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35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7:02
正文 110章 我死則國生


    陳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帶著左軍的選鋒營精兵,沿著大路一路殺向蒲府,就是衝著金銀財寶而來的,怎知讓琉球人搶了先!

    當然了,一路上都有潰敗的元兵阻路,還順手搶了幾家番邦海商,陳大都統制若是能搶到抄小路的琉球漢軍前面,那才奇怪了呢。

    實在是後悔啊,看著漢軍從蒲府抬出的大大小小箱籠物件,陳寶恨不能抽自己兩個耳刮子:路上搶的那幾個胡商,加起來還不到蒲府家私的十分之一,為他們耽誤時間,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急紅了眼的陳寶帶著人就要朝里面衝,兩個漢軍士兵把門一攔:“楚總督有令,蒲府為軍事禁區,任何人未經許可不得入內。”

    陳寶一笑,揮揮手七八個身材雄壯的軍士就逼了上去,嘴里胡亂說些“琉球的好漢們,咱哥兒親近親近”,叉手叉腳的別住兩個守門的兵。

    漢軍負責的班長立刻叫了起來,只聽得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這個班的十名士兵從門後站出,一個個把長矛斜向上四十五度舉起,整整齊齊排成一行,堵在蒲府正門。

    “媽的,我還不信了,管十個人的小角色,真敢殺我朝廷命官?”陳寶一甩手上的馬鞭,梗著脖子就朝里面撞去,卻見漢軍士兵手裡的長矛一動不動對著自己脖子,手都不抖一下。陳寶還沒傻到硬拿脖子和長矛拼的程度,趕緊停下腳步,身子順著前衝的勢頭朝那長矛奔去,嚇得他趕緊就勢一滾,倒在漢軍士兵腳下。

    正巧這是蒲府門口的台階,這一倒不要緊,咕嚕嚕滾下去,頭上碰個大青包。幾個親兵嚇得呆了,這陣子才趕上來。將他扶起拍打身上灰塵。

    陳寶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若是剛才腳步再快了點,那琉球兵的長矛就刺進自己脖子了!

    班長在門口拱一拱手:“好教大人知道,我琉球漢軍法度森嚴,萬萬不可兒戲。”

    陳寶氣得三尸神暴躁。太陽穴上突突地跳。只差那麼一點。堂堂地大宋左軍都統制就喪命在了幾名琉球小兵手上。 “弟兄們。給我衝。看看琉球人敢不敢把咱們怎樣!”

    上百親兵一擁而上。但琉球人不過十個兵。站在那裡卻像是一道銅牆鐵壁。只將長矛斜端做出刺殺地預備動作。不論前軍選鋒營地人怎麼鬧。就如泥雕木塑般紋絲不動。

    陳寶地親兵不敢用強。都統制尚且吃了虧。何況咱們這些小兵?打勝了仗。為點錢財爭風吃醋打打鬧鬧。朝頹不會有什麼責罰地。但要是鬧出人命。不消說。十七禁五十四斬。等著掉腦袋吧!

    自己不敢動手。不代表琉球人不敢。這事情就鬧不大。親兵們只敢隔三五米遠站著喝罵。嘴裡污言穢語層出不窮。什麼爹媽祖宗全被他們問候了一遍。

    漢軍士兵氣地不行。但軍規森嚴。只能死死守在門口。特別是看到前軍選鋒營地這些兵。穿地琉球甲、拿地琉球刀。心裡面就更不是個滋味了。

    楚風、李鶴軒等人聽到門口地喧嘩。從內院走了出來。陳寶見了。衝著楚風大叫:“金銀財寶見者有份。楚大人吃相不要太難看。壞了朝廷一脈地和氣!”

    此次攻打泉州,琉球並沒有事先和行朝敲定戰利品分配的問題,琉球是沒這方面地經驗,而行朝官員認為琉球軍是個擺設,之前根本沒想到這條,才弄到現在的局面。

    楚風以為,如果沒有琉球的力量,泉州是肯定打不下來的,只要唆都來援,張世傑就得退回海上。攻克泉州,琉球出力最大,得到蒲府這一份收穫,也是理所當然,陳寶憑什麼要插一腳?

    不過現在同在一條戰壕,沒必要和這種小人鬧翻,便對陳寶說:“這蒲壽庚府邸是我琉球漢軍先到,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這裡的主意,貴部是不要打了。”

    陳寶正要爭辯,楚風搖搖手止住他:“夏、田真子、林純子、顏伯錄、孫胜夫、尤永賢、王與,等等逆黨的家宅都該抄沒,陳將軍若是去得晚了,怕又沒有下手的地方。”

    陳寶一想,沒錯啊,這蒲府看樣子是進不去了,再糾纏下去,只怕各軍早把泉州逆黨的家私搬了個一干二淨,自己地前軍豈不是吃了大虧?沒辦法,只好朝楚風拱一拱手,氣哼哼的帶著兵走了。

    “對了,”楚風轉過頭對陸猛說:“派兵去秀王府駐守,不要被亂兵衝進去糟蹋了。”

    錢小毛、黃金彪幾個傢伙擠眉弄眼的淫笑:嘿嘿,咱大人馬上到手的這份嫁妝,自然不能便宜了別人。

    此時整個泉州城已經沸反盈天,出處都有婦女兒童的哭泣聲,甚至傳來了士兵姦婬女子地狂呼**。

    張世傑治下,宋軍軍紀並非不好,他們是不會進老百姓家門的——客觀上說,一般漢人老百姓也沒什麼油水。

    但各軍挑選選鋒營,也有個不成文地規矩:人家選鋒拼死拼活搶先打進城圖的什麼?還不是財帛女子。那麼各家逆黨的戰利品,就由得選鋒營先拿。

    此時誰是逆黨誰不是逆黨,並沒有在家門口掛牌子,選鋒們只要看到高門大戶的番商,就衝進去大搶一通,多有占城、三佛齊等處無辜番商遭殃的,只要進了家門,就在門口插個小旗子,表示這是有人佔據的,後來的人你們搶別家去吧!

    有些營頭地選鋒來晚了,看到各處番商家門口都插上了旗子,就不好再進去了,軍隊從老祖宗傳下來地規矩,不是萬不得已,沒人願意去破壞它。但翻一面說,難道後面打進來的,就一點湯水喝不到了?於是,漸漸有些和番商做鄰居地漢商也跟著倒了黴。

    好歹這些宋軍上頭有張世傑陸秀夫這樣的正人君子管著,不敢十分放肆,漢商只被搶錢,還沒到奉獻妻女地地步;番商就遭瘟了,抄家不說,妻女也被逼著陪軍爺們樂呵樂呵,泉州城處處有女人叫、小孩鬧】兵吼,實在不成個樣子。

    楚風看不過眼,派人以十人為一隊,到街上去維持秩序,又派了漢軍中土生土長的幾個泉州兵,帶隊到平時樂善好施、不為非作歹的番漢商人家去,用大毛筆在他們門上寫字:“此系義民,諸軍不得擅入。”

    馬上就有運氣不好的選鋒挨了打,他們只覺得琉球漢軍又兇又橫,咱們家將軍都許了搶各逆黨的財物,怎的琉球人還來干涉?不過為了財物似乎還犯不上和琉球人拼命,何況還有許多真正的逆黨可以搶,這些選鋒就收斂了些,退出番漢商人的家宅,紛紛湧入田真子、林純子、顏伯錄、孫胜夫家中,去禍害他們的妻女。

    一時間,泉州番漢商人個個頂禮膜拜楚總督,家家貢楚風的長生祿位,連帶著做牌位、神龕的木器店,生意都火了好些天。

    兩個時辰後,張世傑派出的軍法隊進入泉州,局勢才徹底的平息下來,沿街百姓香花紅燭,迎接朝廷王師。

    害怕朝廷又出什麼岔子,楚風則迫不及待的將蒲壽庚一家老小押到了校場上,這裡,昨天還浸透了二千五百名淮軍的鮮血,現在,罪魁禍首蒲壽庚,將在這裡被明正典刑,以祭奠淮軍的英靈。

    數万百姓從家中湧到校場,他們想親眼看看這只吃人老虎的下場。密密匝匝的人頭,把校場四周擠得密不透風,漢軍士兵們努力維持著秩序。

    不過在開刀問斬之前,楚風先讓人抬出了一具淮軍的屍身: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衫,特意找來的淮軍新號衣,顏色鮮亮,他靜靜的躺在床上,表情平靜而安詳,身邊圍滿了鮮花,紅艷豔的花兒,就像他忠誠的一腔熱血。

    “這是捉住蒲壽庚的英雄,是二千五百名淮軍中最後戰死的烈士。請問,有誰認得這位偉大的戰士?我要知道他的姓名,我要把他的姓名刻在碑上,讓他萬古流芳!”

    話音剛落,人群中一陣騷動,就有人軟軟的倒下了。於何氏的丈夫扶著她,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他和妻子同時認出,鮮花圍繞的英烈,就是自己的弟弟何承志!

    好一陣子,於何氏才悠悠醒轉,看著弟弟的屍身,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還是他丈夫,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好”,萬人矚目下,楚風強忍住痛哭的衝動,拿出一件血跡斑斑的淮軍號衣,抖開了展示給百姓們看。

    殷紅的鮮血如片片梅花,梅花之間是顏色有些消退了的十個墨黑大字:“我生則國死,我死則國生!”

    這是淮軍大帥李庭芝的臨死遺言!十個字,何承志把它記在了衣服底下,也牢牢的刻進了自己的心。

    他自始至終,沒有忘記這十個字,他做到了,我生則國死,我死則國生。

    不僅是何承志,李庭芝、黃克己、傻牛兒、老麻子……他們都做到了。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只要這樣的人還剩下一個,炎黃一脈,就不會亡。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7:03
正文 111章 正義的審判


    蒼天無語,大地凝噎,校場上數万百姓哭聲陣陣,他們想到了淮軍的好處,都是十**歲、二十出頭的子弟兵啊,全死在了蒲壽庚的刀下!

    更有不少人的親戚朋友,於蒲壽庚降元後逃出城外,卻在錦田山遭了毒手!平日里蒲家在泉州橫行霸道,幹的壞事一樁樁一件件浮上心頭,百姓看著蒲壽庚的眼神就越來越熾熱,若是目光能傳遞仇恨的穩,這個惡魔早已化為灰燼。

    昔日趾高氣揚的蒲老爺,這會兒早低下了他曾經高昂的頭顱,被綁在木樁上,頭垂到胸前,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放心吧,不會讓你死得太快!李鶴軒陰陰的一笑。表兄祝季奢借了剪式船,到占城去接祝家早先出海的三條客舟,免得他們不知道消息,回福州自投韃子的羅網,可惜了,若是表兄能看到蒲壽庚的悲慘下場,不曉得有多開心。

    姑母,表妹,鶴軒在此替你們出氣了!

    按照楚風的指示,李鶴軒主持了對蒲壽庚的清算。

    首先把蒲家的丫環侍妾放出,每人發百貫養命錢叫她走路,投親靠友任憑自便。這下不得了,找到女兒的父母,夫妻團聚破鏡重圓的,兄妹重逢的,抱頭哭成一團,蒲家在泉州欺男霸女,百姓骨肉離散,沒想到今日也有親人重見的一天!

    宋文昭更是歡喜得如在夢中,懷中相擁而泣的妙人兒,是他青梅竹馬的憐雲妹子啊!十三歲那年被蒲家搶進府中,只說一如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了,怎料到今生還能再續前緣,這真是天大的喜訊了。

    忽然想到什麼,輕輕將懷中抽泣的人兒推開。正一正衣冠,朝高台上的楚風拜道:“楚總督高侯萬代!”

    親人重見的百姓們這才醒悟,一個個跪下直磕響頭:“楚總督高侯萬代!”“楚大人長命百歲!”

    楚風微笑著雙手虛扶,見百姓們骨肉團聚。心中好一陣唏噓。

    接下來把蒲家地小廝~僕、管家押了上來。叫泉州百姓們指認。群眾地眼睛是雪亮地。誰平日里仗著蒲家地勢橫行霸道。誰只是個廚房打雜地小廝。百姓們一清二楚。很快就分辨了出來。李鶴軒下令:無罪地當堂釋放還樊貫錢。有罪地按罪行輕重抽鞭子。罪大惡極地當堂處死。

    琉球軍官地鞭子。遠比大宋朝地毛竹板子更毒辣。全力揮擊。抽到背上就是一道高高隆起地血痕。那些平時仗勢欺人地奴僕就倒了黴。被抽得身子直跳。像一條條扔到旱地地鯉魚。

    漢軍士兵們就笑了。以往軍官打違了令地兵。最多不過兩三鞭子。還是隔著衣服抽。都能打得人死去活來。這些人脫光了挨上幾十下。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打完了鞭子。這些惡奴就想快走。李鶴軒喝到:“就這麼走了?跪下朝泉州百姓磕頭謝罪!”

    惡奴們只得忍著背上火辣辣地劇痛。跪下朝百姓們嘭嘭嘭亂磕一氣。這才抱頭鼠竄去了。這一下打掉了他們地氣焰。在泉州是別想再唬人了。

    幾個罪大惡極地管家。被捆著推到了校場中央。士兵們兩個服侍他一個。押著雙臂。往他腳彎兒一踢。教他跪下。一人鬆開手退後。另一人戰刀刷地一下揮出。琉球戰刀何等鋒利。犯人只覺得脖子上一涼。腦袋就飛了出去。

    幸好、幸好。血濺五步,楚風就怕真有人拿著饅頭上來蘸人血饅頭。那就太讓人噁心了,看來宋朝人還沒受蒙元滿清數百年的奴化愚民教育。做不出那種傻事情。

    想到魯迅筆下“伸長了脖子”圍觀殺頭的“看客”,楚風撇撇嘴有點不以為然,喜歡看處死囚犯,是人類的一個通病,法國斷頭台下常常有數万人圍觀,貴族甚至提前到街道兩邊樓上訂包廂以便觀看,西歐、東南亞、日本高麗,就連美洲土著瑪雅人都不例外,豈獨中國呢?

    就在楚風走神的時候,蒲家兒子孫子老婆女兒癱倒一大片,雖然早知道自​​己下場不會好,但這麼直接的看到平日諂媚的奴僕身首異處,想到自己免不了這一刀,就嚇得跟死離不遠了。

    又派人喚來了泉州幾家妓院的老鴇,當場將蒲壽庚的四個老婆、五六個女兒賣去**,這一舉動真是大快人心,百姓們議論紛紛:“蒲家信那什麼教,不是最講女子貞潔嗎?平日里連臉都要用面紗蒙上,這會子教她到妓院受千人壓萬人日,往日蒲家淫人妻女,如今果然報應不爽!”

    有青皮無賴笑道:“蒲老爺的老婆女兒是個什麼滋味,倒要去見識見識。”眾人就是一陣會心地淫笑。

    漢軍士兵用矛桿、刀鞘把蒲家婦女抽打著,押到各處妓院去,陸猛倒不是同情這些人,只是有點想不通的問:“總督大人,上次處置白狗兒、屠三喇子的漢奸罪,不是說了不行株連地嗎?”

    楚風笑著拍拍他結實的肩膀:“琉球法對內不對外,琉球漢民不行株連,這蒲家大食人,不受琉球法保護。”

    輪到蒲家男丁了,李鶴軒心最壞,專挑漢軍中看起來膽子最小、從來沒動手殺過人的新兵去行刑。

    李家福又不幸被選中了,因為技術過硬,他已升作砲兵班長,軍齡甚至算得上老兵了,但在蒲府被男孩刺傷後,他的表現實在搶眼,被李鶴軒挑中,純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數万老百姓盯著,大姑娘小媳婦都看著自己,李家福怎麼的也不肯丟了面子,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上去,在他前面的,正好就是那個刺傷他地小男孩。

    本來心頭就有火,這下可再不客氣了,李家福騰地一腿踢到小孩腿彎,待他雙膝跪地的一瞬間,手中鋼刀錚地一下砍下,人頭飛出。屍身像麻袋一般倒下。

    原來面對面的殺人,也沒什麼大不了地嘛!李家福恍恍惚惚地走回去,心裡面還在想:我殺過人了?這麼一下就殺了?我真殺過人了?

    可憐的李家福,放的砲在城牆上不曉得打​​死了多少人,只不過沒有面對面。到現在他還覺得自己兩手沒沾過血呢。

    輪到蒲壽庚本人了!李鶴軒抓住他頭髮向上一提,將他臉孔暴在陽光下。

    咦?這不像蒲壽庚啊!臉沒這麼慘白,皺紋沒這麼深,別是替身罷?台下數万百姓先是竊竊私語,漸漸聲音越來越大,鼓譟起來。

    楚風也覺得奇怪,誰這麼大膽子、這麼大本事,漢軍嚴密看押下還能偷梁換柱?走上去細細一瞧,確是蒲壽庚本人。只不過看上去老了十歲。

    妻女被賣去妓院,兒孫被屠殺一空,蒲壽庚見此情景,心如死灰,不到半個時辰,整個人迅速的枯萎了。

    報應啊報應!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即使沒有楚風,數十年後陳友定克泉州,“發蒲賊(蒲壽庚)諸塚……閉門行誅三日……悉令具五刑而誅之,棄其於豬槽中。報在宋行弒逆也”,到了朱洪武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大明朝更是將蒲氏族人充軍流放。為娼為奴,不得登仕籍。

    楚風,只是讓報應提前了數十年,來得更及時,來得更痛快。

    李鶴軒揪著蒲壽庚的頭髮,讓百姓們細細地看了他的形貌,但鼓譟聲不但沒有平息。反而越來越大。

    “楚總督。讓小人親手殺這老賊!”

    “楚老爺,俺和蒲老賊仇深似海。求你讓俺動手吧!”

    “漢軍爺們,蒲王八和我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吶。求各位讓我動手吧,但求老王八身上一塊肉,供在祖宗靈前……”

    ***蒲壽庚,在泉州真是天怒人怨了,但蒲壽庚只有一個,要報仇的成千上萬,現在該讓誰報仇呢?楚風撓著腦袋,為難了。

    只見一位穿著廣綢直裰的士子站了出來,擠到台下,被漢軍士兵攔住了,他朝台上的楚風遙遙施禮:“在下小山叢竹的宋文昭,曾和楚總督有一面之緣。當下如何平民怨,在下有個主意。”

    哦,上次在見過這人,大約是個貧寒士子,沒多留意,他自報家門楚風才想起來,便讓他到台上,聽了他的主意,楚風就笑了。

    “列位靜一靜!靜一靜!”宋文昭在台上大聲喊:“蒲賊如何處置,列位聽我一句如何?”

    台下就有人叫道:“反正我要親手報仇,宰了這狗賊!”

    “不行,你是殺父之仇,我有奪妻之恨,偏生你要報仇,我就站旁邊看著?”

    眼看又要吵成一團,宋文昭趕緊喊:“蒲賊只有一個,張家報仇虧了李家,李家報仇虧了王家,倒不如備下把小刀,眾位上前一人割他一刀,只不許割深了,須得讓他慢慢受罪!”

    百姓們都說好,楚風讓人拿出把手指頭長的小小刀子,還唯恐長了,截短到一寸許,放在蒲壽庚身邊。

    泉州和蒲壽庚有仇地百姓,排成一條長隊,一個接一個上來,每人割他指甲蓋大的一塊肉帶走。

    “狗賊,你逼死我父親,害我母親上吊,你也有今日!”

    “呸,蒲老狗,你搶我妹子,如今割了你肉,再去嫖你女

    李鶴軒笑嘻嘻的在台上問百姓們:“諸位,割了狗肉做什麼用?”

    “下酒吃了解恨!”

    “供在祖宗靈前!”

    “不對不對,臭狗肉死王八肉怎能鍁,怎能供養祖宗?”李鶴軒嘴角一翹又出個壞點子,“蒲狗的爛肉,只好拿去餵豬。”

    百姓們歡聲雷動,被綁在木柱上的蒲壽庚,劇烈的抽動起來,可惜嘴被堵住了,只能嗚嗚怪叫,活像被屠宰前垂死掙扎的豬。

    他相信死後有靈魂,屍身被豬吃了,靈魂就要下火獄,永世受煎熬,不得解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7:04
正文 112章 表妹救命


    零零碎碎割了一個多時辰,天色已近黃昏,蒲壽庚這個導元傾宋、殘害無辜的卑鄙小人終於一命嗚呼。百姓們終於出了一口惡氣,感念楚風發還親人團聚、懲辦蒲家逆黨的恩德,“楚總督高侯萬代”“楚大人百子千孫、福澤綿長”的呼聲響徹雲霄。

    楚風本人早已不在校場上了,此刻和陸猛等人待在望海樓上吃飯呢。看蒲壽庚老狗被宰,雖然解氣,但嚴重影響食慾,他早早的就帶人到這裡來了,望海樓的廚子,手藝比軍中的炊事兵好得多了,可惜郡主小姑娘跑回秀王府不出來,去請她共進晚餐,人家回复:“父王薨,郡主當居喪三年,此時雖過百日,也只能蔬食水飲,不可飲酒食肉。”

    呃沒想到這茬儿,人家老爹死了不到週年,在古代正是喪期呢。楚風有點小郁悶,麾下的軍官則是興高采烈,飲酒吃肉划拳猜枚,鬧了個不亦樂乎。

    他們當然高興了,捉住蒲壽庚替錦田山死難百姓報了仇,這次出戰全是砲兵發威,步兵是跟在宋軍選鋒後面進的南門,一路上走小路趕到蒲府,前後只有幾個兵受傷,無一死亡,這樣戰績還不高興,什麼時候才高興呢?

    打勝仗的琉球漢軍高興,報了仇的泉州百姓高興,番漢商人高興,但陸秀夫不高興。 ^^^^

    “哼,長此以往,泉州人只知琉球總督,不知有大宋天子矣!”和張世傑並肩,青衣小帽站在校場人群後面的陸學士,一甩袖子往後便走,幾個平民打扮的親兵,趕緊左右散開護衛兩位大人。

    徵誅之權出於天子,不啟奏朝廷就擅專誅戮,無非是邀買人心罷了。楚某來歷不明,還需防他三分才好!陸秀夫邊走邊想,身邊的張世傑,臉色也很不好看。

    陸秀夫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莫說楚風這樣一個海上藩國頭子,就是文天祥這樣的大宋狀元出身,一清二白的身世。因為去談判被伯顏扣押過一段時間,逃回來後行朝都不敢重用呢。文天祥幾次三番上書要來行朝供職,陳宜中和陸秀夫一再虛言推脫。只讓他在外領兵,不許入朝,搞得這位天下皆知的大忠臣火冒三丈,寫信給陸秀夫:“詔令皆出諸公之口,豈得以遊詞相拒?”

    無他,宋末地理學名家、存天理去人欲的名臣們,太多口是心非的角色,留夢炎、方回之流不是一個兩個。 ===竟有千千萬萬,平日三綱五常,臨難奴顏媚骨,這樣的人多了,行朝當道諸公,自然誰也不敢相信誰。宋末三忠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在後世被人們供在同一座廟裡頂禮膜拜,但在生前,他們的關係卻遠沒有神壇上那麼密切。

    張世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左軍都統制陳寶來報,說為了逆賊蒲壽庚的財物,和琉球人鬧了起來,他差點被琉球人捅了個透明窟窿。

    選鋒營入城後以逆賊家財為賞,這是戰前說好了的。楚某人在番漢商人家門口寫什麼“此系義民。諸軍不得入內”。哼哼,他當自己是誰?這些琉球人。眼睛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宋朝地樞密副使?

    與此同時,海上行朝的皇帝御舟。丞相∴密使、都督諸路軍馬陳宜中,邁著大步走進官艙,一臉喜色的禀道:“好叫官家、太后知道,我大宋王師克復泉州,待連夜整治行宮,明日兩宮便可棄舟登岸。”

    小皇帝趙剛滿八歲,聞言大喜:“好啊,可以上陸了,母后,整整一年老在船上晃來晃去,兒臣頭都暈了。**XS.coM***”

    度宗皇帝地楊淑妃,現在的楊太妃,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眉清目秀容貌甚是美麗,此時懷中抱著小皇帝,輕啟朱唇:“奴家女流,國事全憑陳先生處置。”

    “時播越海濱,庶事疏略,楊太妃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她苦心孤詣委屈自己,不過是希望文臣武將得了禮遇,更加勤於王事。十二歲幼年入宮的婦道人家,這也就是能做到的極限了。

    陳宜中略一思忖,便道:“前線將士有功該賞。張世傑統兵有方,光復泉州,論功晉位太傅;琉球楚某、義軍陳吊眼、許夫人,俱該論功行賞。 ”

    檢校少保、殿前指揮司司馬、保康安民討元使兼廣東西策大使蘇劉義聞言大驚,太傅雖然是正一品的官,不過是個虛銜,張樞密克復泉州的大功,怎麼可以拿個虛銜搪塞?便躬身奏道:“臣以為,太傅職份過高,將來還要恢復江南、揮兵北伐,那時便賞無可賞了。張世傑公忠體國,堪為樞密使,將來若有功勞,再加太傅也不為遲。\\\\\\”

    陳宜中瞪了他一眼,這個蘇劉義是蘇東坡的第八代孫,與堂兄蘇李義同娶張世傑的長、次女,他自然要為老丈人說話了。太傅正一品,是虛銜,樞密使從一品,雖然低了半品,卻是掌管天下兵馬地實權,遠勝過太傅了。

    正待反駁,卻聽得國舅楊亮節道:“位賞功、爵賞能,我聽說克復泉州是琉球人的功勞,張樞密無功不受祿,就太傅還是朝廷的恩賞呢,難道他敢嫌多嫌少?”

    謙虛謹慎的姐姐相反,國舅楊亮節則是少年意氣,去年和秀王趙與一個外戚一個親王鬧了起來,拿言語擠兌秀王,逼他獨自出鎮處州,送了性命。秀王走後,楊亮節本以為可以獨掌朝政,卻遭到陳宜中、陸秀夫、張世傑等文武大臣反對,憋得他一肚子悶氣,這會兒趁機拿話給陳宜中下套子,若是陳張二人文武相抵牾,自己正好拿權。

    參知政事劉黼,從當太學生做六君子開始,就是陳宜中的忠實盟友了,聞得這話,一捋鬍子笑道:“國舅此言差矣。^^^^克復泉州,一則是大宋列祖列宗保佑,二則有賴皇上洪福,三則當道諸公運籌帷幄,四則前線將士用命,缺了哪條都不行。故而有功將士,還是要賞的。”

    劉黼說得面面俱到,楊亮節無話可說,蘇劉義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好歹丈人有個太傅也聊以自慰了,便不再爭執。

    陳宜中當堂寫了晉封張世傑為太傅的聖旨,用過玉璽,派人乘了小船,連夜送去泉州城內頒詔,又寫了書信給陸秀夫,叫他好好維護和各路義軍的關係,不要冷了人心。

    秀王府內,玉清郡主在燭下看書,燭花劈啪一下炸響,紅鶯拿著小小的銀鉸刀,去剪燒長了地燭芯,“小姐,我聽說燭花響,有喜訊呢。”

    玉清不解的抬起頭:“下午楚、楚大人應承派船載我們去處州收父王骸骨,可是這事麼?”

    “小姐不要繞著胡說,”燭光下,紅鶯戲笑盈盈,“昨晚上,你可是一夜未曾安枕呢!”

    玉清聞言,牙雕般細白的臉龐,就飛出了一團紅暈:“那是事急從權罷了,如今官家尚且住在船上,我們在軍營中睡一晚又如何呢?”

    紅鶯笑道:“我是個沒臉沒皮的小丫頭,自然不怕的,郡主娘娘就不怕傳出去失了名節?”

    玉清微慍,將手中書本往桌上一拋:“昨日幃帳清潔,內外嚴整,並無一個男人來唣,你我清清白白地女兒家,無愧于

    “哎呀呀,我就這麼一說,小姐就急了,”紅鶯掩著嘴笑,“我只怕傳揚出去,將來不好給姐姐找個稱心如意地郡馬郎君。”

    玉清嘟著一張紅艷豔的小嘴,神情有點落寞:“有什麼怕不怕地?反正說好了安葬父王,便出家做尼姑。”

    “嘻嘻,小姐若是做尼姑,怕是有人要跟著做和尚啦”,聽得這話,玉清又羞又惱,趕著拿書本拍紅鶯,紅鶯一邊躲一邊笑:“也不知是誰說的,楚兄是個好人,楚兄,叫得好親熱好肉麻哦!”

    玉清這下可惱了,兩個女子花拳繡腿打成一團,最後力氣耗盡,終於氣喘吁籲地倒在床上,笑作一團。

    見小姐終於笑了出來,紅鶯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自從王爺殉國,大半年來小姐臉上再沒半分笑容,整天死氣沉沉有如丟了魂,便是偶爾孫孝祖那廝來講聯絡宗室舉義的戍,小姐臉上也是恨恨的神情,雙頰帶著病態的嫣紅。若是再這麼下去,恐怕不要半年,小姐就得跟著王爺去了。

    眼睜睜的看著個花骨朵似的郡主姐姐,一天天消瘦、越來越枯萎,紅鶯就憂心如焚,終於找到機會把她逗笑,好了,須得像現在這樣,才有了幾分活氣。

    忽聽得前院負責守護秀王府的琉球漢兵高叫:“禀郡主,有位孫孝祖先生來訪。”

    兩女一驚:這時候,他怎麼來了?待要說不見,卻好奇他來做什麼,紅鶯便到前院去,領了他到銀安殿上落座。

    孫孝祖心中落寞,他以前來,要么在涼亭、要么在花廳相見,此時表妹卻請到秀王辦理公務的銀安殿落座,明明是以他為陌路人了。

    紅鶯點上十多根牛油大燭,將殿上照得明晃晃一片,玉清才施施然走出。

    燭光搖曳,表妹姿色更勝平日三分,孫孝祖看得呆了,待玉清眉頭微蹙,他才想起自己此行是來幹什麼的。

    推金山倒玉柱,孫孝祖嘩的一下跪到地上,朝著表妹拜道:“表妹救愚兄全家性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03
正文 113章 恩斷義絕


    下午在校場看見那姓楚的小子,竟然是琉球的什麼總督,孫孝祖就覺著不對勁兒,再看看秀王府前一排頂盔貫甲的琉球兵保護,就什麼都明白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就听說朝廷新任命的知泉州府陸秀夫,入城後第一件事就是海捕文書,捉拿王與、尤永賢、孫胜夫、田真子一干漢奸,嚇得他亡魂大冒:王與等人被捉,還不把自己牽連出來?若不是自己告密,泉州南外宗子三千餘人,怎麼會被蒲壽庚殺得一干二淨?

    這是大逆不道的罪過,夷三族啊!孫孝祖父親早死,家裡就一個母親,便是秀王妃的姐姐、玉清的姨母,他回家甚麼也不解釋,趕緊帶著母親往城門走,哪知道張世傑防著漢奸、潰兵逃竄,早早派人封了城門,配合陸秀夫全城大索,捉拿漢奸逆黨。

    千哄百哄把母親弄回家,孫孝祖揪著頭打轉,想來想去就想到了表妹身上。如今琉球楚某打破泉州立下大功,明顯那人對錶妹有心,只需表妹稍微念點舊情,說動楚某人放自己出城,豈不就逃出生天了?

    另外一層,秀王是“與”字輩的親王,和理宗皇帝趙與莒平輩,是度宗皇帝叔叔,當今小官家的叔爺,表妹便是大宋朝的皇姑,南外宗室被屠殺一空,滿泉州甚至整個嶺南,皇族中便以她為尊,她便是將自己藏到秀王府裡,難道還有誰敢來搜不成?

    想清楚這些,孫孝祖就上街往秀王府走,大約現在還沒來得及審問漢奸。自然沒捉他的文書,一路上無人阻攔,順著牆角溜到了秀王府。

    “表妹啊,愚兄踏錯步、行錯路,一念之差啊!看在多年的情份上,你好歹救救愚兄……”孫孝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

    玉清皺著眉頭,這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孫孝祖,還是自己那個風流瀟灑、卓爾不群的表哥嗎?還是那個整天講正心誠意,把天理人欲掛在嘴邊的理學士子嗎?想到自己差點就嫁給這種人。直噁心得胃裡泛酸。

    南外宗室,都是玉清的遠近親戚,不少還是五服內的。孫孝祖為虎作倀殺害宗室,不僅是背叛國家、背叛民族。還肆無忌憚的背叛了玉清的感情,郡主恨他入骨,言語間帶著鋒利的刺:“孫兄何必如此?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將來你在蒙元韃虜那兒出將入相,小妹祝你春風得意、高侯萬代。與那中行說、劉豫一般的流芳千古。”

    這話正是前日里孫孝祖自己說的,玉清此時神情頗為譏誚,原班還給了他。孫孝祖就如分開六片頂門骨,澆下一瓢雪水來,知道表妹是再沒有半分情分啦,不由得一哆嗦,冷得透心涼。不過此時此地。除了玉清還有誰能救命?說不得。只好跪在地上膝行到玉清身前,痛哭著叫道:“愚兄知錯了,一時豬油蒙了心,該死,該死!”抽自己耳光,打得有幾分清秀地臉紅的綠的花成一片,放聲哭道:“不過看在你姨母的份上,救救愚兄啊!”

    想到可憐的姨母,玉清心頭就是一軟,自己的親姨母啊,小時候常把自己抱在膝頭撫慰的姨母,善良得走路都怕踩死只螞蟻,怎么生下這麼個狼心狗肺的兒子?若是孫家夷三族,孫孝祖這廝咎由自取,姨母無辜,倒要想辦法救一救。

    玉清沉吟不語,臉上神情變幻不定,孫孝祖會錯了意,以為表妹回心轉意,心頭狂喜之下一把抱住她的腳:“表妹,好表妹,救了愚兄一命,將來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今日之恩……我要報效大宋,你幫我引見陳宜中,我一身所學,在行朝做了大官,再來迎娶你,我一輩子不納妾,只對你一個人好……”

    他此時到秀王府求表妹救命,一則是性命交關,二則心裡面隱隱殘留著點希望,巴望著表妹還念幾分舊情,那麼不但能救命,甚至還能做郡馬,瞧今日大宋軍威遠勝一年前,興復有望,有郡主的引見,說不定將來還要做個大宋朝扶危定難的中興名臣哩,興奮之下,連這層意思都順口說了出來,玉清卻更為鄙薄了,什麼時候,還想著功名利祿?卻見孫孝祖膝行抱住自己腿,登時臉上緋紅,兩人雖為表兄妹,以前卻是一直以禮相處,手也未曾牽過一下的,她嚇了一跳,一邊掙扎,一邊叫道:“滾開,放開呀!我與你仇深似海,便是救姨母,也不救你這賣國賊!”

    孫孝祖抬起頭來,只見他眼睛裡血紅,面上肌肉扭曲,往日的瀟灑模樣飄到了九霄雲外,嘴裡出嗬嗬的聲音,直如野獸般猙獰。

    郡主表妹,就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這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孫孝祖還有什麼活命的希望?出賣舉義的宗室,背叛國家民族,背叛和表妹的親情,泉州突然被攻破造成的衝擊,搜捕逆黨的軍兵……一樁樁一件件,巨大的心理壓力早已將他壓到崩潰的邊緣,表妹的絕情,讓他殘留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消失無踪,一下子癲狂起來,騰的一下站直身子,雙手掐著玉清的脖子,嘴裡顛三倒四的狂叫:“啊----有了姓楚的便忘了我,水性楊花、水性楊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婦人水性,我要殺了你!”

    玉清細瓷般柔嫩的脖子,被他大力掐住,立時就呼吸不暢,漢軍士兵都在前院執勤,銀安殿上就紅鶯一人,她趕緊衝上去,扳掐在小姐脖子上的手指,無奈孫孝祖癲狂之下氣力極大,怎麼扳都扳不開,急得大聲叫道:“快來人啦。救命啊!”

    “啪。”紅鶯就見孫孝祖像隻大蝦子,奪的一跳,鬆開了手,楚風楚公子手上拿著鞭子,怒氣沖沖的站在一旁。

    原來,孫孝祖深夜來訪,門口執勤的壞小子們就看不慣了,這小白臉居然半夜來泡咱們楚總督的女人,什麼玩意兒!馬上派人去禀報楚總督:有敵情。

    楚風剛在望海樓的酒席上,聽金泳說了孫孝祖賣身投韃的事情,立刻就往秀王府趕來:這漢奸小王八蛋,到玉清那兒鐵定沒安好心,老子幫陸秀夫先把他逮起來罷!

    策馬狂奔跑得滿頭汗水,剛進來就看見掐脖子的一幕,楚風手上還拿著馬鞭子,使盡力氣一鞭子抽到孫孝祖後背上,疼得他一跳,鬆開了手。

    “叫你瘋,叫你做漢奸,叫你騙我老婆!”楚風一鞭接一鞭,夾頭夾腦的抽下,孫孝祖想爬起來,法華輕輕朝他腿彎上一踢,兩條腿就像折了似的,軟軟的再爬不起來,只能任由楚風抽打。

    “總督大人,用這鞭子,順手。”錢小毛壞笑著遞上軍官用的鞭子。

    這東西不比馬鞭,是軟銅絲夾著生牛皮混編的,抽到身上像被鐵棍子打中,一鞭一條血痕,打得孫孝祖鬼哭狼嚎,在地上滾來滾去。

    “咳咳咳”,紅鶯給郡主姐姐掐人中,又拿了碗熱茶給她灌下,玉清咳嗽著悠悠醒轉,剛才憋得難受,胸口氣悶的緊,話都說不出來,只看著孫孝祖滾來滾去,想起剛才情形,好一陣後怕。心中雖然對孫孝祖恨入骨髓,畢竟十多年青梅竹馬,朝廷明正典刑固然該他一死,不過當面見他被折辱至此,再想想姨母的慈愛,心下就有點不忍:“喂,楚兄,別打了……”

    楚風停下鞭子,只見玉清臉龐憋得通紅,細膩溫潤的脖子上,赫然留著幾個烏青的手指印,身子瑟瑟抖,就像只受了驚的小鴿子。再看看孫孝祖,心頭就火不打一處來,鐵青著臉,直喘粗氣。

    錢小毛看看勢頭,抽出戰刀遞給楚風:“大人,這姓孫的遲早免不了一刀,何必麻煩陸大人?拖外面街上斬了吧!”

    “不,殺他髒了我的手,”楚風指指孫孝祖,“給我捆起來,送到陸知府那兒去。”

    “得令!”幾個琉球兵上前捆綁:“狗漢奸,朝廷須饒你不過!”

    孫孝祖一步錯、步步錯,若在小山叢竹讀書,怎麼也做不出這樣事,只為著“功名利祿”四個字,弄到了這步田地。陸秀夫有名的鐵面無私,送到他那兒去,免不了凌遲處死的下場,此時說不得,趴在地上牽著楚風衣角:“楚大人,你不是喜歡表妹嗎?我將她送給你,只求饒我一命!”

    往日的如意郎君,今天這般作為,玉清又羞又怒,騰地一下站起,恨不得衝上去一巴掌將他抽死,只剛才被掐著脖子,這會兒還沒緩過氣,一張臉煞白,身子瑟瑟抖。紅鶯趕緊把她扶在椅子上,給她揉著背,倒了碗茶水端上。

    “哐!”玉清將茶碗擲出,正砸到孫孝祖頭上,刮了個滿臉花。

    直到被琉球兵拖走,孫孝祖還在狂呼亂叫:“楚總督,別看我表妹這會子兇巴巴的,其實她溫柔得很,我送與你,教她做正妻、做小妾,都隨你……”

    錢小毛皺皺眉頭,看看他嘴角抽出、眼睛歪斜,竟是得了失心瘋!在大街上胡說可壞了郡主和總督的名節,便在花圃裡隨手抓了一把爛泥巴,堵到他嘴裡,這才老實下來。

    “謝過楚兄救命之恩,小妹趙筠銘感五內。”玉清郡主朝楚風福了一福,此時心裡灰灰的,什麼話也不想說,道聲乏,紅鶯扶著她回後院歇息去了。

    趙筠,原來她叫趙筠,嗯,這名字好聽!楚風撓著頭,從背後看著郡主款款腰身,西子捧心般的嬌態,心裡面就是一盪。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15
正文 114章 名人啊


    第二日清早,趙筠就急著到孫孝祖家去接姨母,不想剛進大門,就見僕人丫環亂成一團,姨母已在臥房樑上懸了小半個時辰----聽說兒子做了叛逆,再想想昨天他帶自己想往城外跑,老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後悔啊,不該讓他和孫胜夫那狗賊往來,做出這辱沒祖宗的勾當!唯一的兒子是這般結局,老夫人再沒有其他念想,三尺白綾往房樑上一拋,將自己掛了上去。

    趙筠的父族宗室被蒲壽庚殺個一干二淨,母族這邊只有兩姐妹,母親早逝,唯一的姨母也沒了,到此時節,真真正正是孑然一身,然而姨母有子如此,不自盡又能如何呢?或許自盡反而是最好的解脫吧!想到此節,倒也沒那麼悲痛了,只心裡憋悶得慌。

    “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快把老夫人放下來?這麼掛著算怎麼回事?”紅鶯有見識,把小姐扶到正堂椅子上坐著,見家裡的十多個奴才丫環,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便出言喝令。

    好歹趙筠大宋郡主的身份是硬邦邦的,眾人正沒個主見,見到郡主賽如天上掉下個救命活菩薩。便依著紅鶯,先搭梯子將老夫人放下來,擦身子、穿壽衣,出去買上好的檀木棺材,又有人去請和尚道士,忙了個不亦樂乎,最後一個個端了茶水、點心、水果,有的給趙筠打扇,有的替她捧茶,實在找不到事情做的。也彎著腰、弓著背、垂著兩隻手站在下面。

    紅鶯見了他們這副樣子,心裡就冒火:“老夫人掛在樑上半個時辰,你們眼睛裡只當沒看見,這會兒又來裝什麼忠心?去去去,該干嘛幹嘛,別煩著郡主娘娘。”

    眾人看看紅鶯,再看看郡主,一動也不動。

    紅鶯開口就要罵,感覺郡主姐姐在身後一扯自己衣角,便閉了嘴退到一邊。趙筠輕聲輕氣地說:“各位不必如此。有什麼事情開口就是。馮奶公,記得小時候你替我摘樹上果子,還跌壞了腿,如今好了麼?”

    “回娘娘的話,早就好了。”

    “張大嫂子,那年過元宵,你做的桂花粉糰子不錯,我一直惦記著呢。”

    “謝娘娘記掛,謝娘娘記掛!”

    娘家姨表親戚,往來甚多,玉清點了三四個老家人的名字,“姨母遭難,我便是你們的主人,有什麼話,只管說。”

    眾人互相看了看,呼啦啦跪了整間房:“只求娘娘救命則個!”

    大逆不道,按律夷三族,奴僕丫環雖不致喪命,但男人充軍奴,女人為官妓是免不了的,一大早差人就取了花名冊走,只等下午來提人,孫家逆黨,親朋故舊現在還有誰敢上門?只有這位郡主娘娘,能救眾人一命。

    趙筠長嘆一聲,命人拿了文房四寶,就在正堂上給直學士院、知泉州府陸秀夫寫信,說這些人論法該充為軍奴、官妓,如今秀王府缺人,我帶這些人進王府為奴婢,於法於情兩便。

    正寫著,街上鑼鼓喧天,不知幾千幾萬人山呼海嘯的喊“萬歲”,紅鶯出去一看,原來是小官家和楊太妃移駕入城,泉州軍民夾道跪迎,所以歡聲雷動。

    趙筠這會兒可沒心情去看遠房侄兒,就寫了兩封表章讓家人送去,一份是恭賀王師克復泉州,兩宮移駕上陸;一份是啟奏朝廷,說自己將起回父王骨骸,求朝廷頒個諡號,才好辦後事。

    紅鶯見小姐在孫家觸景生情,怕她勾動愁腸,便藉口這里辦喪事不方便,催著回秀王府,留下幾個僕人操辦喪事,其他的家人媳婦都跟了去王府。轎子在街上沒走多遠,就听得有人喊:“是趙筠姑娘麼?”

    好大膽!竟然直呼郡主娘娘的名諱!馮奶公抬眼看去,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衣飾非富非貴,笑盈盈地看著紅鶯。

    “媽媽的,哪來的小雜種不要命了?郡主娘娘的名諱,也是你叫地?”幾個年輕家僕急於在新主人面前表忠心,摩拳擦掌的走上去,準備狠狠揍那小子一頓。

    路邊行人更是瞠目結舌,滿泉州宗室雖多,都是旁枝遠房,女子中縣主頂大了,便是蒲壽庚沒殺害宗室的時候,郡主也只有秀王親女、當今皇姑的玉清。當街呼名,是大不敬。看這小哥斯斯文文的,竟然這般膽大,青天白日敢調戲郡主!

    正要看一場好戲,卻見那青年身前忽然就冒出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便衣護衛,輕輕撥拉幾下,跟著郡主的家奴就偏偏倒倒近不了身,再看那幾個護衛,個個虎虎生威,身上帶著股戰場上殺人如割草的殺氣,叫這幾個家奴退避三舍,不敢上前廝打。

    紅鶯踮起腳尖,仔細看看那年輕人,扑哧一聲笑了,對著轎窗輕輕說了幾句,只見轎帘子一掀,玉清郡主娉娉婷婷的走出,街上閒人不由得暗暗喝一聲採:好個天仙也似的郡主!她目不斜視,逕自走到那年輕人身前福了一福:“兄台白龍魚服,叫妹子這些有眼無珠的家人們如何認得出來?卻不是戲耍妹子麼?”

    嗬,郡主稱他為兄,難道是玉牒上哪一位王子?昨日處死蒲壽庚,楚風站在高台上,離人群遠遠的,泉州人多沒看清楚他的樣貌,此時竟沒人將他認出來,有人說是王子,有人說是陳相爺公子,莫衷一是。

    只玉清郡主趙筠看著楚風想笑,這位楚兄什麼都好,就一頭短像受了髡刑的賊囚,此時喬妝改扮,拿個大帽子蓋在頭上,又像個海上的胡商。

    “趙筠、呃、筠妹妹”,楚風覺得稱名字太生分。既然人家叫他楚兄,他就打蛇隨棍上,厚著臉皮叫妹妹了。 “咱們找個茶館坐坐,談談人生談談理想如何?”

    趙筠聽了就想笑,小山叢竹地士子們,交往都是講詩談詞、吟風弄月,這個楚兄就是奇奇怪怪地,叫他寫詩,寫打油詩,這會兒又說什麼人生理想,都是聽不懂的詞兒,叫人聽了好生奇怪。紅鶯也在旁邊攛掇:“小姐悶得慌,便和楚公子走走,不妨事的。”

    走走就走走吧,但這暴露了身份,就不好走了,一大群人跟在後面看熱鬧,比剛才兩宮移駕進城,也不逞多讓了。

    “叫你家僕擋住那些閒人。”楚風在趙筠耳邊低語,只見她耳垂晶瑩如玉,差點忍不住就要去親一親了。

    趙筠覺得楚公子口中熱氣呵到耳朵上,熱熱的、癢癢的,臉上一紅。側轉頭對馮奶公吩咐幾句,家奴們就攔住街上閒人,不准他們跟著。

    “快走!”楚風牽著趙筠的玉手,往旁邊小巷子裡狂奔,甩掉了那一大堆人,只有身後幾個護衛還跟著。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男人牽著手,趙筠只覺得臉上熱熱地,待要甩開,楚兄地行為霽月光風灑脫得很,自己又何必著了行跡?兩人一直跑過幾個拐角處,才停下來。

    對視一眼,楚風的帽子跑掉了,露出一頭短毛乎乎地像個刺猬;趙筠地雲鬢散亂,頭披到雪白地脖子上,臉蛋紅得可以滴下水來,望著楚風的模樣,忍不住吃吃的笑。

    楚風還不知道怎麼了,也跟著呵呵傻笑,這下不得了,趙筠笑得快背過氣去,好一陣子才恢復。

    自打七歲以後,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這麼狂奔過了,運動過後心胸為之一暢,連日地愁悶竟去了一多半。

    正好法華也跟上來了,楚風把他的帽子摘下來扣到自己頭上,又去牽趙筠的手,卻被她躲開了。這年月婦人雖然可以拋頭露面,與男子都是前後相隨而行,肩並肩行走已是不拘禮法了,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而行,那真正是離經叛道的舉動,便是從小膽子大的趙筠,也不敢的。

    拐出巷子口,正巧就有一座大茶樓,兩人並肩走進去。法華摸了摸自己光頭,沒了帽子實在顯眼,沒法子,只得帶人跟了上去,假作互相不認識,坐了兩三張桌子。

    茶館裡早坐了七八張桌子的人,聚精會神的聽說書呢。

    “啪!”說書先生將驚堂木一拍,山羊鬍子一抖:“平日里說三國、講隋唐,都是陳貓古老鼠的事情,須知楚漢爭霸那一股天下英雄氣,一傳三國,二傳至隋唐,三傳到我皇宋,至今不曾斷絕。今天地段子,單表的《張樞密海上點兵,楚總督泉州破城》。”

    楚風二人來了興趣,豎起耳朵聽那說書先生怎麼揮,前面說得還靠譜,後面到泉州大戰,就天花亂墜了:

    “那楚總督單名一個風字,身高丈二、腰闊三停,丹鳳眼、臥蠶眉,須賽鋼針、聲如霹靂,乃是當年楚霸王一脈相傳……”

    眾茶客聽得入神,不防有個讀書人辯道:“楚霸王叫做項羽,並不姓楚,怎的會是楚總督祖上?”

    呃說書先生不防有此一問,幸好他積年說書,反應靈活,立刻圓了回來:“漢高祖定鼎天下,楚霸王后人為避禍,改姓為楚,亦是不忘先人事蹟的意思。

    言歸正傳,卻說泉州南門外,楚總督**紫電追風馬,手中劈海火龍槍,大叫道:誰敢與我一戰?尤永賢心膽欲碎,兩股戰戰,手中爛銀槍似有千斤重……”

    趙筠聽得詫異,仔細看看楚兄,並無楚風說書人講的那般模樣。

    這哪兒是說的我,分明說地巨靈神下界!楚風苦笑著摸摸鼻子,兩人轉移到樓上去坐。

    誰知樓上正說的《蒲壽庚大擺誅仙陣,楚真人五雷鎮妖邪》,又一個說書先生唾沫橫飛:“楚真人乃是天上北方玄武天尊下界,一手五雷正法。當此時,輕移道步,急轉麻鞋,將手中霹靂炮望空祭起,道聲疾,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霹靂炮從雲端打下,一道金光電射,正是祥雲萬朵、瑞氣千條,蒲壽庚欲化黑氣而走,卻被祥雲瑞氣望空罩住,金光直射泥丸宮中,釘住他三魂七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19
正文 115章 大長公主


    紅鶯不明白,為什麼小姐回府之後,時不時的看看楚公子,然後就是一陣笑?楚公子臉上長了花?

    俏丫環被郡主姐姐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睜大了彎彎的眼睛,仔細看看楚公子,嗯,一個鼻子兩隻眼,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嘛。小姐笑的什麼呢?

    瞧著紅鶯莫名其妙的樣子,趙筠和楚風對視之下,同時微笑起來。剛才在茶樓,聽了那段《張樞密海上點兵,楚總督泉州破城》,趙筠就總忍不住朝楚風臉上瞅,瞅一次,笑一回,無他,“丹鳳眼、臥蠶眉,須賽鋼針”與楚風本人相差太大,太有喜劇效果了。

    正說笑間,馮奶公驚驚慌慌的走到二門下,朝上報導:“娘娘不好了,陸大人帶人圍了王府。”

    紅鶯撅著嘴,一跺腳:“哼,王爺走了,這阿貓阿狗的都欺負到咱們秀王府頭上了!”

    “開中門,擺駕銀安殿。”趙筠冷著臉吩咐一聲,馮奶公出去招呼家奴們,開了王府中門,又去銀安殿上侍候。

    趙筠不去迎接,只在銀安殿上相候,被家僕迎進王府的陸秀夫,憋了一肚子火卻作不得。玉清郡主在居喪期間,又是孤女,就算讓他吃個閉門羹,按禮制也無話可說。

    銀安殿金​​碧輝煌,面闊7間,漢白玉前墀環以石欄,台基高七尺二寸,歇山頂、綠琉璃瓦一派貴氣,屏風上團團描金五爪雲龍,顯示著王府的威嚴。

    陸秀夫冷笑一聲,他知道郡主在銀安殿上相見的意思:要以王府之尊壓我麼?你違法在先,我有國法在手,今日偏要做個強項令!

    就在陸秀夫走進秀王府大門的時候,楚風也在勸趙筠:“陸大人好歹是一府之主,筠妹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什麼一府之主,不過是個幸進的小人!”趙筠頗不以為然,兩年前陸秀夫還在李庭芝幕中做幕賓,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兩年升到直學士院、知泉州府,不是幸進是什麼?再者,父王之死,朝中袞袞諸公,一個都脫不了乾系!

    楚風只好閉上嘴不說話了,自己總不能把歷史上陸秀夫會在崖山海戰失利後,抱著小皇帝跳海的事情說出來吧?只怕不被治個大不敬的罪名,也要當成失心瘋灌上一嘴糞尿。

    陸秀夫進殿,行禮坐下,卻見玉清郡主端坐在大典正中高台王座下面,居高臨下的俯視自己,方才行禮,她大剌剌的坐著,連個福也不曾道,真是藐視本官到了極點!待要開口說正事,就見琉球楚風坐在對面,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對著抱拳施禮哩。

    陸秀夫還禮,心中就打了個突:這楚某結交皇族,意欲何為?

    玉階上,趙筠輕啟朱唇:“陸大人來見本郡主,有何指教?”

    陸秀夫正言厲色的說:“孫孝祖大逆不道,當夷三族,家奴充軍、婢女為官妓,故而下官令人去孫家提了花名冊,其後點名,卻少了一大半,敢問孫孝祖的家奴,可是郡主藏在王府?”

    “不錯,人是本郡主帶走的,此刻便在王府中充執事。”

    “賊奴充軍,乃是國家法度,雖然江山殘破,法度不可廢也。便以郡主之尊,豈能干涉下官判案?下官斗膽,請郡主行個方便,放出這些家奴,按律懲治。”

    趙筠一下子火了,她從前就敢換了男裝在外面走動,在女子中,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前些天被蒲壽庚降元,沒奈何受了半年的委屈,這會子大宋光復泉州,還有人來找麻煩,豈不是兩邊受氣?當真大宋朝的親王郡主不值錢了麼?於是冷冷地說:“幾個家奴,又不是謀逆正犯,本郡主就是向朝廷要人,料想也不會不給的,陸大人為此小事大動干戈,是欺負我父王不在了麼?”

    陸秀夫一時語塞,當日國舅楊亮節和秀王趙與言語爭執,激王爺出鎮處州,張世傑又不願兵馬相助,害秀王殉國歸天,這件事說來行朝中人人有愧,自己當然也不能敷衍塞責。略想了想,又道:“王爺殉國,下官好生欽佩,常以王爺的忠義自勉,設若有山窮水盡的一天,下官定學王爺的作為,絕不苟且偷生。只今日事關國家法度,不可以情廢法,故請郡主三思。”

    “哼哼,誰是留夢炎,誰是李庭芝,到了生死關頭才能分明。”趙筠語帶譏誚,平日慷慨激昂,臨難苟且偷生的鼠輩實在太多,這會兒說什麼都是一張嘴,當不得真。

    陸秀夫苦笑:“若是本朝中興,下官自然壽終正寢;萬一神州陸沉,下官一死而已。”頓了頓,又道:“今日這幾個家奴,下官是定要帶走的,還望郡主娘娘不要輕慢國家法度。”

    趙筠怒道:“本郡主就是賊囚的窩主,要抓,你把我抓了去治罪!”

    陸秀夫站起來行個禮,面上如罩寒霜:“郡主無罪,我只抓逆黨家奴。”

    眼看兩人越說越僵,楚風趕緊打圓場:“陸大人,這些孫府下人,孫孝祖謀逆,難道還會和丫環奴才商量不成?不過是攀扯牽連,何必窮究不捨?再者,論罪是充軍奴、充官妓,到郡主府上效力,一樣是為奴為婢嘛。”

    陸秀夫冷冷的看看楚風,“楚先生琉球藩國,難怪不知我大宋法度。”說罷就吩咐從人到外邊叫親兵入府抓人。

    一邊是人情,一邊是法度,一邊是美女小郡主,一邊是宋亡大忠臣,當此節,楚風左右為難。

    趙筠氣得小臉煞白,身子瑟瑟抖。

    “聖旨到,玉清郡主趙筠接旨”門外一疊聲地喊,陸秀夫一驚,止住從人。

    府中排下香案,一個面皮焦黃的老太監上殿宣旨:秀王以身殉國,垂拱千秋,單諡一個“忠”字;玉清郡主趙筠,節孝兩全,堪為皇族表率,晉位為福國大長公主。

    打走傳旨的老太監,趙筠揉揉眼睛,幾乎有點不敢相信手上地詔書,然而聖旨上玉璽印文鮮紅,自然不是假的。

    除了皇帝本人,單謚為諡法中最美,終宋一朝,就王安石王荊公單謚為“文”,皇族親王單諡一個“忠”字,已是最高等級的美諡。自己身為皇姑,只要晉封公主就鐵定是“大長公主”。理宗朝只有個漢國公主,英年早逝,度宗朝也只有個晉國公主,年方五歲,正在行朝中,趙筠這一晉封,就成了皇族中最尊貴的大長公主了。

    大宋祖制,郡主、郡王犯法,一郡守臣可以管轄,只處置本人須經宗正司;若是公主、親王犯法,則地方官只能報宗正司處置。陸秀夫只得拱拱手告辭,黑著臉走了出去。

    趙筠也不送他,自顧著拿著​​聖旨琢磨,差不多猜到怎麼回事了。

    行朝號令軍民,靠的不是武力、金錢,而是大宋朝三百餘年深恩厚澤,靠的民心所向,於“正朔”這兩個字,就看得份外的重。

    臨安全太后、恭皇帝降元,元朝布詔書:江南既平,宋宜曰亡宋,行在宜曰杭州。如此一來,行朝豈不成了海上流寇?要定下大宋正朔的名分,除了番邦朝覲,趙氏皇室宗族的擁戴,也是非常重要地。

    若是泉州還有三千宗室,也輪不到趙筠來出風頭。但他們被殺了個一干二淨,趙筠身為皇姑,又是殉國秀王的親女,地位就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正逢她上了賀表,這半年她不知道行朝中事,表文上說的是“楊太后”,這一下子不得了,楊太妃因為沒有正式冊封,兒子稱了皇帝,自己還是個不倫不類的“太妃”,正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呢,偏偏表文就來了。

    陳宜中頗會察言觀色,就勢說克復泉州為中興之始,太后須名正言順,方能定明正朔。楊太后高興之下,假意推脫了幾番,就讓人準備皇太后的金冊玉寶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全福建夠份量的近枝宗室就剩下玉清君主一個人,花花轎子人人抬,便捉著兒子的小手,下了冊封福國大長公主的聖旨。

    行朝倉促之間,還來不及辦冊封典禮,公主的金冊玉寶也沒做好,就這麼一份聖旨,趙筠自己倒沒什麼歡喜地,只為父王得了美諡,還是十分欣慰。

    待傳旨太監走後,楚風假模假樣的躬躬身子:“微臣祝大長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趙筠拿裝聖旨的軸子在他頭上一拍:“呔,大膽小賊,敢對本郡主、哦不、本宮無禮,來人吶,拖出去砍了這顆刺猬頭!”

    紅鶯在旁邊,雙手抱拳裝作殿前武士,粗聲粗氣的喊道:“遵殿下鈞旨!”

    楚風摸摸自己短髮成刺猬頭了!不過這泉州、台灣都是濕熱氣候,要留宋人的長髮,實在不習慣吶!

    趙筠和紅鶯兩姐妹,看著楚公子的鬱悶樣兒,又一次忍不住捧著肚子笑開了。

    一時間,銀安殿上十二分的旖旎,看著花枝亂顫的兩女,楚風也來了興致,學著那日在望海樓聽的小曲唱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叫你疊被鋪床。”

    兩女臉上緋紅,紅鶯捂著臉跑入了後堂;“哼”,趙筠橫了他一眼,也追著進去了。

    楚風嘿嘿一笑,只覺得軍旅間歇,沒事調戲調戲公主,這日子也算過得舒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25
正文 116章 發展方向


    大宋景炎二年七月,樞密副使張世傑揮兵克復泉州,楊太后偕小官家移駕上陸,以蒲氏舊居為行宮,改泉州府為行在。

    同期,廣東制置使張鎮孫收復廣州,右丞相、同都督文天祥贛南大捷,宋軍勢大振,各路豪傑起兵響應,江南半壁烽煙處處,許夫人、陳吊眼畬漢義軍在閩西南群山中連營數百寨,張德興、劉源、傅高在湖北淮西舉兵,收復黃州、壽昌軍,陣斬元湖北宣慰使鄭鼎。

    但楚風知道,這只是北方宗王叛亂,蒙元抽調滅宋的精兵強將北上平叛,江南兵力空虛的結果。假如不抓住這個時機盡量將戰線穩定下來,那麼宋的滅亡仍然在讀秒倒計時。

    自二月開始大規模接運移民,“閩浙之邦,土狹人稠,田無不耕”,琉球“開荒歸己、不征農稅”的土地政策,對佃農的吸引力大到難以想像,移民十分踴躍。最初一個月運兩千人,並以每月一千人的數目遞增,到七月中旬移民總數達到了兩萬三千,加上原臨安匠戶,總人口突破了兩萬六千。

    漢軍陸師徵兵比例為二十分之一,現陸師有兵一千餘人,編成錢小毛、張魁、許鐵柱三個隊,每隊三百人,加上五十人的尖兵隊、一百五十人的砲隊。

    水師有剪式船九條,每條乘員定額二十五人,砲船有釣魚島號和新下水的太平島號,每條砲手一百二十人、水手三十人,以上總計水兵五百多人。

    工農業生產上也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農曆六月是早稻收割、晚稻插秧的雙搶時段,移民大多數是農業人口,他們被大片肥沃土地和琉球獨特農業政策,刺激出越任何時代的勞動積極性,幾乎瘋狂的在田間勞作,再加上鐵製農具和耕牛的幫助,他們收穫了大批糧食。

    兩條剪式船,一條用拖網在近岸捕撈中間水層的魚蝦。君-子-閣 w-w-w.j-u-n-z-i-g-e.c-o-m 。一條出遠海捕鯨,台灣島附近出沒的主要是座頭鯨,每頭重達二十五噸到三十五噸,分割後精肉至少六七噸,合宋制上萬斤,加上拖網捕的海魚。平均每個琉球人每天收穫一斤海產,肉類供應十分充足。

    鋼鐵、海鹽在占城銷路非常好,各工廠都加班加點地生產,並從新移民中招收工人。

    唯一的問題就是祝家倒台,斷了從北方獲取硝石的路子。硝石在黑火藥配比中佔了百分之七十五,是瓶頸材料,軍火供應一下子緊張起來。

    楚風立刻命令駐占城的商棧採買硝石,無奈南洋一帶儲量雖然豐富,但開礦地不多,供應量一直上不去,用火器大規模武裝宋軍的計劃,也被迫推遲了。

    預備著配合朝廷展開下一步的軍事行動,尖兵隊和許鐵柱的步隊船運來泉州,錢小毛則帶著他的步隊回琉球,輪換休整併訓練新兵。

    這樣,楚風手上就有了兩個三百人的步隊、一支砲隊和一支尖兵隊可供使用,如何利用這支小小的武力,為琉球、為漢民族在亂世中打出條活路,成為最緊迫的問題。

    和陸猛、許鐵柱、張魁等軍官開了大半天的會,基本上理清了目前的局勢,有了個初步的思路,楚風從軍營走到城中透透氣----蒲府做了行宮,漢軍的兵營並未入城,還留在城外。

    就在州府外最繁華的大街上,有兩個招募處,左邊是行朝陳宜中設的,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廣招天下勤王士”,排著大群綸巾、直裰的儒生士子;右邊則是琉球的招募處,全是五大三粗壯的漢子。

    雖然是漢軍炸開的泉州南門,雖然楚風楚總督的名字在茶館裡一會兒和關雲長並列、一會兒和姜子牙同行,但大宋這塊金字招牌的號召力,仍然百倍於琉球,在泉州,就算出的俸祿比朝廷高、給的事權比朝廷大,讀書人也沒幾個願意到琉球做官,紛紛要報效朝廷,以求做個封妻蔭子的中興名臣。

    和讀書人相反,投軍的都是些直腸子的粗豪漢子,哪兒軍餉多裝備好伙食油水重,他們就投哪邊。反正朝廷看不起武人,打仗打到狄武襄、岳武穆的份上。也沒見落個好下場。倒不如投了琉球,大塊吃肉、大串拿錢。好不快活!

    楚風慢慢走過去,剛到隊尾就被人攔住了:“先來後到,排隊,排隊啊!”

    楚風解釋道:“我不是投軍的,找前面人有事。”

    “哈,知道你小哥不是投軍的,就你這身板,投軍了只好去燒火做飯!”那人將袖子一擼,露出光膀子,捏著拳頭一用力,手臂上的肌肉就像小老鼠似的亂竄。

    旁邊幾個人笑道:“小哥看了,須得胡大哥這樣的,投軍才搏個前程。你只好去琉球鄉下種田罷了。”

    聽到這些人出言不遜,法華和幾個護衛就要上來教訓他們,楚風笑笑,使個眼色止住法華,和顏悅色地問那幾個投軍的人:“列位壯士,請教了,為何到此處投軍,不去報效朝廷呢?”

    “琉球軍餉豐厚!”

    “漢軍吃得好,頓頓有肉,米飯管飽!”

    “他們打仗厲害,個個帶種!”

    楚風笑道:“聽說琉球軍法厲害,動不動鞭子打,逃跑要砍頭,你們不怕?”

    “呸!”胡大哥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斜著眼睛,鄙視的看著這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怕死不好漢!爺們不怕死,就怕走後爹娘沒飯吃,琉球死個兵百貫錢,爺們今天投軍明天就死,這輩子也不虧!”

    幾個軍漢嘻嘻哈哈的笑起來,拉著楚風:“小哥,瞧你模樣也不是吃這碗斷頭飯的人,喏,那邊是招去琉球種地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刨土去罷!”

    眾人哈哈大笑,就見負責招兵的宋先生趕了過來。

    見宋先生眼睛盯著自己,胡大哥大喜:難道,難道是看見我身材雄偉,要特地參個都頭、夥長?

    笑盈盈的迎上去,誰知宋先生看也不看地越過自己,到那小白臉身前跪下:“參見恩相楚總督!”

    楚風神色平和的把他扶起來,“宋先生何必如此?我琉球行禮,只當面一揖便是大禮了。”

    胡大哥幾個粗莽漢字就嚇得跪下一片,天吶,這年輕人就是海上平五虎、炮炸泉州城的楚風楚總督!都道他便是沒書文上說地一丈二尺,好歹也是個**尺高、胳膊上跑馬、拳頭上站人的威武大漢,哪知他這麼普普通通的身材樣貌,真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正說話間,一匹駑馬從原來的蒲府、現在的行宮方向行來,到楚風身邊站住,騎手滾鞍下馬,聲音略帶點尖銳:“小的見過楚大人。您在這兒剛好,小的省得往城外跑一趟。”

    這是前些天到秀王府傳旨冊封趙筠的太監,叫做錢喜福,楚風給了他五兩銀子的賞錢,就把他樂得找不著北,這年月行朝中文臣武將值錢,太監還不如一條狗,五兩銀子就叫他就記住這位出手大方的楚總督了。

    “陳相爺召集御前軍議,請楚總督入朝。”

    蒲壽庚的正堂,變做了行宮的朝堂,一切東西金碧輝煌,但大小樣式有些不合製。几上的花瓶小了些,照壁上的那幅雪山松旅圖,又略略大了點……行朝中禮儀粗疏,只陸秀夫看重這些,“儼然正笏立,如治朝”,其他人就隨便多了,四處散著,楚風向皇帝叩頭行禮,站起來笑道:“這蒲家正堂,做朝廷用,還是顯得小家子氣了。”

    張世傑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那是當然,楚總督要下手得再狠點,這裡就更小家子氣了。”

    陳宜中、劉黼等人想笑,好歹忍住了,只有楊亮節呵的一聲輕笑,在朝堂上分外刺耳。無他,這裡的字畫、花瓶、古董,都是楚總督指揮漢軍一古腦兒搬走了,只留下了紅木家具,行朝從船上搬了些東西過來,自然與原來的有些不搭配。

    楚風打著哈哈,岔開話題問陳宜中:“相爺,朝廷屯兵泉州,四方豪傑響應,下一步該怎麼打,咱番邦客軍說不上話,還是您來拿個主意。”

    “楚總督說的是!咱畬漢義軍,也是這般,惟朝廷馬是瞻!”一個清脆爽利的女聲響起,楚風眼前一亮:這女將軍一身素白戰袍,頭上還扎著抹布孝帶,身段婀娜矯健,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劍眉星目、鼻樑英挺,薄薄的紅唇緊抿,帶著一股英風銳氣,正是畬漢義軍統帥,朝廷欽命的閩廣宣撫使陳淑楨。

    陳淑楨是參知政事、閩廣宣撫使陳文龍女兒,嫁給泉州大豪許漢青為妻,所以人稱許夫人。陳文龍是鹹淳年間狀元,歷任要職,去年十二月死守興化(蒲田),在城頭豎起“生為宋臣,死為宋鬼”的大旗,力盡被俘後寧死不屈,被押解到臨安後,在西湖岳王廟從容自盡。

    隨後許漢青、陳淑楨夫妻再起義兵,許漢青戰死,陳淑楨和侄兒陳吊眼輾轉征戰,在閩西贛南大山中聯合畬族、客家人,近來連營數百寨,兵丁五萬,是海上行朝最大的助力。朝廷便破例任用女官,讓她女承父職,做了閩廣宣撫使。

    楚風見她容貌甚美,神情堅毅中又帶著點少婦的柔媚,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覺得目眩神搖,忽見她目光掃過,趕緊將頭轉向另外一邊:這個女人不尋常,擊劍弄鐵丸,穿柳貫風,一身少林輕功,連法華都說不是她的對手,不要惹毛了她,自討苦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31
正文 117章 軍議戰略


    “我大軍聚兵東向,先收興化,後克福州,”張世傑的手指頭在山河社稷圖上移動,說得口沫橫飛:“再令廣東制置使張鎮孫出韶關入湖廣,右丞相同都督文天祥自贛南反攻吉安,兩路策應,吸引元兵。”

    “然後行朝大軍沿閩江逆流而上,南劍州再入建溪,進建甌溯南浦溪過浦城,十八里鋪、楓嶺關走仙霞嶺古道入兩浙路,至衢州後由衢江、富春江順流而下直趨臨安。”

    “若臨安砥定,則天下勤王豪傑必蜂擁蟻聚,百姓必嬴糧而景從,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則大宋中興有日!”

    張世傑說完,將手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拍,昂挺胸,彷彿已然勝利在望,楊亮節、陳宜中、劉黼、蘇劉義等人紛紛點頭稱是,陸秀夫眼中更是射出略帶狂熱的光芒。

    只是那一下猛拍,砰的一聲響,正好八歲大的小皇帝,在母親懷抱裡端著個小碗吃蓮子羹,嚇得手一抖,瓷碗跌到地上,叮噹一聲打得粉碎,大煞風景。

    張世傑慌忙跪下謝罪:“微臣御前失態,驚了聖駕,有罪,有罪。”

    楊太后卻十分的客氣,溫言撫慰這手下頭號大將:“張將軍豪傑本色。你們商議軍國大事,小官家奴自照顧,不妨事的。”

    張世傑謝恩不迭,好一派明君忠臣的氣象!偏偏就有笨小孩來戳穿皇帝的新衣。楚風皺著眉頭,指著山河社稷圖:“張鎮孫、文天祥兩路,本是各地義軍。剛拿起武器的老百姓,戰力和韃子精兵相比,十不當一,在山中憑險據守有餘,平地野戰不足,若要他們出兵策應,恐怕擋不住韃子鐵騎衝擊。

    從仙霞嶺古道入兩浙,且不說一路上艱難險阻,便是到了臨安,那里地形起伏平緩,韃子鐵騎之外,還治了長江水師,去年全太后、恭皇帝守不住臨安,如今更是山河殘破,我們又何以能防守得住? ”

    楚風這番話,本是誠心誠意地肺腑之言,但張世傑臉上就掛不住了,因為去年前年防守臨安的主將就是他自己。

    張世傑出身北方,是指揮步騎兵的高手,防守鄂州、出援黃州幾次陸戰打得非常精彩,不過水戰就十分的稀鬆平常。

    前年七月間,他指揮水軍,劉師勇指揮步軍,在焦山江面和蒙古大將阿術決戰,其時,宋軍“舳艫連接,旌旗蔽江”,本來具有很大優勢,張世傑卻以十船為一方,用鐵鎖連在一起,下碇停泊,並且嚴令船隻不准起碇開動----他把靈活機動的水上力量,按守城或者連環甲馬的套路來用了。

    結果元軍以火箭射擊,宋軍船隻停在水上被動挨打,士卒不戰自亂,張世傑大敗虧輸,宋軍元氣大傷,“宋人自是不復能軍矣”。當時有人說“張世傑步兵而用之於水,劉師勇水兵而用之於步,指授失宜,因以敗事”。

    去年初,元兵迫近臨安,張世傑請求三宮移駕入海,自己和文天祥合兵背城一戰,那時全太后要投降元朝,不許出戰,於是他就帶兵離開了臨安去定海。

    和上次焦山大戰指揮失誤不同,這次確實是形勢所逼,畢竟皇帝太后要投降,你一個將軍還能怎麼辦?但眼高手低嘴巴大的清流文人不這麼看,他們紛紛冒出來破口大罵,指責張世傑“惟務遠遁”,搞得他丟盡了臉面。

    就是因為有這段緣故,張世傑聽了楚風說“去年沒守住臨安,今年打下了也守不住”,他心裡面就十二分的不痛快,面子上也掛不住了:“本帥自然不如楚總督神機莫測,琉球軍大砲震裂雲霄,本帥麾下大為不足,但眾將士只願收復故土,滿腔熱血就灑在臨安,也無愧于天了。”

    陸秀夫心頭暗笑,張世傑分明是說琉球人只仗著大砲厲害,並無實在本領,所謂血灑臨安,也是要一洗“惟務遠遁”地恥辱呢!這楚某人把別人的策議貶得一錢不值,倒要聽聽他有什麼妙計:“楚總督有什麼高見,不妨指點一二,下官們洗耳恭聽。”楚風也不是傻子,見眾官神情怪異,張世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猜到也許哪兒得罪他了,便向他躬身行禮:“張樞密黃州、鄂州力戰,浴血廝殺令韃虜膽寒,下官是十分佩服的。”

    張世傑一股無名火從頂門心上冒出三尺高,你說我黃州鄂州力戰,豈不是譏笑焦山大敗、臨安不戰而走?卻見楚風神色正肅,不像譏嘲的樣子,只好板著臉聽他怎麼說。

    “高宗南渡後,江南半壁得以保存,除了民心士氣忠臣良將,關鍵還在長江天險。”楚風將連日和手下軍官議論的內容倒了出來:“金兵水師較弱,兀術說南人使船,好像我們北人使馬,怎麼了的,我軍以此天險為憑依,方能又保得百餘年江山。

    如今不同高宗朝,兩川、荊湖盡在蒙元掌中,敵船從上游順江而下,其勢難擋,長江天險非我所有,而為敵軍之助,則臨安必不可守! ”

    朝堂眾人聽了這番話,輕輕點頭,確實,韓世忠黃天蕩困兀術,虞允文金山大捷,這幾次保全江山的關鍵,都在長江水師,如今長江為蒙元所有,臨安地勢平緩山形低矮,實在無險可守。

    “為今之計,守江不如守山!”眾人目光隨著楚風的手指頭在地圖上移動,忽然眼前一亮,“諸公請看,從仙霞嶺到南劍州,再到文丞相開府地蓮城、汀州,武夷山連綿不絕。兩廣以北,以韶關為中心,南嶺向東西展開,東端和武夷山相接。武夷山、南嶺將兩廣八閩與荊湖兩浙隔開。

    既然長江天險已不可守,不妨將戰線南移千里,變守江為守山。蒙古韃子兵騎射厲害,只能在平原逞兇,山地間難以施展,我軍只須在要道築城寨、用大砲,憑險據守,再加畬人、客家山民為輔助,韃子鐵定過不了這連綿群山! ”

    張世杰微微點頭,他久歷戰陣,一听就知道這個方略的可行性比自己的高,自己一心收復臨安洗雪前恥,卻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沒想到。到底武人心眼直爽,剛才的不快拋到了九霄雲外,誠心問道:“據守兩湖八閩固然是好,但我們就留在這濕熱瘴氣之地麼?”

    楊亮節笑道:“張相公到底是北人。兩廣之地在漢唐時為遠瘴地面,如今北人南遷,遍地種植水稻,兩廣八閩已成膏腴之地,富庶不下江南,何來瘴氣一說?”

    “我們佔據嶺南,並非不圖進取。”楚風的手指繼續在地圖上移動,“守住南嶺、武夷山,八閩兩廣瓊崖四州便全為我有。此地溫暖,水稻一年兩熟,軍糧無憂,廣州泉州俱是通海大港,可以大興海貿徵收財稅。

    朝廷再出兵,聯合文丞相一軍,沿羅霄山北進,長沙、鄂州(武漢)、隆興府(南昌)三大城分別在羅霄山東西北三面,徐圖收復,則荊湖可定。

    兩廣兵出柳州北上,經武陵山東麓,過黔陽入川,那里合川釣魚城還在堅守,元韃子的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打了許多年也不曾打下,兩川人南望王師的赤子之心殷切,只須王師北上,則兩川不難平定。

    收復兩川、湖廣,則云南貴​​州之敵和北元斷開聯繫,不足為慮;兩川荊湖在手,順江而下取金陵,則長江天險又回我掌中,江南不攻自克,此時再以南方人力物力北伐中原,直搗黃龍! ”

    “好!”張世傑完全拋開了之前地芥蒂,鼓掌高叫,幸好小皇帝手上沒有拿什麼東西了,否則又要打得粉碎。

    陳宜中不懂軍事,但看了張世傑的反應,也知道楚風這個方略大約不錯,便問道:“實施這個方略,有什麼要點?”

    楚風道:“如今行朝軍兵十五萬,守武夷山應該沒什麼問題,張鎮孫廣州堅城,又在更南方,料想他還能堅持,唯有贛南的文丞相,位置十分關鍵,羅霄山在南嶺和武夷山之間,若是贛南不守,則八閩兩廣不能保全。

    文丞相手上沒有朝廷經制軍隊,全是各地豪強、山賊、義軍,戰力與蒙古兵十不當一,是目前最危險的一環。正好陳將軍”,楚風看了看陳淑楨,“陳將軍畬漢義軍山寨都在閩西,與贛南相接,楚某願領琉球軍與陳將軍攜手,北上助文丞​​相一臂之力,若贛南得以恢復,再西進南嶺,和廣東張鎮孫、廣西曾淵子聯成一片,則大勢定矣! ”

    聽到楚風要和陳淑楨、文天祥聯兵,陸秀夫心裡就打個突:這楚某結交公主,又和外臣、畬漢義軍聯絡,別是另有企圖吧?

    陸秀夫這人,清忠耿介,和後世的海瑞是一類人物,就是全天下我最忠心,除此之外看誰都有毛病。到崖山海戰時,張世傑勸小皇帝逃跑,其實跑路還大有希望,畢竟後來張世傑曾淵子等人帶著好幾萬兵成功跑掉了,但陸秀夫誰都信不​​過,說怕被奸細出賣- ---明白指著說張世傑想將皇帝送與元朝邀功請賞,如今事不可為只有一死,於是背著小皇帝跳了海。

    連大半輩子替朝廷拼命,宋亡後投水自盡的張世傑,陸秀夫尚且信不過,他又怎麼會相信楚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39
正文 118章 對抗演練


    “琉球兵器鋒銳、盔甲堅固,可以低價賣給朝廷;琉球火器犀利,現在庫存還能騰出一些,可以分給朝廷大軍使用,”楚風頓了頓,接著說:“但是火器使用必須要經過訓練,下官願派軍官到張樞密軍中教授用法。”

    “不行,絕對不行!”陸秀夫立刻叫了起來,“朝廷軍隊,豈能容你藩國派官進駐?”

    陳宜中也微微搖頭,大宋祖制將不專兵,如今兵亂,方事急從權,讓張世傑**兵馬,已是違了祖制,怎麼肯又讓楚風派官到營中去?便是他為人圓轉,也不敢開這個口子。

    楚風懇切的說:“朝廷水軍十五萬,其中能在陸上和蒙古韃子一較長短的,不過是張樞密麾下淮軍萬餘,其他是江南帶來,甚至是到福州後新招募的,只能打打順風仗、做做後勤,這樣兵若沒有火器相助,恐怕難以和阿剌罕、唆都的精銳相抗。

    火器使用步驟繁複、自身有危險,不怕列位笑話,我琉球軍千餘人,訓練投擲手榴彈、射火砲,都有死傷。若是覺得我琉球派官教授不便,可以將各營都頭以上將官集中起來,由我琉球傳授火器用法。 ”

    陸秀夫冷笑道:“那和你派官到各軍,並無區別。”

    楚風還待再勸,張世傑搖搖手:“我大宋軍便是沒有火器,亦能取勝。再者,雖然我火器不如琉球犀利,但也有震天雷、霹靂炮,足可克敵制勝。”

    楚風無奈的搖搖頭。閉上了嘴。大宋朝,永遠是防自己人比防外人厲害十倍。

    很快擬定了作戰計劃,朝廷軍隊經蒲田攻福州,待打下福州,沿閩江逆流而上,到去年文天祥曾經開同都督府的南劍州,利用那一帶地大山進行防守,同時遏制敵人沿閩江下福州。

    楚風的琉球軍、陳淑楨的畬漢義軍則西去漳州。自漳州北上龍巖、蓮城、汀州入贛南,和文天祥會師。

    “喂,楚總督,”走出行宮大門後,楚風被叫住了,身後,陳淑楨的眸子燦若晨星,“你剛才說的火器、訓練什麼的,能教我們畬漢義軍麼?”

    楚風大喜,拽了句文:“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天吶,這是支什麼樣的軍隊啊!第二天,在泉州城東邊空地上,看著集合起來的畬漢義軍,楚風頭皮麻。

    人數,的的確確有五萬,不過戰鬥力恐怕當不了韃子精兵三千,小的十二三歲不到大人肩膀高,老的甚至年過花甲,還有不少婦女;沒有軍紀,東一堆西一堆圍成團,每個團的人互相之間倒是非常熟識,大概是同一個村寨裡出來的,並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多半是全家齊上陣,陳淑楨臉有點紅,她的解釋讓楚風哭笑不得:“畬人、客家人民風強悍,和鄰村搶水、搶地,往往全寨出動,不分男女老幼都能打的。”

    暈倒,他們把兩軍對壘當成打群架嗎?楚風再看看他們的裝備,更加破爛不堪:沒有制式的軍服,穿得破破爛爛,少數人有件皮甲,而鎖子甲、魚鱗甲一千個人當中大約有一件,拿的武器五花八門,獵弓、砍柴刀、斧頭、削尖的毛竹,甚至還有人扛著扒糞的鐵耙子……

    楚風喃喃自語:“這樣地軍隊,也能打勝仗麼?”

    陳淑楨就站在楚風身邊,她自幼練武,耳力甚好,聽了這話立刻反駁:“怎麼不能?我們在漳州一帶殺了不少元兵呢!”俄而聲音低了下去,“只不過,只不過傷亡比較大,家父兵書上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殺敵一千,自損三千有餘……”

    楚風聽的悚然動容:一支能承受如此巨大傷亡的軍隊,就算是訓練再差、裝備再爛,它也能讓人肅然起敬!

    客家人,是三國、東晉、唐、五代為避戰亂,從中原南遷的漢人,他們保留著漢民族最初的優點和缺點,他們不知變通、脾氣又臭又硬、規矩大得嚇死人、一言不和就要吵鬧打鬥,一千年兩千年彷彿一直不曾改變過分毫,但他們有一個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永遠不投降!

    是的,歷史上至元十六年初崖山海戰宋朝滅亡,但陳淑楨的義軍一直堅持到至元十九年(西元1282),其時大宋已經亡了三年,這些客家人還在堅持鬥爭!

    義軍失敗以後,客家人是否做了大元朝的順民?決不!他們逃進贛、惠、梅、汀四州的莽莽群山,父傳子子傳孫,終究不降元。林天成、鐘明亮、朱光卿、聶秀卿等人前赴後繼的舉起義旗,向蒙元政權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他們的後代中,還會有下列威名赫赫的人物:洪秀全、馮雲山、楊秀清、韋昌輝、李秀成、石達開;鄧小平、陳丕顯、葉劍英、楊成武、肖華、朱德、劉亞樓、宋慶齡、胡耀邦。

    楚風雖然不知道這些,但他從這些傻呵呵憨笑的軍人,或者說男女老幼的眼睛裡,看到了一股不會熄滅的火焰,好好錘煉,他們會是一支極好的軍隊。

    先必須裁汰老弱,選練精兵。

    “這五萬人中,十選一,選出精兵來好好訓練,其他人解散回家。”

    楚風第一句話就讓陳吊眼炸了:“憑什麼?憑什麼聽你的?他們都是打過仗、殺過韃子的兵!”

    陳吊眼是陳淑楨的侄兒,年紀卻和姑母相差無幾。昨天,從朝廷回軍營後,陳淑楨曾這樣和他解釋:若是山嶺上,畬漢義軍五個當韃子一個,若在平原,恐怕五十個當他一個,拉通算,楚總督說十不當一,確實如此。如今朝廷不派人幫忙,軍餉按三千人,盔甲器械也沒有,如果再不好好訓練,只消打上幾仗,便是全勝,咱們的人也剩不下幾個了。我瞧琉球軍紀律最好、戰力最強,況且眼下要和咱們並肩作戰,能幫我們的,也就是他們了。

    陳淑楨只是暫時說服了侄兒,畢竟打過幾次勝仗,陳吊眼心氣也高了,怎會三言兩語就心服口服?聽楚風要讓自己裁汰九成兵丁,他蹦起來八尺高:“我看,你們琉球人不過是大砲厲害、盔甲堅固、長矛鋒利,除此之外不過稀鬆平常!”

    楚風看看這個典型的熱血青年,身材不高但肌肉筋節,皮膚曬得黧黑,吊稍眉,眼睛有點斜,怪不得叫做陳吊眼。

    即便成功和文天祥會師,琉球漢軍不到千人的作用也有限,何況楚風並不准備拿這些軍人種子去拼消耗。那麼,畬漢義軍地幫助就顯得尤為重要,但他們現在的戰力,和文天祥麾下十萬義軍沒什麼區別,如果文天祥會失敗,多五萬少五萬炮灰部隊並沒有實際意義,必須把他們改組,提高他們的戰鬥力,才能真正改變贛南局勢。

    琉球軍最讓人注目的,一是鋥光瓦亮的盔甲,二是大砲聲震九天,三是長矛戰刀鋒利無匹,本身的作戰能力則往往被人忽視。當兵打仗,能不能指揮的動,一個“服”字最要緊,好在武營中講究個真刀真槍,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

    “好吧,陳將軍,我們兩軍來一場公平比鬥如何?”

    陸猛指揮著士兵們脫下頭盔、鎧甲,取下長矛上的尖頭,換上包著石灰的布。許鐵柱帶著一百個兵,咋咋呼呼的喊:“弟兄們,等會兒要是有誰拉稀,咱回來鞭子抽得他親媽都認不出來!”

    陸猛適時加了句:“若是贏了,今晚全軍加兩個菜,新鮮肉新鮮蔬菜。”

    漢軍轟的一下鬧開了,許鐵柱這個隊是新從琉球調來替換錢小毛的,內裡不少新兵,張魁的隊參加了泉州大戰,這會子卻不要他們上場,嘴裡就開始亂嚼了:

    “新兵蛋子,別給咱漢軍爺們丟人啊!”

    “會不會打?不會就退下來讓哥哥上去!”

    “嘿,誰把晚上的加餐搞砸了,爺們拳頭不認生哈。”

    許鐵柱這個隊有老兵打過亦思巴奚和陳家五虎,甚至還有班長是參加屠滅莽岳部落的老資格,只是這次泉州大戰沒輪上,被張魁的兵一激,立刻叫起來:

    “囂張啥呢?咱打亦思巴奚的時候,你還在家裡啃老米飯吧?”“那咱打山越人的時候,他們在幹啥呢?”

    “那陣啊,多半是媽媽抱著吃奶吧。”

    陸猛一聲吼,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許鐵柱帶著一百兵,嗷嗷叫著衝上了城外東校場。

    陳吊眼也帶著一百親兵等在那兒了,待漢軍到,兩邊擺出陣勢。

    點將台上,楚風和陳淑楨並肩而立。他發現,陳吊眼帶的人,明顯是精銳,個個年輕力壯不說,還擺出了一個三角形的進攻陣勢,這在未經專門訓練的義軍中,已經很了不得了。

    漢軍則是老套的三列平排,前排平端長矛,中間一排長矛架在前面戰友肩膀上,最後面一排拿著代替戰刀的短木棍。

    “嘭嘭嘭嘭”,陳淑楨為畬漢義軍擂響了戰鼓,矯健的小蠻腰一扭一扭,因為大幅度的動作,飽滿的雙峰隨著鼓槌上下跳動,楚風看得眼花繚亂。

    哼,這人怎麼盯著我看?陳淑楨現了楚風火辣辣的目光,臉上微紅,幸好劇烈運動下粉臉潮紅,蓋過了這縷羞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09:45
正文 119章 離開泉州


    對抗演練的結果完全是一邊倒的。

    陳吊眼使出了渾身本領,包括姑姑陳淑楨教授的南少林劍術,只見他手上木棍捂得水潑不進,挑、打、撥、撇,以自己為三角陣型的最前端,擋住了琉球漢軍的步步進逼。

    隨著漢軍整齊劃一的前進步伐,他的親兵要么倒下,要么節節退後,漢軍的長矛密密麻麻,根本無隙可乘,以陳吊眼的武功,也只保得住自己,沒法衝破漢軍的隊形。

    高台上的楚風看得一清二楚,陳吊眼本人還能苦苦支撐,但他兩邊的親兵卻被擊退、擊倒,漢軍兩翼前進,畬漢義軍的隊伍陣型也隨著變化,由最初的鈍角三角形變成直角,直角變成銳角,只陳吊眼一人在尖端上死戰不退。

    陳淑楨密如疾風驟雨的鼓點,倒好像是在給琉球漢軍助威。

    “媽的,不打了,我們輸了!”陳吊眼氣惱的扔下手中木棍,怎麼回事嘛,若是捉對廝殺,他絕對確信能在三招內打倒對面的任何一個人,但他們排成陣型後,自己每次想往前衝,前面第一排正對的一條槍、左右各一條槍,第二排三條槍就全指著自己,擋開這根擋不開那根,就算使地趟刀滾過去,人家第三排還有一溜刀手等著呢!

    這仗根本沒法打,武功再高也沒球用!

    等他停了手,四下一看才現,自己一百親兵還站著的只有十多個了,而且都擠在自己身後,成狹窄的一溜,幾乎要排成豎列了,其他人都滿身沾滿石灰白點,表示他們被琉球人擊中了無數次,早已不剩下半條命;而對面的漢軍呢。身上黑衣如墨染,偶爾有人軍服上帶個白點,也在肩頭、四肢等不致命的地方。

    陳吊眼一臉沮喪的走到將台前,朝楚風單膝跪下,拱手道:“楚總督,俺陳吊眼服了!今後你說咋辦就咋辦!”

    楚風暗笑,我琉球軍為全脫產大強度訓練加嚴格紀律塑造的近代軍隊,排成陣型正面對抗一群剛拿起武器的老百姓,如果戰局不是一邊倒,那也不必去和韃子爭鋒了,自己滾回媽媽家吃奶吧。

    裁汰老弱,十中選一,挑出了五千精兵,其他人全部解散回家,校場上,每一家人的長輩臨走前都囑咐了子弟:

    “好好幹,別給咱紅石頭寨丟臉。”

    “保大宋,滅韃虜,學岳爺爺那般,精忠報國,不要怕死,為國死了,祖宗歡喜,若是貪生怕死投降韃虜,你爺爺祖祖在地下都睡不安穩。”

    “兒啊,爹回去就替你做好靈牌,供到祠堂裡去,再讓你哥家小二承你的嗣,你也算有後了……”

    淘汰下來的老弱婦女走了,他們甚至連路費都不需要,從泉州城回寨子,近的幾十里,遠的幾百里,就這麼扛起自己的東西,說說笑笑的走了。

    留在東校場上的人,看起來整齊了許多,全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一個個黑黝黝、瘦精精的。

    “集合!”楚風喊出口令的時候,差距立刻體現出來,漢軍邁著整齊的步伐,一隊隊走上校場,盔甲武器全是制式裝備,所有人保持沉默,一句話也不說,而畬漢義軍一開始根本沒反應過來什麼叫集合,等到漢軍排成整齊的隊列後,陳吊眼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大聲呼喝著亂哄哄的手下:“排隊,列陣,怎麼搞的,快點!”

    楚風搖搖頭,這些兵,本應經過至少一個月的訓練,才能勉強稱為軍隊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文天祥在江西的局勢,表面看來軍威大振,實際上危如累卵。從地理位置上看,贛南位於廣東福建之間,而又向北方突出,是最容易遭到敵人打擊的一環,而文天祥卻分兵攻打贛州吉州等堅城,一旦敵人鐵騎突進,很容易被各個擊破。

    如果贛南不保,以南嶺、武夷山為前線,兩廣八閩台灣海南為後方的戰略意圖,必將成為一紙空文!

    自己中學時候學過《正氣歌》,教輔材料上有個延伸閱讀,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八月份文天祥就會遭到致命打擊,在一個名字很怪,叫什麼呢,哦,“空坑”的地方幾乎全軍覆沒,從此贛南局勢糜爛不可收拾。

    現在已是七月二十日,時間不多了,必須在文天祥空坑大敗之前和他會師,才能挽回局勢!

    楚風的第一條命令就是:“收拾隨身物品,扔掉鎧甲、武器,我只給你們一個時辰,然後我們就要用五天時間跑到漳州!”

    嘩,兵丁們喧嘩起來,就連陳淑楨都不敢相信:“楚總督,泉州到漳州陸路三百餘里,五天趕到,每天行軍六十里,這、這太強人所難了吧?以前我們行軍,每天從沒過四十里。還有,為什麼要扔掉鎧甲武器啊,您用船幫我們運?”

    不難,每天六十里,三十公里,人散步的度是每小時五公里,用這種度走六個小時就行了。

    “我的漢軍可以日行百里,連續十天不間斷,現在你們去掉了老弱、扔掉了沒用的武器盔甲,日行六十里應該沒問題。至於武器裝備,到漳州後有更好的。”

    經過剛才的對抗演練,陳吊眼對楚風是心服口服,別說扔掉武器裝備,就是讓他把自己扔了都行。但他那副步人甲,是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搞到手地,打磨、上油保養得非常好,拿在手上,摸來摸去捨不得扔下。

    “扔了吧,五十斤重的步人甲,穿著閩西贛南的大山上跑,你會直接滾到坡下面,”楚風指指陸猛身上鋥光瓦亮的胸甲:“到漳州後,給你們這樣的胸甲。”

    陳淑楨站在旁邊,聽了之後眼前一亮,琉球甲十多斤重,刀砍不裂槍刺不穿,比笨重地步人甲好得多了,忽地又悶悶的說:“真的?可我們沒錢買呀!”

    朝廷從琉球買了一萬多套盔甲武器,不過半套也沒給畬漢義軍,“虛外實內”“強幹弱枝”是大宋朝的基本國策,三百年不動搖。

    畬漢義軍看著琉球甲、琉球刀眼饞,只能自己吞口水,他們連軍餉都不出來,更別說買武器裝備了。

    楚風笑笑:“什麼錢不錢的?我們是戰友,幫你們就是幫自己!”

    戰友?陳淑楨第一次仔仔細細的打量楚風,她的眼神,亮亮的。

    陳吊眼的眼神也很亮,但是他的斜眼睛,怎麼看都有點“猥瑣”的感覺。自打楚總督說送琉球甲,他一直盯著陸猛身上那副,眼珠子都沒轉過。

    陸猛心裡就毛毛的,有被蒼蠅盯住的感覺。

    “打仗?我也要去!”趙筠和紅鶯穿上不知哪兒搞來的戎服,大宋朝的大長公主腰間佩上鑲七寶的百煉寶劍,一頭青絲用孝帶紮住,紅鶯拿著桿金光燦燦的短槍,雄糾糾氣昂昂的護在身後楚風無奈的撓撓頭,“我的公主小姐耶,這打仗也是你能去的嗎?老老實實等我回來吧。”

    “陳淑楨能領兵打仗,我為什麼不能?”趙筠一挺身子,胸脯聳得高高的,看得楚風一陣眼暈,“她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和我手帕交呢,要說兵書戰策,她以前還沒我讀得多!”

    陳淑楨世居泉州,父親陳文龍和秀王趙與交情頗深,兩家常常往來。後來她出嫁,夫家住在晉江許家巷,離秀王府不到十里路,還常到王府來看郡主,下下棋、吟吟詩。

    也不知怎的,聽說楚大呆子要和陳淑楨姐姐一塊去贛南,趙筠心裡就有點不痛快,整天悶悶的不愛說話。陳姐姐那麼英武漂亮,年紀輕輕沒了丈夫,又帶著點楚楚可憐的味道,更容易讓男人心動,楚呆子是海外歸來的,不講什麼禮法,他們會不會……萬一……

    紅鶯看出公主姐姐的那點小心思,立馬攛掇著要一塊上陣殺敵,本來嘛,陳淑楨是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嬌嬌怯怯的,就會幾手南少林的花拳繡腿,外面看上去還不如咱家小姐呢,她都能帶兵打仗,小姐為啥不能呢?

    楚風抓著美人兒香滑柔軟的小手,趙筠臉上一紅待要掙脫,想到他去贛南生死未卜,心下一軟,也就隨他握著了。

    楚風暗暗一笑,耐心給她解釋:“陳淑楨嫁到許家,這些客家人、畬人多是許家生意往來的客戶,要不就是種他們家地的佃戶,所以她才能做到義軍統帥、閩廣宣撫使。若是你有個死掉的丈夫像許漢青一樣,你就可以上陣打仗。”

    “呸呸呸!”紅鶯叫道:“我家公主還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哪兒來的什麼死丈夫!”

    趙筠卻道:“你為什麼非得跟著去?我瞧你這呆子指揮打仗也是稀鬆平常,讓你手下那什麼陸猛啊許鐵柱啊去就行了,身為琉球之主,何必親履險地?”

    是的,你說的很對,但我有另外的原因。楚風的目光投向西北方,那兒有一根民族的脊梁,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後世無數仁人誌士正是念著這正氣歌,前赴後繼的踏上了民族精神的祭壇。

    “我想去見見文天祥。”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