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37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6:34
正文 130章 保衛寧都


    “快、快!”法本**的馬兒不明白,為什麼今天主人這麼著急?鞭子一下又一下的落到它的**上,急的奔跑,幾乎榨乾了馬兒所有的體力。

    尖兵隊的四十五名士兵,在正副隊長帶領下,四個時辰驅馳一百五十里,翻山越嶺到達寧都西門外,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搶在元朝淮東宣慰使徹里帖木兒之前,到達寧都城,協助李縣令把守住大軍撤退的通路。

    寧都城上,縣令李剛望著北方青嶺集烽火台燃起的狼煙,愁眉不展。自己手上只有三百名武器簡陋、未經訓練的義勇,二十名捕快衙役,巡檢司的幾個弓手,真正像支軍隊的只有閩廣宣撫使陳淑楨留下的一百畬漢義軍----不過經這兩天的觀察,這些陳大使麾下義軍,確實盔甲耀目武器精良,但說到戰場廝殺,似乎比義勇也強不了多少。

    北方虜騎掀起的塵頭,遮天蔽日,馬蹄踐踏大地的聲音,更是如同悶雷轟鳴,瞧這陣勢,敵人數目恐怕不止一千兩千,就憑自己手上四百多七拼八湊的兵力,能守住這寧都城嗎?剛剛派出了快騎往陳、楚大軍走的西北方報急,但還來得及嗎?

    李剛握了握腰間的寶劍,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只待城破,便以這一腔熱血報君恩,也搏個千秋忠名,只可惜這一城百姓……

    忽然,城上的兵丁歡呼起來:“有救了,救兵來了!大人,在正西上!”

    城西方向,一標塵頭揚起,雖然遠不如北方的虜塵勢大,但來勢卻快得多!

    先鋒已到,大隊還遠嗎?寧都有救了,合城百姓有救了!李剛欣喜若狂, “開西門,迎陳大使、楚總督大軍入城!”

    沒有大軍,僅僅是不到五十人的尖兵小隊,當法本全隊入城並通知可以關閉城門後,李剛和守城官兵都絕望了,這麼點援軍,在巨大的敵我差距下,真真是杯水車薪。

    不過,法本除了四十五名士兵,另外還帶來了兩件東西,其一是四百五十枚手榴彈,其二是活下去的希望:只須堅守兩天,文丞相、陳大使、楚總督的大軍,就會趕到城下!

    有希望與沒希望的區別立刻體現出來,原本忙著交待後事的義勇們一下子變得精神抖擻,捕快衙役都積極的行動起來,當消息傳開後,甚至有上千百姓主動站到城上,充當民夫。

    遠遠看到城頭影影綽綽的兵丁,徹里帖木兒很失望,為了奇襲寧都,他放棄的實在太多,廣昌、南豐兩座城池中的府庫財物,嬌小美麗的漢人女子,統統沒有去“收集”,如此巨大的犧牲,居然還是慢了一步,真叫人懊喪。

    城頭上,李剛見了敵軍的陣容,反而鬆了一口氣,遠看,沒有八千也得一萬,跑近了才知道,一人三馬的配備,最多不過三千鐵騎。

    若是近萬敵兵,那就另當別論;三千敵兵嘛,寧都有堅固的城牆,加上軍民齊心,拖到後天卻也不難!

    徹里帖木兒麾下八千鐵騎,若是在二十年前,蒙古本部兵絕對是一人雙馬、三馬甚至多到五匹馬,但自打十三年前反了阿里不哥,大草原上就再沒消停過,海都、阿魯忽、撒里蠻,造反的宗王一個接一個,大元朝的馬匹來源就日漸萎縮,江南一帶的蒙古軍,也只能保證一人一馬。

    接到文天祥興國大敗的消息,若沒有空坑之敗,則寧都是退往閩西的要道,為了奇襲寧都,徹里帖木兒三人選一,三馬一兵,集中全軍馬匹,二千七百人輪番換馬,奔襲數百里,其他人都作為步軍慢慢趕來。

    他打得好算盤:小小寧都城多半沒什麼防備,五百里外奔襲,必能輕取,則憑堅城擋住文天祥敗兵,或者等自己後隊、或者由李恆等人分路包圍,必將文天祥擒於寧都城下!

    可惜,青嶺集烽火台上的十名士兵,用生命向身後的城池告急,使城內提前做好準備,也粉碎了徹里帖木兒輕取寧都的美夢。

    “成吉思汗英靈同在!”徹里帖木兒彎刀斜斜一劈,兩千七百名蒙古騎兵嗚哇怪叫著沖向了寧都城,他們沒有鵝車洞子沒有偏廂車甚至連雲梯都沒有,就這麼騎著馬衝了過去,他們不想想怎麼上城攻擊嗎?

    不,他們不用擔心。許許多多的城池,就這種對城牆毫無威脅地衝鋒下,​​被嚇倒了,嚴州方回、湖州蹇材望之流,都是在這樣看似勢不可擋的衝鋒面前兩腿軟屈膝投降的,勞民傷財修建的堅固城池,​​沒有成為阻擋韃子前進的戰線,反而任由這些草原上的驕子踐踏著耀武揚威,把它所保護百姓女子任​​由異族蹂躪。

    衝到城下二十丈地距離,徹里帖木兒一聲呼哨,韃子騎兵拉開頑羊角弓,搭上輕箭向城頭拋射。

    頑羊角弓是輕便短小的騎弓,拉力不過四五十斤,即使拋射的輕箭,也顯得沒什麼力道,只不過上千人同時箭,鋪天蓋地的箭雨還是很能唬人的。

    李剛早有準備,士兵們支起粗布帳子,輕箭根本不能洞穿,射到上面就彈開了。

    見到現在城上還沒有什麼反擊措施,射落的箭矢更是稀稀拉拉的兩三支,嗯,定是城中義勇沒什麼戰鬥力,放心進攻!徹里帖木兒高叫:“勇士們,到城牆下面去,用重箭給他們放血!”

    想要放血?那我就給你放血吧!城牆上的法本一聲大喝:“手榴彈預備----投!城牆上忽然就站起了好幾十個全身包裹鋼甲的士兵,把手中黑乎乎的東西扔下了城牆,連串地爆炸聲中,上百蒙古勇士永遠倒在了寧都城下。

    徹里帖木兒氣得吐血,這些可惡的宋人,不敢真刀真槍和大汗地勇士搏鬥,就使這些鬼點子!不過,襄陽城的宋軍使用了震天雷,還不是被英勇地戰士們拿下了?

    “大汗的勇士,長生天的驕子,殺進寧都去,城中有金銀財帛,還由漂亮的漢人女子。破城之後,我准許你們洗城三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6:39
正文 131章 新計劃


    寧都城西、南環山,東面是奔流不息的梅江,韃子兵雖多,只能從北面進攻;徹里帖木兒本是奇襲,攻城的器械,什麼鵝車洞子什麼回回炮都沒辦法帶來,只好臨時砍樹做了些雲梯蟻附登城;法本除了尖兵隊四十五名久經訓練的士兵,還帶來了四百五十枚手榴彈,每到攻城最急迫的時候,就扔上那麼幾枚。

    不過這些都不是寧都能堅守到現在的根本原因。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有了希望:文丞相大軍兩日後到,只須撐過這幾日,全城軍民便能逃出生天!

    百姓們紛紛把自己的子弟送上了城牆,有的搬磚頭、運擂石,有的直接加入義勇,和敵人面對面的搏鬥。

    大族的祠堂中,白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棍對孫子說:“小六兒,放心打韃子,萬一……你媳婦孩子全族公養!誰敢給他們臉色看,老頭子叫他入不了祖墳!”

    背街的小巷子,低矮的民居中,嬌媚的妻子臉上紅暈,整理著丈夫的衣襟:“你、你可要回來啊,我肚子裡,已有了你的、你的孩子。”

    年輕的丈夫握緊了拳頭,在妻子的臉龐輕輕一吻,正是為了你,還有你肚裡的孩兒,我便是死在城牆上,也不能讓韃子攻破寧都城!

    小小的寧都城,盡是妻子送郎上戰場、母親教兒守城牆的動人場面。郭三郭鷂子守在城牆上,他甚至親手砍死了一個爬牆上來的韃子兵!就在兩天前,他還待在寧都城的大牢裡。

    有宋一代,賭業興盛,別說賭攤賭館,便是街上賣水果的,也愛用賭博形式的“撲買”來賭賣瓜果,故而像郭鷂子這樣因賭敗家的潑皮破落戶,每個城市裡很有不少,沒錢,就去偷,失了風,坐大牢,這就是郭鷂子前半生的所有經歷。

    直到牢頭打開監舍門,他的人生軌跡才開始變得和以前不同。牢頭給了他一把腰刀:“上城去,守住寧都,以前犯的事一筆勾銷。”

    城牆上,郭鷂子曾經想到了逃跑。妻離子散,他在寧都並沒有什麼牽掛。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戰事的間隙,勞軍的百姓到了城下。

    “這不是郭兄弟嗎?來來來,嚐嚐嬸子做的米糕!”郭鷂子接過米糕,驚訝的現送米糕的人竟然是被自己偷過一隻下蛋的母雞,拿掃帚追著自己打了一條街的張大嬸子。

    “三兒,慢慢吃,別噎著。”有人端來了稀飯,郭鷂子抬頭一看,這是揚言要削去自己祖籍的大伯,此刻,威嚴的大伯居然輕輕摸著自己的背,眼睛裡全是慈愛。

    前街住的玉娘,更是俏臉微紅,“郭三哥,吃點鹹菜吧,妹子親手醃的。”

    郭鷂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位小娘子,上次在街上被自己言語輕薄之後,每次見到自己都像躲惡鬼似的遠遠就逃走,今天、今天她竟會主動給我送吃食!

    眼睛一酸,強忍住才沒流下淚來,郭鷂子直到現在才明白,什麼才叫做一個人,他不想逃走了,他突然覺得,即便是死在城牆上,也比過去像狗那樣活著,好上一萬倍。

    郭鷂子三口兩口吃了米糕、喝了稀飯,朝鄉親們團團一揖,背轉身上了城牆,沒人注意到,幾滴晶瑩的淚珠灑落在他腳下。

    第三天早晨,小小的寧都城上,大宋的旗幟依舊高高飄揚,這座城市在二千七百韃子鐵騎的猛攻下,堅持了整整兩天。

    士兵、義勇和民夫們,用槍刺用刀砍用磚頭大石砸,什麼都沒有的,用手指和牙齒和敵人搏鬥,打退了敵人的七次進攻。

    徹里帖木兒幾乎要抓狂了,許下洗城的時間,從三天增加到五天,從五天到七天,最後乾脆下令破城之後一個不留,任由部下搶掠屠殺,第三天上,他終於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城頭上的抵抗越來越弱,士兵、民夫的身子勞累得搖搖欲墜,那種小的震天雷也再沒有炸響!

    哈哈,叫你們抵抗我大元天威!徹里帖木兒誓,破城之後一定要血洗寧都。

    文天祥的大軍一個時辰前已趕到了寧都城西七里,但他們並沒有直撲寧都城下的敵軍。

    如果敵人有八千鐵騎,楚風的計劃就是留下一支小部隊死守寧都,以犧牲換取大隊逃亡瑞金的時間;但現在,徹里帖木兒一人三騎奔襲,兵不過兩千餘人,計劃就改變了。

    寧都,寧都,你千萬要堅持住!

    文天祥、陳淑楨和楚風待在帳中,不斷接到山峰上觀察哨用旗語傳來的消息:

    “寧都方向沒有爆炸聲了,估計手榴彈已經告罄。”

    “敵人又起了一次進攻,箭如雨下,城頭守軍傷亡很慘重。”

    “敵人攻上寧都城頭了,正在和守軍肉搏。”

    文天祥身子微微抖,忍不住出言道:“陳大使、楚總督,再不出擊,寧都、寧都怕是危險了!”

    楚風的臉上全無表情,他深知援兵遲到一刻,寧都城的犧牲就要多一分,寧都軍民的血,就要多流許多。

    但是,這是戰爭!

    陳淑楨努力壓抑著自己出戰的衝動,她用眼神告訴文天祥:再等等,請相信楚風的判斷。

    終於,感覺過了一年那麼久,帳外傳來仇滅虜激動的聲音:“禀諸位大人,各軍已運動到位!”

    “出戰!”當楚風下達命令的時候,陳淑楨一陣旋風似的衝出了中軍帳,跨上了自己的戰馬。

    寧都城上的守軍,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兩天多的連續作戰,兵力不足,沒辦法輪班作戰,休息也是睡在城上打個盹,吃飯也是趕在戰事間隙,人人都疲勞不堪。

    郭鷂子向敵人咽喉一刀橫劈,對面的韃子低頭閃過,一腳踹到他小腹,劇痛中,腳步絆在地上的什麼東西,身子往後就倒,手中刀也掉落了。

    那韃子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獰笑著一刀劈下,郭鷂子瞑目待死,半晌,頭頂並沒有劇痛傳來,睜開眼睛,才見敵人兩隻眼睛瞪得老大,胸口穿出一截兒矛尖,鋼矛,就持在全身盔甲的那個琉球漢兵隊長,叫什麼法本的手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7:17
正文 132章 寧都殲滅戰


    登上城了,站穩腳跟了,後續的兵上去了!大元朝的淮東宣慰使徹里帖木兒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

    城中的漢人女子、財產金帛只是小收穫,立下捉拿文天祥的頭功,才是功業大事!文天祥號令達於江淮,捉住他,幾乎等於平定了江淮湖贛,為汗八里的忽必烈汗立下伯顏克臨安以來的第一大功!

    自己身上有了萬戶職份,賞了金牌虎符,這次若捉住文天祥,大汗會怎麼賞賜?是賞雙虎符,還是把都魯勇號?

    突然,異變驚碎了他的美夢。戰場西側的石鼓山麓,響起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不好,宋人的援兵到了!看聲勢,至少萬人以上!

    “嗚----嗚----”徹里帖木兒的護衛親兵奉命吹響了蒼涼的牛角號,好不容易攻上城的士兵,只得跳下城牆,退到離城百丈以外。

    訓練有素的蒙古精兵,迅跳上馬,集結成前端稀疏、後面密集的常用陣型。徹里帖木兒也從起初的驚慌中恢復過來,他現自己已被包圍:城北的空地西有石鼓山,東臨梅江,東西較窄而南北狹長,西面,石鼓山腳下萬餘宋軍列成了密集陣型,北面,石鼓山與梅江之間的空地,自己逃跑的缺口也被數千盔甲鮮亮的宋軍堵住,南面,是城池堅固的寧都,東面,是川流不息的梅江!

    李恆麾下鐵騎的機動力、戰鬥力讓楚風震驚之餘,也在思考如何平安退入閩西的問題,徹里帖木兒的騎兵若是銜尾追擊,八千鐵騎將是自己步兵的最大威脅,能否生出贛南都是個問題,敵人一人三馬奔襲寧都,兵力減少到三分之一,正好給了楚風一個全殲的機會。

    文天祥的一萬士兵加上陳淑楨的三千兵,從西面石鼓山腳下,以較寬的正面迎擊;楚風的漢軍和另外兩千畬漢義軍迂迴到北面,紮住這個狹長地帶的出口,並向南展開兩面夾擊,敵人要么死在寧都堅城之下,要么就得跳到梅江里餵魚!

    徹里帖木兒現處境不妙:四面沒有退路,前有堅城、後有大敵,宋軍兵力在自己六倍以上,且不少宋兵穿著精鋼盔甲,顯然戰力不是普通義軍可比的。

    媽的,我們是不兒罕山、斡難河畔的驕子,難道會輸給懦弱的宋人?徹里帖木兒咆哮著激勵麾下士卒:“勇士們,我們是天生地征服者,宋人雖多,不過是豬羊牛群!草原上的猛虎,會害怕懦弱的羊群嗎?”

    “不會!決不會!”

    “勇士們。”徹里帖木兒彎刀向西一指:“消滅他們!”

    蒙古軍陣中爆出狂嘯:“成吉思汗英靈同在!”兩千多騎,如雪崩般湧向宋軍大陣,徹里帖木兒本人,就策馬沖在大陣的最前面。

    一蓬箭雨從宋軍陣中噴薄而出,可惜,只有為數不多的蒙古兵中箭落馬,文天祥既沒有克敵弓神臂弓,臨時徵召的軍隊,也缺乏朝廷經制軍隊裡那麼多熟練的弓箭手。

    能統帥草原的驕子,本身也必須是最勇敢的戰士!徹里帖木兒左手取下頑羊角弓,右手將三棱重箭夾在手指縫裡,雙手鬆開韁繩,僅僅用兩腿夾住馬身,伏在馬背上躲開宋軍的箭雨,策馬一直衝到了宋軍陣前十丈之內。

    只見他忽的一下從馬背上坐直了身子,左右持弓舉起,右手重箭在弓弦上一個飛快的將弓拉如滿月,持箭的手指一彈,弓弦便將三棱重箭圓滑的送了出去,惡狠狠地釘向對面宋軍大將的心臟。

    陳吊眼正在呼喝著指揮士兵列陣前進,一道寒光惡毒的釘向胸前,他眼睜睜的看著這羽箭撞到胸口,只覺得像被鐵鎚砸了一下,身子一晃,竟然沒有倒下。

    徹里帖木兒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崩了出來:三棱重箭專破重甲,在六七丈距離上,便是宋軍五十斤重的步人甲也難抵擋,這精鋼甲是什麼做的,竟然射它不穿?

    鄒鳳、杜滸、劉子俊等同都督府將領,見此也是嘖嘖驚嘆。他們親眼看見不少重箭射到了畬漢義軍士兵的身上、頭頂,若是自己的兵,早就躺倒了一大片,換做這些裝備琉球甲的士兵,卻是丁丁噹噹的一陣響,箭矢全彈開了,不曾傷到分毫。

    幸好,幸好是陳大使的兵頂到了前面!幾位將軍對視一眼,都有羞愧之色:戰前還當這女將軍爭功,現在才知道,人家是實心實意幫自己減少損失呢!

    “射他們手足頭面!”徹里帖木兒算是看明白了,漢人這種盔甲,一般弓箭是絕對射不穿的。

    蒙古鐵騎馬術極其精良,一撥射出重箭,就在宋軍陣前向左一撥馬頭,雙腿一夾就跑了回去,彎弓搭箭進行下一次沖擊。

    兩千多騎兵,分作了四五波,一波衝過去射出箭,立刻退回後面,第二波接著衝擊,射出的箭雨一浪接一浪,一時間竟有無休無止的感覺。

    可惜,蒙古兵畢竟是人不是神。他們隨身帶兩種弓、兩種箭,步戰用大弓射輕箭,可以在四十丈外拋射;馬上則只能用短小的頑羊角弓,射出的重箭只能在十丈內揮威力。顯然,堅固的琉球甲讓漫天拋射不可能有任何效果,即使在十丈內瞄準射擊,在顛簸的馬背上把弓箭射到敵人四肢頭面,蒙古精兵的命中率也不會高。

    不斷有畬漢義軍的士兵倒下,但傷處多在四肢不致命的地方,後面的宋軍立刻把傷員抬走,只要及時止血,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蒙古兵則傷亡慘重,文天祥上萬軍中挑出了一千弓手,集中全軍的強弓利箭,躲在畬漢義軍的陣後,向衝擊的蒙古軍攢射。

    蒙古軍衝刺的時候,身子伏在馬背上,宋軍的攢射不能給他們造成多大地傷亡。但負責指揮的杜滸漸漸看出了門道,在一波蒙古兵衝擊、射箭完成,扭轉馬頭向側面退卻的時候。正是宋軍弓箭發威的好時機!

    杜滸指揮著部下,在敵人衝擊時羽箭搭弦,敵人射箭我引弓,敵人撥馬我射箭,哈,韃子兵要么側身要么背對著宋軍,完全沒有防禦力,在箭雨下紛紛栽下馬。

    “曼古歹!”徹里帖木兒一聲大吼,親兵忙把手中的小黑旗搖動,元軍狼狽不堪的退卻,但是,眼尖的楚風注意到他們手中的箭仍然穩穩的搭在弓弦上。

    徹里帖木兒久經沙場,他很清楚在面對密集結陣、各兵種密切配合地步兵陣時,硬拼對騎兵並不是最有利的選擇----騎兵最大的威力在於機動力。

    “曼古歹”,在西方又稱安息人射箭法:騎射手佯裝失敗退卻,誘使機動力差的敵人追擊,蒙古輕騎兵可以在馬背上回身射箭。但是對方的步弓手在追擊的快速奔跑中卻不可能發箭,歐式重裝步兵和重騎兵更不可能挨上蒙古輕騎的一根汗毛。

    “曼古歹”這種的惡毒戰法,其精髓在於把蒙古輕騎兵良好的機動力和優秀的射箭技術結合起來,能夠持續不斷的攻擊敵人,同時敵人一接近就跑,利用輕騎兵的機動力保持非接觸作戰,不給敵人還手的機會,這樣的戰法在歐洲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軍事史上的奇蹟,讓整個歐洲在“黃禍”的夢魘下顫抖,今天。在寧都城下,它能再一次展現威力嗎?

    畬漢義軍的陣型已經開始鬆動,不少下級軍官迫不及待的想衝出去了。

    步兵對騎兵,陣型一散,接下來的會是什麼?徹里帖木兒已經在笑了,他在期待一場一邊倒的殺戮。

    只差一點兒!

    在最後關頭陳吊眼想起了楚風再三囑咐的“絕對不能散陣,要穩步逼前,將韃子壓在梅江和寧都城所夾的狹地!”他及時下達命令,收攏了開始分散的陣型。

    宋軍不但沒有上當,反而以密集陣型緩緩前推,將敵人擠在自己大陣和滔滔梅江之間,徹里帖木兒的迴旋空間更加狹窄了。

    此時,北面地宋軍推進到了作戰位置,近三千全身鋼甲的士兵,組成了一道鋼鐵的長城,從這道長城之後,十門三斤炮由各炮組推著,進入了有效射程。

    如果對方西、北兩個軍陣會師,則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徹里帖木兒孤注一擲了,他排出了前端銳利的密集陣型----“鑿穿”戰術,利用騎兵的衝擊力,硬碰硬的撕開敵人的步兵陣!

    元兵們都把背後的斧頭、狼牙棒、彎刀抽了出來;馬兒全身汗津津的,打著響鼻,在主人的駕馭下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個由人和馬組成的矛頭成型了,不,似乎最前端還不夠鋒利,第一排,是並排的兩個千夫長,矛頭顯得有點兒平。

    徹里帖木兒從陣後拍馬走到了最前,自己填上了鑿穿陣型最前端的空位。

    他抽刀向天----只要這把刀向下虛劈,兩千多名的士兵就會和自己一起沖向敵陣,撕裂他們的防禦!

    蒙古勇士的眼睛裡,閃現出惡狼的凶光,他們緊握手中的武器,準備將對面的宋人砍個人仰馬翻。

    就在此時,北方軍陣中傳來隆隆的巨響。這是怎麼回事?至少兩百丈,難道他們的“小震天雷”能扔這麼遠?

    十枚實心砲彈,讓這群蒙古兵領略了生平第一次被砲擊的滋味。砲彈攜帶的巨大動能,把人和馬掀翻,而且,砲彈每一次從堅實的地面上躍起,就要再一次掀起血雨。

    人和馬的**承接著火藥釋放的動能,承接著這種恐怖武器的淫威,曾經在中原大地肆虐的蒙古精兵,也無法抵擋它的威力,砲彈彈跳著前進的路線上,人和馬就一串串的倒在血泊中,直到砲彈上的動能釋放完畢,靜靜的躺在地上,或者陷到某匹馬、某個人的肚子裡。

    凡是被砲彈擊中的,一概不成人形,或者叫它們碎肉塊更為恰當。人和馬的血混在一起,人和馬的屍體也混在一起,有人的馬被擊中了,他被沖擊力掀飛下馬,跌得昏頭轉向,睜開眼睛,自己騎著的馬早就倒在地下,馬肚子上裂開臉盆大的洞,腸腸肚肚絞成了稀泥,刺鼻的血腥味和內臟的怪味鑽到鼻孔裡。他再也忍不住了,低下頭,打起了乾嘔。

    有人抓著頭狂叫,有人呆呆的看著這不堪想像的一幕,還有人吼叫著打馬要沖向敵人。

    自己親手訓練的精兵,還沒打個照面就成了肉泥!徹里帖木兒心痛如絞,他看著北方的敵人,明白若不先消滅他們,這兩千鐵騎遲早被那種神威無敵的武器消滅乾淨​​,連點渣都不會剩下。

    “宋人都是懦夫,他們不敢面對面的和我們蒙古勇士廝殺!衝啊,衝上去殺掉他們!”徹里帖木兒狂叫起來,手下的親兵跟著他縱馬向北方衝去,畢竟是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聽到主將的喊聲,他們一個個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拍馬跟了上去。漢軍砲手又打了一次實心彈,便換上了霰彈,石鼓山和梅江之間的空地狹長,韃子沒法迂迴包抄,只能正面密集隊形衝擊,這正是最便於炮火揮威力的情況。

    八十丈距離,還遠在弓箭的射程之外,蒙古騎兵以高撞上了更加高飛行的霰彈鉛丸。密集如狂風驟雨的霰彈當頭痛擊,騎陣中立刻爆出十朵巨大的血花,無數人在瞬間去見了他們的成吉思汗。

    但比起受傷未死的同伴,他們就幸運得多了。受傷的士兵中彈墜馬,腳卻卡在了馬蹬上,被飛馳的駿馬在地上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腸腸肚肚稀里嘩啦,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跡,偏偏手足還在無意義地胡亂揮動……

    徹里帖木兒在這一次砲擊中喪了命,更有許多未經訓練地戰馬,在大砲射的巨響下了狂,又嘶又叫,​​亂蹦亂跳,騎兵們費盡全身力氣,才能把它們制服。

    只有不到一半的騎兵能沿著既定路線繼續衝擊,然後,他們又迎來了六百枚手榴彈的洗禮。

    投擲距離三四十米的手榴彈,落地停一兩秒鐘才爆炸,對騎在馬上飛奔跑的騎兵來說,傷害並不大,問題是,這些蒙古馬從來沒見過這麼猛烈的爆炸,巨大的響聲、爆炸的火光,讓更多的馬瘋狂了。

    最終,衝到漢軍陣前肉搏的騎兵,不會超過兩百人。許鐵柱、張魁嘿嘿一笑,命令士兵將長矛斜向前,末端撐在地上。

    蒙古騎兵把第一排漢軍撞飛,還沒來得及撞上第二排,自己連人帶馬就被串到了長矛上,鎖子甲、牛皮甲在衝擊的高下和紙紮沒什麼區別,長矛輕易地洞穿了他們的身體。

    被撞飛的漢軍士兵,有一些永遠躺在了他們守護的土地上,但更多的人得益於盔甲的保護,吐著酸水,吐著血,搖搖晃晃的重新站了起來。

    西、北兩個方陣連到了一塊,蒙古軍的迴旋餘地完全被限制在宋軍和梅江之間,加上失去了主帥,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

    炮火、手榴彈和鋼矛戰刀,如機器一樣精準而高效的收割著韃子兵的生命,兩個軍陣緩慢但勢不可擋的前進,一直把剩下的敵人趕到了梅江邊。

    突然間,就有韃子扔掉兵器,哭喊著跳下馬,跪在了地上。

    山坡上的楚風不屑的一笑,原來,在絕對的死亡面前,韃子也會害怕的。

    漢軍士兵走過投降的韃子身前,在文天祥、杜滸等人驚訝的目光中,將俘虜一一送上西天。

    陳淑楨更是策馬衝上,雙劍揮舞不知殺了多少敵兵,一身素白戰袍上血花點點,看得文天祥麾下諸將一陣惡寒:今後,可得離這女人遠點,玫瑰花美,可惜有刺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7:25
正文 133章 代理人戰爭


    瑞金到汀州的山路上,十餘萬軍民組成了長龍,寧都、瑞金兩縣百姓隨著文丞相大軍退往汀州,人們含著眼淚,扶老攜幼離開了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贛南土地。

    忽然,平靜的隊列中產生了一場小小的騷動。滿頭白的老人一**坐到路邊的亂石上,兩手錘著腿:“阿唷媽呀!實在累得走不動了,就讓我老婆子死在這兒算了!”

    “娘,您不走,我就不走!兒陪你老人家死在這兒。”兒子媳婦跪下了,那兒子也有了三十多歲,帶著兩個小孩子,一家人抱頭哭做一團。

    周圍的人搖搖頭,有好心人道:“你們做個滑竿,把老娘抬起走嘛。”

    老太婆搖搖頭:“這山路空身走都費力,哪兒抬得起我這把老骨頭?兒啊,咱們瞿家三代單傳,你可不能讓老瞿家斷了香火。你們走,你們走!再不走,老婆子一頭碰死在你面前!”

    眾人一陣唏噓,想幫忙的也有心無力:好幾百里的山路,誰還能抬個人走?韃子已過了雩都,只要掉隊,就必死無疑!

    卻見一個年輕人,作琉球打扮,騎著匹白色的高頭大馬過來問話,身邊還跟著位漂亮的白袍小娘子,卻是騎的棗紅色馬兒。

    見他二位身上衣飾華貴,**寶馬神駿,便知道是琉球外藩的大官,眾人老老實實的說了情況。

    “唔,是這樣啊,”那琉球公子騙腿跳下馬兒,把韁繩送到老太婆的兒子手上,“扶你娘上馬,小心點牽著走。”

    漢子有點遲疑。不敢去接。

    “拿著,快扶老人上馬!”那人拿著韁繩塞到他手上,施施然走到前面去了。

    “好人、好人長命百歲啊!祝相公和大娘子百子千孫、福壽安康!”老太婆一家人這才明白過來,跪到地上叩謝恩人。

    白袍美人面上一紅,狠狠地瞪了年輕公子一眼,一提馬韁,將他甩在身後。

    正巧有漢軍士兵經過,知道這些兵不作踐老百姓,就有人問他們:“各位將爺,那位是你們琉球什麼人吶?”

    “呵,跟咱們走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啊,那是楚總督楚大人,咱們琉球的這個!”士兵們一豎大拇指,挺著胸、昂著頭,一股子驕兵悍將的味道就出來了。

    “媽呀!他就是炮炸泉州城、活剮蒲壽庚、興漢滅虜、保扶大宋的楚大人吶!”

    “聽說楚大人是天機星降世,專滅韃虜!”

    “沒想到楚總督長得白白淨淨的,像個白面書生。”

    “你知道什麼?本朝狄青狄武襄就是白面美男子!”

    老百姓們一邊議論,一邊望著楚風離開的方向磕頭,這可是寧都、瑞金百姓地萬家生佛!還有人大聲說:“怪不得,戲文上有韓忠武和梁夫人,今日才知道,楚總督的夫人,卻不遜當年梁紅玉!”

    幾個漢軍士兵哧的一聲笑了起來,那哪兒是什麼總督夫人?明明是宣撫閩廣陳大使!

    楚風聽到耳中,生怕陳淑楨尷尬,趕緊加快腳步,搶到了她前面,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前面的陳淑楨俏臉刷的變做緋紅,想要罵身邊的楚風兩句,無奈人家從來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兩人相處盡是霽月光風,不是談論兵書掌故,就是講說戰略戰術,襟懷坦蕩至斯。

    唉常人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若是漢青在世,哪有這些閒言閒語?陳淑楨眼睛就酸酸的,不知怎的,看著楚風的背影,忽然覺得就有兩分像丈夫的身形。

    心頭畢剝一跳,趕緊收回了心思,對自己說道:陳淑楨啊陳淑楨,你上陣廝殺不過上報君恩下复家仇,拋頭露面論理已是逾越,北虜肆虐事急從權罷了,還胡思亂想些什麼?下半輩子便只該做個枯木稿灰活死人!

    郭鷂子跟著漢軍的一個班,不停的問長問短。寧都百姓的態度,讓他明白了什麼才叫做一個人,他已經決定,今後投軍打仗,一刀一槍搏個中興功名,上對得起祖宗,下不負自己這一輩子。

    要投軍,就得投強軍。“陳老哥,漢軍每個人都這麼好的盔甲刀槍?”

    陳茂進已經向三位年輕人回答過同樣的問題,但他很樂意再答上一百次,“那是當然。楚總督說了,每個戰士都是漢軍寶貴的財富,是保家殺虜的英雄好漢,要讓我們拿最鋒利的武器殺敵,要讓我們穿最堅固的盔甲保護生命。”

    說完這句,他臉上的神色,驕傲自豪到了極點,仰著臉,眼睛望到了天上。旁邊幾名贛南義軍,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看看他牽著的馬馱著的盔甲武器,恨不得搶下來穿在自己身上。

    陳茂進笑嘻嘻的說:“弟兄們不用羨慕,瞧瞧畬漢義軍,不是和我們一樣裝備?只少了手榴彈和大砲。”

    “怎麼?是楚大人賣給他們的?”

    “賣?呵呵,送五千套盔甲武器,還倒貼了萬兩白銀呢!”

    “啊?”郭鷂子和幾個贛南兵驚得合不攏嘴。亂世中,有槍便是草頭王,哪個武將不爭兵權、爭糧餉、爭裝備?便是文丞相麾下地幾員大將,直到管自己的頂頭上司,什麼都頭、副都頭,尚且爭個不休呢,這總督好生大方!

    “來來來,我跟你們說,”陳茂進四下看看,周圍沒有畬漢義軍的兵,就小聲對圍攏地幾個人說:“咱們楚總督,和他們的陳大使,嘿嘿……”

    “哎呀,可惜了!真正可惜了!”幾個贛南兵叫起了撞天屈,“咱們文丞相有位千金,閨名喚做柳娘,我等雖然沒福瞧見過,只聽人說是國色天香,若是沒被韃子捉去,丞相做主嫁與楚總督,怕不有盔甲萬套、白銀十萬!”

    幾個兵嘿嘿一陣**,“想不到,楚總督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卻這般貪花好色。”

    郭鷂子臉一板,沉聲道:“你們幾個泥腿子曉得什麼?戲文上唱的明白,唐朝李藥師有夜奔的紅拂女,本朝韓世忠有擊鼓戰金山的梁紅玉,自古英雄愛美人。咱們總督大人英雄了得,自然得有幾個美人來配他!”

    幾個人說笑之際,聽得前面隊官許鐵柱、張魁傳來號令:軍事裝備一律自行攜帶,騰出繳獲的戰馬,將馬借給百姓乘騎、駝東西。

    徹里帖木兒一人三馬奔襲寧都,帶過來的馬足足八千匹,打仗死傷了兩千,完好的還有六千,自然全便宜了楚某人。

    奇怪的是,一向愛民如子地總督大人,卻下令不許借馬給百姓,軍人亦不准幫百姓搬運東西,漢軍令出如山,儘管不理解,也必須執行,士兵們見著百姓辛苦,毫無辦法。

    及待過了瑞金十里,楚總督方才下了這個命令,士兵們把馬背上的東西拿下,牽馬幫百姓馱運東西。軍民歡喜,無數人跪在地上高叫“楚總督高侯萬代”。

    在文天祥中軍帳中,楚風聽得外面呼聲,壞壞的一笑。

    為政者不能僅有同情心,還得有點小權謀。出寧都時,陸猛就提議用馬幫百姓搬運,楚風想到了唐浩和鹹菜壇子女孩的故事,若是一開始就用馬幫百姓搬運,恐怕不止鹹菜壇子,百姓們連磨盤都捨不得丟掉,馬兒遲早得壓垮,那樣一來,這十萬軍民也不消走了,直接等著韃子鐵騎來砍腦袋吧!

    不許軍隊馬匹幫忙,每天堅持四十里行程,連續幾天百姓們就不得不把笨重而價值低的東西扔掉,這時候再讓軍馬幫他們馱運,既得民心,又收快趕路的實效。

    “楚總督拿繳獲地戰馬搬運民物,甚得民心吶!”劉子俊酸酸的來這麼一句,雖然寧都大捷主要是陳、楚二人出力,但我們好歹也流血犧牲了,姓楚的二話不說就把六千匹戰馬全揣兜里,丞相大人也不一言,真真叫人喪氣。

    楚風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笑不答話。

    等麾下諸將到齊,文天祥捋著鬍子,笑瞇瞇的說:“楚總督前日與本相說了個方略,本相今日便召集諸位,議一議將來該當如何。楚大人,請吧。 ”楚風走到帳中地圖前,手掌撐開在贛南、閩西、粵東三個地方分別按上一按,三地正好成品字型:贛南在北,閩西居東,粵東在西。

    諸將看著地圖,眼睛就漸漸的亮了起來。

    “本來與朝廷議定的方略,是以武夷山、南嶺為戰線,贛南是居中防守的一環,則閩廣全為我安全的大後方。

    現在贛南已失,但敵人要從贛南進閩廣,必由閩西入閩,或由粵東入廣。閩西、粵東俱是山地、丘陵,而且靠海,完全可以和韃子​​鐵騎周旋一番,若將來積蓄力量,可由兩地分路進兵,再圖贛南,兵鋒略江淮兩湖,則天下事尚有可為。

    陳大使麾下客家兵、畬兵都是閩西人,正好在此一番作為。汀州城池高厚地勢險要,可以據守,且我從漳州、龍巖、蓮城到汀州建立了補給線,兵、糧、器、餉都可以從海上經這一路運來,汀州外援不絕,則必定萬無一失。

    文丞相兵下粵東梅州,梅州北上可直抵贛南,東向則和陳大使的閩西連成一片,便於雙方協同,南下經潮汕便通海,同樣可以建立海上補給線。 ”

    劉子俊有點失落,“便有補給線又如何?在贛南行朝尚且不糧餉軍器,退到梅州便有了麼?”

    “朝廷有朝廷的考慮,不過我琉球漢軍願助丞相一臂之力!”楚風一句話震得將軍們瞪大了眼睛,“此次繳獲的戰馬,分丞相一千五百匹,我在汀州存有盔甲武器千套,也送與丞相,另有白銀一萬助餉。今後丞相但有所需,琉球隨時從海上運來!”

    千套盔甲武器、萬兩白銀軍餉!驚得帳中人面面相覷,只有文天祥事先知道,摸著鬍子,笑呵呵的不說話。半晌,劉子俊才反應過來,忽的一下拜倒在地:“楚總督公忠體國,劉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才知楚大人一片赤子之心!請受劉某一拜!”

    楚風慌忙扶他起來,心說我也不是什麼大公無私,助人亦是助己嘛!琉球最需要的是時間,每拖一天,它和元朝的實力對比就拉近一分,你們打生打死,也是在為我贏得發展時間吶。

    琉球的優勢,不是戰鬥力,而是生產力。漢軍的戰力,基本來源於琉球強大的工業生產力量。

    如果過早的把琉球拖入和北元的全面軍事對抗,就不能快提高生產力、壯大自己的實力,倒不如琉球出錢出槍,文天祥、陳淑楨出人出力,雙方各展所長,和北元大幹一場。

    這種事情,二十世紀美蘇爭霸時期,在越南、阿富汗、非洲屢見不鮮。

    它叫做代理人戰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7:31
正文 134章 朝堂上的陰謀


    到得汀州,這十來萬軍民終於鬆了口氣。

    兵科坐鎮漳州,一個多月裡往汀州運來許多糧食軍器銀錢,一部分給文天祥、陳淑楨做軍用,一部分給贛南逃出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幼都得到了百文銅錢、三斤米、一斤鯨油、一斤海鹽。

    右丞相、同都督諸路軍馬事文天祥,閩廣宣撫使陳淑楨,琉球總督楚風,三人聯合上表朝廷,先自請贛南大敗喪師辱國之罪,然後講了退守閩西粵東,互為犄角之勢,徐圖進兵贛南收服失地的方略。

    汀州至泉州一千餘里,宋朝的五百里飛騎急報,在山地、丘陵一天也就跑個三百里,來回七八天。

    第九天上朝廷旨意傳到了汀州:各部公忠體國、將士用命,雖不能保守贛南,畢竟救下許多百姓,且空坑、寧都兩場大捷,實為國朝三百年所罕有,內振人心、外懾不臣,為當世之殊勳。文天祥加少保、信國公,陳淑楨晉為閩廣經略安撫制置大使、便宜行事,楚風授通侍大夫、柱國,如奏章所請,各部分駐閩西粵東,許就地徵集糧餉軍器。

    楚風拿著聖旨琢磨,明白過味來,就地徵集糧餉軍器,這條就是叫你們自個管自個,我朝廷是沒錢餉啦。

    文天祥的少保、信國公,自己的通侍大夫、柱國,要么是封爵要么是勳官、散官。沒有一點實權,倒是陳淑楨地實權大了許多。在閩廣一帶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文武悉聽節制----大約是朝廷覺得她一個女人,沒什麼野心吧。

    而且。這官兒封得也挺有意思。安撫制置大使實權雖重,還得聽都督諸路軍馬的調遣,文天祥自然能指揮得動陳淑楨;朝廷卻給她加個便宜行事。簡直是擺明了說:陳大使你自己做主,別聽文天祥地!

    這哪是要兩部軍馬互相配合啊。 (君子閣www.junzige.com)乾脆是讓他們互相監視、互相拆台!

    不過朝廷這番良苦用心完全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陳淑楨的老爹陳文龍,與文天祥前後考上的狀元,兩家私交甚好,陳淑楨以侄女自居,怎會不聽文天祥地號令?

    這些天,漢軍幫助文、陳兩部整訓軍隊,修葺汀州城防,把這裡打成銅牆鐵壁一般。蒙古軍沒有火藥的幫助,以襄陽打了六年,釣魚城堅守三十六年的情況看。韃子要正面進攻打破汀州。基本上是做夢。

    聖旨一到。文天祥立刻遵旨拔營。和陳楚二位依依惜別後。經由汀江南下上杭、梅州。經略粵東去了。贛南過來地十萬百姓。子弟在他軍中地。也跟著去梅州。其餘地就由陳淑楨在汀州蓮城安置下來。

    從到汀州開始,一連十多天,雩都、贛州地韃子沒半點動靜,汀州堅城,陳淑楨守軍甲堅矛利,身後有蓮城、龍巖直達漳州海濱的補給線,四周崇山峻嶺間還有大大小小上百個畬人、客家人寨子,全是畬漢義軍的家屬族人,陳淑楨可以一呼百應,形成了大縱深全方位的防禦體系,贛南韃子真正不能越雷池一步了。

    見汀州可保無虞,文天祥走後第五天,九月十二日楚風就準備領軍南下,沿來路回琉球,就在此時,接到了行朝十萬火急地軍報:

    克泉州後,七月二十四日張世傑兵進福州,此前宋朝福建制置使王積翁、知福州府王剛中,投降元朝做了福州路總管、福州府知府,二王實為牆頭小人,見宋軍勢大,就暗中和張世傑書信往來,說些“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鬼話。

    張世傑是個赤膽忠心的直腸子,哪裡曉得兩人心懷鬼胎?兵到福州,二王獻城,張世傑還當他兩個是好人,留兩千淮兵駐防福州,自己領兵溯閩江而上。按照預定計劃鞏固以南劍州為中興地山地防禦,並讓部下高日新領兵取邵武軍。

    八月二十日,福建道宣慰使、行征南元帥府事唆都,萬戶莽古泰,元帥劉深領兵從兩浙到建陽一線,和張世傑相持。九月二日,唆都令莽古泰、劉深虛張聲勢牽制張世傑,自領鐵騎繞道古田下福州。此時,若王積翁、王剛中能堅守福州,則張世傑回兵一擊,唆都前後堅城不下,後有大敵追來,必然大敗虧輸。無奈二王實在是軟骨頭,對唆都畏如虎豹,立刻就開城投降,又翻過來說自己和宋朝是虛與委蛇。

    這事做得太不地道,翻來覆去投降跟牆頭草似的,後來元帥劉深上表彈劾二王,“劉深言王積翁嘗通書、投降於張世傑,積翁亦上言兵單弱,若不暫從,恐為合郡生靈之患,帝原其罪。”忽必烈出於招降納叛的打算,最終沒有治二王地罪。

    唆都兵進福州,可憐那留守的二千淮軍全部殉國成仁。此刻後路、糧道斷絕,張世傑大軍陷入被前後夾擊的窘境,只得由尤溪、德化山路,逶迤退回泉州。

    福州、南劍州不保,則依托武夷山的防禦計劃全盤失敗,韃子隨時可以海陸並進,由福​​州下泉州。朝廷慌了手腳,只得飛馬來招楚風入朝,商議下一步地計劃。

    汀州城頭,望著遠去泉州的一行人馬,陳淑楨既鬆了口氣,又擔上了心事。鬆了口氣,是為的楚風遠去,省得別人亂嚼舌頭;心事是想,此去不知朝廷有何打算?

    泉州行在,城內外亂紛紛一片,聞得福州得而復失,張樞密退兵回泉,市面上頓時謠言四起,百姓們口中韃子兵今日到了興化,明日過了仙遊,城中一日數驚。

    民間亂,朝堂上更亂。

    “楚某人身為番邦,結交外臣,其意在何為?”陸秀夫拿著文天祥、陳淑楨、楚風三人聯名的奏章,正言厲色的質問陳宜中。

    楊亮節似笑非笑,蘇劉義冷眼旁觀,陳宜中只得應道:“楚某番邦小國,能有什麼大志?聖人有經權之變,如今山河殘破至斯,大宋的祖制變一變,也是沒奈何的事情。”

    殊不知陸秀夫最看重祖制,在船上時尚且“儼然正笏立,如治朝”,怎容得陳宜中虛言推諉?又道:“大宋祖制,豈可輕言放棄?便不說這般,便是楚某沒有狼子野心,如今行朝不退往琉球,卻往何處去?占城?三佛齊?丞相可說動一處麼?”

    陳宜中面上一紅,神色大窘,方才陸秀夫、張世傑聯名上奏,要削楚風之權,行朝退往琉球。

    這不是鳩占鵲巢的計策嗎?太也下作了點。但要知道,陸張是大忠臣,他們忠的是宋,不是琉球,在那個時代,國家民族和朝廷皇帝,往往就是同義詞,為了官家朝廷,大忠臣們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陳宜中本能的覺得這個辦法不妙,千萬別偷雞不成倒折一把米,控制琉球的計劃不成功,倒把楚風從朋友逼成了敵人。但對占城等藩國的聯繫一向是自己負責,去年形勢最壞時,行朝曾作過逃亡占城的打算,卻被對方一口回絕,現在陸秀夫又搬出這碼事,辯才無礙的丞相大人,也無法反駁。

    想了想,陳宜中又道:“張樞密,這泉州行在,當真保不住了麼?”

    “若是山地作戰,末將無論如何要和唆都拼上一拼!”張世傑無奈的朝小官家、楊太后拱拱手,“泉州四野開闊,幾座小山不過數十丈高下,根本無險可守啊!何況,末將手下,全是水軍,陸戰並非所長……”

    陳宜中皺著眉頭,“琉球好歹是大宋屬國,我們這般作為,怕冷了天下人心吶!”

    “大不了封那楚風高官厚祿,若是他真有一顆忠心,便將琉球基業做大宋復國的基礎,有何不可?將來丹書鐵券、封王封侯,甚至將大長公主嫁給他,天下人還有什麼說的?”陸秀夫侃侃而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琉球自不例外。”

    陳宜中搖著腦袋,覺得還是不妥,“便退守海上,或者往粵東會合文天祥,在潮汕、梅州一帶徐圖恢復,也比這個計策好。”

    哼,和文天祥會師?那人手握重兵,仰天下人望,從韃子軍中不清不楚的逃回來,又和楚某勾勾搭搭,焉知不是又一個曹阿瞞、秦謬醜?陸秀夫見此情形,也顧不得了,一咬牙,跪下朝上奏道:“微臣有本要參。”

    楊亮節等人大奇,陸秀夫此時要參誰呢?

    “臣要參陳丞相,容納楚風等人假名冒貢之事!”陸秀夫此言一出,陳宜中就知道要糟糕,待要阻止,卻來不及了。

    陸秀夫當初審過刁老鼠、“琉球王”阿泰,供詞還一直留在手上,此時呈了上來,上面原原本本的說了,琉球居民,多是臨安逃出的匠戶,楚風本系海商,掌握實權,阿泰純屬傀儡雲

    這份奏章一出,楊亮節等人望著陳宜中嘿然冷笑,此前聽陸秀夫說那琉球隔海數百里,易守難攻,又工藝達,造得武器盔甲和大砲,就有點動心,此刻挑明,那裡本就是大宋遺民所建,與本土何異?收回朝廷,自是理所當然。

    陳宜中搖著頭苦笑,劉黼雖然想幫老同學一把,只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晌,楊太后緩緩啟口:“妾身婦人,軍國大事全憑陸先生做主。”

    陳宜中心頭一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7:36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1-10-4 17:42 編輯

正文 135章 鳩占鵲巢


    楚風只帶了法本和五個尖兵,一人三馬,除了晚上休息一會兒,幾乎全天快馬加鞭趕往漳州。

    贛南取得的兩次勝利,都是充分利用山區地形的結果,這更讓楚風堅定了防守武夷山、南嶺,盡量避免在平地和韃子對戰的思路。

    如今福州已失,由福州沿海下蒲田、泉州、漳州這一路,全是沿海地形,即便有幾座小丘也甚是低矮平緩,韃子鐵騎沿路衝殺勢不可擋,杭州新治的元朝水師,還能利用水路運兵,宋軍實在無險可守。

    一旦這幾座沿海城市被打破,則粵東、閩西的文陳二人,北有湖廣、贛南、兩浙大敵,南有唆都佔據沿海城市切斷海上補給線,他們是絕對堅持不下去的,兩地數十萬軍民就全被包餃子了!

    為今之計,只有盡全力保住泉州,再沿海一路北上硬打福州,只要福州一下,就又把戰線推到了南劍州、屏南一帶的閩北山區,可以和韃子​​慢慢周旋了。

    離開汀州時,就讓陸猛率軍回師漳州,準備投入泉州、福州大戰,到漳州後,和駐節於此的兵科會合,楚風又急調休整了近兩個月的錢小毛帶隊從琉球直赴泉州,自己率兵科和釣魚島號也趕赴泉州。這樣,琉球本土就只剩剛招的兩百新兵和劉喜手下的警察,再加一條太平島號砲船作為防守力量。為了將戰線推回閩北山地,楚風簡直是孤注一擲了。

    九月十七日,楚風乘著釣魚島號砲船,偕兵科長侯德富、民政科副科長統帥部參謀李鶴軒、水師統領侯德祿,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泉州。剛上陸,他就帶著法本往宮中覲見,其餘人留在船上等錢小毛帶兵從琉球過來。

    昔日蒲府的花廳,現在行朝的朝堂,楚風剛進去就被陸秀夫引進了偏殿:“官家偶感不適,御前軍議推遲一會兒。楚大人風塵勞頓。請歇息片刻。”

    不虞有詐,楚風進了花廳側面的廂房,陪著喝了一盞茶,陸秀夫便藉口還有公務,道聲“失陪”,匆匆告辭而去。

    到此。楚風還在心憂戰事,根本沒注意反常的情況,及待廂房門口站上幾名帶刀侍衛,方才覺不妙:日,陸秀夫玩的哪一出?

    抬腳要走,門口侍衛攔住:“行宮之中,外臣不得擅自行走!”

    楚風笑嘻嘻地道:“如果我要四下轉轉呢?”

    侍衛將腰刀抽出半截:“格殺勿論!”

    日了,大敵當前還玩啊?陸秀夫,你們別把自己玩死了!楚風若無其事地坐回椅子上,心裡把陸秀夫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三四個宮女進來,上好的貢茶,一杯一杯續上,櫻桃蜜餞、栗子糕、金華火腿、蟹黃酥,七八個碟子排得整整齊齊,楚風趕路也餓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抓起來吃個飽。

    行朝海上漂泊一整年,宮女也多是在福州等處新招的,規矩自然比不得臨安皇宮,見楚風狼吞虎咽,幾個宮女吃吃的笑起來,小聲地議論道:

    “這就是炮打泉州、千里援贛南地楚總督?都說他是天殺星下凡來保大宋。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呵呵,上次娘娘叫我到宮外買胭脂水粉,街上聽人說他面如冠玉目賽朗星,今日一見,不過是個常人相貌,白淨斯文些罷了。”

    “瞧你說的,我看吶,是你動了春心!人家是大長公主的駙馬爺。有你地份?做夢吧!”

    楚風假裝專心對付茶食,支起耳朵把這些話聽了個明白,大長公主,駙馬爺?這麼說是要把趙筠嫁給我了,可陸秀夫又何必裝出這個樣子,把我軟禁與此呢?

    正在撓頭,直學士院禮部尚書陸秀夫居,國舅楊亮節、樞密副使張世傑、殿前司指揮使蘇劉義跟在後面魚貫而入----除了陳宜中和他的死黨劉黼,朝中重臣就來齊了。

    陸秀夫一個眼色,幾名宮女半蹲福了一福,一溜煙的走出門外,帶刀侍衛又橫過來堵住了門口。

    楚風喝了口茶,將茶碗放到桌上。 “諸位,請坐。”

    楊亮節臉上怒氣一閃,他身為國舅,誰敢不給三分面子?當初秀王就是和他言語爭論,被氣得孤身出鎮處州的,見楚風站也不站起來迎一下,一股無名火直衝上他頂門心。

    張世傑心眼比較直,總覺得這事有點對不起楚風,此時趕緊打哈哈,招呼眾人坐下。蘇劉義和楚風不熟,說不上話,楊亮節生氣不願意開口,就朝張世傑看看,張世傑覺得心中有愧,有點不好意思,又看著陸秀夫,幾個人互相看來看去,都覺得有點不好開口。

    “諸位大人,請楚某到這里幹坐著,總不會是演啞劇吧?”楚風衝陸秀夫拱一拱手,“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省得在下費心思胡亂猜疑。”

    遲早都要挑明,陸秀夫心中忠君的意氣發作,也顧不得許多了,正言厲色的道:“楚大人,如今福州已失,唆都、莽古泰、劉深大軍蜂擁雲集,福州至泉無險可守,行朝已決定入海暫避鋒芒。”

    什麼? !楚風大聲反駁:“沿海一帶幾經反复,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局面。文丞相、陳大使保守粵東閩西,汀州如銅牆鐵壁,韃子決不可能逾越一步,我們只須全力反攻福州,就能在閩北山地和韃子打拉據戰,那時候民心在我、地利在我,天下事尚有可為。若是再次下海,則文、陳的粵東閩西不能保,沿海城市盡落韃子手中,行朝又向何處去?”

    陸秀夫板著臉道:“這便是要和楚總督言明的事了。行朝準備退入琉球,守則有海峽天險可保萬全,攻則以水師襲擾八閩沿海,號令閩廣。”

    楚風大驚,這才明白了行朝的鬼主意,竟然是要到琉球鳩占鵲巢!且不論自己的權位,便是行朝諸公的氣量格局能容得下琉球全然不同的工商社會制度?歷史上行朝二三十萬軍民尚且壞了事,到琉球就能興復?恐怕結果是把琉球也搞得一塌糊塗,大家完蛋了事。

    不!絕對不行!楚風乾脆挑明了說:“琉球制度風俗不同中原,行朝去是沒問題,不過必然是客軍身份……”

    楊亮節眼睛望著天花板,從鼻子裡哼出一句:“哼,此刻楚總督還要欺瞞我等麼?陸大人早已查明,你們琉球就是臨安逃出的匠戶所建,一群莠民而已,說什麼海外藩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陸秀夫的語氣越來越咄咄逼人,“琉球既是我大宋遺民,自然是我大宋疆土。行朝不治你冒貢之罪,已是天恩高厚,難道竟要割據一方,置君父於險地,豈不是悖逆不道、狼心狗肺了麼?”

    楚風只覺得一陣虛弱無力,知道再說不過這位大忠臣花崗石腦袋,只得強打起精神從另一面辯道:“如今的局面,是泉州城中二千五百淮軍、贛南數万義軍,文丞相、陳大使麾下用命打下來的,說放棄就放棄,置犧牲將士於何地?我琉球有大砲,另有兩條砲船,每船裝炮三十門,沿海野戰、攻城、海戰,犀利無敵,以此助戰,打下福州並非癡人說夢,陸學士,各位大人,”楚風站起來做了個團團揖,“楚某非為個人權位,只為漢人江山社稷著想,求各位放手一搏,如若福州不下,琉球便接納行朝!”

    楚風這番話說得剖心瀝血,楊亮節看出他確是肺腑之言,當下便有些意動。

    前些日陳宜中專權,姐姐楊太后隨時都是一句“妾身婦人,軍國大事全憑陳先生做主”,這次好不容易陳宜中失了風,姐姐那句老生常談卻是把陳先生換作了陸先生,自己一個國舅始終抓不到實權,雖說疏不間親。姐姐心向著自己。畢竟手中沒權不自在啊!

    如果支持楚某人打下福州,則局面又為之一變。恐怕陸秀夫也沒臉抓權了,到時候自己這個響噹噹地國舅爺不出來理事,行朝還指望誰呢?

    想通此節,楊亮節又變了個調子,翻過來幫楚風說話:“楚大人所言有理,若是打不過唆都,攻不下福州,咱們再出海入琉球,也不遲嘛!”張世傑無奈道:“棄泉入琉球的命令,便在方才楚大人進宮時了出去,如今,恐怕軍心浮動,戰無可戰了……”

    陸秀夫也冷冷的道:“而且,方才我禀報太后、官家,為策萬全,兩宮已先行出宮登上了御舟。”

    姐姐和侄兒出宮登船,自己竟然被蒙在鼓裡,楊亮節大怒,跳起來指著陸秀夫鼻子罵道:“宮中事,怎可不與我商量便擅自做主?陸君實,你忒也目中無人了,獨斷專行,難道要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嗎?!”

    陸秀夫面上鐵板一塊,“只怕下官並非曹孟德,而國舅要學漢朝的例子呢!”

    有漢一朝,外戚專權飛揚跋扈,陸秀夫此言直指楊亮節這個當朝的國舅爺,氣得他兩袖一摔,噔噔噔衝出門,多半是找姐姐告狀去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鬧內訌,楚風搖頭苦笑。

    陸秀夫卻當他無計可施了,威逼之後又來利誘:“楚總督不必鬱鬱,行朝到琉球後,決不虧負!丹書鐵券、封王世襲,都是大宋朝三百年未有之恩遇,便是大長公主,也要下嫁呢,楚總督一門富貴,與國同休。”

    說罷就讓人拿出早已做好的丹書鐵券,封吳王的聖旨,賜大長公主下嫁的太后懿旨。

    楚風心頭一痛:趙筠,難道你也合著他們來算計我?不,不會,她決不是那種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7:42
正文 136章 爾虞我詐


    朝堂往外一進院子裡,法本眼觀鼻鼻觀心,小半個時辰站得紋絲不動,遠看還以為他是泥雕木塑的一尊人像。

    小小一個尖兵隊長是沒資格走進朝廷大殿的,楚總督入內議事,他便在外等候。

    四名帶刀侍衛從殿上出來,為的人朝法本拱拱手:“這位將軍,楚總督有事要與你說,我等奉命帶你過去。”

    法本潛心佛學二十年,雖不至於練成什麼天眼通、他心通,但別人只要作偽說謊,表情眼神細微的變化,卻瞞不過他的眼睛。這侍衛一開口,他就立時知道楚總督多半要糟!

    進第一重宮門,隨身的寶劍就卸下了,​​此刻赤手空拳,而對方四個人也是武藝出眾的侍衛,人人右手看似自然的下垂,卻恰恰放在了腰刀柄旁邊,驟起難,自己可不是對手。嗯,要智取!

    “嗨,我家總督也是,宮中能有啥事?就有事我個粗人也不懂嘛。”法本一邊絮絮叨叨的說,一邊跟著他們往殿後走,故意裝作個粗魯漢子,叫他們放鬆警惕。

    那四名侍衛站在法本四面,前後各兩個,無形中把他圍在中間。見法本並無異動,此時也鬆了口氣,恨他廢話多,個個板著臉裝沒聽見。

    法本也不管他們搭不搭話,自顧著說:“……我家總督,嘿嘿,本事大得很,造的震天雷,能把這麼大個山炸平。”說話間,他伸出兩手比一座山的大小,此時正在上台階,忽然他腳下一絆就朝前倒去。

    後面兩個侍衛待要扶他,卻見他伸出的兩手在前面兩人腰眼上一擂,身子就從他倆之間竄了出去,後面有個人手疾眼快。伸手往他肩膀上抓去。哪兒來得及,嘶的一聲扯下塊衣服,法本早竄出去兩三丈了。

    “抓刺客!”好幾十個侍衛圍追堵截,無奈宮中慣例,要么是殿前司押殿兵拿長槍大戟站班,要么是御前侍衛佩刀佩劍護駕,宮闈之內並無強弓勁弩,只能拿著刀劍跟在法本**後面追。

    法本早就看準了退路,花廳側面和迴廊之間,開著扇小門,一道丈二高的夾牆,直連到丈五高的院牆。他一路狂奔猛提,到兩堵牆相夾的牆角,忽的跳起,左腳在院牆上一點,右腳在夾牆上一蹬,身子嗖的一下竄了起來,頭頂離那夾牆​​地牆頭只剩尺多高的距離。

    正當身子躥到最高要往下墜的時候,兩手一探搭上了夾牆的牆頭,憋著口氣一用勁兒,就爬上了牆頭。

    有侍衛急中生智,用長劍向上擲去,法本嘿嘿一笑,這是咱的老本行來了!他一個海底撈月接住長劍,猛地朝下扔去,只見青光瑩瑩如電,奪的一聲響,劍尖和地面青石相撞激起點點火花,再看位置,正好釘在那個擲劍地侍衛兩腿之間的地上,險些兒把他命根子削掉,只嚇得那人直打哆嗦,臉色煞白賽如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佛爺爺今天不殺生,留你條小命!”法本長笑著翻過外牆。

    領頭地侍衛叫道:“追,上去追啊!”

    “禀曹大人,這南方城裡,外面都是七折八拐的小巷子,這會兒追出去,人都不見影兒了。”

    那曹大人懊惱地說:“媽的,要是在臨安皇宮,三丈高的蕭牆,我看他跳不跳得出去!”

    幾個侍衛低聲咕噥道:“還說什麼臨安,連泉州都保不住了。”

    王朝末世,士氣低落至此,聽說放棄泉州,侍衛們也人心浮動不想賣力。曹大人只得派些人假模假樣的出去追趕,自己垂頭喪氣的回去複命請罪。

    身後的侍衛還在和那差點沒了命根子的傢伙打趣:“葛兄,可惜了,剛才那一劍偏上點兒,您就和童貫、梁師成、董宋臣一個樣了。”

    “那可好,咱兄弟都要靠葛公公提攜。”

    身後葛公公、葛伴伴地叫聲響成一片,內班侍衛竟鬆弛到如此地步!曹大人皺著眉頭,看了看天空,烏漆麻黑的像個鍋底扣在天上,叫人胸口悶得慌。這大宋朝,還有救麼?

    聽到外面一片聲的叫“抓刺客”,楚風就知道肯定是等在外面一進院子的法本鬧了起來,陸秀夫,你敢傷我琉球一人,管你什麼忠臣不忠臣,老子叫你餵王八!

    楚風眼中凶光畢露,陸秀夫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轉念一想,要拿穩琉球,楚某人如果配合就能事半功倍,又軟語道:“楚總督大可不必如此。老夫行事全是對大宋的一片忠心,今日多有得罪,將來到吳王駙馬府上負荊請罪。另外一層,便是不看老夫薄面,瞧著大長公主的份上,總督何去何從,也該有所決斷了。”

    陸秀夫說得十拿九穩,莫非趙筠也被他們軟禁起來了?又是封王又是丹書鐵券,看來行朝對控制琉球這樣一個偏遠海島並沒有多大信心,亟盼自己的合作,轉圜的餘地還是有的,只是須見見趙筠。

    “說什麼丹書鐵券,焉知是不是真的?我要見一見趙筠,方能放心。”

    到底是少年人,貪愛美色!陸秀夫聞言長出了一口氣。

    泉州城西南,晉江港口。

    砲船上的琉球諸位軍官,莫名其妙的看著一隊人打著儀仗,匆匆登上了百丈外的御舟,沒多久,禦舟上就升起了代表皇帝的龍鳳旌旗。

    官家離岸登船,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讓我們來反攻福州嗎?

    侯家兩兄弟對視一眼,臉上浮現憂色,而李鶴軒嘿嘿冷笑著回了自己艙房。

    不一會兒,有個公鴨子喉嚨在碼頭上叫道:“琉球番官侯德富、侯德祿、李鶴軒接旨!”說罷就要帶著五六十個侍衛登船。

    船上人只道奇哉怪也,以前朝廷有什麼旨意,都是直接下給楚總督,今天怎麼直接給我們下旨?完全不合宗藩體制啊!

    “琉球軍令,未經統帥部允許,除本船船員外任何人不得登船。”侯德富笑嘻嘻的在船頭上一拱手。 “想必各位知道周亞夫細柳營之故事,不要為難下官。”

    碼頭上的人立刻喧嘩起來:“媽的,宣旨還要推三阻四,你們敢抗旨不遵麼?!”

    侯德富嘿嘿一笑,在弟弟耳邊耳語幾句,侯德祿便到艙中去了,不一會兒,釣魚島號起錨升帆,竟然離碼頭更遠了,船舷側對著百丈外的御舟。

    “我琉球軍法森嚴,違令要掉腦袋的,若是傳旨,一人到我們船上就是了。”

    傳旨的還是老熟人,錢喜福錢太監,“這般加官晉爵的旨意還要推三阻四,這幫琉球人,都是得了失心瘋的,”他一邊嘟噥著,一邊乘著小艇,辛辛苦苦爬上釣魚島號。

    這些人吶,香案也不擺,樂器也不奏,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跪下接旨,錢太監知道琉球人不通禮法,只得展開聖旨宣讀:

    “敕曰:朕膺昊天之眷命,故為中華之共主,爾琉球之人,有興復之功,克勤克儉、用功用命……授侯德富知琉球府事、光祿大夫,侯德祿琉球軍指揮使、翊衛大夫,李鶴軒琉球宣撫判官、太中大夫,故茲爾敕,爾其欽哉!”

    侯家兄弟、李鶴軒接了聖旨,打走錢太監,三人臉上陰晴不定各自回艙。

    片刻後有親兵敲響侯家兄弟的艙門:“李大人請二位到他艙中一敘。”

    來了!兩兄弟對視著嘿然一笑。

    “來來來,請坐。請喝茶。”李鶴軒諂媚的笑道:“侯知府、侯將軍。二位一文一武,倍受朝廷榮寵、簡在帝心。將來開府建衙扶搖直上,還望提攜兄弟一把啊!”

    侯德富端起茶碗,君山銀針的味道十分香醇,侯德祿則板著臉道:“李大人說笑了,我兄弟全靠楚大人提拔,方有今日之榮耀,你我俱是楚大人屬下,自該互相提攜。”

    “只怕……只怕如今的朝廷,和楚大人不是一條心吶!”李鶴軒說完,抬眼盯著侯家兄弟,看他們有何反應。

    侯德富放下茶碗,“事到如今,我平日里瞧著李大人也不像個大宋朝的忠臣,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吧!

    我家世襲武職,爹爹為李庭芝大帥麾下統領官,一輩子替朝廷賣命,是個什麼下場?先是早些年被賈似道賈老賊弄那打算法,軍餉軍糧本就不足,勒逼著將官們賠得傾家蕩產。這且罷了,家父在襄陽城下為國盡忠,只因為呂文煥開城投降,朝廷便說家父也是從賊的叛逆,害家母帶著兄弟,逃到臨安外公家避禍。這般朝廷,咱便是有一顆忠心,卻犯不著賣給他! ”

    侯德祿也瓮聲瓮氣的道:“要說忠心,千百年誰比得過狄武襄、岳武穆、宗澤宗爺爺、韓世忠韓蘄王?他們是哪般下場?李大人不要錯了念頭!”

    “哈哈哈哈,”李鶴軒一陣長笑,霍的站起身來,“兩位說的是,大宋三百餘年,到如今氣數已盡。李某痴心妄想,要隨著楚總督做個凌煙閣上標名姓的開國元勳,決不做那風波亭上的一縷忠魂!”

    侯家兄弟相視一笑,扯開衣襟露出裡面的軟甲,又從懷裡摸出匕扔到地上,推開門,喝散外面全副武裝的十多個水兵。二人哈哈笑道:“虧得李大人沒有錯了念頭,否則我兄弟難免得罪了。”

    “原來賢仲昆早就是琉球的忠臣、大宋的叛逆,李某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提前做了點手腳,”李鶴軒從懷中摸出個玉石盒子,拈出兩顆異香撲鼻的藥丸,“方才為防著兩位做出對不起楚總督的事情,不才往茶水中添了點料,若不吞下解藥,三刻後就要毒氣攻心。”

    “你!”侯家兄弟搶過藥丸吞下,苦笑道:“李鶴軒,你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李鶴軒拱手長揖:“謝二位誇獎,方才二位不是預備一言不合,便要將在下亂刀分屍麼?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三人同時狂笑起來。

    船上的水兵、砲手只覺得莫名其妙,三位大人,為何笑得這般**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17:48
正文 137章 劫駕


    “陸秀夫,你、你真是個大忠臣吶!”見到楚風,趙筠才明白為什麼楊太后會突然下懿旨將自己賜婚下嫁。

    “今日是逃往琉球,拿我嫁給楚總督;假如不是琉球,而是逃往占城、三佛齊,便要我嫁給佔王、三佛齊土王?父王啊父王,你睜開眼看看,看看你同朝為官的這些人,是個什麼嘴臉!”

    趙筠恨聲冷笑,楊亮節、陸秀夫、張世傑、蘇劉義、陳宜中,父親的死,這一班人都脫不了干系!他們人人手上都沾著父王的鮮血!

    可憐剛剛從處州起回父王骨骸,下葬還不到半月,這班人又把主意打到了女兒身上!趙筠此刻,對朝廷再無半點感情。

    被趙筠噴著火焰的眼神掃過,陸秀夫、蘇劉義、張世傑一個個低下了頭,不敢和她的眼神相碰。他們知道,秀王的死,當時自己就算沒有推波助瀾,也是袖手旁觀了的,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他女兒頭上,真真是羞愧難言。

    楚風好整以暇的喝著茶水,時不時吃點東西,看這幾個正人君子們怎麼答話。

    張世傑蘇劉義翁婿,一個武人、一個熬成武人的進士,互相看看,苦笑著搖搖頭,實在無話可說;陸秀夫則抱著死忠,手指心口,硬著頭皮道:“大長公主殿下明鑑,陸某出此下策,絕非個人名位,全在這裡對大宋的一點忠心。殿下世代天潢貴冑,榮華富貴與國同休,當此危難之際,若能挺身而出,則上對得起故秀王的諄諄教悔。全他忠王名節,是為殿下之孝;替朝廷和戎靖邊,是為殿下之忠;行朝與琉球不起兵戈,百姓免於塗炭,是殿下之仁;兩宮巡狩琉球利於興復大業,為複興列祖列宗江山社稷而行此。是殿下之義。行一事而忠孝仁義四德全也,殿下何樂而不為?”

    趙筠雙目通紅,失聲道:“列祖列宗、列祖列宗,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咱們大宋又淪落到要靠女人保全的境地了!好一個三百餘年江山,好一班忠臣良將吶!”

    說罷回對楚風慘然一笑,語聲中有了訣別的味道:“楚兄,小妹今日不讓你為難!”突然從頭上髻拔下支金釵,頂在自己喉嚨上,只見那釵四五寸長,前端銳利、兩邊開刃,哪兒是金釵,竟是柄小小的魚腸劍!

    一個養在王府深閨中的公主,竟會如此烈性!陸秀夫等人面面相覷,殊不知,蒙元屠刀下從容赴死的秀王,他的女兒又怎麼會懦弱膽怯呢?

    “放楚風走,否則我就死在你們面前!反正你們逼死了父王,也不在乎再逼死一個孤女!”

    張世傑、蘇劉義臉上漲得通紅,殉國忠王的遺孤,被逼到這般境地,算個什麼事?兩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秀夫面色煞白,想要呵斥衛士上前,又顧慮著真逼死了公主,有宋一朝,雖然宗室一般不拿權,但朝野最重尊卑禮義,趙筠是冊命的大長公主,當今官家地皇姑、楊太后的小姑子,她要蠻做,漫說官家不能拿她咋的,就是身為嫂嫂的楊太后,也擔不起逼死小姑子的罪名。

    趙筠心情激盪,捏著魚腸劍的手抖得厲害,陸秀夫看著一顆心懸在半空,這一下紮進去,莫說自己萬死不辭,就是兩宮聖上,後世史書中永遠都洗不清污名!

    銳利的劍鋒抵在白皙的脖子上,刀鋒陷進了肉裡,一滴殷紅的血浸了出來。

    “楚某雖然不才,生死關頭,還沒淪落到要靠女人保護。”楚風看著陸秀夫,臉上露出譏誚之色,捉住趙筠握劍的手,輕輕挪開,“不急,再等會兒,咱們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楚風手指在她脖子上一按,趙筠愕然,卻見他當著陸秀夫幾人,眾目睽睽下把沾的一滴血舔掉,嘻嘻一笑道:“筠妹,這行朝怕是容不下你我了,琉球島風光殊異,可願屈尊一行?”

    法本全身濕漉漉的遊回了砲船,和李鶴軒、侯家兄弟一見面,都說朝廷怕是要做那“莫須有”地勾當了。侯德富立刻集中了全船水兵砲手,給他們訓話。 “各位兄弟,可知道文天祥文丞相是忠臣還是奸臣?”

    文丞相是忠是奸,這個問題除了朝廷諸公,全天下人的看法都一樣,甚至連汗八里的忽必烈都知道他的忠名。士兵們叫道:“侯大人,就算咱是粗魯漢子,也不須拿這話來尋開心。文丞相若不是忠臣,天底下就再沒得忠臣了。”

    “弟兄們,我再問問秀王趙與是不是個忠臣?”

    秀王處州殉國,別說泉州本地兵,就是臨安匠戶聽說了都唏噓不已,此刻問起,自然人人道一聲:“好個秀王,不怕死的赤膽忠心!”

    “最後問問,咱們楚總督是不是個好官?”

    侯德富最後一問,問的不是忠臣,而是好官,這裡面的道道就深了。這些水手砲手哪兒有這個心思,一問之下紛紛叫道:“楚總督治下的琉球,飯吃得飽、衣穿得暖,人人有房住、家家有田耕,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好官!”“飛兵千里援贛南文丞相,楚大人是當世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傑!”“當漢軍的兵,替楚大人賣命,走在街上抬得起頭、挺得起胸,哪個老百姓不是翹起大拇哥誇一聲楚大人的兵,真是好漢子!”

    人心可用!侯德富微微點頭,沉聲道:“就是秀王,朝廷派他往處州督戰,不一兵一卒,活活的斷送了個忠肝義膽的王爺;文丞相一片赤誠,朝廷卻不許他入朝柄政,遠遠地配到贛南,還不撥糧餉軍器,丞相上表要親來拜賀,屢次被駁了回去,竟不准他入朝一步!

    今天,咱們地楚總督又被他們扣押了!法本隊長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一條性命沒丟在贛南韃子刀下,卻差點喪命泉州宮中!兄弟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

    初時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群情激奮下士兵們叫道:“朝中有奸臣!”“大宋朝又出秦檜啦!”

    侯德富正色道:“對,朝廷裡有奸臣!不是別人,就是陸秀夫!”

    這會兒侯德富並不知道是陸秀夫主使的這碼事,陳宜中、張世傑做官資歷長威望大,只陸秀夫兩年前還是個幕賓,突然竄起到當朝大臣,本身就讓人生疑,拿他說事最能服人,卻不知歪打正著了。

    底下不知是誰喊了聲“清君側”,士兵們轟地一下叫起來:“殺了陸秀夫!”“打進泉州城,救出楚總督!”

    侯德富雙手往下壓,待眾人聲音小點,才正言厲色的說:“各回各的戰位,準備作戰!”說完使個眼色,站旁邊的李鶴軒臉一板,殺氣騰騰的道:“一切行動聽指揮,待會兒誰要是違抗軍令,琉球軍法須不容情!”

    這位李大人手段的狠辣殘毒,那是盡人皆知的,士兵們打個寒噤,連話都不敢說了,飛快回到各自的戰位,有條不紊的擺舵、升帆、裝填彈藥。

    見琉球船有異動,宋軍水師早已佈置好的兩條大船靠了上來,三隻內河、港口用的劃子船也往釣魚島號劃過來。

    “快快,捉住琉球船,人人有重賞!”當頭那條劃子船上,一個宋軍官兒大聲叫道,催逼著士兵賣力划船。

    侯家兄弟失笑,一條劃子船捉我砲船?真真是老​​鼠給貓拜年----嫌命長!

    “開砲窗!”侯德祿的命令從傳聲筒中傳到炮甲板,砲手們馬上把舷側的砲窗打開,露出一排排的大砲。

    媽呀!怎麼琉球船上裝了這麼多炮?釣魚島號駐在漳州,從來沒過炮,炮又藏在船艙中被炮窗遮住,宋軍水師還當它是剪式船一樣只用來運輸的呢,此刻見它舷側一排排黑洞洞的砲口,嚇得亡魂大冒,兩條大船掉頭就走,三隻劃子船跑了兩隻,跑前面那隻看看跑不掉,兵丁撲通撲通跳下水,奮力朝遠處游去。

    琉球炮的威力,泉州城牆下是人人見過的,這許多炮打來,自己不轟得連渣都不剩下?那官兒嚇得臉色煞白,**一熱尿水就順著褲襠流,聲音帶著哭腔:“我、我不會浮水……”

    虧得兩個兵有良心,在水里攥住他腳脖子一拉,給拖下水,那官兒胡亂掙扎,免不得灌了幾口水,好歹喝飽嗆暈,兩個兵左右拖著遊走了。

    這些兵都是奉命行事,沒必要讓他糊里糊塗送掉這幾條小命。見人都游得遠了,侯德祿才下令:“瞄準劃子船,開砲!”

    火光綻起、聲音炸響,釣魚島號左舷的砲窗,就騰起了一朵朵的白煙,二十丈外水柱沖天、水花四射,可憐那劃子船不過是坐三十來人的小船,怎經得起十五門三斤炮的攢射?瞬間給打得粉粉碎,過臉盆大的木塊都沒剩下幾塊。

    釣魚島號乘風航行、調整姿態,避過幾條遮擋射界的大船,右舷的十五門大砲,瞄準了乘著小官家和楊太后的御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20:54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1-10-4 21:10 編輯

正文 138章 大宋,再見了!


    陸君實啊陸君實!你千算萬算沒算到琉球船上有這許多炮!禦舟上。陳宜中心頭五味陳雜,退往琉球的計劃不成功,自然說明自己的主張是正確的。但目前鬧到這一步,對整個抗元大計,必然有害無益。

    也許是防著陳宜中洩密暗的里通知楚風,也許是丟開他方便行事,給他和劉黼安排的任務是“隨朝護駕”。所以才到了這御舟上,落到被十五門大砲指著頭頂的下場。

    “陳相爺,琉球人這不是反了麼?”劉黼驚的目瞪口呆。 “大宋朝三百餘年,敢行此大逆不道者,屈指可數、屈指可數啊!”

    “這不是還沒朝御舟開砲,沒打死人嗎?我瞧楚總督的兵,好歹有幾分敬畏之心。”陳宜中白了他一眼,知道這個老同學沒什麼大本事,乾脆自己進了官廳,呼喝太監宮女們扶兩宮下船。

    聽的砲聲隆隆,官艙中亂作一團,太監宮女們求神拜菩薩,只求那楚總督的轟天炮不要打到自己頭上。楊太后抱著小皇帝,郭寡母縮作一團,看上去好生可憐。有見機的快的伶俐人,就擺出副赤膽忠心的樣子護在兩宮身前,似乎一道人牆就能擋住砲彈了。

    陳宜中進來大聲下令棄船上岸,宮中人盡知道這位權傾朝野的相爺,已經失了聖眷。幾個太監捏著拳頭護在太后前面,抖抖索索的道:“陳相爺,你要劫駕嗎?”

    “下船、送兩宮下船!老子劫個什麼駕?是琉球人在打炮!”瞧這群太監嚇的掉了魂,倒好像是自己要劫駕似的,陳宜中又好氣又好笑,上前幾步要和人群後面的楊太后答話,不料竟被幾個嚇傻了的太監攔住。

    這幾人像的了失心瘋似的,滿以為在兩宮主子面前掙表現博忠心的時候到了,張開雙臂攔在陳宜中身前,一副奮不顧身的模樣。

    相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當年總督御林軍的殿前指揮使韓震,他尚且說殺就殺了,哪兒在乎幾個小太監?正好旁邊有個嚇呆的殿前護衛,陳宜中從他腰上抽出寶劍,不由分說就捅進了打頭一個太監的心窩裡。 “扶兩宮下船遠逃!遵令者生、違令者死!”

    陳宜中抽出長劍,那太監心口鮮血噴了他一身,小皇帝嚇的哇哇大哭,一群宮女太監更是面無人色,楊太后哭道:“求相爺留我趙家一塊骨肉……”

    陳宜中簡直要抓狂了,自己和琉球一向親近,甚至把雪瑤送給了楚風,如今琉球人玩這麼一手,恐怕人人都以為自己和他們勾結,要行那漢末曹孟德的作為了,這會兒火燒眉毛,也沒空慢慢解釋,只得提著劍向楊太后拱拱手:“陳某心跡,日後便知。”又對著侍衛們喝道:“還不扶兩宮下船?”

    自賈似道以後,好幾年陳宜中都是朝堂第一人,多年丞相的積威還在,侍衛、太監們被他喝醒過來,一群人上前,扶的扶、抬的抬,擁著兩宮上船頭。

    劉黼也叫了條劃子船過來,宋軍中總有膽子大夠忠心不怕死的,兩三條船搖了過來。

    楊太后見有船來接,周圍宋軍船隻甚多,知道陳宜中確是要送自己上岸,便漸漸放下心。忽然看到琉球船上一場溜黑洞洞的砲口指著這邊,忐忑不安的問道:“丞相,琉球人不會打炮吧?”

    “應該不會。”

    話音剛落,轟的一炮打在十丈外的水面上,足有桶粗的水柱冲起來四五丈高,水花甚至濺到了陳宜中臉上。

    楊太后嚇的兩眼翻白,小皇帝又號啕大哭,陳宜中無奈,只得把他們送回官艙。此後,只要一有船試圖接近御舟,琉球船就放炮。反正一條:不准兩宮離開御舟跑路。

    宋軍水師的大船比釣魚島號笨拙的多,此時有幾十上百條船重重疊疊的圍了過來,要說打,這些船一起上就是十條琉球船也打的稀爛,但釣魚島號前進到距離御舟五十丈的距離,砲口就一直對著御舟,琉球大砲只須把燒紅的鐵簽子往後面一戳,砲彈就力逾千鈞的打出來,誰敢拿兩宮性命開玩笑?只得遠遠停下,把三弓弩雙弓床弩火箭灰瓶什麼的全對準釣魚島號。

    “哎呀媽呀,剛才咱們衝著官家、太后的座船開砲了?”釣魚島號的砲甲板上,砲手康國武摸摸還在發燙的砲管子,不敢相信自己竟朝著皇帝打了一炮——儘管是瞄著離船十丈的水面。

    那可是大宋朝的皇帝,坐了三百年龍庭的趙家皇帝啊!朝皇帝開砲,在過去簡直想都不敢想。就在剛才,戰友們給這門砲裝好了彈藥、瞄準了水面,輪到自己點火的時候,不知怎的手就開始抖個不休,突然麻砲長在腦袋後面一聲吼,鞭子啪的一甩,自己夢裡夢憧的就把鐵簽子插進了火門。

    直到炮聲響過好一陣子,康國武才想明白,雖說是清君側誅奸臣,但這朝皇帝開砲,不折不扣的大逆不道,夷三族啊!嘴裡就忍不住自言自語:“完了完了,大逆不道,夷三族……”

    “放你媽的屁!”想到劫駕的大罪,砲長麻老五自己心裡也真的麻了半邊,不過在士兵面前絕對要硬氣。 “朝廷能不能到琉球島上去夷你三族,老子不曉的;但是違了琉球軍法,叫你掉腦袋是一定的!”

    船長室。侯家兄弟心有靈犀的同時一笑,大宋朝的軍民百姓,敢反叛朝廷的不多,只不過換個名目,什麼“替天行道”啊,“清君側”啊,“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啊,人們就好接受的多,水泊梁山不就是玩的這個道道嗎?

    李鶴軒望著御舟,面上表情沒什麼變化,眼睛裡卻冒出凶光,恨不能一口平吞了那御舟上的兩宮,如果這時候有人和他對視,一定會心膽俱寒。

    哈哈,大宋朝三百年,你也有今天!當日你欺後周柴家郭寡母,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今日叫你郭寡母亦被欺,真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想趙宋最後的皇帝、太后,生死甚至可以說就操在自己手上,李鶴軒只覺得意氣風發,若不是顧忌著侯家兄弟,他簡直恨不的仰天大笑三聲。

    聽到傳來的隆隆炮聲,陸秀夫臉上的肌肉刷的一下僵住了,琉球砲兵,不是還在汀州麼,這是哪兒傳來的砲聲?連忙叫幾個侍衛查探了報來,他自己則是坐立不安,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坐下去,好像那椅子上長了鋼針,把敦厚君子的風範拋到了九霄雲外。

    楚風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和趙筠沏茶,還時不時餵她吃塊點心,趙筠生死已置之度外,更不在乎什麼禮法了,楚風遞過來什麼,她就吃什麼,還笑盈盈的看著他,只不知道楚兄有什麼妙計高招,可以脫的朝廷的羅網?

    忽然聽的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是誰在這行宮中跑馬?門外一聲長嘶,那馬居然停到了屋門口。

    楊亮節滿頭汗水,一陣風似的撞進來,氣急敗壞的指著陸秀夫狂罵:“姓陸的,你出的好主意!琉球船上幾十門砲指著御舟,要行兵諫。我且告訴你,要送了我姐姐和侄兒性命,你陸大學士就是千古罪人!”

    原來,楊亮節氣沖衝的去找姐姐告狀,剛到碼頭就撞上琉球船畔劫駕的一幕。他這個國舅爺的榮華富貴、權勢的位,全靠著太后姐姐和皇帝侄兒,若是沒了兩宮,他又算個什麼玩意?當下急的心頭火燒油煎,想到姐姐侄兒性命難保,他恨不的跑回來一口咬死陸秀夫。

    陸秀夫聞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張世傑和蘇劉義翁婿也抓耳撓腮犯了難,楊亮節關心情切,一頭拜在楚風身前:“楚總督,此事全是陸秀夫這個奸詐小人攛掇,我姐姐是受他蒙蔽啊!你是大忠臣,大大的忠臣。只要你放了我姐姐侄兒,咱們給你封親王、不、一字並肩王,裂土分茅!”

    “裂土分茅?”楚風笑道:“如今大宋的土的,也沒剩下多少了。”

    楊亮節見著趙筠在旁邊,連忙又朝著她哀求:“大長公主,秀王爺的事是我不對,哪知道意氣之爭鬧到那麼大呢?”他批著自己耳光,求道:“只要您發個話,楚總督必定依從,我​​是不好,但那畢竟是你嫡親堂嫂、嫡親侄兒啊!”

    趙筠是對行朝沒了半分感情,但小官家才八歲大的孩兒,他有什麼責任呢?心一軟,正要和楚風求情,陸秀夫騰的一下站起:“國舅何必求他?兩宮被琉球砲船逼住,咱們不也拿著楚某人了嗎?”

    楚風嘿嘿一笑,耍起了光棍:“我這條賤命,若是換一個太后一個皇上,千刀萬剮都不虧本!”

    “陸學士、陸大人,如今兩宮安危為重,千萬別意氣用事。”張世傑、蘇劉義翁婿一起上來,左右拖著陸秀夫按回椅子上,生怕他再把事情鬧翻,萬一兩宮出了事,行朝直接散伙完。

    “楚某也犯不著和婦女小孩為難,咱們好說好散。今後啊,我過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哈哈,國舅爺、陸學士、張樞密、蘇殿帥,諸位請了。”楚風對眾人拱拱手,又伸手邀請趙筠:“筠妹,走吧。”

    趙筠盈盈一笑,芊芊玉手和楚風握在了一塊。從這一刻開始,她就再也不是大宋朝的大長公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4 20:55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1-10-4 21:21 編輯

正文 139章 王見王


    “學士妙計安天下,賠了公主失琉球!”幾條琉球船漸行漸遠,喊聲遙遙傳進陸秀夫的耳朵。他知道,朝廷永遠失去了這個堅定的盟友——楚風臨走前,在泉州宮門上親筆提了八個大字:琉球楚風,永不朝宋!

    釣魚島號中甲板的官廳。侯家兄弟、李鶴軒呼啦啦跪倒磕頭:“屬下等未得總督命令,擅自汾劫持御舟,有違琉球軍令,請總督責罰!”

    “嗯,話得掰開兩面說。你們是擅自作主違了軍令,不過也救了我一命,這可怎麼辦呢?”楚風皺著眉頭想想。 “這樣好了,違令該罰,砍頭。救我該賞,賞銀五千兩。來人吶,先砍了這幾顆狗腦袋,再給他們脖子上鑲個銀的。”

    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侯德富愁眉苦臉的道:“大人,能不能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呢?”

    楚風一陣大笑,給三個傢伙每人屁股上踢了一腳。 “幾個渾球起來吧,你們腚一撅,要放個什麼屁我都知道,裝什麼裝?咱們是在哪兒?前線!本來軍法就許你們隨機應變的!”

    剛才還畏畏縮縮的三個壞蛋,嘻嘻哈哈的站起來,根本就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

    臣子救主君,這事要放別處。什麼“功高震主”啊、“尾大不掉”啊、“不賞之功”啊,猜忌之心就來了。按照君臣綱常的邏輯,既然你能救我,自然也能殺我,為了避免你殺我,我就先殺掉你,臣子就要倒霉了。

    楚大人就這點好,對事不對人,只要你做得對,就不用擔心受猜疑。侯德富想起父親以前說過的,做官的人,多半是三分心思應付朝廷,三分心思逢迎上司,三分心思對付同僚,只得一分心思去做事;在楚大人手下,你可以打點著十二分心思把事做好,再不用擔心別的!

    侯德富跟楚風跟得久了,說話也隨便:“大人在泉州宮裡,就不怕咱們投了朝廷?”

    楚風盯著他眼睛,直到侯德富把目光轉開。 “跟了我一年多了吧?”

    侯德富一凜,恭恭敬敬的禀道:“回大人,再過十三天,標下追隨大人就有一年六個月了。”

    “你是聰明人,若是一年零六個月還沒能讓你想明白,我楚風也合該死在行朝!”

    侯德富嘿嘿乾笑,被楚風盯得渾身不自在。突然想起李鶴軒給自己兄弟下毒,這混賬東西。老子給他下點蛆!指著李鶴軒轉移目標:“李大人為總督執鞭鐙,還不到半年吧?”

    李鶴軒心裡咯噔一下, ***侯德富,毒藥怎麼沒把你毒死!卻聽得楚風呵呵笑道:“李鶴軒?這傢伙全身上下有哪一寸長得像大宋朝的忠臣?我看吶,他沒把官家太后一炮轟上天,朝廷該燒高香謝過佛菩薩了!”

    李鶴軒臉上笑容突然就凝固了:難道、難道楚大人猜到了我的來歷?再看楚風,又不像話裡有話地意思。

    “好吧,別胡思亂想了。這輩子就替楚某幹活吧!”聽見楚風說出這句,三人一齊定了心。有這句話,這輩子的男兒功名,就綁在楚總督身上了。

    拍了拍三個壞蛋的肩膀,楚風施施然走出了官艙。

    船上最大最好的艙房,本是楚總督的狗窩,現在大變了樣,便是他本人也認不出來了:帆布帳子換作了碧羅紗,船身起伏,帳子四角長長的流蘇就輕輕搖曳,光光的船板上,鋪了一層厚實綿軟的波斯地毯,從來只擱書本文件的桌子,有幸擺上了珍珠描金地插屏、琉璃七寶的擺件、黃金鑲翠玉地果盤,地下還有個古色古香的薰爐,燃著檀香屑。

    趙筠挨著紅鶯躺在床上,只覺得今日恍如在夢中。

    楚兄啊楚兄,真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提到紅鶯還在王府,要接她一起走,結果楚兄把王府的金銀細軟古董字畫一古腦兒裝上船,再加上馮奶公這十多個僕役。哈哈,不是倉惶逃走,倒好像是王府大搬家似的。

    而且,慢慢搬東西的時候,十多門大砲還一直指著自己可憐的嫂嫂和侄兒!想到這裡,趙筠又想笑了,千百年後,史書上會不會大記一筆“大長公主趙筠與琉球總督楚風合謀劫駕”?

    “公主睡不著吧?”蜀錦被子下面,鑽出紅鶯髮絲散亂的小腦袋,方才她有些暈船,一直蒙頭大睡,這會兒才緩過來。 “哼,瞧瞧姓楚的手下剛才胡亂喊什麼?學士妙計安天下,賠了公主失琉球,好像公主是陸學士賠給他似的!公主啊,咱們到了琉球,就端上架子,姓楚的不通名求見遞手本,咱就給他個閉門羹,省得他將來自高自大,過門了還不知怎麼欺負你呢!”

    “你個小丫頭,就知道亂嚼舌頭。將來把你配個大頭兵,生他一窩子小兵出來!”趙筠想到紅鶯披著粗布衣服圍著鍋台轉,身邊四五個小孩子跳跳鬧鬧。快嘴快舌的俏丫頭被鬧得一個頭三個大的場面,就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忽然又不笑了,嗖的一下爬起來,和紅鶯臉對臉的說:“對了,以後別叫什麼公主,我現在就叫做趙筠!”

    “那好吧,我的好小姐!”紅鶯眼珠一轉,嘻嘻笑道:“我看這小姐兩個字,要不了不久就得叫做總督夫人了!”

    “好啊,我做總督夫人,就罰你做個粗使丫頭。”趙筠學著馮奶公的口氣,粗聲粗氣的道:“紅鶯,去,把這桶髒衣服洗了,再到後院劈柴。”

    “啊呀,還沒做總督夫人,就要行起家法了!”紅鶯這一叫,趙筠羞惱起來,兩女滾作一團,艙內風光無限……

    琉球碼頭。夕陽把兩個嬌媚地人影拖得長長的,王敏兒和陳雪瑤,每天黃昏都會到海邊來走一走,翹首望著西北方的大海。

    十六歲的生日,比上次過得更熱鬧十倍,家裡的佣人也多了,也不缺錢了,全家人聚在一起慶祝,雪瑤姐姐也送了禮物,親到宴席上彈琴,幾十樣菜山珍海味流水價端上來,弟弟虎子吃得滿頭大汗,敏兒卻沒動幾下筷子。

    她想楚哥哥了,去年的生日,有楚哥哥在,過得可比這次有滋味多啦!楚哥哥親手做的菜,也比這些山珍海味更加合口十倍呀!

    唉,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雪瑤輕輕踩著海邊細碎的貝殼和粗砂,在腳底下滋滋的響,垂著頭也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楚呆子,我到你府上幾個月,你也不說是收房還是不收房,你不發話,難道要我女兒家自薦枕席?說是婚姻自由,滿琉球誰不知道我住你府上啊!

    我陳雪瑤當真就沒讓你動心?哼,每次彈琴的時候,你那雙色眼都粘在人家身上了。裝吧,你就裝下去,看你能裝多久!

    負責保護兩女的總督府衛隊長法華,遠遠的跟在四五丈外,看著兩女的背影暗暗好笑:每天到海邊,說是散步,卻老望著西北方的大海,賽如兩尊望夫石!嘿嘿,這點小兒女心思,連我個出家人都看出來了。

    哎呀,都破戒大半年了,還什麼出家人吶!楚總督、楚總督說要給我娶個老虎似的惡婆娘,嗯,但願他出去這麼久,早就忘了吧。

    “咦,那是什麼?船、船回來了!”法華長年練武眼力非同尋常,遠遠就看見一個小白點在浪花間起起伏伏。

    “什麼,啊,船!”敏兒和雪瑤像從夢中驚醒,同時抬頭望著西邊大海。但是,這樣的希望有很多次了,船出去、船回來,船上總是沒有楚風,希望一次次落空。

    船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出是一條砲船了!兩女同時歡呼起來,高興得抱在一塊。敏兒晶瑩的眼淚珠子串串的往下淌,她們知道,新下水的砲船和太平島號,都停在碼頭上,這一條釣魚島號回來,楚風必定隨船返回了!

    “什麼?住到他府上去?”紅鶯驚訝的摀住小嘴,那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小姐,您還沒過門呢,就不怕閒言碎語?”

    趙筠笑道:“夜奔出城、夜宿軍營、劫駕、謀逆、反叛,咱們哪樣大罪都做過了,也不差這一點了,楚兄的軍營住得,他府上倒住不得了?”

    俏丫頭眼珠兒滴溜溜的一轉,拍著手叫道:“哦明白了,小姐是要到他府上,去盯住鄉下丫頭和陳家那小狐狸精!”

    “別胡說!”趙筠往她背上一拍,兩根指頭捏住她小嘴巴。 “敏兒是楚兄救命恩人,雪瑤又救了敏兒,而且行醫濟世救人性命,好生叫人佩服呢。這兩位都是他紅顏知己,你可不能得罪人家,否則呀,我罰你天天刷馬桶!”

    “好啦好啦,我的總督夫人勒,您是不妒不嫉的賢妻良母,行了吧?”紅鶯嬉笑著逃到床後,生怕趙筠追上來廝打。

    撇攬∽錨,船靠碼頭了。

    船頭上,踩著跳板當先下船,臉上賊笑嘻嘻的人,不就是日思夜想的楚哥哥嗎?敏兒拉著雪瑤姐姐,向著棧橋飛跑。

    忽然間,兩女停下了腳步,緊跟在楚風身後的兩位女子,一位清秀靈動嬌俏可愛,另一位更是姿容絕世,簡直讓人自慚形穢。

    楚風看到敏兒和雪瑤的表情,就知道馬上要醋海翻波了。他做賊心虛的撓撓頭,乾笑了兩聲。

    李鶴軒、侯家兄弟在後面幸災樂禍。嘿嘿,這下子王見王,看咱們的楚大人回去是跪搓衣板,還是頂醋罈子?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