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穿入聊齋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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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90p1c53 2012-4-24 09:0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233589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8:36
第兩百章:定親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莫三娘回來了,臉上笑瞇瞇的,很是開心的樣子。陳劍臣瞧著有些古怪,便問:“​​娘親,怎麼啦?”

莫三娘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笑著問:“留仙,你覺得魯姑娘怎麼樣?”

“挺好的。”

陳劍臣回答得很乾脆。

“呵呵,既然你都覺得好,那此事就定下了。”

“呃,什麼事?”

不但他,就連邊上的嬰寧和阿寶都豎起了耳朵傾聽。

莫三娘笑得合不攏嘴:“當然是你的親事呀。剛才我已經問過惜約了,她說但憑我做主,那娘親就把這事定下來了……”

見到陳劍臣要開口,生怕他會拒絕,馬上又道:“留仙,這事你就不要猶豫了,娘親現在就期盼著你成親,真正的成家立業。況且惜約的確是個好姑娘,娘親很中意。”

當下陳劍臣起身肅立道:“娘親所言極是,不過孩兒有一個要求,娶惜約過門,當明媒正娶。”

該發生的事情始終會發生,他也不想自欺欺人。將魯惜約娶進門來屬於皆大歡喜的事情,再找那些藉口反而顯得自己矯情作態了。

莫三娘大喜,拍手道:“太好了,娘親明天就去找媒婆。”

在天統王朝,如果定性為娶妾,無需太多的禮儀,一頂轎子到金針齋去接新人就行了。不過陳劍臣並不願意如此輕率。雖然對他而言,妻也好,妾也好,都是形式主義,不會看得太重;可對於魯惜約來說卻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一個隆重而正當的名分,是少女夢寐以求的。

既要行妻禮,媒妁之言必不可少,要選擇吉日,批八字等等,大有講究。很多規矩禮節,非常繁瑣。對於這些。陳劍臣甚感頭疼,根本不想參與進去,只留下一句“但憑母親做主”,就算把事情撂下來了。安心等著做新郎官即可。

陳劍臣要婚娶了,旁邊阿寶心中微微有些心酸,但並不感到妒忌。皆因對於陳劍臣娶魯惜約,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屬於水到渠成的事,而去她和魯惜約之間很聊得來,乃是閨蜜。這時候便笑著道喜。

同樣道喜的還有嬰寧。

道喜之時。便是促狹的一眨眼。視之,陳劍臣曬然一笑。

兒子終於答應娶妻了,莫三娘喜不可抑,趕緊先燒一炷香給亡夫。告慰亡夫在天之靈。

“發生的事情就這些了?”

書房中,陳劍臣一邊悠然喝著茶,一邊聽鼠妖匯報情況。

這鼠妖剛從外面回來,見到陳劍臣和嬰寧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這廝身上套著一件特製的米黃色小袍子,看上去有模有樣,人立著站在書桌上,向陳劍臣報告這段時期發生的事情。

總的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事。也就是幾個不長眼的潑皮漢子想到金針齋騷擾魯惜約,但都被鼠妖施展出一些小法術給嚇唬得鬼哭狼嚎。夜夜發惡夢,以為撞了邪。就再也不敢過來了。

小義還是很忠於職守的。

“嗯,小義,你沒有在城中折騰出什麼風浪吧。”

陳劍臣又問,鼠妖固然忠心耿耿,但性子未免有些輕浮,難保會到處惹是生非。

小義一聽,馬上舉起細小的前肢,作發誓狀:“公子,小義一向都安分守己得很,按時吃飯,按時睡覺,謹記公子吩咐,絕不會招惹事端的。”

陳劍臣啞然失笑:“如此就好……嗯,為了獎勵你的功勞,特地放你三天假,自由活動去吧。”

“遵命。”

鼠妖喜滋滋的,

這些日子在江州,它過得可滋潤了。打洞老祖的名頭在江州動物界那已是赫赫有名的了,偌大的江州城,家貓無數,可它們哪一隻沒有被小義嚇破膽了的,被欺負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一大群母貓還被逼著在鼠妖面前做各樣的姿態,走貓步呀,跳貓舞呀,甚至叫春都叫得喉嚨沙啞了,實在邪惡得很。

這些折騰,凡人自是無從察覺,只可憐了江州城府的動物界,讓鼠妖搞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影響最大的自是貓類,它們現在看見老鼠都繞道行了……

對於鼠妖這些惡趣味,其實陳劍臣多少有所了解,知道它不可能完全做到一本正經,但也沒有點破斥責。

水至清則無魚,小義未開竅成妖之前,想必被不少貓給“追捕”過,如今好不容易翻身當主人了,難免會施展出報復性的手段來。

小義又和嬰寧說了會話,很快就從御用地道裡溜出去了。

隨後陳劍臣看了會書,寫了會字,便早早安歇了——在陳家,嬰寧另外安排有偏房居住,卻不好再和陳劍臣同房。

第二天,天色陰沉,又是一副大雨將至的天色。時入夏季,正為多雨季節。想到鑒江河河堤不樂觀的境況,陳劍臣一顆心不禁微微沉了下去,萬一真是決堤,水淹兩岸,少不得會發生許多不可預料的事故來。

今天他要回明華書院,計算日子,顧學政他們大概也就是這兩天就回到了,陳劍臣必須要當面給他一個解釋,才算善了此事。顧學政為人固然喜愛擺官架子,但對於陳劍臣的態度,還算不錯的。

當然,這也是陳劍臣本身夠爭氣,有表現的緣故。

經過在浙州開泰書院的才子競賽,明華書院可謂大大出了風頭,令人刮目相看。這樣的成績,可以讓顧學政底氣大增,在政績方面能大書特書一筆了。

出門的時候,恰好見到穿著一身淡紅長裙的魯惜約正倚在金針齋門口,兩人對望,少女脈脈含情一笑,然後面頰緋紅,螓首微垂下去了。她顯然已知道了關乎己身的喜訊,對於陳劍臣要明媒正娶自己的決定,自然喜出望外,大為感動。

陳劍臣才華橫溢,年少有為,他要娶妻的話,只怕許多大家閨秀都趨之若鶩。而其卻一點都不嫌棄自己清倌人的身份,如此情義,足以讓自己付出一切了。

陳劍臣回之一笑,揮揮手,帶著嬰寧離去了。

回到書院,一切如昔,王復和席方平聞訊來到他的學舍內,雙方免不得一陣寒暄唏噓。

對於陳劍臣獨自提前回來的原因,王復大感好奇,就問了起來。陳劍臣含糊地說有事,所以就提前一步返回了。

王復哦了聲,問:“那留仙你豈非最後連誰奪魁都不知道了?”

陳劍臣淡然道:“這個我倒收到了消息,最後這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被國子監的鄭書亮奪去了。”

王復一拍大腿:“果然如此……唉,這不明擺著嗎?有國子監的生員代表在,定然是他們的人笑到最後了。”

國子監聲名顯赫,早已深入民心,裡面的生員無一例外都被視為高材生的代名詞,滿腹經綸,擁有顯而易見的優勢。況且,為了維護國子監的顏面,在評判方面亦會有所偏頗,鄭書亮拿到了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一點都不奇怪。

席方平問:“那我們明華表現如何……”

一下子被王復打斷,這廝一個勁地朝他打眼色。

席方平反應略微慢了一拍,但片刻後終於反應過來了:自己問得真不合適。

自家知道自家事,書院能在才俊雲集的競賽中取得什麼好成績,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嘛,結果顯而易見,肯定鎩羽而歸了。沒見到陳劍臣都提前回來了嗎?敢情早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這般明顯的結果,自己還要開口問,豈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使得陳劍臣尷尬不堪?

想到這一點,馬上乾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失誤。

王復及時救場地道:“留仙,既然你已經回來了,不如中午我們到狀元樓吧,幫你接風洗塵。”

陳劍臣搖搖頭:“不了……嗯,等寒楓他們回來再說吧。”

他一向性子淡泊,不喜宴飲,王復倒是知道的,勉強不得,說了一會閑話後就散去。

陳劍臣提前獨自返回書院的消息很快就在書院中傳揚開來,一干生員頓時議論紛紛,猜測其中的緣故,不用半天功夫,各種情節版本就出籠了。其中一個,說是因為陳劍臣表現太過於差勁,故而被顧學政訓斥趕回來了……

此版本說得有鼻子有眼,深得眾生員認同。雖然其中存在不少破綻漏洞,根本經不起推敲,無奈大家都寧願相信這個說法。藉此可以論證到當初諸人慷慨激昂的狠言狠話,是何等的英明準確。

除了幸災樂禍的小心思,便是忿忿不平的牢騷,每個人心裡自是在想,如果當初顧學政挑選自己去浙州的話,無論如何都會比陳劍臣表現得好……

流言蜚語的傳播速度總是特別的快,嬰寧聽到耳裡,哧哧冷笑,很不服氣地要陳劍臣將事實講出來,以平息非議。

陳劍臣淡然笑道:“這有什麼好說的?他們愛非議就讓他們說去,徒聒噪耳,改變不了什麼。這種時候,你越是和他們爭辯,越是爭辯不清,最後反而陷入自困了。”

“哼,反正我就是看不得別人說公子不好。”

小狐貍樸素的立場觀念總是不可動搖的。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8:46
第兩百零一章:打臉



三天后,風塵僕僕的顧學政一行人回到書院中。顧不得休息,學政大人劈頭就問陳劍臣在哪裡,態度甚為惱火。

書院學監連忙回答說陳劍臣正在上課。

“馬上叫他來見我!”

顧惜朝的面色深沉得要滴出水來。

學監心裡嘀咕,肯定是陳劍臣惹得學政大人不快了。又聯想到此子提前返回書院的行徑,兩兩結合起來,答案呼之欲出,竟和近日生員們的猜測有幾分吻合。

對於陳劍臣,學監並無好印象,不說別的,平時其他生員哪個不樂顛樂顛地給自己送禮?就陳劍臣沒有,除了必須的節日禮外,其他了無表示,端是不會做人。

來到課堂上,學監打斷了先生的授課,昂然道:“留仙,學政大人回來了,命令你馬上去見他。”

眾人為之嘩然,紛紛對陳劍臣側目而視,心裡無不在想:這下陳劍臣可有苦頭吃了,保不住學政大人一怒之下,直接就削了他的廩生身份,那就欲哭無淚。

陳劍臣鎮定自若,並沒有流露出什麼不安的神色,向先生一拱手,然後走了出去。

此時其實距離下課不久矣,好不容易挨到最後的一點時間過去,課堂完結,生員們便爭先恐後地蜂擁而出,要去看看學政大人會如何處置陳劍臣。

學舍庭院內,僕從搬來一張太師椅,請顧惜朝坐到了上面,兩位同行去浙州的夫子一左一右,也搬了椅子坐著。蕭寒楓雖然回到了自己的學舍,但匆忙洗了把臉就趕出來,心情忐忑,暗暗為陳劍臣捏了把汗。

要知道陳劍臣留書出走後,顧學政當場雷霆大怒,差點沒把桌子拍爛了:而一路回來,更是臉色陰沉,見不到一絲笑容。

留在學舍內練功的嬰寧也聽到了風聲,躡手躡腳走過來,心裡暗道:如果那學政大人敢為難公子,自己絕對不能袖手旁觀的,定叫他沒好果子吃。

在小狐貍眼裡,可沒有什麼大人,只有公子。

不大一會,陳劍臣就隨著學監回來了,快步站到顧學政面前,施禮恭聲道:“學生見過大人。”

顧惜朝望著他,吃吃冷笑:“本大人還以為你眼中已看不見我了呢。”

陳劍臣佯作驚奇地道:“大人何出此言?對於大人,學生一向都是畢恭畢敬的,絕不敢有半點不敬。”

“哼,少在我面前打哈哈,我問你,你可知錯?”

陳劍臣道:“事起倉促,學生不辭而別,沒有當面向大人告假,的確是錯了。

顧惜朝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聲音霍然,恰好被趕來看熱鬧的一眾生員聽到了,不禁被嚇了一跳——學政何許人也,一州教育界的老大,對於生員而言,乃是需要高高仰望的存在。得罪了他,幾乎便等於自尋死路了。別說科舉無望,甚至還可能被剝奪掉秀才功名,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功名被剝,讀書人還能幹什麼?

人生的意義沒了,人生的追求沒了,哪怕不出門,都會被無數人唾棄譏諷,如斯情況下,本人更是只能自暴自棄,墮落至死了。

陳劍臣惹得學政大人發火,可是大新聞。數以百計的明華書院的生員再也顧不得禮儀,湧在庭院外觀看。擠不到位置的,就搬來凳子椅子,墊高了伸長脖子,從圍墻外偷看。

這些動靜不小,顧學政當然看得明白,不由眉頭一皺。

邊上學監察言觀色,馬上朝外面喝道:“你們何故在此圍觀,無端喧嘩,還不快快退去。”就要趕人。

不杵被顧惜朝一舉手阻止了:“無妨,既然大家都在,那都進來旁聽吧,本大人有要事宣布。”

此話一出,眾生員無不倒吸口冷氣:陳劍臣完了……

不過他們平時和陳劍臣殊無交情,加上當初在參加代表資格上的分歧,這時候不由暗暗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一—

“嘿,自以為能代表書院參加才藝競賽就了不起了?這下好了吧,沒有本事還想出風頭,弄巧成拙,活該!”

“年輕人終歸是年輕人,進退失據,當惹此大禍。

與陳劍臣交好的王復和席方平面面相覷,都想不到事情會惡化演變到如斯地步。在浙州,陳劍臣到底乾了些什麼,乃至於惹得學政大人如此鄭重其事地處理?

顧惜朝目光往外面一掃,人皆肅立,鴉雀無聲,大氣不敢喘一口。他伸手擼一擼鬍子,悠然開始陳述到浙州的歷經,言簡意賅,屬於總結性的。

聽著聽著,大家就有點覺得不對路了,主題彷彿一下子就從陳劍臣繞開了去,莫非學政大人要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說出來,好顯得他處理事情公正嚴謹,獎罰分明?

果然,很快就說到生員代表在才藝競賽上的表現:

“本次天下才子濟濟一堂,會聚浙州,而咱們明華書院的生員代表表現不俗,尤其留仙,在三關比賽中奪得兩個甲等上品的佳績,書法,詩詞,冠絕當時,可謂大大給書院長臉了……”。

“什麼?”

“怎麼回事?”

“我沒有聽錯吧“”。

一片驚愕,個個都是瞠目結舌的表情,好像迎面被打了一拳般,整副面容都僵硬呆住了,鼻子嘴巴全部歪的。

在眾人的潛意識裡,早已認定陳劍臣忤逆得罪了學政大人的事實,先入為主,正滿心期待地接受下一步劇情的發展。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戲劇性的變化發生了,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急轉彎,讓他們一時間如何接受得了?

陳劍臣的表現不但不是預想中的那般不堪,反而連奪兩個甲等上品的成績。這個成績,傻子都知道意味代表著什麼。

怎麼可能?

但話語是從學政大人嘴裡說出來的,可信度便等於百分百,不可能的,都變成了鐵一般的事實。

王復失聲叫道:“好個留仙,嚇壞愚兄了。”

席方平暗暗捏起拳頭:我就知道,留仙本事大著呢,哪裡會輕易犯錯……

“鑒於留仙表現突出,才華橫溢,乃國家之才,本大人,以及橫渠先生,兩兩聯名特向朝廷上書,推薦留仙進國子監……”。

又是一個重磅消息扔出來,更具爆炸性,直炸得一干人等七暈八素,半天反應不過來。

關乎橫渠先生,天下讀書人基本都是知道的,如此德高望重的學派領袖,聲名卓越,在士大夫階層,基本等於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就算這個世界訊息再蔽塞,但有些東西是不可能塞得住的。

比如,名聲。

這也是讀書人天生愛求名的主因之一,有了名聲,天下何人不識君?自然很能混得開了。

然而相比權利,名聲尤為難得,能真正做到有口皆碑不是容易之事,諸如一般的讀書人,能把自己的名聲在本州府打響起來,已經是很大的成就了,何況天下?

橫渠先生天下聞名,他卻聯名給陳劍臣寫推薦信,保送陳劍臣進國子監,這一下,陳劍臣想不出名都難了。

“呢?……”。

對於這個消息,其實陳劍臣本身都有些猝不及防,出乎意杵。兩世為人,他對於人心的把握已有一定的火候,知道憑著在開泰書院時的表現,顧學政不可能會重罰自己。退一步說,以他現在的情況,有錢有人,也不怕什麼懲罰。

不過他著實沒想到顧學政和橫渠先生會聯名推薦他進國子監。

“留仙學長要進國子監了……“……”

蕭寒楓眼勾勾的。

先前一刻顧學政還在大發雷霆,現在徒然大變臉,丟出這個消息來,實在令人目不暇接,思維急轉彎撞車。

在天下士子眼裡,國子監屬於神聖夢想的所在,尤其貧寒書生,對於國子監更是虔誠得不得了,哪怕行出生命的代價,來換取進讀國子監的機會,很多人都願意。只是國子監門檻太高太高,進去的方式固然有多種,但無一例外條件都非常苛刻,尋常生員只能望洋興嘆。

名望之士和學政聯名推薦,便屬於一種方式,當歸​​納進“特招生”範疇。然而這個方式的達成十分艱難,能同時得到名士,以及學政大人的青睞,難度起碼好幾層樓高。

現在,陳劍臣做到了。相信等推薦書到了朝廷之上,批準書在三個月內就會下達,這基本就是走一個程序和過場,只要推薦者給力,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麻雀飛上了枝頭,就算沒有一下子變成鳳凰,但也變成了一隻高高在上的麻雀。於是看往陳劍臣的諸多目光,都變得有些古怪,以及卑遜了,更多的還是掩飾不住的羨慕,乃至於妒忌。

而之前大放闕詞的某些人臉上都是火辣辣的,彷彿剛被人大巴掌甩到臉上來了,又麻又疼。

“哈哈,恭喜留仙了!”

王復的聲音大而響亮,胸膛挺得高高的,他和陳劍臣走得近,以前就沒少受到同窗們的冷落和疏遠。現在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以他和陳劍臣的交情,陳劍臣飛毒騰達了,他受益豈會淺了去?

晚上,就算架著陳劍臣,也要到遛鳥樓喝一頓花酒了……男人的友誼,總會在逛青樓的過程中升華一

不是嗎?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8:50
穿入聊齋第兩百零二章:籌備



國子監在京城——在天下讀書人的心目中,國子監屬於聖地;而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京城則為世界的中心,核心。

自穿越以後,陳劍臣心目中不止一次兩次地幻想過,該在一個什麼樣的時間段,在什麼樣的時機下去京城一趟,他甚至想過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直接舉家搬到京城去居住。

嚮往大城市的繁華,乃是正常的人心本性,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然而陳劍臣卻未曾想過,自己會進學國子監,且通過這樣的方式,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去京城了。

消息有些突兀,但屬於驚喜。

“留仙,你坐下來說話吧。”

學舍庭院外面的生員們已紛紛散去,震驚也好,嫉妒也罷,哪怕想亡羊補牢地重新和陳劍臣交好都一樣,這些情緒念頭眼下都不適宜表達出來。

此時顧學政移步來到陳劍臣的學舍內,先是環視一圈,然後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陳劍臣的學舍四面墻壁上掛著不少條幅,都是他自認為還滿意的筆墨作品。

聊齋的生意早就不經營了,“聊齋”二字,就成為了他書房的專用字號。

計劃做書法店鋪是當時的想法,想通過自己讀書人的本事,賣字賺錢,改善家人生活。但現在,這個想法已經過時了。

看著那些條幅,顧學政眼眸掠過贊賞之意,道:“留仙如今你的字,可以賣半貫。”他所說的規格。就是說陳劍臣的字,一個字能賣五百文錢。算是很不錯的價格了。

陳劍臣道:“大人謬贊。”

自己的字能賣高價,他當然不會推諉,只是有些客套上的講究必須要做到位。

顧學政又道:“留仙,現在只有你我兩個人了,有什麼要問的,盡管問吧。”

陳劍臣略一沉吟:“大人,學生有一事不解。”

顧學政似乎早就洞悉到他的想法,直截了當地道:“你想問為何我們會推薦你進國子監?”

陳劍臣點一點頭。

他可不會天真地認為憑著自己在才藝競賽上的表現。就能讓橫渠先生和顧學政對自己青睞有加,聯名推薦。

要知道這樣的推薦名額幾乎限定的,推薦了一個人,對應推薦的資格也就使用完了。陳劍臣自問自己和顧學政的關系非親非故,還曾有過摩擦;至於那開泰書院的院長橫渠先生,彼此連話都沒有說過半句。

突然間兩者聯名推薦自己進國子監,這驚喜實在來得有些蹊蹺。

顧學政的手指在書桌上輕輕地敲著。似乎在整理思緒。又彷佛僅僅是製造一種適合談話的氣氛:“實不相瞞,推薦你進國子監,其實是橫渠先生的主意,然後先生說服了我。”

陳劍臣消化著他這一句話的信息,若有所思。

“橫渠先生對你很看重,尤其你在馱馬塔頂上寫得那首詩,句云:'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深得先生胸懷。他每每念及,都要喝一大碗酒……另外和你說一句,先生戒酒已三年了。”

顧學政說到這裡,大有深意地瞥了陳劍臣一眼。

在天統王朝,橫渠先生身份有些特殊超然,他不但是新學領袖,桃李滿天下。在整個士林中擁有非凡的影響力,而且其和先帝還有過一段短暫的師生情誼。正是因為這些原因,當今聖上正明帝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

這一次橫渠先生難得地開了口,顧學政也是八面玲瓏的人,一番思索後當即同意聯名推薦了。

陳劍臣肅然道:“感謝先生和大人的抬愛。嗯,不知先生安好?”

顧學政道:“先生已經辭去開泰書院院長一職了……本來他想在競賽之後找你說話。誰知道……哼!”

說到陳劍臣的臨陣退縮,他始終無法介懷,同時覺得奇怪。他乃是老狐貍一般的人物,對於陳劍臣留書所寫的原因自是不大相信的。想深一層,不可例外地也把因由歸納到了鄭書亮身上去了。然而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再逼問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徒然讓雙方產生芥蒂罷了。

既然聯名推薦了陳劍臣進國子監,那麼雙方的關係就算很是親近了,拉近了一大步,從嚴某種意義上講,陳劍臣儼然已是他的門生了。如果門生日後有出息,當老師的自然也風光。

橫渠先生突然辭去開泰書院的院長一職,此事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正常的人事變動,很可能牽扯到其他更深層次的因素。只是那些深層次的東西距離陳劍臣太遠,卻是他所不能想明白的,無謂勞神。

兩人又說了些話後,陳劍臣就送顧學政出學舍。顧學政新到江州當官,夫人子女都還沒有跟隨而來,卻是一個人住的。

顧學政一走,王復、席方平、蕭寒楓三人立刻沖了過來,王復還渾然不顧陳劍臣的白眼,直接給了他一個熊抱。

“留仙,這下你青雲直上了,可不能忘了咱們這一班患難朋友,沒說的,晚上遛鳥樓,愚兄請!”

“拂臺學長所言極是,無論如何,這一頓酒,留仙學長都要去喝的。”

陳劍臣笑著道:“好吧,我答應便是了。不過現在,卻要先回家一趟。”

“要的要的,如此喜訊,豈能不先稟告高堂?”

陳劍臣難得的答應晚上赴宴,王復等人興高采烈,便先出去預定宴席了。

“公子,你這是要到京城進學嗎?”

走在路上,嬰寧輕聲問。

陳劍臣微笑著道:“怎麼,你不喜歡去?”

嬰寧湛然一笑:“公子要去的地方,嬰寧都喜歡。”

聽著這一句話,內心彷彿全部都融化了,化作軟軟的一團,暖暖的,陳劍臣情不自禁伸手去牽住了嬰寧的小手。

兩手一扣,小狐貍神情扭捏,低聲赧然道:“公子,我們在大街呢。”

“唔,大街就不能牽手?”

“不是啦,可嬰寧現在身穿男裝呀。”

果不其然,四下已有奇異的目光瞟了過來——大庭廣眾,一位公子親暱地牽著一個俊俏書童的手,這幅景觀,無論如何都很扎眼。

陳劍臣呵呵一笑,讓小狐貍輕輕掙脫了去。

回到家中,阿寶見到他回來,怔了一下,驚喜地道:“留仙哥,​​你怎麼回來了?”按照平時的情況,這個時候他肯定都是在書院的。

陳劍臣笑道:“想吃你的飯菜,所以就回來了。”

阿寶聽得雙眼笑成一條縫,心裡暖呼呼的,道:“那我現在就去做去。”

豐盛的午飯很快做好,在飯桌上,陳劍臣把自己被推薦到國子監進學的事情和母親說了。

莫三娘卻有些聽不大明白,問:“留仙你這是要當官了嗎?”

她搞不清楚國子監是個什麼樣的機構,只著重聽到兒子要去京城了。京城呀,天下間最大的城市,天子皇帝居住的地方,在鄉野之間的傳聞中具有無以倫比的地位。於是在婦女心目中,能進京城的,都是當官的人。

如今聽陳劍臣這麼一說,端是喜從天降。如果兒子真的當官了,那簡直就是光宗耀祖的天大喜事,說出去的話,只怕整個景陽村都會被震住。她更無法弄清楚官階品級這些繁瑣的區別,但不管大官小官,只要​​兒子當官了,那都是做夢都會偷笑出聲的事情。

陳劍臣解釋道:“娘親,孩兒還沒有中舉呢,只是有機會進入到一個更好的書院去。”

莫三娘總算分清楚了,有些失望地哦了聲。不過很快,她轉念一想,如果兒子真得能到京城的書院裡讀書,以後肯定更容易中舉當官吧。

婦人的想法很是樸素簡單,事實上就算中舉,也未必馬上有官當的,甚至更上一層樓的進士,想當官的話一樣得多多打點,才有機會獲得實缺外放,否則只能算是頂著品階的虛銜。

兩者有很大的區別,簡單地說,實缺上位才算真正的擁有對應的權力,​​虛銜那是候補隊員。

這一些門道,以前的陳劍臣不曾了解,而是到了後來才慢慢認識清楚的。之所以分實缺虛銜,卻是因為當下朝廷機構臃腫,官太多了呀。基本上能塞人的位置都有人坐了,簡直無立錐之地。後面中舉的人如果後臺不硬,或者打點得不充分,就只能坐在家裡眼巴巴等待朝廷的任命書了。

這個等待的時間,短則幾年,長則十幾年都是有的,那真是等得頭發都白了。

仕途之難如斯。

隨後莫三娘就和陳劍臣說起籌備婚禮的事宜來,說主要的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吉日也已定好,定在六月初八。

陳劍臣一邊聽,一邊點頭,等母親說完,就問銀子夠不夠。

莫三娘道:“銀子花銷都是阿寶在管的,母親可不懂賬目。”

那邊阿寶立刻抑揚頓挫,很有條理地開始匯報賬目,一清二楚,非常分明,精確到就算買一文錢的紅線都熟記於心。洋洋灑灑,數以百計的款項,張口就念出來,居然分毫不差。

“嗯,以前怎麼沒發現阿寶有當“管家婆”的潛力天賦呢……這個不能浪費,應當好生培養一番才行。”

陳劍臣心中很快就有了決定。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8:53
第兩百零三章:數字



因為陳劍臣的再三干涉,現在莫三娘已經不再紡織編布,拿出去賣了。不過閑暇時候她還是會自娛自樂地在相伴多年的機器上織布。然後將織出來的布匹裁剪縫製成衣服,給陳劍臣穿。

這些衣服,雖然款式有些單調,但非常的細致耐穿,一根漏出來的線頭都找不著。

陳劍臣很喜歡。

不賣布,就不會有收入,故而養家的重任早早就交到了陳劍臣的肩頭上,這也是他分內之事。

以前聊齋開張,賣字賺錢,所賺到的錢財數目自然都是由莫三娘在管理,並積攢起來。對此陳劍臣是從不過問的。

莫三娘沒有讀過書,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對於賬目計算,只能說略通。這個“略通”之意,就是只能進行一些比較簡單的小數目計算。她以前賣布,屬於小生意,基本沒有什麼賬目可算,自然能勝任。

不過自從搬到了江州,幫兒子管理聊齋生意,買賣便變得有些復雜了,復雜到莫三年感到有些吃力了。

好在這時候有阿寶在,她跟隨陳劍臣讀書識字,非常刻苦,慢慢就接過了盤算賬目的活計,並完成得井井有條。

對於這個知根知底的干女兒,莫三娘自是喜歡得不得了。由於陳劍臣長期在外,基本上在家裡就剩她和阿寶了,感情自非同一般。

於是,久而久之,莫三娘乾脆把家裡的財政大權都移交給阿寶打理了。

當然,這個所謂的“財政”其實是極為單薄的。

不賣布。不賣字了,主要進項就是陳劍臣每個月拿回家的一貫錢——這錢,他說是在書院中賺到的。

陳劍臣錢莊裡有大筆款項,問題是他不敢拿回家來呀,見到如此龐大的財富,只怕母親會當場暈厥。

況且,實在也沒這個必要。

故而表面看來,陳家在江州城,只能算是中低等的家境,最值錢的就是一​​套房子了。這次為了籌備陳劍臣娶親。莫三娘可是和阿寶再三合計,這才訂制出一套可行的方案來。主要都是阿寶在負責花銷賬目。

阿寶口齒伶俐,一口氣把各種花銷出處說了出來,分毫不差。這才讓後知後覺的陳劍臣發覺到她管理賬目上的天賦。

對於這些花銷去向,陳劍臣根本不在意。聽完就過了。飯後,他叫阿寶進書房來,先是誇獎了丫頭幾句,然後才說道:“阿寶,你可願學算術?”

算術一科,在天下各大書院都有課程,不過比較笨拙繁瑣。主要以算盤為主要盤算工具,規則形式並無太大區別。

阿寶眼睛一亮,道:“留仙哥,​​我當然願意了。”

陳劍臣略一沉吟。很快就在一張白紙上寫下1234567890這樣的字樣來,卻是當下世界還沒有出現的阿拉伯數字。

這些宛如雞腸子的字樣一寫出來,阿寶便睜大了眼睛,旁邊嬰寧也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弄不清楚它們代表著什麼意思。

陳劍臣乾咳一聲,覺得自己穿越者的優勢終於可以慢慢展現出來了,能把一些實用的知識運用到這個世界之上,提高效率。總歸是一件好事。於是他開始慢慢跟阿寶一個個地解說數字的代表涵義,以及最為簡單的“加減”規則。

在學習方面。阿寶的天賦​​顯然沒有小狐貍那般突出,聽了三、四遍後。嬰寧已基本掌握上手了。不過她並沒有出聲,而是再一次向陳劍臣投以驚奇的目光:

“公子實在太厲害了,他怎麼就想得出這一套簡易可行的方法來?還有上一次有趣的軍棋。嗯,實在很奇怪呢。”

阿寶學習天賦比不過嬰寧,可她刻苦肯學,性子堅韌,約莫一個時辰後,慢慢也明白過來了。

“留仙哥,​​你這門算術太好用了,有了它,我都不用拿著算盤算賬了。”

確實,掌握了加減法,對於一般的賬目,單憑口算心算就足以對付掉。

陳劍臣笑道:“你覺得好用就行,常言道'熟能生巧',你以後經常運用,不用多久就會完全上手的。”

“嗯,我現在就回房間繼續練習。”她要拿回房間自己研究,卻是怕耽擱了陳劍臣讀書的時間。

“好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吧。”

阿寶並沒有詢問這套計算方法從何處來的,因為對她而言,只需明確這個方法是留仙哥教的就可以了。至於其他,並沒有知道的必要。

她沒有開口問,可不代表嬰寧不問:“公子,這些數字計算的方式,又是你做夢夢到的。”

陳劍臣眨眨眼睛:“我是想這麼一說,只怕說多了你就不會相信了。”

小狐貍咯咯笑道:“只要你說了,嬰寧當然會相信的。”

陳劍臣大有觸動,覺得自己真是非常幸運,穿越而來,雖然受過不少的苦,但得到的卻更多。

躺在家里美美地睡個午覺,醒來後剛寫一會字,王復三人就登上門來了,自是​​找陳劍臣去遛鳥樓吃酒的。

陳劍臣去浙州期間,王復和席方平偶爾會來陳家問候,因此莫三娘都認識,知道他們是兒子的同窗好友。

同窗之間,結伴娛樂遊玩,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隨便交待幾句,陳劍臣等人就出門了。

在門口處,王復望了一眼對面的金針齋,低聲對陳劍臣道:“留仙,魯姑娘對你一往情深,你可曾想過該如何安置?”

陳劍臣問:“依拂臺兄意思?”

王復斷然道:“此女品貌雙全,當娶之。”

陳劍臣淡然道:“六月初八,但請大家來寒舍喝一杯喜酒。”

此言一出,王復等人都愣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紛紛大聲道喜。

王復怨道:“留仙瞞​​得好緊,若果愚兄此時不問起,再過幾天才知道的話,我等連籌備賀禮的功夫都不夠了,該罰!”

蕭寒楓和席方平馬上附和,要罰陳劍臣喝酒。

四人笑鬧著,一路而去了。

在他們身後,金針齋門口依稀探出一張宜嗔宜羞的嬌容來,脈脈地註視著陳劍臣的背影——依照習俗,他們在這期間是不適合私會見面的。因此少女只能用這樣的方法,看著那個快要成為她男人的書生,只想能永遠這般看下去……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9:16
第兩百零四章:風波


到青樓吃酒,其實並不一定就要這樣那樣,也可以很純潔地聽聽曲子,看看跳舞,然後起身回家。

當然,這樣的情況不會多見。

人不風流枉少年,但青年中年內心的不滿足感更加突出。況且,都到了地頭上,朋友們打趣幾句,姑娘們撒嬌一番,多喝了幾杯酒後,人就會陷進去了。最要命的是在這個世界,如此行為不用擔當半點的道德負罪感,以及於律法上的承擔責任。

或者,單純從男性的角度上講,在這樣一個世界社會生活,確實很容易沉溺進去。

在路上,王復等人還在議論不休,言談的主題核心自是關於顧學政和橫渠先生聯名推薦陳劍臣進國子監的事情。

對於他們而言,顧學政態度轉變得太快,快得有些無法接受,難以理解。明明還是一副雷霆模樣,咋一轉眼就變了呢。難道說開始之時都是裝的,故意如此給陳劍臣一個下馬威而已?

其中原因,顧學政已和陳劍臣說了個大概,橫渠先泩的作用毋庸置疑,但顧學政本身對於陳劍臣還是甚為欣賞的。雖然對於這個年輕人臨陣無端走掉的行為甚為不爽,可在那漫長的旅途中,內心的怒火早僦慢慢的磨消掉了。在書院中拍椅子扶手,還真是有許多形式主義的成分,卻是要折一折陳劍臣的銳氣。

顧學政老於政道,心思深沉。對於人心的駕馭甚為老道。自是很能把握到分寸。

陳劍臣同樣如此,只是這些深層次的原因不好多説,當前唯有含糊敷衍了過去。

王復諸人也是聰明人,見到陳劍臣的神色,當即識趣不再深究。轉而扯到蕭寒楓身上,嬉笑起來。

原來中午時分,蕭寒楓在街上時碰到了一家姑娘,那姑娘居然使喚一名丫鬟過來。送給他一隻繡花鞋——

繡花鞋乃是姑娘家貼身穿戴之物,意義非凡,送鞋子給蕭寒楓,自然便有些私定終生的意思了。

當時恰好王復和席方平在場,兩人看得眼珠子都鼓起來了。

蕭寒楓樣貌老成,無論如何都算不上是個美男子,在大街上居然有姑娘送定情信物,這讓王復兩人情何以堪?當即追問起來,這才知道蕭寒楓和對方乃是舊識——以前蕭寒楓曾經去過姑娘家替她畫肖像,並且畫過三回。

這三畫。僦把姑娘家的心給畫走了。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王復兩人釋然了,大為感嘆,說蕭寒楓走了狗屎運。得到了美人的青睞,或就此上演一出紅塵雅事云云。

蕭寒楓便漲紅了臉皮,說此事斷無可能,說女方乃是城東卞員外的掌上明珠,名叫凝然,小名“胭脂”。乃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其父卞員外為醫者,在杏林中享有盛譽,眼界甚高,一直想把女兒嫁到豪門大族裡去,佔鳳於朱門。只是目前還沒有合適的對象,女兒才待字閨中而已。

而蕭寒楓出身貧寒,又只是一介平凡書泩。正所謂門不當戶不對的,很不符合當下主流的婚配方式。

每每念及身份上的差距,蕭寒楓便有自卑之感。不過他還是接受了對方送來的繡花鞋,藏在懷裡,心想就算最後事不成,但還能當做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聽到了這件事,陳劍臣呵呵一笑,拱手恭喜蕭寒楓,弄得這個“蕭春宮”再度紅臉。看得出來,他對於那胭脂亦是很有好感的。然而如斯事情,外人實在不好插口乾涉。

四人談笑著,不用多久就到了遛鳥樓。

王復早在裡面訂好了雅間,人來到,酒菜片刻間便上桌,很是豐富。然後四名姿色不錯的姑娘各執樂器走進來,開始輪番演奏。一時間管弦悠揚,歌聲渺渺,其樂融融。一女錶演之時,其他三女則笑語晏晏地走上來夾菜敬酒。

對於這般的飲食氛圍,陳劍臣並不怎麼習慣,簡單地說有些放不開,畢竟平生第一回,生澀得很。

況且,身後還站著一個嬰寧呢。

王復等人將嬰寧視為普通的書童,不怎麼在意,陳劍臣卻不能。加上他生性淡泊,本就不喜在風月紅粉中打滾,還是正襟危坐地大快朵頤的好。

“哎呦,王公子你有陣子沒來了,當罰三杯哦!”

人未到,聲先來,一個滿面撲粉的老鴇手裡搖著一把小團扇,一步三搖的走進來,臉上不但堆滿了脂粉,更堆滿了笑容:“席公子,蕭公子,你們好……咦,這位公子倒面生得很,難道是第一次來的,王公子可否給介紹介紹?”

婦人的目光很是毒辣,一圈兒下來已把酒桌上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笑容滿臉,一番話中將其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本事盡顯無遺。

王復笑道:“王媽媽,這位乃是陳留仙陳公子,我們書院的廩生。”陳劍臣進學國子監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確定,卻不好亮這一層身份出來。否則的話,定能使得這老鴇刮目相看。

對於這個名字,那王媽媽卻是不曾聽聞過的,只當是王復的同窗,雖然有個廩生身份,但在她眼內也不算有什麼了不起。看其衣著樸素,料想不會有什麼來頭。然而她常在歡場周旋,內心真實想法絕不會輕易顯現於臉上,笑道:“原來是陳公子,難得前來捧場,日後可得多多來哦,來,我敬你一杯。”

説著,就很熟練地倒了兩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則遞給陳劍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劍臣倒沒有多加推諉,接過酒杯就喝了。

王媽媽是個大忙人,敬完一圈酒後就笑瞇瞇著出去了,要到別的雅間去趕場——拉攏客人,都是身為老鴇的基本功夫。畢竟青樓作為標準得服務行業,服務態度不可或缺。

“陳公子,雅翠也敬你一杯。”

四位姑娘中,其中一個身材高挑,長著一對水汪汪桃花眼的,一陣香風地來到陳劍臣身前,舉手卻只倒出一杯酒來。先自己抿了一口,然後將酒杯遞過來。媚眼如絲,勾勾的盯著陳劍臣。

此女善於觀察,看起來陳劍臣年紀最少,但在王復等三人中,居然都隱隱以他為首的樣子,實在有些奇怪。不禁多觀察了陳劍臣一番,竟越看越是中意:少年劍眉朗目,鼻子隆準,英氣中不失文雅,書卷氣內又裹挾著一股極其沉穩的氣質,在讀書人當中可謂鶴立雞群的存在,真美男子也。

最難得的是,看其模樣,彷彿第一次來歡場,可是難得一見的“童子雞”級別的,不由便動了些小心思。

她向陳劍臣敬酒,自己先抿了一口,再將酒杯遞給陳劍臣。這可是有個名堂,叫做“留情酒”。説白了,就是說喝了這杯酒,晚上便請公子留下過夜吧——當然,情歸情,該給的過夜費還是要給的。

王復三人算是老鳥了,尤其王復,在遛鳥樓中也稱得上是一位常客,vip級別的金主,否則那王媽媽哪裡會專門來雅間敬酒?他們自是明白小翠這一杯酒的涵義,紛紛起哄。

要知道今天王復請來雅間彈奏歌舞助興的四位姑娘,個個青春貌美,都有些身份,層次不低,等閑時候要包她們過夜,還得費一番周折,灑下許多銀子才行。眼下陳劍臣一聲不吭的,雅翠就自薦枕席了,當真是人與人之間有差距啊。

陳劍臣雖然不明白什麼“留情酒”,可對於其中的曖昧自是了解的,不禁一皺眉毛,正想著要用個什麼方法推了去。

“公子,請喝酒!”

那雅翠見到陳劍臣面現窘迫之色,心中莫名啲歡喜,於是更進一步,挺起鼓鼓的胸膛,幾乎要湊到陳劍臣的面前去了,臀部扭出一道蜿蜒的曲線,準備等陳劍臣喝了這杯留情酒,就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去。

“哎呀!”

她心頭的小心思剛湧起,手腕莫名其妙的一抖,而且是詭異的往後抖的,剩下的大半杯酒全部潑了出來,淋漓的倒在她自己的胸口處,把胸襟全部打濕了。

在此過程中,可沒有任何東西觸碰到她的手,卻不知為何她會如此不小心。不說別人,就連她自己都是一頭霧水,趕緊用手摀住打濕的胸口,嬌聲道:“陳公子,酒水沒有潑濺到你吧。”

這一句話,還是顯示出作為一位訓練有素的“服務人員”的素質來。

陳劍臣彷彿已聽到了後面嬰寧惡作劇般的笑聲,表面不動聲色,道:“我沒事。”

“那妾身先去換一身衣衫……”

微微垂著頭,走出去了。

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小風波而已,並不會影響大家的興致,倒是忽然間門外傳來的一聲爆喝,一下子把諸人飲酒作樂的情緒全部打爛了:“什麼?你說那魯公女從良​​了?”

這一聲喝,猶如霹靂一響,就算雅間關住了門,但本來就差勁的隔音效果,哪裡聽不到?

答話的是那老鴇王媽媽的聲音:“稟告宋幫主,魯公女真得在年前就從良離開本樓了,妾身如何敢欺瞞幫主?”

她的聲音帶著顫音,先前的大方從容無影無蹤,很是畏懼的樣子。

“哼,你敢讓她從良,可曾問過本幫主?”

聲音霸道,說出來的話,更是霸道。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9:22
第兩百零五章:妄為



外面的言語涉及魯惜約,不但陳劍臣,就連王復等人都豎起了耳朵聽,然後把目光投向陳劍臣那邊,生怕他會發怒暴起,出去與人爭執。

對方雖然看不見面目,但聲音奇大,似打雷,霸氣十足,況且自稱什麼“幫主”,一聽就知道不是善類,乃是江湖中的人物。

這些人物,往往就是“亡命之徒”的代名詞。

這天下間有朝廷,怎麼會沒有江湖?

但所謂江湖,絕非武俠小說所寫的那樣,門派林立,佔據名山大澤,永不止休地進行正邪相爭之類的,卻是更接近現代的拉幫結社,盤踞在各大州府之中,控制經營各類的生意,收取保護費等等,自免不得作出許多橫行霸道的事情來。

龍蛇混集,黑白通吃,遇到這些人物,尋常百姓哪裡敢聲張,大部分都是忍氣吞聲了事,惹不起盡量躲開就是了。

那王媽媽道:“宋幫主,妾身也不願意讓她從良啊,無奈當初這丫頭死活不肯簽訂賣身契,我怕把她逼急了會一拍兩散,就暫且答應收留她下來。想著慢慢磨掉她的性子,耗得幾年她就會屈從了。熟料年前她說回去祭拜爹娘,再回來時就提出跳出合約了……”

魯惜約跳出合約,一方面佔了理,另一方面也是付出了大量的錢財,這才換得一個自由身,到城中開金針齋。

宋幫主冷哼一聲:“王媽媽,當初本幫主離開江州之時可是對你說過的,這魯公女本幫主要定了。”

王媽媽噤若寒蟬,不敢搭聲——這宋幫主單名叫“崇”,乃是北方虎豹盟的副幫主,武功高強,可裂石開碑,殺人如麻,正是噩夢般的人物,招惹到他等於是招惹到了閻羅王,簡直自尋死路。

宋幫主又冷聲問:“如今那魯公女在什麼地方?”

宋幫主一愣,失笑道:“不做婊子​​改做大夫了,倒是有趣得很。正好,待本幫主去見識一番,看她能有什麼本事,能走得出我的五指心。”

說完,大踏步走了。

那王媽媽如釋重負的拍拍胸口,噓一口氣:“嚇死我了……”

雅間內,陳劍臣霍然而起。

王復瞧得明白,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把他抱住:“留仙莫要沖動,我們報官吧。”

蕭寒楓也開口勸道:“就是,留仙學長,你現在深得學政大人青睞,不如直接請大人出面的為好,諒那廝也不敢輕舉妄動。”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在他們看來,陳劍臣始終是一個斯文讀書人,要他和江湖人正面沖突打交道的話,那不等於秀才遇到兵了嗎?會吃大虧的。

陳劍臣拉開王復的手,道:“報官的事情再說,現在人家可是打到家門口了,自得去'接待'才行。”

他說得云淡風輕的,但內心已動了真怒。對方辱及魯惜約,就是辱及他,叔可忍嬸不可忍,別說那宋幫主不放在他眼內,就算很厲害又如何?陳劍臣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邁步開門,帶著嬰寧就走出去了。

房間內王復三人面面相覷,蕭寒楓一跺腳,失聲叫道:“這該如何是好?”

三人之中算席方平最為冷靜,他可是見識過陳劍臣能進入地府,能和地府山神拼鬥的手段,道:“不如我們先跟上去看看吧,留仙不是莽撞之人,料必會有解決的方法。”

於是三人也匆忙離席,緊跟陳劍臣而去了。

今天,正是個艷陽天,雖然近黃昏,太陽西斜了下去,但仍煌煌的發出燦爛的光線來,染得半天霞紅,煞是美麗。

庭院中,魯惜約托著下巴,看得這一副肅穆輝煌的日暮之境,不禁有些癡了,思緒雲遊天外:再過得一段日子,自己就能嫁入陳家了……多時的對門相望,終於得償所願,這就是幸福,而且是一輩子的幸福。

想到這,她嘴角微微地彎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別有引人入勝的一番韻味。魯惜約本就是長著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此時更是顯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心有所託,充滿愛戀的女子,本就是容光煥發的。

其實一直以來,少女的要求就不算高。在蘇州之時,一顆軟弱無依的心早就託付了過去,簡簡單單的,哪怕對於陳劍臣的了解很是膚淺。但在這個盲婚啞嫁的世界,男女雙方的了解本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遠不可即。

然而有些人,只要見上一面,看上一眼,就能決定一輩子的了……

少女的思緒又飄到更遠的日子,飄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境:繁華忙碌的街道,川流不息,一個是乘轎經過、青樓裡的頭牌清倌人,一個是偶然喝醉了酒,落拓地在街邊坐下來歇息的少年書生,命運卻在那一刻就定格了下來。

現在,應該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吧。

嘴角的笑意霎那間猶如湖面被投了巨石,漣漪一下子就慢慢擴散起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

忽然間丫鬟翠兒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因為跑得急的緣故,絆倒了門檻上,差點摔倒。

魯惜約秀眉一蹙:“翠兒,怎麼啦?”

翠兒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到近前,道:“小姐,外、外面來了一群人,很兇。”

魯惜約一怔,脫口問:“都是些什麼人?”

翠兒搖著頭回答:“不知道,都是些五大八粗,兇神惡煞的漢子……嘩啦就沖進了前堂,拍打著桌子要小姐出去。”

聽到這些,魯惜約不禁吃了一驚,如此陣仗,少女哪裡經歷過?自從開起這金針齋,過程絕不算順坦,但都咬著牙過來了,沒料到好事將近之時,居然又鬧起這一出,難道老天爺就看不得自己稍稍順意嗎?

少女驀然一咬牙,明眸閃過一抹決裂的神色,舉步要走出去。

翠兒慌忙把她攔住:“小姐,你不能出去呀。”

那些粗蠻漢子個個氣勢兇悍,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沖進這金針齋,顯然就是為了魯惜約而來的,她一出去,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魯惜約面露苦笑:“翠兒,我不出去就能躲過去了嗎?”

這翠兒倒是伶俐,道:“小姐,要不我去尋個梯子來,你先爬墻出去到陳公子那裡躲一躲。”

想到陳劍臣,魯惜約一顆心莫名地沉穩了許多。翠兒便去尋梯子,只是醫館之中本就沒有添置這些家甚,根本找不到,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魯惜約忽道:“翠兒,我還是出去應付一下吧,免得珠兒在外面受難。”珠兒是她另一個隨身丫鬟,此時卻被扣留在了前廳。

“小姐!”

翠兒卻急得要哭出來了。

魯惜約撫摸著她的頭發:“翠兒不哭,不要怕,朗朗乾坤,他們定然不敢做出什麼不軌之事來。況且,事情鬧得這麼大,公子肯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說到這,平添幾分膽氣。

翠兒便止住惶恐之意,轉念一想也是。金針齋就在陳家對面,這些漢子沖進來,陳家的人肯定知道了,彼此一向交好,又是未來的親家,絕對不會坐視不理。雖然那陳公子是個讀書人,打不過對方,但能報官呀。

於是,兩人便壯起勇氣走出去,還沒有到外堂,就聽到怒喝聲:“你家小姐怎麼還不出來,惹得本幫主火起,一把火燒了這金針齋。”

聲音入耳,記憶裡一尊如鐵塔般威猛的影子驀然閃現出來,滿臉橫肉。那時候其是和江州縣衙的幾個大官坐在一起喝酒的。

魯惜約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如紙一般。

“砰!”

卻是外面摔了杯子,然後有女子的驚呼聲。

魯惜約心頭一亂,立刻沖了出去。

金針齋的前堂本就不寬,眼下坐了七、八條漢子,個個虎背熊腰的,頓時更顯得空間逼仄,無形中給予人一種煩悶得壓迫感。

當中一人,身高近乎兩米,一身爆炸般的肌肉撐得藍色的衣衫都包裹不住,雙目如銅鈴,光芒瑩瑩,光是被他瞪著,人就會油然生出畏縮之心。

地上瓷片零碎,散得到處都是。

魯惜約一出現,巨漢的目光就轉過去,盯得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大笑道:“小美人終於捨得出來了,那我們就走吧。”

少女強自壓制住內心的驚慌:“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眼裡就沒有王法了嗎?”

“哈哈哈!”

這句話卻引得一片嘩然的笑聲,巨漢的笑聲尤其大:“小美人說話端是風趣,快快隨本幫主走吧。”

伸手就去抓人。

他巴掌如蒲扇大,一爪探出,就算沒有用上武功,少女也是難以逃避的。

魯惜約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膽大妄為,在城府之中敢動手強搶民女,簡直無法無天了。慌亂之下,雖然堪堪躲掉了巨漢的爪子,但也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又引得眾漢子一片大笑——他們乃江湖草莽,根本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念頭,在他們看來,女人就是用來發洩的。

“你們,似乎很開心呀!”

猛然一聲冷冷的話語從門外穿入,隨著聲音,一個斯斯文文的書生走了進來。聲音冰冷,神色也是異樣的冷靜,眸子漆黑如星辰。不知怎的,被他看了一眼,那些恣意狂妄的笑聲就像被刀子砍斷了一樣,驟然從中間斷掉。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9:27
第兩百零六章:黑白



“你們,似乎很開心呀。”

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狂妄的笑聲頓時停歇,本來摔倒在地的魯惜約全身湧起一股力氣,迅速爬起,沖出來,躲在陳劍臣的身後。

“嗯?”

巨漢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出現的少年,皮笑肉不笑地道:“想不到居然有人會出來當英雄,你是什麼人?”

在他看來,魯惜約以前不過是青樓裡的清倌人,從良後斷無什麼靠山,至於街坊鄰居什麼的,更不敢輕易出頭。

世有強盜,有惡人,可陳劍臣也沒想到對方膽大妄為至極,在城府中就敢動手擄掠婦女,在這種人面前,王法竟脆弱如紙,一點約束作用都沒有,幸好自己回來得及時,否則還不知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這些人,身後肯定有著不同凡響的官府勢力撐腰。

對於其中的彎彎道道,兩世為人的陳劍臣比誰都看得清楚,不外乎黑白混雜,權財交易之類的。

“我是她的丈夫,你說我是什麼人?”

陳劍臣一手拉住魯惜約的手,昂然回答。

少女的手細滑嬌嫩,柔弱無骨,或者是因為受了驚嚇的緣故,很冷。冷得陳劍臣有些心疼——當彼此的關系在名分上確定了下來,就不會再刻意的掩飾,以及畏縮。

被陳劍臣的大手握住,魯惜約的心神很快就平定下來,同樣的抬起頭,甚至敢以露出了憤怒的目光,要通過如斯方式來證明自己: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和男人將會同仇敵愾。生死與共。

巨漢微微一愕。忽而怒道:“小子信口開河,小美人身形婀娜,面皮未開,眉毛不散,分明還是處子之身,哪裡來的丈夫?本幫主奉勸你一句,還是不要多管閑事強出頭的好。”

此時莫三娘和王復三個,以及一幫街坊鄰居都聞訊趕了過來。不過一般鄰居們都圍得比較遠。只是抱著一種看熱鬧的態度觀望事態發展。

“官差大哥,就是他們要搶人!”

這時候,阿寶帶著四名巡邏的官差走了過來。

阿寶也是敏慧,第一時間聽到風聲後就趕緊去找官差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內,哪裡來的賊子竟敢強搶民女,速速給……咦,這不是宋協管宋大人嗎?”

走進屋子,官差中一個年紀稍大的率先一聲大喝,可隨即就看見了鐵塔般的巨漢。威風凜凜的臺詞立刻中斷改變,連忙稱呼起來,活脫脫變色龍。

巨漢卻不認識他,濃眉一皺:“你是?”

那官差陪著笑道:“宋大人貴人多忘事。自然記不知小的了。昨天大人在和王總兵喝酒,我就在邊上站著的。”

兩邊一搭訕,笑哈哈,味道全然變了。見到官差一副奴顏婢膝的模樣,瞎子都知道怎麼回事了。加上稱呼對方為“大人”,難道說他還是個官?

阿寶一愣神。脫口道:“官差大哥,你們這是……”

那官差面色一沉,官威十足地道:“你這丫頭好不胡鬧,這位宋幫主乃是剛剛上任的州府協管大人,怎麼會是強盜?”

原來前一段時間江州暴雨不斷,鑒江河河堤大有決堤的危險。這一決堤,水淹千里。不知會有多少村莊受災。到了那時候,災民如蝗,就會湧入江州城中討飯吃。災​​民多了,江州的治安就大成問題,於是江州張知州靈機一動,上奏朝廷,特申請要從民間招募青壯,成立城府協管隊伍,專門負責安頓災民,維持秩序,以及從事整頓市容工作等。

於是,本來虎豹盟的副幫主宋崇搖身一變,就從一個江湖人變成了官。至於到底是怎麼變的,卻不足為外人道也,反正就那麼回事,和金錢脫不開關系。以前常說“學而優則仕”,現在該說“錢而多則仕”了。

錢財可通神,何況買官?

“宋大人,你是來這裡視察工作的吧。”

那官差察言觀色,心思玲瓏,登時一個軟梯子遞過去。

協管一職,從八品而已,芝麻綠豆的小官,可手裡的權力不小,負責江州城府的民生秩序。而不管什麼樣的,凡是和“民生”掛鉤的,定然會財源滾滾。加上宋崇出身威猛霸道,往高處說那是江湖高手,往低處說就是一流氓地痞。但不管如何,這樣的人都是他一個小小的官差所能得罪得起得。

不能得罪,就要多拍拍馬屁。

果然,宋崇哈哈一笑:“不錯,本幫主、本大人上任伊始,自然得四處走走,了解地方人情,不料來到這金針齋,卻受到不法之徒的攻擊,居然敢拿杯子偷襲本大人。”

他一伸手,就指著地上許多破碎的瓷片。

此人身材高大,貌似粗橫,實則巧舌如簧,輕輕一句話,就把整件事請給顛倒過來說了。

魯惜約等無不又驚又怒,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在這方面,要她們和宋崇交鋒,簡直不堪一擊。

那官差頓時很配合地道:“還有這樣的事?襲擊朝廷命官,端是罪大惡極……”

陳劍臣突然哈哈一笑。

官差雙眼瞪起來:“你笑什麼?”

陳劍臣一攤手:“想笑就笑,難道還需要官差批準嗎?”

官差勃然色變:“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阻差辦公,料必不是什麼好人,先拿回去審問一番。”

他們都是辦差十幾年的老油條,對於扣帽子,混攪視聽的勾當早已不知多熟了,張口就是一套。

說完,一揮手,兩個官差就要拿著鐵鏈動手了。

“你們敢!”

陳劍臣舌綻春雷,先在氣勢上鎮住對方:“你們不問黑白是非,胡亂捉人,也配當差嗎?”

見他氣勢凜然,沒有絲毫怯弱之意,官差們一時間還真不敢胡亂下手了。

此時王復、席方平和蕭寒楓都沖了上來,和陳劍臣並肩站立在一起:“我們乃是明華書院的生員,有功名在身,你們不得隨便​​拿人。”

王復又道:“你們可知道他是誰?他乃是顧學政顧大人的得意門生陳劍臣。”

顧惜朝和陳劍臣之間眼下雖然沒有師生之實,但既然和橫渠先生聯名推薦其進國子監,已相當默認陳劍臣為門生了。

呃……

官差們畢竟不是黑衫衛,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加上王復又抬出了顧學政的名頭來,不由大是躊躇。

宋崇雙眸精光閃過,心中已有決斷,哼了聲:“本大人不和你們計較。”一甩手,率先走了出去。臨近到門口,霍然回首,對著陳劍臣道:

“陳秀才,你這娘子長得如此標致水靈,可得看緊點,免得哪一天就不見了。哈哈哈!”

留下一番場面式的大笑,揚長而去了。

他一走,那些彪悍的大漢以及官差們當然跟隨其後地離去了。

離去之時,那領頭的官差還朝陳劍臣一抱拳,卻是打著“萬事留一線”的主意,要知道他日如果陳劍臣高中,榜上題名,要清算舊賬的話,他們可要倒霉了。

身為最下層的官吏,搖頭草才是最適合的定位。說起來要搖來搖去,端是很辛苦的。

陳劍臣抱拳對王復三人道:“多謝大家仗義說話。”

三人連忙還禮。

王復道:“留仙你這是說什麼話,愚兄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難道能坐視你被別人欺辱不成?”

席方平又道:“留仙大恩,方平沒齒難忘,就算要動手,我也會擼起袖子上來幫忙的。”

蕭寒楓亦道:“可不是?學長有難,我等如果畏懼不前,那真是枉讀聖賢書了。”

這時莫三娘慌張進來,拉著陳劍臣的手:“留仙,你沒事吧?”

陳劍臣微笑著道:“沒事。”

莫三娘嘆道:“怎麼莫名其妙會招惹到他們呢?”

民不與官鬥,一向根深蒂固,她屬於傳統式的婦女更是深受影響,說不擔憂根本不可能。

邊上魯惜約面容一緊,走出來道:“都是我的錯……”

陳劍臣一揮斷:“不關你的事,不要胡思亂想。時候不早了,做晚飯吃吧,我餓了。”

晚飯是在金針齋做的,下廚的是阿寶和翠兒,魯惜約想幫忙,只是她不曾做過這些事情,著實插不進手去,只急得眼淚兒在眼眶內打轉。

王復三人自是都留下來用膳,吃飽喝足後才告辭離去。離去之時,蕭寒楓一摸身上,面色頓時一變。

王復問:“寒楓,怎麼啦?”

蕭寒楓急道:“繡花鞋不見了。”

那繡花鞋,就是卞家小姐送給他的定情之物,本來貼身藏在懷內,不料現在卻沒了。

聽到他遺失了東西,眾人紛紛幫他尋找,可哪裡還找得著?不知掉落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者被別人揀走了。

繡花鞋丟失,蕭寒楓大為沮喪。雖然門戶之見注定他和卞家小姐有緣無份,可藏得一件對方的私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能擁靴而眠,慰藉相思,睹物思人一番。沒想到如今連鞋子都留不住,叫他如何不懊惱?

王復諸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很套路化地安慰他,然後提議結伴再去別的地方喝酒,要用酒水澆愁腸,卻被蕭寒楓拒絕了,他一個人滿懷心事的先行離去。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9:33
第兩百零七章:旖旎



“留仙,我是不是很沒用?”

月色灑落下來,庭院樹木婆娑,偶爾有風吹過,枝葉搖曳,在地面上烙下零碎的不規則的圖形。

金針齋後院中有一個小小的亭子,亭中陳劍臣和魯惜約相依而坐,任由月光沐浴在身上。

少女神色迷茫,呆呆地仰著頭,眼神空空的,彷彿沒有焦點:“可我真得很努力很努力的了,但為什麼有些事情怎麼都避不開,逃不掉?”

念及白天的遭遇,心有餘悸,許許多多復雜的情緒糾結到了一塊,理不清,找不到答案。

這一次,又是陳劍臣挺身而出,為了她而得罪了黑白通吃的宋崇,於是在少女的心中,覺得自己完全成為了陳劍臣的累贅,一直在拖累他,而無任何的助力建樹,哪怕想親自下廚做個小菜來表示心意都做不到。

她閱人多矣,了解像宋崇這一類人,官不官,匪不匪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什麼手段都會施展而出。今天得罪了他,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不顧一切報復打擊,稍不小心,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莫名的,魯惜約又想起那仇人李逸風。只是相比李逸風,宋崇卻更霸道,更不擇手段,更難以應付。

這一次,沒有了皇甫父女的臂助幫忙,留仙還能化險為夷嗎?如果他受到了什麼傷害,就是自己害了陳劍臣。

坊間已有不少的議論響起,很自然又翻起她那清倌人的卑賤出身,隱隱間把她形容成了只會“招蜂惹蝶”的害人精……

這些非議。大都出自婦女之口;而那些婦女,其中不少人都曾接受過魯惜約的針灸治療,可以說是她的病人。

然而事端一起,流言蜚語滿天飛,婦女們所記的就不再是少女精湛的醫術,以及解除她們病痛的恩惠了,更多的卻是心中湧起的妒忌。

這些妒忌,既源於少女的美貌,也來自婦女對於丈夫們每當經過金針齋時都會偷看幾眼的干醋!

魯惜約聳然發現,不管她如何的與人為善。如何的救死扶傷,但出身青樓的污點始終洗脫不去。一直都像大山般沉甸甸地壓在自己身上。

原來所謂“​​從良”,只是一件笑話。

這林林種種,從根本上動搖了少女的信念,由於價值觀上的自我否定。而產生出許多自卑自憐的負面情緒,乃至於開始思索“生存有無必要”那一類近乎要輕生的念頭了。

“留仙,不如你去和伯母說,把我們的婚事退了吧。”

縱然百般不願,但還是說出了這一句。月光內,有晶瑩的淚水悄悄滑落——莫三娘出身鄉野,性子淳樸。不去計較那些閑言碎語,可魯惜約本身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陳劍臣驀然伸出手去,輕輕覆蓋住少女的額頭。

魯惜約覺得奇怪,問:“留仙。你這是……”

“你沒有發燒。”

陳劍臣很認真地道。

魯惜約輕輕咬著紅唇:“我當然沒有發燒。”

“所以你不該說胡話。”

陳劍臣與她面對面,四目相對,一字字地說道。

“我……”

餘下的話還沒有說出去就被陳劍臣給堵住了,堵上來的是少年的嘴。

陳劍臣的這一記堪稱狂野的動作,徹底把少女驚住了,只覺得自己的紅唇被吻住,腦海嗡的一響,霎時變得空白——

要知道。以往陳劍臣給予她的印象,都是文雅而且禮貌的。

禮貌得近乎冷漠。總是若即若離,更不曾做過什麼超越禮儀的事情來。哪怕第一次擁抱,都能感覺到這書生全身肌肉因為緊張而繃緊。

如此生澀的反應讓少女既感到喜歡,又覺得尷尬,總像是自己在主動勾引他一樣,常常讓內心有一股莫名的內疚感。同時對於陳劍臣“不開竅”般的榆木疙瘩表現有些嗔惱,會埋怨他不解風情……

但眼下,今晚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來得突兀而且迅猛。猛烈到魯惜約都不知如何面對是好,沒有絲毫的思想準備,坐在那兒任由陳劍臣予取予求,自己反而變成了一個木頭人。

彷彿過去了很久很久,又彷佛只是短短一瞬間,唇合,唇分。

陳劍臣繼續看著她,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有點小得意,又有點小可惡:“現在,你不會再提什麼退婚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你的清白都被我奪去了,就是我的人了。

魯惜約整個人怔住,兩片紅霞卻早已飛上了雙頰,燒得一顆心都在砰砰砰地亂跳,腦子亂糟糟的,基本喪失了組織言語的思維能力。

她固然出身青樓,見過許許多多“兒童不宜”的情景場面,可作為一個清清白白的清倌人,時至今晚這一刻,她才深刻體會到:沒吃過豬肉就是沒吃過豬肉,就算天天望著豬跑,都是不可替代的。

第一次的滋味,很眩暈,很奇怪,就像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一樣……並且,還很想嘗試第二次呢。

其實陳劍臣也想。

他本就不是這個世界培養出來的謙謙公子,講究“發乎情,止乎禮”什麼的,一言以蔽之:想好了就去做!

亭子內的氣氛似乎突然凝固了起來。

許久,魯惜約終於適應了過來,鼓起勇氣問道:“留仙,你真不是因為可憐我同情我才答應我們的婚事的?”

陳劍臣一聳肩:“你又開始說胡話了,難道還需要治療一次?”

剛才那雙唇結合的親暱居然被他當做是治療,少女不禁一跺腳:“哪裡……我是真得很想知道。”

陳劍臣穩穩地抓住她的手,斬釘切鐵地道:“不是。”

少女嬌軀一顫,晶瑩的淚珠不住地往下掉,然後整個人撲進了陳劍臣的懷裡,她抱得是那麼的緊,幾乎想要把自己的身軀揉進陳劍臣的體內,合為一體。

時值夏天,天氣頗熱,大家的衣服穿得都有些單薄,如此親密的擁抱,衣衫似乎都失去了膈膜的作用。陳劍臣頓時感到嬌軀如火,無時不刻不在灼燒著,尤其少女的雙峰,正要命地頂著自己的鎖骨處,甚至能親切感受到兩點的凸起……

少年人血氣方剛,何況駕馭強壯的身體的是一個現代化的靈魂?

劍及覆及,一雙大手早已繞過去覆上那極富彈性的翹臀之上。

敏感地帶受襲,魯惜約全身一抖,頓時軟了下來,變得整個人都掛在了陳劍臣的身上,吐氣如蘭,媚眼若絲。

面對這一副千嬌百媚的姿態,陳劍臣內心隱藏著的那頭猛虎終於被徹底引動,右手一翻,已從衣衫間的空當裡鉆進去,非常準確地握住一團柔膩。手感如牛奶般絲滑,彈性十足。

要害被抓,少女一聲嚶嚀,小嘴微微地張開著……

“小姐,我可以過來嗎?”

就在一發不可收拾之際,丫鬟翠兒的聲音很不合時宜地響起。

嗯……

魯惜約趕緊脫身開去,本想站起來,可全身怯弱無力,只能保持坐著的姿態,一張臉早就像熟透的蘋果,低著頭,卻連有些凌亂的衣衫都沒有整理。看上去,倒像被人捉住偷情的可憐兒。

陳劍臣乾咳一聲,問:“嗯,怎麼啦?”

“回稟公子,蓮子羹做好了,正準備端過來給你和小姐吃。”

“那端過來吧。”

很快,翠兒就端了兩碗蓮子羹放到亭子中間的石桌上,偷眼看了看螓首低垂的小姐,不由抿嘴一笑,然後很識趣地又離開了。

她走後,魯惜約才敢抬起頭,兩頰紅暈未散,白了陳劍臣一眼:“沒想到你這麼壞。”神情似嗔似喜,風情無限。

引得陳劍臣內心又是一陣躁動,這種嬌媚的女兒情態,對於正常的男人實在太具有殺傷力了,雙臂一伸,又將少女擁入懷裡,就要上下其手。

“留仙,留到我們大婚那一天好嗎?”

少女忽然說道。

陳劍臣一愣,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雙手不再亂動,道:“嗯,好吧。”

“如果你真想要,我也是可以的。”

生怕男人會生氣,魯惜約馬上補一句。

陳劍臣昂然道:“你看我像是那種急色之徒嗎?”

魯惜約咬牙一笑,瞥了一眼男人隆起如蛇的某處,臉色不禁又緋紅而起。

陳劍臣自是意識到了己身的變化,可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平息,自己眼下更沒有那“要硬就硬,要軟就軟”的莫大本事。他修煉的是正氣,不是四大皆空的禪理,也不是古井無波的道法,更不是存天理滅人欲死板教條。正氣就是正氣,聰明正直,但對於正常的人道需求是不會產生什麼影響的。

“你一定很難受吧。”

“有點。”

“那我幫你。”

怎麼幫?

陳劍臣還來不及發問,少女就乖巧地俯身下來,纖手輕撥,解開了褲腰帶。隨即陳劍臣就感到自己那一根火熱被一處濕潤溫和的所在所容納了進去……

一時間,嬌喘細細,旖旎無限。就連天上的明月都似乎感到害羞了,悄悄躲到了雲層裡。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19:39
第兩百零八章:坦白



返回家中,莫三娘還沒有睡,見到他回來了便問道:“留仙,惜約沒事了吧?”

陳劍臣回答:“孩兒已好生安慰了她一番,沒什麼事了。”其實這句話應該掉回頭講才比較符合實情,不過有些事情本屬於兩個人的私隱,自不能公之於眾。

“那就好。”

莫三娘一聲嘆息。

對於聰慧伶俐的魯惜約,她是甚為喜歡的,否則也不會主動替兒子去撮合提親。沒想到憑空生出這一樁事來,莫名的出現了一片陰霾,不擔憂就是假的

“那你呢?”

陳劍臣一怔:“孩兒能有什麼事?”

莫三娘道:“那惡人可是官來著。”

一“官”字,巍巍然,壓在平民百姓頭頂上數千年,積威不知多少時代,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們的心坎上,等閑不敢觸犯。

陳劍臣微笑道:“母親多慮了,孩兒有秀才功名在身,哪怕他是官也不能輕易做手腳。況且,學政大人推薦孩兒進讀國子監,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他說得是實情,但更多的是要安撫母親的情緒。其實有些事遠比表面上復雜,三言兩語難以解釋清楚,還不如不解釋,以免母親更加的擔心。

學政大人的面子果然夠大,莫三娘果然顯露出了輕鬆的神情來:“這樣就好……”又說了些閑話,就讓陳劍臣回書房中了。

嬰寧在書房,本來阿寶也在的,可她知道陳劍臣回來後。先是出來見禮。然後就去煮夜宵去了。

夜宵是三碗雞粥,面上撒幾粒蔥花,香噴噴的。

三碗粥,陳劍臣一碗,阿寶自己一碗,嬰寧一碗,三者都稀里嘩啦地吃著,尤其嬰寧。吃得那一個快,到最後,一粒米都沒有剩下,眼巴巴地瞧著陳劍臣,似乎還想吃。

“諾,給你。”

陳劍臣遞過來的是一隻雞腿,不大,有些纖細的模樣。嬰寧頓時笑意盈盈,一雙眼睛瞇成了月牙,毫不客氣地接過。放進嘴巴里。

“留仙哥……”

阿寶有些急了——這雞腿,可是她特意留出來,給陳劍臣補身子的,怎麼隨便能給嬰寧吃了呢?

對於陳劍臣和嬰寧之間的關系。阿寶早就感到有些奇怪,本來只覺得是留仙哥為人隨和的原因,不講架子。然而不管如何,再怎麼平易近人,主人始終還是主人,書童畢竟是書童。如何能親和到這個地步呢?

陳劍臣一擺手,示意道:“阿寶,時到如今,有些事情該是告訴你了。嗯,你能保守住秘密嗎?”

阿寶精神一震,覺得留仙哥從不曾這般鄭重地和自己說話,一種被信任的熱血直沖頭腦。馬上道:“留仙哥,​​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打死我也不說。”

聽她說得趣緻,陳劍臣啞然失笑:“倒也不必如此隆重,其實這個秘密是關乎嬰寧身份的。”

呃……

小狐貍耳朵一豎,好奇地望過來。

阿寶更覺得納悶,搔搔頭,問:“嬰寧的身份?”

當初陳劍臣帶嬰寧回來,編造了一個藉口,說嬰寧是個父母雙亡、無家可歸的可憐孤兒云云,很是淒涼動人,難道另有玄機?

陳劍臣稍一停頓,緩緩道:“其實嬰寧和你一樣,都是女孩子。”

經過一番仔細思量,他覺得還是把一些事實說出來的為好,坦白開了,以後就無需再遮遮掩掩的,或者會引起莫名其妙的誤會來。

“女的?”

阿寶吃驚地掩住了嘴巴,生怕會驚叫出聲。

那邊嬰寧立刻就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站起來,略施手段,身體就發生了某些奇妙的變化。

高度還是那般高,只是腰更細了,胸前閃現出了山巒的規模,臉型更加柔和,白白凈凈的一張瓜子臉顯露無遺,雙眸如水,顧盼間自有媚意橫生,雖然極為內斂,卻更增添了一種引人入勝的韻味。

包頭的頭巾扯開,長發如瀑,可不是一個俏生生的可人兒嗎?

阿寶看得目瞪口呆:俊俏小書童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子來,真像變戲法一般。

她上下左右反復地打量著嬰寧,心頭有許多的念頭掠過,以前感到的疑惑盡皆化解而開:嬰寧不但是女兒身,而且是漂亮到了頂點的女兒身,看上去雖然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但身體彷彿全長開了,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難言的嬌媚魅力。

這種魅力,純屬天然而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扭捏造作。隨便的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就流露了出來。

怪不得留仙哥和她如此親暱,原來如此……

想到某個可能性,阿寶心中有莫名的酸楚苦澀湧起。

陳劍臣似乎看透了她此刻的心情,乾咳一聲,又道:“阿寶,嬰寧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會法術的,並且一直負責保護我。”

一個接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放出來,阿寶那小小的心靈完全承受不住,反應不過來。

嬰寧盈盈一笑,走來拉起阿寶的手:“阿寶你別聽公子瞎說……公子可是嬰寧的救命恩人,沒有他,我早被狼吃了。”

說著,立刻想起當初在楓山被窮兇極惡的狼妖追殺不休的情景,如果當時沒有遇見陳劍臣,又或者陳劍臣沒有挺身而出,那她真有很大的可能被狼妖一口吃掉了。

阿寶越聽越有些糊塗,難以弄清楚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於是嬰寧整理好思路,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

當然,同樣是經過一定的改動。當初那還沒有凝練出金丹無法化形的小狐貍身份被替換掉了。

如果讓阿寶知道她是狐貍精所化,只怕當場就會暈倒吧。畢竟人的接受能力,會有一定的範疇,超越太多,往往導致不可承受的後果。

半餉之後,阿寶忽問:“可留仙哥說你會法術?”

嬰寧回答:“是會那麼一點啦……不是說了嗎?我奉師父之命出來採藥,不料遇到了餓狼,那時候我修為很淺,打不過。”

阿寶終於有些搞清楚了,慢慢消化著其中的細節問題,又問:“留仙哥,​​這件事情不能讓乾娘知道嗎?”

陳劍臣略一沉吟,道:“還是先不說吧,免得母親又會胡思亂想。”

常年伴隨兒子左右,鋪床疊被,磨墨送筆的貼身伴讀小書童突然變成了女的,莫三娘不多想才怪。

嬰寧忽道:“公子,嬰寧覺得還是該和夫人說一說吧。這般欺瞞著她,我覺得過意不去呢。”

“嗯。”

陳劍臣想了想,覺得嬰寧所言有理,其實只要瞞住了主要的關乎狐貍精身份的內容,其他事情莫三娘知道與否都不算太重要了。

既然決定坦白,那就趁熱打鐵,徑直來到莫三娘房間去請安開說。

此時莫三娘還沒有睡,正坐在椅子上做針線,待聽到嬰寧是女兒身的真相,以及看到她的真容後,自是免不了好一陣驚詫。不過說也奇怪,她接受的能力反而比阿寶要好,很快就有些責備地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愛折騰,搞這奇離古怪的事情。”

陳劍臣暴汗:“稟告母親,嬰寧既為書童,伴隨孩兒左右,若不作男裝喬扮只怕會滋生出許多的麻煩來。”

莫三娘笑道:“我只是怪你一直沒有說出真相來,其實這有什麼好隱瞞的呢。知曉嬰寧和阿寶一樣為女兒身,母親我只會更高興。”

一雙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嬰寧,越看越中意,心道:還以為兒子一心只顧著讀書,無暇談及男女私情,現在看來卻是紅袖添香,自有福氣。嗯,嬰寧一直伴隨兒子左右,難道他們已經……

想到這,陳母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反而心花怒放,看小狐貍的眼光立刻升級,變成了看媳婦的眼光了。

——在這個古社會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倒不是說這就是對的,而是國情如此。只娶一個老婆的並不是說他有多專一,而是因為這個男人沒有本事沒有經濟能力娶多幾個回家。

當然,事有例外,也會有些忠貞不二的模範事跡流傳於世,不過實在很稀罕,改變不了主流規則。

故而,在莫三娘眼中,陳劍臣能取得多名女子的青睞,是兒子有能耐。更何況,無論是魯惜約還是嬰寧,都有著傾國傾城的容顏,像畫中仙女一樣,非常討人喜歡,有這樣的少女做媳婦,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於是笑吟吟的,就從手腕褪下一隻玉鐲子來,道:“嬰寧,這是我給你的一個見面禮,雖然不甚貴重,但也算一番心意。如果你不嫌棄,以後就叫我一聲娘了。”

“娘!”

嬰寧很自然就叫了出來——她本為不開化的一隻小狐貍,在山間森林裡懵懵懂懂地生活著,饑吃野果渴飲泉。後來機緣巧合,偶然得了道統,開竅成妖,卻一直嚮往人間紅塵的生活,於是刻苦自學,讀書識文。

在這個過程中,對於百姓人家的溫馨氛圍,嬰寧十分羨慕,總幻想自己也會有父母,有姐妹,一家團圓在一起,吃飯,幹活,嬉戲歡笑,其樂融融的。

現在,她終於擁有了這麼一個家。
dj20342 發表於 2012-7-10 20:31
第兩百零九章:橫禍



坦白身份後,嬰寧還作俊俏書童打扮,不過不管她膩在書房中和陳劍臣呆在一起多久時間,莫三娘和阿寶都不會再投以奇怪的目光了。

第二天,陳劍臣早早起床,習慣性地開始進行一番新式鍛煉,出得一身汗水,然後再度沐浴更衣。

舒服地躺在清涼的水中,他閉著眼睛,開始思考一些無法逃避的問題——進讀國子監估計問題不大,但起碼要等到三個月後才能接到朝廷正式的批準書;而眼下卻另外有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好。

亂世將至已是不爭的事實,一場前所未見,難以預料的暴風雨一觸即發,自己的實力雖然有所增長,但距離“安全線”還是有不短的差距。

先說三立真章,固然已凝就出了全部的九百九十九道正氣,“立言”境界大成,可遲遲無法突破到立功之境。中間始終隔著一層薄膜,無法跨過去,直白地說,練功練到了瓶頸處了。

立功不成,就難以打破正氣的局限性,無法發揮大用。

再而,陳劍臣肉身上的短板越發明顯。

吃過神奇的大羅果,堅持不斷的鍛煉,他身體已算十分強壯,不說往下和其他書生秀才比較,哪怕與一般武者比起來,也是能占得上風優勢的。

然而人不能目光短淺地自我滿足,而應該看長遠點,看高處。

昨天和那鐵塔般的宋崇正面對持,當時陳劍臣感受到了一股極為不舒服的壓迫感。他相信。如果巨漢突然發難。他絕對不是對手,只怕被對方一拳就轟飛了。

高手,絕對的高手。

對於武林高手,陳劍臣之前接觸過聶小倩同門四人。不過當時彼此都在同一條戰壕內,互相沒有敵意,自然感受不到他們的鋒芒。

宋崇不同,他盯著陳劍臣的目光,似乎想直接通過眼神來殺死他一般。陳劍臣之所以敢於和他針鋒相對的原因。一方面固然因為性子不屈,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嬰寧站在他後面。

雖然說出來有些吃軟飯的嫌疑,可毋庸置疑,一直以來小狐貍都給予了他許多的幫助,以及保護。

倒不是說陳劍臣反感這種保護,而是既然有辦法能讓自己變得更強,為什麼不努力,不奮發一回呢。

他修習正氣,不能學道,不能遁入空門。但能學習到“術法”,可惜術法往往要高人點化傳授才能學到手,自己捧著秘籍苦修基本沒希望——此與天賦無關,僅僅在於道不同也。

目前陳劍臣掌握到了一門術​​法:役鬼術。是當初皇甫員外灌輸給他的。借助此術,他還馴服了自己的心鬼。無奈這門法術的用途頗為狹義,等閑時沒有發揮之地。再祈望有高人耗費自身法力來傳輸術法給自己明顯不現實,撇開兼容問題,別人辛辛苦苦修煉得來的法力也不是自來水,會廉價大放血的。

術法不好學。只得退而求次學武功了。但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普通武學看不上,高深的又沒有師傅入門,陳劍臣只希望某天走到大街上會碰到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扮,一見到他就露出激動的神色,緊抓著自己的手不放。語無倫次地喊道:“老夫看你骨骼驚奇,雙目有神,一道靈氣從天靈蓋上飛出來,乃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

“留仙哥,​​你還沒有洗好嗎?”

阿寶脆生生的聲音將陳劍臣從幻想中拉出來,他不禁自嘲一笑,取過浴巾,擦乾凈身子後,穿上衣服走出去。

“嗯,好了。”

阿寶便進來收拾殘局。

看著她忙碌的嬌小身子,陳劍臣心裡不由暗嘆:自己的穿越生活雖然還沒有大殺四方,九天十地唯我獨尊什麼的,但已過上少爺級別的日子了。

以前他不是不想減少一些阿寶的服侍,可每當一提出來,少女眼圈子就紅了:“留仙哥是不是嫌棄阿寶做得不夠好呀……”

那麼,陳劍臣還能說什麼呢?

不管在哪個世界,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的定位,以及生存的意義所在。而在阿寶的心中,做飯給陳劍臣吃,為他洗衣服,端茶遞水,就是一切快樂的根源

幸福,往往就是如此簡單。

而身邊有這麼一個默默地甘願奉獻一切的女子,陳劍臣同樣感到被巨大的幸福所包裹著。

回到書房,嬰寧已經替他磨好墨了。

“公子,今天要回書院嗎?”

陳劍臣點點頭:“在家吃過午飯後就回去了。”畢竟現在還是明華書院的生員,不能肆意缺課。

——為怕意外發生,昨晚他就又派鼠妖去保護魯惜約了,他在不在,不是很重要。

將近中午,天氣倏然變化,雷聲轟隆,烏雲滿布,正是一副要下大雨的樣子。

午飯開始,四人都圍著桌子坐好,間或你夾給我一塊肉,又或者我夾給你一條青菜,膳食的氛圍十分融洽安寧。

——家的溫馨,倒有一半是體現在飯桌上的情形。

突如其來的響聲打破了這一片溫馨,腳步急促,王復的叫聲已傳進來:“留仙,留仙!”

陳劍臣微微一皺眉,不知道王復何事如此慌張,便起身走出去,此時王復已進入前院了,見到他出來,忙喊道:“留仙,大事不好了。”

“發生了什麼事?”

陳劍臣沉聲問,心裡有幾個念頭掠過,但都不能確切。

此時莫三娘她們以為有嚴重的事情,都顧不上吃飯了,全部走出來看。

“寒楓被官府抓去了!”

王復這一句話出口,莫三娘和阿寶都是明顯的一個如釋重負的吐氣動作:原來不是打上門的……

陳劍臣頗感意外,問:“寒楓被抓了?為何?”

王復有些焦急地道:“愚兄也不清楚,剛才一群衙役來到學舍內,說寒楓昨晚殺了人,便不由分說地套上鐵鏈,抓去縣衙審問去了。”

還有這種事?

陳劍臣霍然動容——蕭寒楓雖然有秀才功名在身,擁有諸多福利待遇,可牽涉到命案,被認定成了殺人兇手,這功名就無法發揮原有的作用了。畢竟不是傳說中的免死金牌,不可能存在那麼多的豁免權利。

問題在於,蕭寒楓怎麼會成為殺人兇手呢?

陳劍臣對蕭寒楓頗有了解,這個騎牛進江州讀書的書生家庭貧困,在明華書院的一切花銷基本都是靠畫肖像,畫春宮賺取的,並且有骨氣,從不願接受別人的資助幫忙。在性格上,卻算是個比較開朗樂觀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成為了殺人兇手?

陳劍臣堅決不信:“昨晚寒楓去了什麼地方?”

王復搖搖頭,整理好思路,一五一十說起來:

原來昨晚蕭寒楓遺失掉那卞家小姐送給他的繡花鞋,心情極為沮喪,在金針齋附近沒找到,然後又執意地一個人沿途尋覓,找了很久,將至亥時才兩手空空的回到書院,倒頭便睡。

丟失了愛戀女子所贈送的物品,蕭寒楓可謂懊悔無比,一直睡到很晚都不願起來。等到他起身的時候,官差就來了,說他昨晚殺了卞家員外,套上鐵鏈便拿人。

飛來橫禍,蕭寒楓腦子都嗡了,大聲叫冤枉。

書院其他生員,以及學監都被驚動,趕來過問情況,那官差振振有詞說道卞家小姐已擊鼓鳴冤,指證蕭寒楓為殺人兇手,現場有帶血尖刀一把,又有卞小姐贈送給蕭寒楓的一隻繡花鞋,真可謂人證物證俱在。

聽到卞家小姐親口指證自己殺人,蕭寒楓如被當頭打了一棒,心喪若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毫不掙扎地任由官差拖走。

他這副等同是“認罪”的表現頓時引得一片嘩然,本來不信蕭寒楓會殺人的同窗們都有些懷疑了。

“不可能,寒楓絕不會殺人。”

陳劍臣斬釘切鐵地道。

王復苦笑:“愚兄也是不信,只是眼下那卞家小姐已告到了府衙之上,各方面都對寒楓不利,就算我們相信又有什麼用?”

陳劍臣眉毛一皺:“你說現場出現了那隻繡花鞋?”

王復回答:“是的。”

“可是昨天寒楓不是說繡花鞋不見了嗎?”

“對呀,唉,鬼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復一攤手,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陳劍臣沉吟片刻,一個論斷慢慢浮現出來,不過還缺乏必要的論證,不能輕易說出口,道:“拂臺兄,你不用太擔心,不如我們先去府衙,看知府大人如何判案吧。 ”

——在天統王朝,管轄各州府中,都分設知州一名,知府一名,知軍一名。知州乃是州府的最高長官,統轄全州,下面知府主要負責民生事務,知軍則是帶領軍伍的。故而州府中發生的案件,基本都是由知府負責審判。

王復道:“也只有如此了。”

陳劍臣和莫三娘交待了幾句,莫三娘關切地囑咐道:“留仙,萬一真沒辦法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強出頭。”卻怕兒子剛正的性子會觸犯知府大人。

“母親放心,孩兒會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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