒有的,但“老爺四個月沒見刁老鼠”,卻是闔府上下知道的;“監守自盜”是胡編的,但“刁老鼠被開革”確實盡人皆知。

    兼之金泳問話時氣勢洶洶,刁老鼠被問得亂了方寸,夾七纏八的辯道:“我沒有監守自盜,什麼吃裡扒外,你冤枉我……”

    金泳嘿嘿冷笑兩聲,現在,刁老鼠的什麼辯解都沒用了。

    只見賽爾勒兩眼瞪得銅鈴一般,刷的一鞭子抽到刁老鼠臉上,“可恨的異教徒,謊言!謊言!我被你欺騙了!”

    他跳下馬來,雙手解開楚風身上的套馬索,右手按在胸口彎腰行禮:“尊敬的先生,我向您道歉。剛才謊言蒙住了我的眼睛,得罪之處,請您原諒。”

    可憐的刁老鼠,現在真如過街老鼠一般,被守門的小廝拿著掃帚、糞叉,追著打了三條街。

    欲哭無淚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0
正文 二十八章 寶貝


    “是不是有點脹脹的,有點癢癢的?”

    “輕點,痛~~”

    “第一次都這樣。忍著點,過會兒就舒服了”

    “啊,不要—-”

    王敏兒跨騎在楚風腰間,雙頰紅得能滴出水來,劇烈運動後的汗珠兒粘住了額頭上的幾縷髮絲,散亂的貼到鬢角;櫻桃般的小嘴兒微微張開,柔軟的嬌軀起起伏伏……

    (楚風:什麼?姦淫幼女?大哥,您看清楚點,她在給我做按摩,是我在叫痛耶!)

    刁老鼠下手還真狠,幸好敏兒上山採來草藥,減輕了楚風的痛苦,但是筋骨的瘀傷消散得很慢。敏兒督促他每隔一個時辰到院子裡去走上一柱香的時間,另外早晚各按摩一次。

    敏兒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著香腮,看楚哥哥一瘸一拐的走路。這個傢伙,實在太狡猾了,說什麼小跨院,什麼值兩貫銅錢,結果全家人搬進來才知道,亭台樓榭、假山水池,足足佔地五六畝,快趕上臨安那些大海商的宅子了。

    現在,連小姐妹們都打趣說我是楚哥哥的童養媳了,要是真的嫁給他,嘻嘻,我就能永遠和他在一起……唉,就是不知道這個整天嬉皮笑臉的傢伙,心裡是怎麼想的。

    阿泰喘著粗氣,一路吼叫著撞碎了少女的憧憬,“楚、楚總督大人,我們又找到新石頭!”

    琉球總督府的礦物標本室裡,楚風拿著塊深褐中帶點黃斑,坑坑洼窪像塊芝麻膏的礦石,哈哈大笑:“煤礦妹妹,我把你老公找來了!”

    沒錯,這就是磁鐵礦,學名四氧化三鐵,有天然強磁性,是煉鐵的主要原料。

    自從和土著人展開貿易,楚風就通過阿泰發出懸賞,徵求各種礦物。

    “只要找到漢人總督府裡沒有的怪石頭,就能換來大包的白米和鹽巴,還有鐵器!”這句話迅速傳遍了附近的平壩和山越部落。

    開始,是五十里內的土著人拿著礦物找上門來,然後範圍擴大到了一百里,兩個月後,有人操著阿泰都聽不懂的語言,風塵僕僕的趕來,通過多個部落的人連環翻譯,才搞清楚這人竟然是台東沿海的土著,翻越了海拔三千多米的中央山脈找到這裡來“獻寶”!

    這個翻越大山的土著人,帶來了工業上非常有用的鉻鐵礦,可惜那地方太遠,暫時無法開採。楚風給了米和鹽各五十斤,他就歡天喜地的離開,準備再一次翻越中央山脈回老家。

    工夫不負有心人,長石、苦硝、方鉛礦、閃鋅礦、綠松石、琥珀、雲母、硫磺……分門別類的擺了一間房。

    每當土著人送來礦物,楚風都要仔細的詢問是在哪兒發現的,是單獨的一兩塊還是一大片,是河床中還是山地斷裂帶……覺得有價值的,他就讓來人帶路,自己親自去考察一番。

    終於,阿泰部落一個叫做山花的放羊女,在距離匠戶村三十里的地方發現了磁鐵礦,經楚風考察,這裡的礦石品味不算高,但勝在處於山谷斷裂帶,少部分礦床是露天,大部分處於山體淺層,便於開採,而且到匠戶村有一條起伏平緩的小路,交通運輸方便。

    但開採礦石的人力不足了。

    經民政科長侯德富統計,琉球匠戶村實有七百二十八戶、三千一百九十六人,其中16-55歲的青壯男子有八百八十七人。

    楚風的鹽場、煤窯、磚窯、水泥窯,還有採挖粘土、石灰的,總計有二百一十名工人;船場工匠二百七十五名;漢軍原有一百名士兵,現在又新招了五十名水手,由侯德祿帶領著操練那艘“敏兒號”剪式帆船。這三項就佔了六百三十五名青壯,剩下的“自謀職業者”就只有二百五十二人了。

    據估計,這兩百多人中,又有至少五十名基本上只從事商業,農業生產的青壯只有不到二百人了,開荒的工作逐漸減緩。

    幸好商業交換彌補了食物的短缺:祝家從大陸運來白米,土著人提供了大批的芋頭和鹿肉,幾條小漁船捕撈的海產品也很可觀。因為有這些,琉球人才不至於餓肚子,但兩百青壯從事農業生產,已經是底線了,以這年月的生產技術,讓婦女下田勞動顯然不太人道,何況她們要做家務、種菜餵雞、帶孩子,稍有空閒就搖起了紡車。

    楚風腦袋一拍:這不有阿泰嗎?

    楚總督大人色瞇瞇的目光讓阿泰心驚膽戰,但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喜笑顏開:“阿泰,你們部落要發財了。”

    “這裡,是鐵礦;這裡,是煤礦。它們兩口子相距將近二十五里路,我們給它來個鵲橋會。”楚風指著簡易地圖上兩個礦的中間,大約距鐵礦十五里,煤礦十里的地方,那兒地形平坦,還有一條大河——就是船場挨著那條河的上游,土著人叫它嘎武河。

    “告訴你的族人,替我把這種褐色的石頭挖出來,運到這個地方,每一百斤,我支付三十個銅錢。”

    “真的?”阿泰瞪大了眼睛。發達的商品貿易,讓土著人都知道了銅錢的意義,他們對楚風工場裡的工人羨慕的不得了,想想啊,工錢最低的每天都能拿到一百個銅錢!可惜楚總督只要漢人不要我們,否則就是每天六十個錢,大家也要擠破頭啊!

    “真的,一點不假,現在就開始,你們可以把礦石堆到那塊平地的邊上。越多越好。”

    阿泰迅速運用剛學的數學知識計算一番,身體一般的人挑一百斤沒問題,十五里路,每天可以來回走兩趟,就是六十個錢,如果身體好,走上三趟就是九十個錢。阿泰眼睛裡,無數個銅錢上下翻飛,忽而又想到了什麼,拿起那塊礦石翻來覆去的看。

    “這個石頭里,有寶貝?”

    “嗯,有寶貝。”楚風哈哈大笑,拍著阿泰的肩膀說:“不過那寶貝你們找不到,只有我們漢人能找到。”

    半個月後,楚風在地圖上畫了個圈的地方,這是嘎武河中下游的河谷台地,地形平坦寬廣。植物都被放火燒掉,空出了足有四五個足球場的面積。

    西面靠河的地方,從上游挖來引流渠,渠邊架起了大大小小十多個水車,這條河從山區到平原河谷的落差很大,正好驅動水車,提供冶煉所需的動力。

    東面是一長排磚頭砌就,半截埋在地下的炭窯,半埋地下可以有效的保溫,提高原料利用率。它的結構類似一座二層小樓,一樓用來燒火加熱,二樓放置燒製木炭的原料木材。

    鐵匠馮火山站在窯邊,指揮學徒工們跑上跑下。

    “張驢兒,你抱那麼粗個棒子乾啥?燒得透嗎?鋸開、鋸開!”

    “細枝放下面,撒點煤粉,好燒!”

    木材搬進窯後,在一樓的火嘴處點火,二樓窯中木材被火炙烤,木材中的水分蒸發,混合其他揮發物,形成灰白的冷煙,因為溫度不高,從煙囪中冒出後並不向上升去,而是平著沿地面擴散。

    溫度漸漸升高,此時一樓的煤炭已經燒盡,二樓窯內木材自身開始氧化發熱,如果有一雙透視眼就能清晰地看見,木質材料發生熱分解反應,其組成開始發生了變化。其中不穩定組成,如半纖維素發生分解生成二氧化碳、一氧化碳和少量醋酸等物質。

    木材自身分解發熱把窯內溫度推到了最高點,大約攝氏400度,木質材料急劇地進行熱分解,木材表面有粘稠的油狀物流出,那是反應生成的大量醋酸、甲醇和木焦油,時不時的還會鼓起一個氣泡,這是甲烷、乙烯等可燃性氣體,它們在爐內缺氧的環境下緩慢燃燒,釋放熱量、保持窯溫。

    工人們早就可以離開干其他的事,反正木材會自己慢慢反應,不需要人為乾涉。

    視木材濕度、厚薄,12-24小時後準備出窯。學徒們堵住了窯頂的煙囪,本來煙囪很小,窯內就是在非常缺氧的環境下反應,這下徹底堵住了氧氣,窯內氧化反應就慢慢停下來,窯溫逐漸變低。

    如果急用,可以早點開窯,再往燒成的木炭上澆水;如果不急用,可以等它在窯內自然冷卻到攝氏一百度以下,再開窯。

    可用於冶煉優質鐵料的木炭,就這樣燒成了。它的炭含量極高,磷、硫等雜質含量低,還原性強,還具有疏鬆多孔的結構,在高爐煉鐵中比焦炭更加優秀。

    空地上,東邊堆著四五丈高,一大堆的黑乎乎木炭;西邊堆著三丈多高,一大堆棕褐色帶著星星點點黃斑的磁鐵礦石。

    磁鐵礦石堆旁,總有一個傻乎乎的人呆在那兒,手執大鐵鎚,遇到稍微大點的礦石,就要敲開仔細看看。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他沒有放棄,揮汗如雨的掄起大錘,繼續免費幫楚風進行鐵礦石的破碎工作。

    阿泰很不服氣:這是什麼寶貝,為什麼漢人找得到,我就找不到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2 23:41
正文 二十九章 琉球鋼鐵廠


    鐵匠馮火山主持下,一座肚皮寬大,頸部逐漸收窄,外觀有點類似景德鎮花瓶的高爐,在這片鋼鐵廠離河岸不遠的位置,沉積岩台地的地基上樹立起來了。

    沒錯,確實是馮火山主持修建的,楚風只是按照現代冶鐵工藝,提了一些修改方案。

    哪個穿越者回到宋代,想通過“發明”高爐煉鐵來撈第一桶金,他一定會活活氣死的,因為高爐早就普及了。

    北宋元豐年間,朝廷軍器監在汴河兩岸架設高爐,煉鐵的紅光映日,晝夜不息。生產的高峰期,僅華北地區年鋼鐵產量就達到了15萬噸;要知道,大英帝國在整整七百年後才達到7.6萬噸的鋼鐵年產量,那時候它已經開始了工業革命。

    整個宋朝期間,包括了北宋初年和南宋時期國土面積狹小,包括了戰亂時期生產遭到破壞的不利因素,居然能達到3.5-7萬噸平均鋼鐵年產量!

    南宋時期福建鋼鐵產業發達,有的大型高爐,一次就可以冶煉上萬斤生鐵;馮火山作為船場的鐵匠把頭,也曾主持一次性澆鑄千斤大鐵錨。

    高爐的建造並不復雜,五十年代末的“大躍進”,號召全國人民煉鋼鐵,甚至有的小學學生、生產隊村民、副食品商店售貨員都組成一個個煉鐵小組,建造高爐來煉鋼煉鐵。

    那些高爐的技術水平大約也就和宋代差不多吧,理論上是能夠煉鐵的,但是技術掌握不過關,所以大多不了了之。

    琉球史上第一座高爐,高四丈五尺,高爐容積約15立方米——比這個時代任何一座高爐都大,但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國內200立方以下的高爐都必須強制關停,倭國甚至已經在使用5000立方米的高爐了。

    技術進步的速度真快。

    但這並不表示楚風休息了大半個月。首先他根據土著人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高鋁粘土,這玩意氧化鋁含量高,研磨後加上石灰石煅燒,就是耐火水泥;直接壓製成磚,在1300度的高溫下可以燒製成耐火磚。

    其實這個時代的小高爐,直接使用粘土築造,或者用紅磚砌都沒很大問題,關鍵是楚風希望提高它的使用壽命。於是在高爐內襯中,使用了現代煉鋼爐才用的高級耐火材料。

    鼓風機也是個大問題。現代高爐都是專用的風機,馬力強大,但在宋代,還是使用的風箱。風箱有兩種類型,一種像手風琴,上下是木板,四周圍著折疊的皮革,用的時候一下一下的踩踏鼓風,另一種是個大木箱子,有活門,推拉鼓風。

    第一種風箱使用久了皮革會老化,楚風害怕到時候換都來不及,送風不足高爐炸爐,滾熱的鐵水流出來附近的工人全得成焦炭。還是活門推拉的保險,用水車提供動力,利用偏心輪把旋轉運動變成往復運動。整個高爐佈置了四颱風箱、四個風道,另外做了兩台備用的風箱,以防意外。

    進氣道最後入爐前的一段並在一起,下方設有和進氣道隔離的火池,內盛燃煤,空氣在進爐前,就被加熱到八百至一千度。

    空氣預熱,這是現代鋼鐵生產中,提高煉鐵效率的最關鍵一步,楚風印像中,至少在明末以前全世界都沒掌握這門技術。

    龐大的爐身外,還用紮實的木頭搭建了支撐點落在地面的獨立式檢修塔。另用滑槽、滑車和滑輪組組成了爐頂上料系統。

    高爐煉出的鐵水是含碳量高、雜質多的生鐵,但是已經可以用來鑄造大型鐵件,比如鐵錨之類的東西,於是在出鐵口外接一條溝槽,平時封閉,如有需要就打開,燒紅的鐵水直接注入模具,澆鑄大型鐵件。

    高爐旁邊修建了一台大型炒鐵爐——就是亨利.科特在1784年發明的反射式攪煉爐。這台炒鐵爐的外形有點像功夫茶的茶杯,是焰、鐵隔離的反射爐型。它用耐火磚整體建造,爐床底部中間凹​​陷,四周是拱形爐壁,下部為燃燒室,進風道在燃燒室底部。

    它的結構可以看作三層樓,三樓和二樓互相隔離,一樓和二樓之間是多個可翻動的鐵柵欄。使用時鐵水從高爐流到三樓,二樓煤炭躺在鐵柵欄上燃燒,加熱樓上的鐵水,煤炭燒過後翻翻鐵柵欄,炭渣就掉進了一樓的除渣室,鐵柵欄放平,又能從斜向下45度的進煤道向它上面添加煤炭。

    同樣是水力鼓風,與高爐不同,它的側面還修了個高高的煙囪。

    明代的炒鐵爐是用人力攪拌,爐邊總有一位身強力壯的大漢,拿著根熟鐵做的炒鐵棒,揮汗如雨的來回攪動。

    熱愛機械的楚風顯然不會讓工人們做這種嚴重損害健康的工作,他在爐頂上做了個支架,正中懸掛著一個大圓滾子,下面有三根熟鐵棍子斜斜地伸向爐床,仍舊是水車提供動力,就有了機械化的炒鐵設備。

    以往生鐵是冷卻成錠後再加熱,煉成熟鐵;楚風現在使用的技術,是把高爐出來的生鐵水直接炒成熟鐵,本來是要到明朝才會出現的方法,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有記載。

    熟鐵就可以直接製作鋤頭鐵鍁之類的農具了,當然,製作過程需要鍛打、滲碳和淬火,熟鐵柔軟,可鍛性強,加工性能優越。

    楚風又修築了一字兒排開的六台鍛爐,這東西的基本結構,和所有農村鐵匠修理鋤頭鐵鍁等農具的鍛爐沒有什麼區別,就是要加大、加厚,加大是為了鍛造大型鐵件,加厚是為了保溫,畢竟這是長時間使用的,節約燃料嘛。不用說,依然採用水力鼓風機,當然和高爐、炒鐵爐的鼓風機比起來,這些就是孫子輩的小不點了。

    每台鍛爐邊上都有一台水力鍛錘,鍛錘下是厚厚的鐵砧,砧下墊著厚實的柞木墩子,再下面是水泥、石子澆鑄的基座。多層複合受力結構,能夠承受鍛錘落下的巨大衝擊力。

    三個大的鍛錘重兩百五十斤,衝程三尺,每秒落錘50次;三個小的重八十斤,衝程二尺,每秒落錘150次。大鍛錘用於粗加工,小鍛錘則是精加工——實際上也精不到哪兒去,畢竟仍是錘子敲,說到底,水力鍛錘的加工技術,和鐵匠們一錘一鎚敲打,實質上沒有區別,僅僅是效率提高。

    可惜,現在的技術條件不能沖壓,更不能精密鍛造,否則楚風就有金屬機床可用了。

    高爐、鼓風機、水力鍛、炒鐵爐,這些東西還在馮火山的認知內,但煉鋼法的改進終於讓他徹底認不出來了。

    楚風用高鋁粘土燒製了很多大土鍋,幾個窯場的主管徐財旺,以前曾在瓷窯幹過,這事兒他是當仁不讓。先把粘土粉碎加水過篩成細泥,再像塑瓷胎那樣在飛速旋轉的木盤上手工成型,最後放到專門的高溫窯中燒製十個小時,土鍋就新鮮出爐了。

    只是馮火山不明白,這些土鍋子能拿來煉鋼嗎?那不和炒菜差不多了。

    宋末的鋼,主要有炒鋼、百煉鋼、灌鋼三種工藝。

    炒鋼實際上就是炒鐵,楚風那炒鐵爐就能生產,其實出的主要是熟鐵,還有少量中低碳鋼,質量很不穩定;

    百煉鋼用炒鋼作為原料,加熱後反复折疊鍛打,或用數種成分不同的原料反复疊鍛得到的,工藝複雜成本高,只適合製造寶刀寶劍;

    灌鋼法在《夢溪筆談》有記載:“世間鍛鐵所謂鋼鐵者,用柔鐵屈盤之,乃以生鐵陷其間,封泥煉之。鍛令相入,謂之團鋼,亦謂之灌鋼。”

    這三種工藝都不適合大規模工業化生產。

    楚風要煉的,是坩堝鋼。自從春秋時發明坩堝煉鋼法以來,到漢朝最為興盛,用它煉出的鋼鐵製成堅固的魚鱗甲、鋒利的環首刀,才有了戰無不勝的大漢軍,才有了將匈奴從蒙古高原打到歐洲的輝煌勝利,才有了“犯漢者,雖遠必誅”的赫赫聲威!

    也許是五胡亂華的戰爭,也許是其它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坩堝法在南北朝時期失傳了,反而牆內開花牆外香,在印度得到發展,阿三們用此法煉製的烏茲鋼,製作的大馬士革軍刀鋒利無比,曾經斬下無數十字軍的頭顱。

    坩堝法在人類社會中使用了兩千多年,直到十九世紀中後期才被馬丁-西門子平爐煉鋼法逐漸取代,但二十世紀興起的轉爐、電爐又可以看作坩堝法的變種​​,坩堝法在兩千年後煥發了新生。

    高爐、水車、炒鐵爐、工人宿舍、冷卻水塔,都一一建起來了,鐵廠通向村子的路上,還起了一座大門。

    國人喜歡亂寫“到此一遊”,楚風也有此雅興,於是靠著大路的門頭上,掛起了五個雞抓狗刨的大字:“琉球鋼鐵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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