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斜風 作者:紫釵恨 (已停更)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9 22:08
第一卷 赤潮    第十章 戰略

    不多時,豬頭肉已經弄好送上了八仙桌,瞿傑這個親兵哨長搶在柳暢前面下了幾筷子,連聲讚道:「好吃!好吃!真是個好豬頭!」

    柳暢描了他一眼,心道:「你才是個好豬頭!」

    不過這豬肉肉香陣陣,也引動了他饞蟲,他也不客氣,直接落了筷子。

    這個時代的豬肉可不是什麼烏克蘭大白豬或荷蘭豬,而是真正本鄉本土的溫州土豬,正正的小黑豬,雖然品種落後,而且成長性長,瘦肉率低,但是肉的品質卻遠遠勝過這些後來的先進品種。

    要知道這些後世被市場淘汰的黑豬品種,豬肉才是真正的好吃,柳暢吃得很香,一邊招呼瞿振漢:「瞿帥,今天張羅了一天,您也嘗幾口!」

    「好!」瞿振漢已經坐了下來,他不失小土豪本色:「若不是要統領全軍,這幾頭豬我都親自來殺,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說的「可惜」到底是什麼,旁邊金佩銓已經張嘴就來:「這如何使得,您是坐江山的人,注定坐南面北的貴人,這等雜事還是交給我們來做便是!」

    瞿振漢被他吹得飄起來,旁邊瞿傑筷子落得更快:「振海叔,我們跟著你殺官造反,光憑著這肉管飽,酒管夠就值了!痛快!痛快!」

    他沒什麼見識,只是憑藉著與瞿振漢同宗才混上的哨長,柳暢也不拿他當一回事,只是一邊吃肉一邊問道:「對了,瞿帥,那孫鬍子的投名狀送到了沒有?」

    瞿振漢開了一瓶老酒一口口泯著,他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不能學著俗人那般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已經送來了,殺了個民憤甚大的外委把總,以後他算是入伙,是咱們的人,柳檢點不必事事針對他。」

    柳暢應了一聲,又問了一句:「甚好,既是如此,那便是一家人了!」

    只是他咬了一口肥肉之後,又問了一句:「對了,瞿帥,我新來之人,有句話本來是不應當講,但是事關大局,不吐不快,請問瞿帥,今天我紅巾軍往何處發展?」

    瞿振漢是有城府的人,通些文墨,但是讓他講大道理出來,卻還欠了些火侯,因此他朝著金佩銓一招手:「就讓金縣令說說我紅巾軍的規劃!這次天降柳檢點助我,全浙光復有望。」

    金佩銓是瞿振漢的謀主,過去以瞿振漢的張子房、劉伯溫自許,甚至於這次瞿振漢起事,全是他從中穿針引線的結果,當然有了一套方略:「柳檢點,瞿帥稍等,我且去取地圖細加分解。」

    也不知道他從哪來找了一份差錯不少的地圖,也沒有什麼等高線,只是有著幾十個大小地名,就給柳暢和瞿振漢講起現在的形勢。

    嚴格來說,紅巾軍形勢很差,到現在為止只控制著小半個樂清縣而已,原本外圍響應的幾路人馬都來不及發應,金佩銓原來的方略現在算是徹底破產了。

    但是藉著柳暢的神跡,現在他又看到幾線生機,因此在地圖上一一點點指點起來。

    瞿振漢和金佩銓起事計劃已久,他們和倪廷模等人都是虹橋一帶的小土豪和鄉紳,他們從咸豐三年就著手規劃這事。

    當時太平天國席捲江南,溫處兩府議立團練,瞿振漢趁機立團練局於虹橋,節制附近團練,眾至五百餘人,又私下串聯土豪,打造兵器,做好起事準備。

    到了咸豐四年,他派金佩銓前往南京,從東王楊秀清得了浙東虹軍統領的委任,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等發動了。

    只是有清一世,滿清始終用政策來愚民,整個社會形成了空前的大倒退,到了清中葉連造反的水平都下降太多,金佩銓的圖謀就是先取溫州府城。

    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於溫州府招募的閩勇起事,希望這批閩勇能率先起事攻佔溫州府城,然後永嘉、楠溪江各地起兵響應,最後紅巾軍起事,一舉光復溫處兩府。

    只是這樣的規劃近於兒戲,溫州府城的閩勇中率先有人出告,極少數內應立即被清軍捕獲,接下去永嘉楠溪、台州等地的策應接連宣告失敗,只留下了虹橋一帶的紅巾軍本部,他們只能行博浪一擊,強行進攻樂清縣城。

    在歷史上,紅巾軍只據城七日就告失敗,但是在這個時間,藉著柳暢帶來的神跡,紅巾軍不但在樂清籌措到大批糧餉和軍需,而且還收服了西鄉的民心,招募幾百名新兵。

    因此金佩銓顯得胸有成竹:「現在我軍糧餉軍需應有盡有,瞿帥又行仁義於溫郡,兵威至處自可傳檄而定,柳檢點您看……」

    他在不太精確的地圖指出樂清全縣的敵我情況,現在紅巾軍能掌握的,大致是瞿振漢老家虹橋到樂清縣城這一帶,留守虹橋的是瞿振漢的弟弟瞿振山,但是紅巾軍尚不能控制整個東鄉。

    滿清為了防止漢人造反那是費盡了苦心,在這個小小樂清縣內的佈防情況就充分體現了「大小相制」的原則。

    樂清的駐兵是樂清協,下轄兩營,一營駐縣城,一營駐磐石鎮,但是又在樂清協防地的北方又駐有大荊營,這個大荊營直轄於溫州鎮,不受樂清協節制,這三個營的駐地又星羅棋布分散於全縣。

    現在紅巾軍表面是輕取樂清縣城,斬殺了姚副將,打跨了樂清協,但是事實上不要說不受樂清協節制的大荊營,就是樂清協下屬的磐石營都完整無缺,甚至連縣城這一營綠營也有大量兵力分散在縣城之外的汛地,未曾受到損失。

    換句話說,樂清縣內的綠營兵主力尚存,只有駐縣城的兩百多名綠營兵迫於形勢投誠,而金佩銓卻很樂觀:「接下去我們北進,首先掃除磐石營,打通海路,我們與海上的天地會粵艇早有聯絡,可以聯成一氣,然後向台州太平縣進發,黃巖、玉環都有我們的人,到時候可以席捲全台……」

    他以為自己的規劃很高明,沒想到柳暢卻是搖了搖頭,那邊瞿振漢已經先緊張起來:「柳檢點,金縣令的方略有什麼缺失嗎?」

    柳暢當即說道:「打鐵還需自身硬,現在我們有糧有餉,軍需無憂,仁義行於溫處兩道,何必借重別人的力量,粵艇又有多少力量?」

    粵艇就是襲擾溫州海面多年的廣東海盜,他們與天地會有些關係,力量雖然不強,但是在水上來去縱橫,這過去幾十來年,溫州綠營兵遇到他們幾乎都是望風而潰,根本不敢一戰。

    溫處道道台慶廉就是道光二十八年間偶有一小勝,才能蒙恩賞戴花翎,但是大多數時候綠營兵根本是不堪一擊,根本不敢保護沿海百姓,去年有一群廣東海盜縱橫洋面,甚至綁去了綠營官兵多人。

    綠營兵事後想要稍作報復,只聽說海盜中甚至還有從香港請來的英國海盜,火器甚利,立即打消了報復的打算,轉而出錢把被綁走的綠營官兵贖了回來。

    這是瞿振漢這些土豪對滿清徹底失望圖謀的原因,不過現在這些廣東海盜卻是可以利用的對象,瞿振漢和金佩銓原來以為和粵艇聯合是如虎添翼,沒想到現在柳暢澆了這麼一盆冷水下來,金佩銓當即說道:「不管怎麼說,葛三爺是海上大豪,至少能籌出十來條船五百人來!」

    只是這話他自己都不相信,葛三爺雖然是粵艇裡冒尖的人物,但是手下也不過七八條船兩百人罷了,絕對拉不出五百人來。

    「便算是五百人,他們怎麼留一半人留在海上,真正能為我用的不過半營人而已!」柳暢已經十分豪氣地喝了一碗清酒:「半營人而已,只要我同傑哨長往西鄉走一個回來,別說是半營人,便是一營人都能召集起來!」

    他濤濤不絕地繼續說下去:「往台州發展,這是下下之策!台州固然有我們以往聯絡的英雄好漢,但是這次起事事洩,到底還餘下多少力量,我們誰都沒有底,我們只要一入太平,就立即會遭到整個寧紹台道清軍的攻擊!」

    太平縣就是後世的溫嶺縣,屬於寧紹台道台州府,而樂清縣則屬於溫處道溫州府,他很詳細地分析這其中的利害:「我們不入台州,那麼台州方面的清妖就不會轉過身來對付,別看才隔了幾十里,可是一個屬於溫處道,一個屬於寧紹台道,老死都不往來,台州府絕對不願意替溫州府火中取粟,就是反應過來了,也得個把月時間。」

    柳暢說得甚是在理,瞿振漢已經放下了酒杯聽得入癡,好一會才說道:「那便不去台州,我們還是立足於樂清!」

    「這是中策,不是上上之策!」柳暢毫不客氣:「欲成就不世霸業,必先取上上之策!」

    事實上他也搞不清楚什麼是上上之策,但是無論瞿振漢提什麼建議出來,他都會說這只是中策而已。

    瞿振漢果然入了他的套子,他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說道:「吾取上上之策行之,還望柳檢點能指教於我成就大業!」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37
第一卷 赤潮    第十一章 實力(沖榜求推薦票)

    看在瞿振漢特別配合的份上,柳暢當即點明白了:「上上之策,自是大兵南征,永嘉一克,歐江以北可以傳檄而定,到時候,我紅巾軍據有樂清、永嘉兩城,進退自裕,進可南渡飛雲,北征台州,退可退往處州……」

    這一套謀略事實上破綻很多,只是柳暢做足了前戲,聽得瞿振漢連連點頭:「果然是上上之策,上上之策!」

    旁邊金佩銓也被柳暢說動了:「瞿帥,這便是我當初最早提出的謀劃,先圖溫處,再取括蒼,全浙可圖!」

    瞿振漢更是心動,現在他只佔據虹橋和樂清縣城兩地,可是按照柳暢這個規劃,可以拿下樂清、永嘉兩個大縣,整個歐江以北就是他的地盤了。

    只是他還有一點疑問:「溫州綠營主力在歐江以南,他們到時候想要北犯怎麼樣?」

    溫州綠營的主力,包括招募來的閩勇,溫鎮直轄諸營以及瑞安協、平陽協,幾乎都在江南,他們若是搶在紅巾軍圖取永嘉之前渡江北上,對於紅巾軍是個很大的威脅。

    不過金佩銓這位軍師已經搶先替柳暢回答了問題:「瞿帥您放心,我當初構思這個謀劃的時候,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永嘉只有少量綠營駐防……」

    他指著地圖顯露著自己的本領:「慶廉就是再大膽,也首先要加強府城防禦,能派出幾百名清兵到永嘉協防已經極限,至於瑞平兩協,他們離樂清不過一日路程,可是咱們起事這麼多天,可有一兵一卒北上?」

    歷史上,瑞安協距離樂清只有一日路程,可始終是按兵不動,一直等到西鄉鄉民平定了瞿振漢起事,他們的行動才神速,派了一營精兵飛馳而來搶功,比在外流浪兩個月才回城的康定基縣令神速得多。

    只是康縣令在上面有人,即使拖拉了兩個多月才反攻回樂清,還是奪走了瑞安協的首功,不過瑞安協也沒落空,他們保舉了,倪廷模的仇敵,整個樂清都恨之入骨的大地主徐牧謙作為義民第一人--雖然當時逃往瑞安的徐牧謙只是在嘴皮上有些功勞。

    正是如此金佩銓這個三流軍師已經有全套的謀劃:「瞿帥,我當初這個計劃是最明智的,您不應否我的建議,只要平了永嘉,大荊和磐石兩營就任我們捏了!」

    更妙的是樂清、永嘉剛好處在台州、溫州、處州三府的交界處,現在南下無需擔心台州府和處州府的軍事壓力,畢竟清朝官員向來是各掃門前雪,等佔據了整個江北之後,紅巾軍可以任意進出。

    既可渡江南下全取溫州,也可以北上攻略台州,或是西進處州,戰略迴旋餘地極大,瞿振漢也被柳暢和金佩銓說得心動:「柳檢點,金先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兩位便是我的張子房、諸葛亮、劉伯溫,乾了這一杯!」

    他對於圖取永嘉一下子變得信心十足:「到時候爭取在永嘉城過個好年。」

    經過這件事,柳暢在紅巾軍中也變得更有份量了。

    雖然他進入紅巾軍不過一日,但是這個夜晚,到處都有人來找柳檢點,想請他指點一番,連他的親兵哨長瞿傑都開口說道:「柳檢點,你能謀能算,替我看看前程如何?」

    對於柳暢這種從天而降的人,也只有裝神弄鬼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聚攏人心,他現在最關注的是自己手上的這一哨親兵。

    說是一哨親兵,實際只有半哨五十人,柳暢也很直接:「瞿哨長,你跟著我,肯用心的話,以後注定是提督軍門一流的人物。」

    瞿傑沒聽出柳暢的拉攏之意:「我竟然有這等大富大貴之相,柳檢點,提督軍門是幾品官?」

    柳暢答了一句:「提督是二品官。」

    「二品!」瞿傑已經手舞足蹈:「康定基這老賊也不過是七品罷了!」

    柳暢也不細說,清朝武人地位低下,二品提督未必強過七品縣令多少,有時候區區五六品的官員就能節制記名提督。

    他只是微微一笑:「凡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瞿哨長,你要做到二品軍門,還得跟著我好好拚一拚!」

    「知道!」瞿傑一頭就跳進了柳暢的套子裡:「柳檢點您放心便是,您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別看我們五十個親兵器械不全,但只要您一句話,火裡來水裡去,絕無二言!」

    只是柳暢想要的可不是這些:「瞿哨長,我初來乍到,不瞭解情況,您給我好好說說咱們這五十個親兵兄弟!」

    「沒問題!沒問題!」瞿傑已經將一哨人召集起來:「這位是柳暢柳檢點,以後我們便奉他的命令行事,不管火裡水裡,跟著柳檢點便沒錯!」

    柳暢在紅巾軍已經是多智近妖的大人物,這一群親兵都給柳暢跪下了:「見過柳檢點!」

    柳暢趕緊把這隊親兵一一扶起來,還過去一個個握手:「大伙客氣了,以後我柳某人就靠大家照應!」

    只是這一番閱視下來,柳暢發現自己手上真沒有多少的實力。

    這五十個親兵都是虹橋附近人,有瞿振漢和倪廷模有著這樣那樣的關係,更要命的是,當初瞿傑領這半哨人過來,瞿振漢把精銳能打的都留下了,現在都是些老兵弱兵,或者可以這麼說,根本就是一群從田頭拉來的農夫。

    更要命的這一群農夫還欠調教,士氣不高也就罷,器械完全可以用低劣來形容,五十人才有十二把刀、一張弓,其餘都是用農具充當兵器。

    連他們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這樣的兵現在拉出去,絕對不堪大用。

    但是這是柳暢現在能直接掌握的全部實力,因此他沒有顯露出失望之色,而是朝著瞿傑發問:「全哨弟兄都在這裡嗎?」

    「就這麼多了!」瞿傑不敢對瞿振漢有什麼怨言,只能把氣出在倪廷模這個副元帥身上:「原本是一百精兵,可是倪副帥從中生事,硬是截走了一半。」

    他也對自己少了一半部下表示憤憤不平,那邊柳暢已經替瞿振漢辯解了:「瞿帥這麼做,肯定是他的長遠考慮。」

    「有什麼長遠考慮!」瞿傑沒多少才幹,見識也不夠:「就是怕柳檢點你搶他的副元帥印把子!」

    柳暢卻是清楚這肯定是出於瞿振漢的授意,他也有主張:「五十個弟兄就是五十個弟兄,當年三千越甲可吞吳,咱們五十個好兄弟也能送瞿傑兄弟上一個台階!」

    「好好好!」瞿傑連連點頭,又問了一句:「柳檢點,要不要找個女人暖床?我給你想辦法去!」

    他不知輕重,在親兵面前直接挑明了這事。

    柳暢搖了搖頭,旁邊有個老兵補充了一句:「瞿哨長,您看柳檢點這般嫩相,分明是還沒嘗過滋味,哪瞧得上那些凡脂俗粉!」

    說起來,這倒是件讓柳暢又喜又樂的事,這次穿越過來,或許他曾有意穿越回十五年前,他的身體居然年輕了十五歲。

    還好他十五歲,身體已經基本發育完成,現在眾人眼中的柳檢點雖然看起來不過是十四五歲,卻是發話處事極為老成,據說還是金田團營時就參加太平天國的老弟兄,說話很有份量。

    柳暢對於這個時空的小腳女人沒有多少好感,何況眼下也不是談女人的時候,他笑道:「那是我臉顯嫩的緣故,不過這次出天京來,也是東王管得太寬,現在天京城裡連母子也不敢多說話,要悶死人了!」

    只是他話題一轉:「瞿哨長是好心,漂亮女人,我也喜歡,不過現在還不是談那個的時侯,我這個人沒別的長處,就是知道照顧自己人!」

    他繼續說道:「諸位兄弟明面是我的親兵,可實際上卻是我的自家兄弟,大家都在一口鍋裡勻飯吃,我柳某有得肉吃,絕不讓諸位兄弟喝湯!只要跟著我,只要我不落難,保證能好吃好喝供著。」

    過去瞿振漢也曾對他們講過什麼江湖義氣,可是卻沒有柳暢這麼實際,他們從來沒見過柳暢這麼貼心的長官,因此這哨親兵就覺得柳暢格外親切,話也多了:「真的?」

    「柳檢點你可不能糊弄咱們鄉下人?」

    「是啊!你是有見識的人,可不能蒙我們這些種田人!」

    柳暢倒是乾脆利落,他直接就拋下話了:「我柳某人廣西到天京,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差不多是屍堆裡滾出來,但是沒虧待兄弟!」

    他朝著五十個親兵拱了拱手:「只要諸位兄弟對得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兄弟我就管大夥兒這後半輩子!」

    他喝了一聲:「瞿傑!」

    瞿傑當即應了一聲:「屬下在!」

    柳暢朝了一眼天空的彎月,大聲說道:「起初在瞿帥面前我說過,只要我和你往西鄉走一趟,立即能召集來一營精兵,有沒有這個信心?」

    瞿傑知道柳暢有神鏡在手,那自然是信心十足:「當然有!」

    「好!」柳暢大聲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也不要你冒死跟我去西鄉,就跟我今晚上在縣城轉一圈,替兄弟化個善緣,讓大伙有餉可拿,有衣可穿,有飯可吃!肯不肯跟我來?」

    不用瞿傑回答,五十個親兵已經高呼一聲:「肯!」

    這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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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38
第一卷 赤潮    第十二章 投效(沖榜求推薦票)

    既然要替自己這一哨親兵化個善緣,柳暢就帶著幾個親兵張羅開了,他使的石頭火鍋的辦法,到處找人化緣。

    首先找到的是瞿振漢,柳暢熱切地要求:「瞿帥,大過年的,兄弟們跟著你也不容易,現在連個衣食都解決不了,在下替他說一句公道句,求大帥給我這五十個兄弟賞五十兩銀子。」

    今天中午,瞿振漢剛剛通過柳暢的關係徵集了上萬兩白兩和海載斗量的物資,只是這些糧餉現在還沒有完全到位,他又是個鄉下的小土豪:「柳檢點此話說得甚是,是瞿某虧待了兄弟們!」

    「不過現在我手頭也很緊張,這樣,你去金縣令那裡領二十兩銀子,替兄弟們張羅張羅!」

    五十兩白銀變成了二十兩,已經有人說怪話了:「瞿帥這就不夠意思,我聽說了,今天中午柳檢點替他拿下了幾萬兩白銀,幾千石糧食,現在怎麼連這點錢都捨不得!」

    瞿傑則在替瞿振漢辯護:「振海叔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們懂得什麼!」

    「無妨無妨!」柳暢倒是看得很開:「這是很好的開頭,我要照顧兄弟們,自然要到處都結個善緣,不必專注於瞿帥一處。」

    他不但從瞿振漢這裡拿了二十兩白銀,接下去到處找人化緣,倪廷模也給了十兩白銀,金佩銓以樂清知縣的名義給半石大米,接著就是找樂清縣城的富戶募捐。

    原本幾個親兵都以為柳暢頂多弄到幾十兩銀子幾石大米,可是這些富戶對於這位本領通天的柳檢點卻是格外熱誠:「家裡雖然困頓了些,但是柳檢點說話,別說二十兩白銀,就是兩百兩都得咬咬牙給您擠出來,別客氣,這是八十兩白銀!」

    「柳檢點太客氣了,您這等貴人上門,小號怎麼敢回絕,別的沒有,這布是現成的,給您多扯幾尺布給兄弟們做一身衣裳!」

    「沒別的意思,這五十兩白銀請你務必給兄弟們喝口茶!」

    「柳檢點,我這裡沒什麼能幫忙的,每個兄弟一雙軍鞋出得起的!」

    「您不收我這五石是看不起兄弟,一定得收下!」

    才轉了小半個時辰,親兵們已經連連稱奇,柳檢點的面子果然夠大了。

    才這麼一會功夫,柳暢光白銀就收穫了四百多兩,分到每一個人頭上,差不多有八兩多,平時大夥兒拚死拚活一個月,也就是兩三兩白銀而已。

    白銀之外,物資上的收穫就更豐裕,光大米就有近二十石,大家腳上都換了一雙新鞋,腰間還扯了幾尺新布,除了給自己制一身新衣之外,還夠給家裡娃娃扯件新衣。

    至於其它零零星星的收穫,也不在少數,大豬有兩頭,雞鴨魚肉也應有盡有,現在連瞿傑都說起怪話了:「振海叔不夠意思,城裡的大戶人家才夠意思!」

    怎麼叫夠意思,柳暢開口借個一十兩,但是這些大戶人家往往直接拿百八十兩出來,即便拿不出真金白銀,也會拿出夠份量的軍需物資勞軍。

    等回了這哨人駐紮的臨時兵營,柳暢已經問道:「誰懂得記賬?誰會記賬?幫我把銀子分下去再說!」

    當即有人舉起手來,幫著柳暢把糧餉分下去,每人都先分了五兩白銀,接著軍鞋和布匹也分給了兄弟們,柳暢又說道:「明天改善下生活,大夥兒好吃好喝,再做一身新衣,所以今天兄弟們給我個面子,去洗一洗!」

    清季的衛生條件非常惡劣,這些親兵的身上都帶著臭味,現在也笑了起來,瞿傑笑道:「從今天起,我也是體面人了!」

    親兵們已經嚷嚷開了:「柳檢點給我們面子,我們也給檢點面子,你說什麼,咱們便幹什麼!」

    正說著,那邊已經敲起房門:「是柳暢柳檢點嗎?」

    柳暢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當即一揮手,立時有親兵打開了房門,來的這人被打得如同豬頭,渾身哆嗦不止,一見到柳暢就跪下來了:「罪民霍虯見過柳檢點大老爺,罪民知錯,求大老爺饒過小民一家性命!」

    柳暢已經想起這人就是娘娘廟出頭被群毆的那個西鄉土豪,他倒是膽氣十足,口口聲聲一個「妖人」、「妖術」,還要動員眾人破了柳暢的妖術,結果被打得豬頭一樣。

    只是柳暢沒想到這人現在找上門來了,不過這人也算有些見識,柳暢當即問道:「你知錯了?」

    霍虯在青石板把頭磕得如同搗蒜一般:「罪民知錯了,罪民知錯了,罪民不應當沖犯檢點大老爺神威,現下罪民只求將功贖罪,求大老爺饒過小民一家性命!」

    柳暢沉吟道:「你有何功?」

    霍虯作為西鄉土豪,確實有些見識:「小人薄有家產,聽聞檢點陣中尚缺軍餉軍食,願意毀家紓難!」

    柳暢搖頭道:「這事你應當找瞿帥去談,我只是瞿帥座下一閒人,管不到這事!」

    他不著急,那邊瞿傑已經替他著急:「檢點,您不知內情啊,這霍虯是咱們樂清全縣都知名的大戶啊!」

    霍虯這等大戶願意投效,那拿出的家產沒有四五百兩也有兩三百兩,這樣天大的好處怎麼能讓出去,他恨不得替柳暢作主:「檢點,您千萬別錯失良機啊!」

    「小民不但薄有家產,而且還做點私鹽生意,平時能拉起三五十人!」霍虯已經把自己的底給露出來了:「我這次來,就是一心一意來投檢點!」

    「嗯?」柳暢卻是換了一個說法:「好!你先起來,是誰讓你來投奔我的!」

    霍虯的額頭已經全都是血,他仍是跪在地上:「請檢點大人收留。」

    「誰讓你來投我的?」柳暢問的是這一句:「說吧!」

    「檢點果然是神人,是孫鬍子指點罪人來投效大人。」

    孫鬍子?柳暢已經想起了那個殺了個外委把總當投名狀的大鬍子:「他倒有些見識!」

    如果論對柳暢的瞭解,沒有人勝過這個孫鬍子,在來這前,孫鬍子和霍虯交過底。

    孫鬍子說得很清楚:「你去投柳檢點便是!瞿振海是怎麼樣一個人,你心中也是雪亮,可是今天進了城,突然有了通天手段,這手段瞿振海絕對玩不出,肯定是那柳檢點的本領!」

    霍虯也是親眼看過柳暢手上的神跡,深以為然,平時他與瞿振漢都是相提並論的豪強,可是今天紅巾軍的種種手段,讓他有耳目一新之感,他就下了決心來投柳暢。

    他清楚得很,自己若不能在紅巾軍找到一個靠山,就憑著他在娘娘廟的那演砸的一齣好戲,一家老小都別想保一個平安。

    他見柳暢有些心動,繼續說道:「小人能替檢點老爺辦些事,只要檢點大人交代下來,那怕再苦再難,小人拼了命去辦便是!」

    柳暢聽到這話,終於點頭了:「起來吧,我剛好有事交給你去辦!」

    霍虯渾身重擔盡去,登時輕鬆,卻是給柳暢連磕三個響頭:「罪民謝過檢點老爺的功德,請檢點老爺交代罪民該辦的事體。」

    柳暢親自把霍虯扶起來:「倒是件大事,你既然平日能拉起三五十人,那總知道怎麼弄來兵器吧,你看看我這一哨人!」

    瞿傑插嘴說道:「霍兄弟,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咱也就實話實說了,咱們這一哨兄弟,缺衣少食也就罷了,檢點已經替我們四處化緣弄來了衣食,可是兵器卻是大問題!」

    五十人當中不過是有十二把快刀和一張弓而已,軍陣上最關健的鳥槍是一把也沒有,這樣的組合拉出去參加民間械鬥都嫌寒酸,都不要說拉上去陣前廝殺。

    霍虯作為一名合格的鹽販子,自然不僅僅是「拉起三五十人」那麼簡單,當即答道:「請檢點放心,小人平時為了防匪自衛,在自家穀倉放了十幾件自衛兵器,願意獻與檢點。」

    只是打開了霍虯的穀倉才知道,霍虯這廝所圖的絕不是什麼防匪自衛,穀倉裡藏了整整十九件兵器,都是開了鋒的利器,比綠營的制式兵器還要好。

    瞿傑這一哨人手上的快刀、短弓,和霍虯這十九件利器一比,幾乎可以說是破銅爛鐵,連柳暢的眼睛都亮了:「霍虯兄弟,你這下可是幫了柳某大忙!」

    霍虯又給柳暢跪下了:「檢點說得太客氣,小人得罪了檢點,罪該萬死,還望檢點看在小人腿腳還算利索,饒了小人!」

    「哪裡話,哪裡話!」柳暢又問道:「有了你相助,對我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我且問你,能不能再搞些兵器來,尤其是鳥槍、火藥、鉛子,尤為緊要!」

    霍虯應道:「小人在鄉下還藏了幾桿鳥槍,因為軍國利器,不敢帶入城來,若是快刀長槍,小人在城內辦有鐵匠鋪,這十九件兵器都是小人的鐵匠鋪私下打造的。」

    柳暢大喜:「鐵匠鋪?我且問你,能否打造這樣的長槍?」

    說著,柳暢已經把這把長槍的外觀詳細比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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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38
第一卷 赤潮    第十三章 力量

    柳暢才比劃完畢,霍虯已經搖頭了,他也算是見多識廣:「柳檢點,你這長槍可是戲文中才有的利器,一丈有餘,太長了,我們尋常人是揮不動這樣的長槍!」

    柳暢所說的這種長槍長度足有丈許,別說是尋常人,便是百人敵都難以揮動,不過柳暢卻是說道:「霍虯兄弟,你這就說錯了,我們天國自金田團營永安建制,到後來專意金陵,縱橫江南,克敵制勝,多半是仗著這竹針之利!」

    霍虯仍是搖頭,他說道:「這長槍再是鋒利,我們無法操持握不動,也是無用,難道……」

    他突然想到了一點:「難道這是雙人齊握的長槍?」

    柳暢點點頭:「霍虯兄弟果然見多識廣!」

    「檢點喚我一聲霍虯便是!」霍虯已經想通了:「好東西,只是這槍桿是用竹製的?」

    太平天國崛起於廣西,與清軍連番大戰,克敵制勝的第一利器便是這竹針,這竹針原是天地會羅大綱等人的創造,後來被楊秀清等人發揚光大,這竹針裝配有鐵製的槍頭,長達一丈有餘,鋒利無雙。(請 記住.)

    戰時太平軍用籐牌掩護推進,以藥罐石灰擾亂敵陣,衝到近處時竹針齊出,堪稱長槍如林,而清軍手上只有鈍刀短予,根本無法與長達丈許的竹針對抗,屢屢大潰。

    當時清軍之中只有向榮能頂住這樣的長槍攻勢,這向榮稱為楚軍名將,每仗能控制許多預備隊,講究迴環轟打,即使潰敗也不致於一潰千里。

    柳暢點頭道:「竹製的槍桿,取材甚便!」

    江南有的是竹林,一丈長的槍桿隨地可取,霍虯這個私鹽販子頗有見識:「好厲害啊!」

    他暗暗想道,自己若是遇到這樣的長槍陣,該如何應對,只是才一想到這樣的局面,他冷汗就下來了。

    籐牌之後十幾桿丈許長槍潮水般刺來,任他能天大的本領,如何輾轉騰挪,都逃不出被無數槍頭紮穿的命運,他連聲讚道:「檢點果然是金田團營時就參加天國的老行伍,確實與眾不凡!了不起,了不起!」

    只是這這竹針製造容易,也不費什麼工時,材料可以說是立等可取,他立即向柳暢承諾:「小人今天晚上回去就讓鐵匠鋪連夜開張,明天一大早,就把制好的長槍送來!」

    他又補充了一句:「小人在鄉下還藏了幾桿鳥槍,均是八旗式樣,與常見的綠營兵丁鳥槍大有不同,只是小人請來的鐵匠師傅仿製不出。【】」

    「八旗式樣?」柳暢又驚又喜:「你還有這等好東西!」

    鳥槍基本是沿用明未的火繩槍,可以是這個時代最落後的火器,但是在清軍之中一直沿用到一九零零年前後,老而不廢。

    而在形形色色的鳥槍之中,大致分成綠營制式和八旗制式兩種,綠營制式的鳥槍既笨重威力又弱,而八旗制式的鳥槍便捷好用,威力卻大,這是滿清統治者玩弄以滿制漢的把戲之一。

    霍虯趕緊表功:「這幾桿鳥槍從當年乍浦滿營流出來的,來得不容易,雖然有些年頭,但我一直準備拿來當傳家寶。」

    不過柳暢並沒有這幾桿八旗制式的鳥槍當傳家寶的打算,他問了一句:「你既然販私鹽,那和海上的洋人有沒有聯繫?」

    霍虯當即說道:「咱們干私鹽的,總得與海上的英雄打交道,不過瞿振海那廝不是準備去取磐石鎮,打通與葛五爺的聯絡。葛五爺是海上大豪,手下有六七條船兩百弟兄,到時候檢點可以和他聯繫。」

    柳暢倒是沉穩下來,現在自己就這點實力,就是想買洋槍也買不了多少桿,當即說道:「我向瞿帥建議,全軍南下攻取永嘉,到時候歐江以北,盡為我有。」

    他又問道:「我問的是洋人,特別是香港的洋人。」

    他清楚得很,這一期間的香港始終是遠東非常重要的軍火集散地,大批西方商人從香港購進軍火,然後向交戰中的雙方出售軍火,購買洋槍洋炮的不僅僅是湘淮各軍,甚至連李秀成也通過海上貿易讓他的部隊實現了徹底的洋槍化。

    現在是咸豐四年,無論是太平天國還是清朝統治者都還沒有認識洋槍洋炮的可怕之處,專職做軍火貿易的西方商人為數甚少。

    霍虯當即回答他:「我們溫州洋面來的洋人甚少,都是從香港和南洋招募來的海賊,不過檢點若有什麼事情給他們交辦,非得出血才行。」

    柳暢點點頭:「我想通過洋人的關係置辦些洋槍洋炮,不過這事還早,你先替記著這件事,到時候再辦也來得及。」

    「檢點高見!」霍虯應了一聲:「洋槍不敢說,西洋人的洋炮那確實是威力無雙,溫州城裡三千斤的大將軍炮也比不上他們帶來的利炮。」

    只是這樣的利器,別說普通海盜,便是葛五爺這麼在浙閩洋面響噹噹的人物手上都沒一門:「不過檢點交代下來,霍虯一定盡心盡力去辦。」

    「好!」柳暢也看霍虯這豬頭很順眼,這位西鄉土豪確實是位人物,別的不說,敢於公開指責他的筆記本是妖術,這份膽略就讓柳暢刮目相看。

    霍虯倒是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洋人是怎麼製造的洋炮,如此犀利!」

    柳暢答道:「這洋人制炮製槍的本領,都是從我中華大國學去的,可恨這韃子入關兩百一百十年,也誤了我中華大國兩百一十年!」

    自從平定三藩之後,滿清的槍炮製造水平就在不斷倒退,甚至退步離晚明都遠遠不如,那些晚明遺留下來的舊炮,都是作為最精良的火炮而存在,別的不說,太平天國出廣西之後,在岳陽得了一批當年吳三桂兵敗時埋藏的舊炮,他們憑借這批清初的火炮,居然形成了絕對的火力優勢,清軍沒有任何野戰火炮堪與一戰。

    至於鳥槍和其它兵器製造的水平,都同樣不斷倒退,乍浦八旗營在第一次鴉片戰爭發給了一批新造的綠營鳥槍,可是八旗兵反映這一批新造鳥槍尚不如已經百年使用歷史的舊式鳥槍更好用,甚至是同樣制式的鳥槍,都是今不如昔,越新的鳥槍越爛。

    不過柳暢這番感歎,倒是瞿傑和霍虯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霍虯有膽有識,當即問道:「檢點,這如何說起?」

    柳暢沒想晚清民智到了這等地步,連霍虯這等土豪都沒有後世小學生都有的見識,他問道:「你們不知道這事?那你們知道南京條約不?那知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知道江陰守城之役不?」

    別說霍虯和瞿傑,就是下面五十個親兵都是連連搖頭,滿清的**政策實在太成功,讓所有人都遺忘了那段帶血的歷史,霍虯倒真是機靈:「檢點是經歷過大世面,見識比我們這些苦哈哈不知道多上幾倍,反正今晚無事,檢點就給我們好好講一講……」

    柳暢不知道這個普通的晚上,在未來中國的歷史上將有怎麼樣的份量,他只是將自己聽說過、看過到的那些帶血的歷史一一道來。

    他講得很通俗,一一娓娓道來,親兵有人聽不懂官話,立即有懂官話的親兵翻譯成主言轉述過去。

    整個院子起先有些喧嘩,但是後來變得寂靜,大家都被這些遺忘的歷史而驚呆了,最後有人落淚,有人痛呼,還有人用頭錘地:「可恨啊!早知道就早反了!」

    柳暢足足講了一個半時辰,口水都講干了,見夜色已深,才決定明天繼續講述大明亡國戰史兼中華帝國沉淪史,但是滿場都是淚水。

    有些時候,筆比劍還有力量。

    霍虯離開的時候,他在星光之下連連自言自語:「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南京條約……」

    他現在才感受到,生活在這麼一個異旅統治的國家是如此屈辱的事,好男人就應當學瞿振漢那樣揭桿而起,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他心中熱血翻騰:「只要恢復中華,此身又何惜!」

    他的眼裡儘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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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39
第一卷 赤潮    第十四章 隊列

    只是第一批竹針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霍虯才趕製出來,鐵製槍頭問題不大,他在槍桿的處理遇到了不少難題,花了一個上午請教了幾個老師傅才勉強處理出合格的槍桿。

    只是看著丈許長槍,特別是那雪亮的槍頭,霍虯自己的汗毛先立了起來。

    這樣的利器,怎麼樣自己以往就沒想到,人家柳檢點就是柳檢點,見識果然不如凡響啊!

    他倒忘記自己只是個私鹽販子,這樣的長槍就是打造出來也是完全無用,總是拿著這樣的長槍去拚死拚活吧,鹽販雖然少不了白刀子進紅刀子進,卻還是為求財求平安啊。

    他找個輛牛車,帶著幾個手下就把趕製出來的竹針送過去,只是頭腦裡還是這長槍如林的恐怖場景。

    實在是一寸長一寸強,這丈許長槍在軍陣之上實在太佔便宜,不知道柳檢點會怎麼運用這十桿竹針。

    正想著,前面已經快到了柳暢居住的院子,這原本是個閒置的大院子,足夠一個宗族上百口居住了,在房子正前還有一大片平地,整整齊齊,可以塞得上小半營兵。

    牛車還沒有停下,那邊的殺氣已經傳了過來,只得柳暢一聲怒吼:「殺虜!」

    接著是如雷般的齊聲呼應:「殺虜!」

    霍虯抬頭看了看,柳暢手下這五十個弟兄與昨晚相比,似乎有些很大的差距。

    他擦了擦眼睛,又細看了一番,全部換上了新衣、新鞋,看起來俊俏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但是霍虯還是想找出真正的不同。

    他知道柳暢肯定是大米飯管夠,雞鴨魚肉管飽,讓這些挑剩下的老弱病殘有了不同的精神氣,但是這整齊的隊伍,即便是自己這個成年廝殺陣裡來回的老鹽梟都有些懼意。

    整齊?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眼前這五十名親兵,按照十人一行排成了整整齊齊的五行,在烈日下整齊列成了五行,柳暢時不時在那裡下達命令:「向前看齊……第一排,向左轉……」

    這是後世中學生軍訓的那一套隊列,看著手下這一哨親兵仍然擺脫不了農民的田間本色,隊列動員做得凌亂不堪,柳暢不由暗中搖頭。

    時間太緊張,如果有三個月時間就好,到時候怎麼也能把這一隊親兵調教成如臂使指,運用反掌觀紋,現在這隊形凌亂不堪,倒是讓外人看了笑話。

    只是在霍虯這個老鹽梟眼裡卻看出了更多,他看到了這一哨親兵雖然時時有人出現差錯,但是長久訓練下去,卻是行動如同一人,如同這樣的隊伍配上自己趕製的竹針利器,這溫台兩府的綠營土勇,又有誰是陣前三合之敵。

    「立正!」

    在冬日的陽光之下,親兵們的隊形看起來不倫不類,但是柳暢卻給他們做了表率:「你們做得非常好,非常努力,請記住,我們不會忘記那些名字!」

    「覺華島、瀋陽、錦州、濟南、揚州、嘉定、南京……」

    「我們不會忘記!」

    「絕不會忘記!」親兵們用整齊一致的聲音回復柳暢:「絕不會忘記!」

    當帶血的歷史真相展現在這些純樸的農民面前,他們爆發出來的力量超過了柳宇的想像。

    在另一個的時空,就是同樣覺悟了的農民創造了人間奇跡,手持舊式步槍,面對十七國聯軍在冰天雪地中血戰,令帝國主義再也不能在東方海岸線上架起幾門炮就能征服一個國家,他的名字叫做最可愛的人。

    「揚州、嘉定、南京……我們永遠不會忘記!」

    「溫州、台州、寧波、杭州……那都是我們的土地!」

    親兵們的士氣非常高漲,柳宇這才下令:「稍息!」

    他轉聲朝著霍虯和牛車走去,霍虯首先給他行了大禮:「見過檢點,檢點交代打造的竹針,小人已經打造好十桿,今天連夜開工,還能再打造十五桿出來!」

    柳暢握住他的手:「霍虯兄弟,你便是我的及時雨啊!」

    霍虯又說了一件事:「至於鄉下藏好的那六桿鳥槍,我也已經派人過去取,到時候連同三五十個弟兄一同過來投效!」

    「好!」柳暢手下正缺可用之人,瞿傑這一哨人雖然在他掌握之中,可畢竟是瞿振漢按下的釘子,霍虯這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我是不會虧待諸位兄弟的!」

    霍虯卻是深彎腰,給柳暢行了一個大禮:「霍虯只有一件事想要檢點答應!」

    「什麼事?」柳暢當即問道:「我將盡我所能。」

    霍虯卻是跪了下去:「請檢點像今日這般那樣操練我那班兄弟!」

    柳暢大笑道:「好!」

    霍虯這才抬起頭來,卻是偷偷瞄了平地的五列親兵。

    他們沒有交頭接尾,就在陽光帶著隱隱約約的殺氣目視著前方。

    自己的選擇--沒錯!

    他並不知道自己這一跪落入了很多有心人的眼中,倪廷模已經冷冷地看他起身:「柳檢點玩得好把戲!」

    旁邊金佩銓已經補充道:「瞿帥,柳檢點用意甚深,昨夜霍虯連夜拜訪,今天又放出風聲,說是他幾十個兄弟都投了柳暢。」

    「何止一個霍虯,你看看他們操練如同兒戲一般,東倒西歪,成何體統!」

    瞿振漢卻是掃了平地上整齊的五列親兵一眼,卻是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都是瞿傑這孩子不像話,跟著柳暢胡鬧!」

    他話只說到這了,再說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不過倪廷模這位副元帥卻是冷哼一聲:「瞿帥,柳檢點可不是自己人,我們虹橋人的江山憑什麼讓外人指指點點!」

    孫鬍子並不清楚,自己的離間計最終還是起了作用,金佩銓也在一旁冷哼了一聲:「廣西佬心眼多,和我們不是一條心,瞿帥,您得防著點!」

    「知道!」瞿振漢眼裡帶了一線殺機:「不是一家人。」

    倪廷模已經下了決心:「振漢,乾脆一不做二休,一刀瞭解便是。」

    瞿振漢卻是稍稍猶豫了下:「我們暫時還需要借重他的神鏡,金先生,你怎麼看!」

    金佩銓深呼吸,他知道自己接下去這句話很有可能決定柳暢的生死,卻最終給瞿振漢一施禮:「瞿帥,現在是用人之季,我們還沒有殺人的本錢。」

    雖然他只是個三流的時間,但有時候卻不糊塗:「柳檢點有句話說得不錯,現在當務之急攻略永嘉,只要歐江以北盡為我有,那我們料理他都行!」

    「若是像現在困於樂城虹橋數十里之地,那殺了柳宇又有何用!柳宇招攬一個臭賣鹽的,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好!便依先生之言!」瞿振漢已經下了決心:「待到江北盡有我有,再了結這件事!」

    正說道,一個親兵飛報而來:「瞿元帥,倪副帥,金先生,葛孟晉葛五爺派人來了!」

    「快請快請!」瞿振漢臉上已經像朵花:「佩銓,你覺得怎麼處理葛五爺派來的人?」

    金佩銓正聲說道:「好生招待,讓他騷擾磐石鎮,以應萬全,我們既然要割據江北,那麼怎麼也得在永嘉過年!」

    紅巾軍進入樂清城是十二月十八日,今天是十九日,離年關不過十日,因此瞿振漢又問了自己的謀主一句:「那何時出兵最妥?」

    他的部眾多半是東鄉的饑民、宗族,雖然跟著瞿振漢樹旗造反,但讓他們年二八、年二九還要上陣廝殺,絕不合情理,也拉不出去。

    因此金佩銓估計了一下:「現在來投的新兵連錦不絕,義民捐獻的糧餉軍資也是前後相接絡繹不絕,大兵也需要在樂城休整幾日,二十四日出兵!」

    「好!就等先生這句話,我們在永嘉過個好年!」

    但是瞿振漢和金佩銓在謀劃割據江北的時候,樂清城內同樣有著他們不瞭解的暗流湧動。

    許千總瞧了瞧四周無人,才壓低了聲音:「孫鬍子是沒救了,他是一心一意從賊了!」

    一個把總低聲問道:「他殺劉外委不是被紅賊脅迫?他們家可是我大清兩百年的忠臣。」

    許千總翻了個白眼:「上了賊船還能下來,那叫什麼?叫投名狀,我找你們來到這來,就是要避開孫鬍子。」

    一聽說孫鬍子也一心從賊了,一個外委千總就慌了:「那怎麼辦,孫鬍子對我們可是知根知底的!」

    剛才發話的把總也說道:「何況昨天下午瞿賊就翻臉了,入城時還說是綠營將牟一應照舊留用了,可是不但將我們兵器都收繳了去,還把我們綠營兵都打散了編入賊中。」

    「怕個鳥。」許千總開言安撫這些軍官:「我們綠營兵祖祖輩輩都吃大清朝的糧餉,現在咸豐爺還在北京坐龍庭,難道這些毛賊還能成事,他們的黃旗能打多久?」

    他繼續說道:「我已經同磐石和大荊營的兄弟取得了聯絡,慶廉慶大人也派人送來秘信一封,到時候大兵一至裡應外合,慶大人已經許了我接姚副將的位置。」

    他繼續給這些綠營將牟打氣:「慶廉大人說了,我可以直升副將,諸位有功之臣,守備、都司的實缺隨意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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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39
第一卷 赤潮    第十五章 葛五(沖榜關健時刻,泣求推薦)

    「都司、守備的實缺任意挑?」下面的綠營將牟差點跳起來:「慶大人在信上真這麼說?」

    綠營作為世兵制,上升的渠道非常狹窄,而且這個時代軍人不像太平天國戰爭之後,有機會升到督撫之職,二品提督就是天花板了。

    綠營兵要升職,首先要頂替父兄之職擔任守兵,然後想盡辦法憑借功勞轉成戰兵,最後在無數雙眼睛的關注爭奪一個馬兵的名額,大多數綠營兵終其一生,都沒有走完這段履歷。

    在座都是樂清協的下級軍官,雖然已經在狼多肉少的情況拿到了一個外委千把、外委把總的位置,個別人甚至拿到一個實缺把總的肥缺,但基本已經到了天花板,不要想再進一步。

    因此許千總提出的厚利讓這些綠營將牟興奮不已:「不會是糊弄我們吧?」

    「咱們溫處道有這麼多都司、守備的實缺嗎?」

    許千總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他取出一封書信:「瞿賊倡亂,樂城失陷,姚副將以身殉職,慶大人五內俱焚,只要平了這群紅寇,什麼代價都在所不惜。」

    「至於賞格,大伙放心便是,這是慶廉大人的親筆書信,只要平了紅寇,都司、守備的實缺隨大家挑。」

    他補充了一句:「慶大人可不是尋常人,他可是滿洲貴人,天子門子,在咱們溫處道做過了十多年的道台,後來上省又署理按察使,只要他一句話,便是副將、參將的實缺都得擠幾個出來!」

    綠營將牟已經張羅開了:「你私下藏了多少兵器,都拿出來!」

    「鄭外委,你等會趕緊去聯絡你本家的兄弟!」

    「我們起事,第一個先把孫鬍子這廝滅口。」

    「誰叫他真心從賊,第一個就是滅了他!」

    「只要換個都司,我這條命都可以不要,這可是都司實缺啊!」

    只是有件事還要許千總定主意:「許千總,您給說說,什麼時候磐石營和大荊營的兄弟什麼時候動手,到時候我等也好裡應外合,將這些東鄉的泥腿子殺個乾淨。」

    許千總掃了大夥一眼,最後才落下一句實話:「臘月二十四,裡應外合,誅盡紅寇!」

    ……

    柳暢操練自己手下五十個親兵已經整整三天時間,三天裡柳暢大魚大肉供著這群剛從農民蛻變而來的新兵,甚至到了每天差不多要殺一頭豬的地步。

    不過他的訓練也是卓有成效,三天裡這一哨親兵的隊列雖然不能說是整齊劃一,但已經有些模樣,特別是排成兩列,手持丈許長槍衝殺的場景,任誰都不敢隻身面對這如林的長槍。

    整個訓練可以說是上了正軌,甚至不用柳暢親自操練,瞿傑和霍虯也能把他的職責接過去。

    這其間柳暢還專門開了筆記本電腦給這群手下放了一遍魔戒裡的大場景,讓他們看一回真正的軍陣廝殺,讓這些新兵在巨大的刺激之後,又發生了一絲蛻變。

    現在他雖然不能算是合格的軍人,但是已經有了一絲近代軍人的氣息,昨天的夜間緊急集合完成得很不錯,十五分鐘內已經集合完畢。

    雖然這個成績在中學生軍訓都算不了什麼,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了不起的成就,柳暢覺得再操練下去,能有更大的進步。

    不過一個意外的請求,中斷了下午的訓練,一名瞿振漢的親兵一過來就給他跪下了:「小人見過柳檢點,今天葛孟晉葛五爺親自進城來,瞿帥讓我請檢點過去。」

    柳暢看了一眼下午的太陽,倒也算溫和,只是北風凜冽些,他朝著瞿傑交代了一句:「你給我好好操練一番,我回來還要看弟兄們的漂亮活兒,你不要鬆懈了,晚上可是要給弟兄們加餐得!」

    瞿傑應了一聲,那邊霍虯倒是應得甚快:「檢點,這等小事就交給我和瞿哨長吧,我和兄弟們已經說好了,今天一定把三五十個弟兄和六桿鳥槍都帶進城來,有他們照應著,出不了事!」

    我就出事啊!時不待我啊!今天已經是咸豐四年十二月二十二了,二十四日瞿振漢就要出兵永嘉了!

    瞿振漢早已經帶著倪廷模等人出了城門,在城外大道上迎接葛孟晉這位海上大豪。

    北風凜冽,冬日的太陽提供不了多少熱量,但是瞿振漢一夥人卻談得烈火朝天,原因無他,實在是眼下局面大好。

    自從娘娘廟那一齣好戲,前來投效的西鄉土豪源源不絕,到現在為止,紅巾軍已經新募了上千新兵,加上舊有的三營將士和收編的兩百綠營兵,總兵力已逾三千。

    更重要的是軍餉軍需同樣源源不絕,現在紅巾軍積聚的物資足夠全軍三月之需,面對這樣的大好前程,這些紅巾軍當然是談得興致極高。

    只是談到兵力大增,原來的三個營頭已經不適應形勢時,瞿振漢突然朝柳暢問了一句:「柳檢點,現在義師眾至三千,原有三營如何擴編,可有什麼章程?」

    柳暢明白他的心理,雖然西鄉土豪來投源源不絕,但是東鄉與西鄉的隔閡哪是娘娘廟一場神跡能抹平的,瞿振漢和倪廷模他們內心深處還是信不過西鄉人,他們還是想著東鄉人抓著一切大權不放心。

    但是形跡的變化,又逼迫他們對西鄉豪強作出一定的妥協,至於要騰出些位置來。

    按道理,按五百人一營計算,三千人可以設六個營頭,那麼新增的三個營頭讓給西鄉幾個營官,幾個哨長,都是一件非常講究的事。

    不過柳暢卻是習慣了這樣的辦公室政治:「這有什麼難的,還是三營,不過每營分設前後兩營,前營接陣,後營防禦便是!」

    這是湘淮軍實力膨脹後的辦法,瞿振漢那是眼睛一亮:「此言甚善!」

    他已經想到柳暢這個架構的好處,這樣一來可以多設六個營官,分派給西鄉的餘地就多得多了,但是前營後營之上又可以設置總營官,由原來的老營官出任,這樣一來,紅巾軍還是穩穩地抓在虹橋人的手裡。

    金佩銓說得沒錯,眼下還是用人之季,這柳暢還暫時殺不得。

    柳暢見瞿振漢一點就透,倒是問了另一件事:「瞿元帥,城內的綠營兵整頓得怎麼樣了?」

    瞿振漢當即笑道:「已經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再老實也不過了,他們雖然過去替清妖效力,但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現在義師揭竿而起,他們豈敢有二心!」

    柳暢對綠營兵還是放心不下:「瞿帥,綠營兵世代替韃子效力,其中必有頑固不化之輩,不可不防啊!」

    瞿振漢卻是不把綠營兵放在眼下:「兩百降兵,能成什麼氣侯!再說自從孫鬍子殺了個外委把總,送上了投名狀,這群降兵都是規規矩矩,見了我的面只知道響頭磕個不停。」

    他沒說孫鬍子曾幾次求見述說綠營將牟有串聯跡象,卻被瞿振漢嫌棄是反覆小人隨意逐走,因此柳宇頓時放寬心:「這樣甚好!」

    瞿振漢大笑道:「檢點放心,我也聽人唱過鼓詞,知道楚霸王不能成事,就是因為坑殺了二十萬降卒,我還是懂點道理的。」

    正說著,那邊已經有人來報:「葛孟晉葛五爺來了!」

    葛孟晉這位縱橫浙閩洋面的大豪,卻是個三十出頭的小胖子,一張臉常年被海風吹得變成了古銅色,身材不高卻孔勇有力,大冬天只披了件短打背心:「瞿振海老夥計,聽說你佔據了樂清縣城,葛五拼了命不要,也要過來幫你的忙!」

    他喚的是瞿振漢的舊名,瞿振漢也不見怪,已經上去牽著他的手說道:「謝過葛五爺了!五爺,咱們進城再說,已經替五爺備好了接風宴了!」

    葛孟晉拍著大家的肩膀,叫得親切:「倪爺,你也發達了!佩銓,振海這番事業都是你的功勞,這位是?是柳檢點,知道知道,殿前三十六檢點,久仰了!」

    只是聽到瞿振漢要替自己接風洗塵,他不由哼了一聲,然後毫不客氣地說道:「振海,我稱你一聲老夥計,是看得起你,我只問你一句,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磐石鎮你要不要!我可聽說了,你二十四要南下直取永嘉,連磐石和大荊還有兩營綠營兵都不管不顧了!」

    瞿振漢臉色就不好看了,自打起兵以來,誰不是對他這位天下兵馬大元帥客客氣氣,口口聲聲一個「大元帥」,這葛孟晉倒好,一見面就揭短。

    旁邊金佩銓已經上前好聲好氣地跟葛孟晉細說緣由:「五爺,瞿帥這麼做有全盤考慮的,只要拿下永嘉,歐江以北盡為我有……」

    葛孟晉一甩手,金佩銓的話根本沒機會說完,他就朝著瞿振漢喝道:「振海,你給個實在話,咱們會攻磐石是不是你的主意,為了這事我可是千辛萬苦地從漳州洋面趕來,現在幾百號弟兄都在海上飄著!」

    他又瞪了一眼柳暢:「柳檢點,聽說這是你的好主意!那好,那你還葛五我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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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赤潮    第十六章 粵艇(關健時刻,泣求推薦票)

    葛孟晉一見面就扯破了臉皮,就差赤手追著柳暢打,紅巾軍這邊不停陪小心,就怕葛孟晉翻臉而去。

    紅巾軍都是旱鴨子,以後在水面要仰仗葛五爺的地方,何況是葛孟晉這位浙閩洋面的大豪可是天地會裡很有名頭的堂主,而沿海的粵艇幾乎都與天地會有著這樣那樣的干係。

    這天地會可是在兩廣都能立國的存在,與太平天國也有著同盟關係,甚至在太平軍有著獨立的旗幟與建制,被稱為花旗軍。

    歷史上的花旗軍,散佈於天國的各條戰線,甚至有著自己的獨立地盤,凡事聽宣不聽調,太平天國之所以在短時間內丟掉浙江,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花旗軍和太平軍發生了規模很大的內戰。

    因此瞿振漢和倪廷模這些人格外重視葛孟晉:「葛五爺,這次先調兵南下,是我等的不是,只不過這是上上之策,等取了永嘉,我們再聯手拿下磐石也不遲!」

    「是啊!五爺息怒,咱們都是為了反清大業而起事,大局為重!」

    「葛五爺,給我老金一個面子,我們先喝酒,然後再談公事!」

    只是葛孟晉依舊是不依不饒,他就挑明要找柳暢的麻煩:「柳檢點,你還我一個公道,我幾百號弟兄還在海上飄著!」

    只是柳暢也反應,他冷笑一聲:「那便讓他們在海面上再飄著便是,哼!」

    他也不拿葛孟晉這海上大豪當人看:「你有什麼份量在我面前討一個公道,你是什麼人?一個小小的海盜頭子,見個守備都司腿都站不穩了,不過五六條破船百來號人,也敢在我面前囂張?說你有百來號人還是抬舉你了,你至少有一半人得留在海上,能上岸的也不過是六七十人罷了!」

    「我堂堂天國殿前三十六檢點,從金田團營跟著天王南征北走,建立過多少汗馬功勳,經歷了多少場場廝殺陣,手下的冤死鬼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嫌多上一個!」

    他這麼一番狠話,那邊葛孟晉不由炸窩了,掄起拳頭就想撲過來,還好被金佩銓當場架住了:「五爺,別動氣!」

    「兩位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氣!」

    「是啊,都是一時英傑,何必動氣了!」

    柳暢見葛孟晉氣急敗壞,丟下了一句狠話:「葛孟晉,想要繼續在海上飄著,隨你便是!若想上岸過個好年,跟我來!」

    一聽這話,葛孟晉又氣又急,卻是把拳頭放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金爺,柳檢點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自然算數!」說話是瞿振漢:「人家可是天國殿前三十六檢點,響噹噹的人物,說話能不算數!」

    柳暢這話確實是說到了葛孟晉的心上,他猶豫了好一會,終於恢復了幾分氣度:「好!就看看柳檢點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能讓我手下兩百多弟兄上岸過個年。」

    柳暢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可清楚得很,與太平天國這些組織嚴密的狂信徒相比,天地會這樣的會黨組織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完全是的組合,只有破壞而沒有建設。

    太平天國起事之前,向榮率楚軍在短短一個月之內擊破遍佈廣西全省的數十大股天地會義軍,勝得輕鬆至極,甚至有不少天地會義軍在潰散之後立即投降了清軍,成為滿清鎮壓各地民變的走狗。

    這葛孟晉率領的粵艇也是同樣的貨色,在過去的幾年裡他們雖然號稱義師,卻是溫台沿海人人深惡痛絕的廣東海盜,常年劫掠地方。

    這樣的隊伍,怎麼可能聯合紅巾軍強攻有一營綠營兵駐守的磐石鎮有興趣,他們關心的還是打破磐石鎮後深入內地劫掠過個好年。

    這些海賊若是過年都飄在洋面,那自然對葛孟晉這個首領有許多怨言,只是要說服葛孟晉,首先得拿出一個方略來。

    葛孟晉臉翻得倒快,他追上去後反而問道:「柳檢點,你有法子讓我們兩百多條好漢上岸過個好年,我就不追究這事。」

    柳暢當即說得頭頭是道:「葛五爺,您眼光放長遠一點,我們紅巾軍若是成事,溫台沿海的綠營兵自然一掃而空,難道還會少了你們的好處!」

    不管綠營是戰鬥力多麼低下的存在,但是只要有他們出現,海賊們就會迴避與綠營兵的一切戰鬥,也不敢過於深入內地,柳暢這話說得中肯,葛孟晉點了點頭。

    接著柳暢又說道:「我紅巾大兵大年二十四日出兵永嘉,從樂清到永嘉不過一日路程,順利的話當天就可以拿下永嘉城,永嘉克服,全局皆活!」

    「別說是磐石一營綠營,就是有再多的綠營兵,都是大好的劫材,任意我們打劫!大兵二十四克永嘉,二十五回師,二十六就可以掃除磐石的綠營兵!」

    「柳檢點說的甚是!」現在葛孟晉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眼珠子卻在轉個不停:「那只是讓磐石的清妖多過上兩天快活日子罷了!」

    柳暢卻是清楚得很,這只是理想情況中的理想情況,事實上不可能這麼順利,過年前葛孟晉這批人注定還是要在海上飄著,但是他立即又許以更大的厚利:「只要拿下永嘉,那溫台沿海的綠營兵都會回縮回縣城,這樣的機會可是很難得!」

    這個實實在在的利益讓葛孟晉心動:「那需要我做些什麼?」

    「只要葛五爺幫忙看住磐石的清妖,也不動刀兵,派一兩船過去騷擾便是!」瞿振漢插話道:「此事於你我雙方都有好處!」

    「柳檢點確實講得在理!」葛孟晉下一刻又翻臉:「說得太在理了,不過我本錢是小些了,才不過七八條船,兩百來弟兄,本錢太小,做了什麼大買賣!」

    他繼續說道:「我立馬知會我那娘們,讓她在浙閩洋面多多召集人馬,做一筆大買賣!我想諸位為了反清大業著想,是不會阻礙我生意開張吧!」

    他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雖然暫時與紅巾軍是同盟關係,但他們純粹是為了利益而來,借用紅巾軍吸引清軍主力的機會在沿海大事劫掠,紅巾軍不能阻止他們對沿海的攻擊,反而要提供方方面面的幫助。

    全場的目光又集中到了柳暢的身上。

    彷彿他才能決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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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40
第一卷 赤潮    第十七章 殺韃(謝謝大家支持,繼續求推)

    柳暢不慌不忙,沉吟了好一會才說道:「葛五爺,您要做大買賣,那是要我們幫忙照應您的生意吧?那就是有求於瞿帥吧?」

    葛孟晉呸了一聲:「大家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談什麼我有求於你們?瞿振漢,我沒有什麼事有求於你們,只是想痛痛快快聯手做筆大買賣!」

    柳暢卻在壓價:「葛五爺,你再有本領,不過是海上的蛟龍,上了岸離了我們瞿帥便是缺了水的魚,五爺,除了樂清灣之外,你往哪去做大買賣都行,只要我們幫你們把沿岸的清妖引開,哪裡還不是你們的天下!」

    可是葛孟晉想的就是這樂清沿海的買賣:「不成!這樂清灣眼下就是一塊天大的肥肉,我不咬幾口,才說是兄弟們,就是婆娘那也通不過,柳檢點,我幫你們肅清一下樂清沿岸的清妖,這可是一樁好事。」

    所謂「肅清清妖」,不過是上岸劫掠的代名詞,不過柳暢卻是不慌不忙:「五爺,您說的有些差池!這樂清本來就是我們瞿帥打下的江山,無須五爺代勞,不過五爺若是要採辦軍資,出售黑貨白貨,我們可以在樂清沿海全力支持。」

    對於這些艇匪來說,雖然他們常年飄泊海上,但是缺不了岸上的支持,上至火藥鉛子,下至大米副食,都得到岸上採辦,他們船上帶來的黑貨白貨,也得從岸上走貨。

    只是葛孟晉仍不答應,那邊柳暢已經許出一份空前厚利:「當然,我想瞿帥也不會讓五爺吃虧的,五千兩怎麼樣!」

    五千兩?葛孟晉差點跳起來,他沒想到柳暢開價這麼高,不敢置信:「真金白銀!」

    「五千兩!」柳暢毫不猶豫:「真金白銀,拿不出真金白銀,也得拿五爺認可的東西抵上這個事!只要五爺替瞿帥辦一件事,就可以拿出這五千兩。」

    那邊瞿振漢對於柳暢自作主張有些不滿,但是葛孟晉已經靜不下來了,這可是個大數字啊!

    這些年他常年在浙閩洋面縱橫,但是一年下來,也不過比這個數多上少許而已,而且還要帶上天大的風險。

    沿海城鎮為了應付艇匪的襲擾,迫於形勢支付贖金的事情,但一般也不過是七八百兩白銀而已,最多也不過一千兩上下,而且官府與經手人往往還要拿走一半,真正落入艇匪的不過幾百兩而已。

    五千兩銀子,足夠過一個好年,足夠讓葛孟晉把腦袋賭上!

    因此葛孟晉心亂如麻,規劃好的說詞都說不出口:「五千兩,五千兩,五千兩!你要我替你辦什麼事!」

    「很麻單的一件小事!」柳暢堅起了一根指頭:「只需五爺把船開到永嘉縣城,然後開上一炮!」

    這個時期永嘉縣城與溫州府城都在後來的溫州市區,府縣同城,也是溫處道的治所所在,位於甌江以南,也是整個浙南清軍最多的地方。

    「一炮?一炮?一炮?五千兩?」葛孟晉自言自語說個不停:「只要一炮?」

    最有威力的炮彈是炮膛中還未射出的那一發,柳暢乾脆利落說道:「一炮,五千兩!」

    五千兩銀子可以讓這樣的海上大豪賭上一切,葛孟晉握緊了拳頭:「不過就是個府城罷了,老子轟過不知多少縣城城鎮了,反正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一炮!」

    一炮就夠了!柳暢當即答道:「一炮!」

    這一炮足夠讓溫州清軍不敢渡江北援,讓紅巾軍和柳有足夠的時間來應付,葛孟晉已經下了命令:「什麼時候付錢!」

    瞿振漢已經想到這一炮的好處:「我軍中有上萬兩的現銀,只要葛五爺這一炮打出去,我就付一半的定金,等到你我打通了水陸聯絡,再付一半!」

    「成!」葛孟晉也不婆婆媽媽:「五千兩,你們買一個平安無事,至於你們向沿海村鎮攤派這五千兩,那是你們的事。」

    他當場拍板:「我就派人叫我家那婆娘們沿江直上,往溫州府轟上一炮,瞿振海,你可說好了!這一炮打出去,你就得付我兩千五百兩!」

    他對於已方船隊可能遇到的抵抗毫不在意,事實上他們這些年也曾多次深入甌江,還不止一次越過溫州府城,除了沿海自發組織的少數土勇之外,根本沒有人敢於抵抗他們。

    至於溫州沿海的少量綠營水師,完全沒有戰鬥力,要知道早在乾隆朝清軍增援台灣,都寧願坐民船,堅決不坐水師船,原因就在於建造水師船時經手人撈得太多,結果許多水師船表面飛龍畫鳳光彩奪面,內部卻是腐朽不堪,不要說出海作戰,就是一遇風浪都有傾覆危險,現在浙閩水師的情況遠比乾隆朝還糟,一遇到海賊艇匪都是望風而潰。

    「就等五爺這一炮了!」瞿振漢也大笑起來:「五爺,要不要給你找個漂亮娘們打一炮?也就收你五千兩。」

    葛孟晉大笑起來:「當然是要的,男人不喝花酒算什麼話,柳檢點我們可以說是不打不成交,到時候跟兄弟們多喝幾杯!」

    他又歎了一口氣:「在海上飄了這麼久,漂亮娘們當然得找了兩個,振海,你千萬要收我一萬兩啊!」

    他很快把話題轉移到男人都感興趣的下流話題,上了酒桌更是暴露出無產流氓者的本性,摟個兩個樂清城裡城外都出名的騷娘們就笑個不停,時不時講個黃色笑話。

    柳暢雖然常做業務,但內心深處還是牴觸這樣的花酒,找了個借口就告辭了:「我哨裡還沒開伙,我說過給他們加餐,得回去交代一聲!」

    只是等他走了,葛孟晉卻是眼光精光一現,舉著酒杯跟瞿振漢碰了一個:「振海,你就這麼放心柳檢點,他和我們可不是一路人啊!」

    我與你葛五也不是一路人啊!瞿振漢卻是吐出了一句實話:「用人之時啊!」

    ……

    柳暢回來的時候,五十個親兵還在操練,瞿傑雖然沒什麼能力,但是抓訓練還是有板有眼的,柳暢看了一眼就讚許地點點頭。

    只是他雖然點頭,在訓練場一側卻是有二三十人喧嘩個不停,這些人都是霍虯從西鄉召集來的鹽梟。

    他們沒霍虯那般見識,都笑嘻嘻地講道:「霍老大,這就是柳檢點的親兵,就會走個路!」

    「沒錯,我上去走得比他們還好!」

    「把咱們藏了這些年的鳥槍交給他們,我可不放心!」

    只是在瞿傑的指揮下,親兵們仍是秩序井然地操練著,一點也不被這些風言風語所動,只是心中總有些不舒服。

    夜色將臨,柳暢走到隊列之前主持最後的解散:「稍息,我知道你們是最棒最優秀的,我說了,晚上加餐,大家與霍虯帶來的兄弟們好好聚一聚!」

    不一會,就在訓練場上擺開了流水宴,只是親兵和鹽梟很自覺地分成了兩個陣營,誰都不會走到對方的桌子,霍虯甚至報告了一個壞消息,他手下這批鹽梟不願意把珍藏多年的六桿鳥槍交出來,堅決要保管在自己手裡。

    「知道了!先和他們見個面。」柳暢也不看重這六桿鳥槍,他注重的是霍虯帶來的這批人:「大家先認識下!」

    這批鹽梟放開了肚子吃,狼吞虎嚥,倒是葛孟晉一流的無產流氓者,見過了霍虯帶著柳暢過來,倒是知道個禮數:「霍老大,這位是柳檢點吧?霍老大說了,以後我們都跟檢點幹,檢點,咱們走一個!」

    柳暢在穿越之後,身體固然是年輕了十五歲,臉相也嫩了十五歲,現在他在這群鹽梟中份量還不夠,柳暢甚至考慮是不是拿出筆記本給這些鹽梟長長見識。

    最後考慮電量已經消耗一個多小時,還是不同這些狡黠的鹽梟一般見識:「兄弟們跟著我干,我柳暢是不會虧待大家的,天天都有這樣的好日子!」

    鹽梟們就喜歡這樣的老大:「好,檢點痛快人,我們再走一個!」

    雖然看不起柳暢手下的親兵,但是對於今天的伙食卻是非常滿意,有魚有肉甚至還有酒,鹽梟都是窮苦出身,家裡過年都未必有這樣的一桌酒菜,再看親兵們一身新裝、新鞋,鹽梟那是大為意動。

    幾杯酒下肚,大家的情緒都熱烈起來,兩個小團體之間也終於有些走動了,鹽梟甚至有人嚷道:「我以前聽鼓詞,聽完千里送京娘,後面便有句話,便是檢點做天子,檢點若是富貴了,千萬別忘了我們這群兄弟啊!」

    柳暢也笑了:「苟富貴,無相忘!」

    這場飯吃了整整一個時辰,這個時代的人都是大肚量,飯菜都是一掃而光,柳暢正想替鹽梟安排住場,一個鹽梟突然大聲道:「不對,有事!」

    鹽梟幹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對什麼風吹草動最是敏感,三十多個鹽梟已經拔出了兵器,比親兵利落得多,那邊柳暢抬起頭來,卻見有人狂奔而來,嘴裡大聲嚷道:「檢點救命!」

    藉著星光細一看,正是孫鬍子孫把總,他滿身是血,好幾個傷口血還在外湧,見到柳暢就大聲叫道:「綠營兵反了!」

    他嘴裡嚷著:「檢點,綠營兵反了!反了!往縣衙去了!您快想個法子!」

    正這片刻功夫,親兵已經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五行,一言不發,就正等著柳暢一聲命令。

    柳暢站得筆挺,看著夜色中臉色興奮得紅潤的親兵隊,大聲命令:「跟我來!上長槍!殺韃子!」

    「上長槍!殺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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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40
第一卷 赤潮    第十八章 槍林

    「上長槍!殺韃子!」

    親兵們的呼嚷聲驚天震地,就差掀翻層頂的瓦片,柳暢已經第一個走在最前方。

    夜風中,五列親兵並舉長槍,意氣奮發地跟著在柳暢身後,他的臉上還帶著緊張,雙手把丈許的長槍握得緊緊,雪亮的槍頭在星光流露著寒光。

    長槍如林,竟是如此壯麗!

    霍虯手下這幫鹽梟都以為柳暢這隊親兵在劇變面前呆若木雞,現在都變得瞪大了眼睛,他們整隊也太有他媽井然有序了吧!

    特別是一丈有餘的長槍亮了出來,鹽梟們都被徹底震住了,看著那雪亮的寒光,一直以為自己膽大包天的鹽梟腦袋不由向後縮了縮,誰也不敢多看。

    柳暢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在隊列的最前方,聲音竟是如此雄壯有力:「我向你們保證過,不會忘記那些名字!告訴,那是什麼!」

    「江陰--」

    「揚州--」

    「嘉定--」

    士兵用驚天動地的聲音回復柳暢:「我們不曾遺忘!」

    這樣的嚷聲差一點就把一個鹽梟嚇到桌底下去了,他對著霍虯說了一句:「霍老大,您給我們找的這位新老大,確實是……」

    他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柳暢和他這一隊親兵,好一會才擠出一個詞來:「天生坐龍庭的人物!」

    就在片刻之前,他們還以為這些親兵不過不中用的豆腐塊而已,連校場上走路都走不好,但是這一刻他卻是充滿了懼意和敬意,所謂無敵之師就是眼前這一支。

    霍虯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卻是提著刀子跟了上去:「多說這麼多廢話,隨我來替柳檢點壓陣!」

    鹽梟們雖然被這長槍陣的氣勢震住了,但個個都是闖過鬼門關的人物,一聽霍虯這話也不含糊,都提著兵器跟了上去。

    若是論正面接陣,他們沒有柳暢和親兵哨的本領,但是若是壓陣斷後,他們卻表現非常優秀,他們散開來,隨時準備上去接應柳暢。

    柳暢和親兵步伐越來越整齊,有著不可思議的協調之美,柳暢繼續呼嚷:「我們不曾忘記,但是今天,我們為自己而戰!」

    「如果我們失敗,我們的屍體將被野狗啃食!」

    「如果我們失敗,我們的財產都被會清妖奪走!」

    「如果我們失敗,我們的家人將淪為低下的奴隸!」

    「今天!」柳暢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我們為自己而戰!」

    現在是親兵們在大聲響應著他的號召,就連剛剛加入的鹽梟都在回應著他的聲音:「今天……」

    「我們為自己而戰!」

    後方孫鬍子中了好幾刀,只是用白布條粗粗包紮過,就躺在地上等著命運的裁決,聽到這句話後也吼出來:「今天我們為自已而戰!」

    到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退路了,只能為自己而戰!

    不,是為了自己的父母,為了自己家中的妻兒,為了一切可親可敬可愛的人而戰!

    他一個魚躍就強行跳起來,失血讓他有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但是他卻是對自己的傷勢不管不顧,就是一陣小跑跟了上去。

    柳暢軍的士氣高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他們就沿著街道向前一路推進。

    柳暢頭也不回,就一路殺向縣衙,沒有什麼東西能擋住他們。

    縣衙那邊已經傳來了陣陣廝殺聲,也不知道戰鬥發展到什麼程度,柳暢只是沉穩地以自己的步伐邁向前。

    他只是偷偷掃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或許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親兵的隊形已經是完美無缺,但是柳暢能從這一排影子中找出許多缺點,他們需要補的課還有很多!

    他們已經完成了從農民到軍人的蛻變,需要的只是一點點時間而已!

    柳暢不由把頭抬得高高,繼續沉穩向前走。

    向前整整走了一百多步,突然多了一些驚惶失措的身影,柳暢藉著手上的火把看了一眼,都裹著紅頭巾,顯然是退出來的紅巾軍。

    樂清縣城的街道並不寬,親兵排成十人一列,已經擠佔了大半個街道,眼見雙方隨時都會撞在一起,柳暢已經下了命令:「前排,長槍,平舉!」

    瞿傑也立即重複著柳暢的命令:「第一排,長槍平舉!」

    第一排的十名士兵都有重複著這道命令:「第一排,長槍平舉!」

    原本能刺破蒼穹的丈許長槍立即平舉,五桿長槍能捅穿敢於抵擋他的,不管是友軍還是敵軍!

    下達好命令之後,柳暢繼續走在最前面,以最平穩的節奏正步向前,似乎那些潰散下來的紅巾軍根本不存在一般。

    潰散下來的紅巾軍在看到長槍平舉之後,彷彿如同摩西分開紅海,又如同鐮刀掃過麥浪,就立即向兩翼散開了。

    他們用又懼又怕的眼光看著柳暢率領著長槍陣碾過大街,卻是把呼吸都屏住了。

    潰下來的紅巾軍越來越多,他們兩翼散開,大聲呼喊道:「檢點,綠營兵反水了!反水了!」

    「他們人來得好多,我們一時間沒有防備,被趕出了衙門!」

    「振海叔他們和葛五爺正在縣衙喝酒……」

    「現在也不知道瞿帥他們突出來沒有!」

    柳暢根本不為他們的言語所動,一言不發,繼續帶著親兵不緩不急地向前進。

    親兵們如同驕傲的公雞一般從紅巾軍的注視下大步前進,甚至連霍虯手下這些鹽梟這一刻都覺得自己榮耀非凡。

    那後面孫鬍子孫把總已經追上來,他抓住霍虯的手說道:「快告訴檢點,綠營兵起事倉促,沒有多少人!」

    綠營兵原本定於二十四日起事,但是由於被孫鬍子這安在綠營兵中的釘子發現了些蛛絲馬跡,被迫於今晚倉促起事,因此原來準備好的幾路接應都來不及發動。

    霍虯一手扶著孫鬍子,看著柳暢那堅強有力的背影,不由笑了一句:「檢點心裡早已有數!」

    正說著間,從縣衙裡潰敗下來的紅巾軍越來越多,但是他見到柳暢軍的架勢之後,都知趣地退到兩側,給他們讓開一條大道。

    「柳檢點!柳檢點!」說話的居然是葛孟晉葛五爺,他鞋子都跑丟了,上衣也沾了些血,卻還有幾分擔當:「檢點,瞿爺、金爺他們都在我後頭!」

    柳暢仍是不緩不急地保持原有的節奏,一言不好,好一會才吐出了兩個字:「讓開!」

    五十個親兵也在沉默中保持原有的節奏,銳氣越來越強,葛孟晉這位海上大豪見柳暢那年輕而英俊的面孔仍是一片冰霜,再看著寒光閃閃的鐵槍頭,頭一縮,已經讓到一邊去,嘴裡卻呸了一句:「邪門!」

    向前走了二十步,終於看到瞿振漢和倪廷模他們率著幾個親兵退下來,金佩銓這位瞿振漢的謀主看到了柳暢不由鬆了一口氣,但看到那帶著寒氣的槍頭,當即知趣向左一陣小跑,嘴裡還嚷道:「柳檢點,後面就是清妖了!」

    瞿振漢和倪廷模身上還帶著酒氣,步伐虛浮,他們的親兵看到這兩位正副元帥眼見就要撞到槍頭上,當即用力一扯,把他們都拉到一邊去。

    柳暢甚至沒同他們打個招呼,只是抄著手往前走,似乎十分輕鬆。

    只是他的後背已經全部是汗,他大聲問道:「準備好了沒有!」

    近百張嘴都在回答:「準備好了!」

    話音剛落,對面的街道已經衝入了一大隊全副武裝的綠營兵,都是白笠帽,白圈號衣,大聲呼嚷個不停:「殺紅寇!」

    「殺了瞿振漢,立升都司!」

    「兄弟們,陞官發財就在此時!」

    柳暢甚至不拿正眼瞧他們,筆挺地站在原地,中氣十足地呼嚷:「長槍平舉!」

    「長槍平舉!」

    「長槍平舉!」

    「長槍平舉!」

    五排長槍都平舉起來,槍頭對準這些衝殺過來的綠營兵,他們已經越過了柳暢,步伐也突然加快。

    柳暢大聲嚷道:「長槍,刺!」

    「長槍,刺!」

    「長槍,刺!」

    整個長隊陣已經碾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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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0 19:40
第一卷 赤潮    第十九章 龍槍

    看到長槍陣如同刺蝟般壓過來,還在往前衝的綠營將牟幾乎都是收住了腳,握緊了兵器,眼睛瞪得大大,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一個外委把總咬了咬嘴唇,才確認自己看到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看到綠營隊形都怯步不前,想要吼一聲振奮士氣,嘴巴張開卻是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腳下卻是一聲的撞擊聲,卻是手裡的快刀不由控制地掉落在地。

    倒是帶隊的許千總見多識多,他嚷了一聲:「拼了!咱們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只是他嚷歸嚷,卻是往後退了一步,不過總算有被許千總突悠的綠營兵,兩三個綠營兵瘋狂地吼叫起來,在巨大的壓力之前爆發地向前衝。

    長槍刺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想不到長槍如林是如此景象!

    前排五桿丈許長槍已經刺出去,這兩三個綠營兵用力揮動著短予、快刀,卻是怎麼也護不住身體,長槍藉著槍頭之勢直接就扎進身體裡。

    一寸強,一寸強!何況這等長達丈許,單人根本無法揮動的超級長槍!

    血潮就在瞬間噴了出來,前排親兵的新衣都灑了不少鮮血,他們能看到雪亮的槍頭捅進的瞬間,鮮血噴得比人還高,甚至還聽到槍頭撞在骨骼上的破撞聲。

    「殺!」

    後排的五桿槍幾乎同時殺到了,將這三個素稱悍勇的綠營兵紮成了馬蜂窩,但是紅巾軍的隊列不是一列,也不是兩列,而是整整五列!

    長槍刺,刺,再刺!

    看到雪亮的槍頭從人體拔出來的時候已經連血帶肉,瞿振漢覺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他向前一仰,吐了一地,接著就在坐在了地上,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這般場景。

    這簡直是一場噩夢!

    刺,再刺,再刺!

    五列長槍刺完一波的時候,這三個綠營兵都拖了出來,卻是槍頭卡在體肉,奮力才把槍頭連人一起拖出去。

    柳暢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血,他的腳剛剛踩在一個綠營兵的屍體上,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刺!」

    兩個綠營兵已經丟下兵器就往後跑,又被後方趕來的綠營兵趕了回來,差點哭出來聲來。

    而親兵的槍林已經同綠營兵的隊形破撞在一起,一排又一排的長槍揮舞而出。

    現在整條大街都變成了血路,當長槍帶著巨大的力量扎進人體的瞬間,是個碗口大的傷口與不斷噴湧的傷口,綠營軍官把刀光舞得連水都潑不進,卻擋不住四面八方刺來的槍頭。

    他們手上最長的兵器,也不過是三尺有餘的短予罷了,在這種場面上根本派不出用場,有幾個悍不畏死的軍官只能把短予、快刀當標槍投出去,卻似乎沒獲得什麼效果。

    丈許長槍無窮無盡地刺過來,綠營兵已經倒下了一大排,被殺得陣陣後退,柳暢已經率領親兵踩過屍堆,繼續殺過去。

    他的耳邊是地獄的呻吟,是綠營傷兵最後的摻呼,但是他毫不顧惜地踩在血泊中殺出一條血路。

    在這樣的槍林之下,綠營兵被殺哭天喊地,卻是想不出任何辦法,有的軍官大叫:「快弄把幾把鳥槍來!鳥槍鳥槍鳥槍!」

    「鳥槍都被紅賊收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怎麼辦!」

    「衝上去,近了身就不怕!」

    可是誰有本領這樣的槍林之中衝近身,到現在為止,綠營兵唯一的戰果砍斷了幾條槍桿,就這樣的丈許長槍即便沒有槍頭,光剩下殘餘槍桿,威力也是致命的,兩人一齊刺出去,都能將人打飛出去。

    他們除了被動地節節後退之後,找不出任何辦法來。

    霍虯手下那幫鹽梟面對這樣的場景,也是全看呆了,就看著柳暢的親兵彷彿一個不合情形的存在,長槍陣在前進的大路掀起無數死亡風暴。

    一個鹽梟口直心快,他又驚又怕地說道:「我若是遇到這樣的槍陣,除了跪地投降之外,實在想不起別的念頭!」

    他這話剛剛出口,被殺得落花流水的綠營兵也終於總崩潰了。

    他們紛紛扔下兵器轉身就跑,有的則長跪在地,抱著頭嚷道:「饒命,饒命!」

    他們根本不敢抬頭正視如同殺神一般的紅巾軍,只是一邊哭著,一邊嚷饒命。

    倒是許千總算是條漢子,他大聲吼叫一聲,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就拚命地往紅巾軍陣中殺來。

    刺!刺!刺!刺!刺!

    回答他的只是冰冷的槍頭,捅開脆弱的帶走灼熱的鮮血,許千總瞬間被紮成了馬蜂窩,嘴裡還在嚷著:「不,我是要做副將的人!慶廉慶大人已經許了我副將職,副將……」

    他整個人向後一仰,撲通一聲就倒在血色長街之中。

    「長槍!平舉,隨我來!」

    伴隨柳宇冷靜的聲音,槍陣開始放慢腳步,以不緩不急的速度向前推進,眼前除了長跪在地的降兵,再也沒有任何阻礙物。

    「跟我來!」霍虯現在倒是跑得比兔子還快:「快!殺個痛快!」

    鹽梟在看過一場拚殺之後,或是氣血翻騰,或是心腳冰涼,但是不管是什麼人,都不願意在這個殺場多呆片刻。

    他們不敢影響長槍陣的行動,只能快步從槍陣的兩翼饒過去,追殺那些丟下兵器發足快跑的綠營兵。

    霍虯倒不怕自己的隊伍在實力有什麼損失,這些綠營兵已經被殺破了膽,接下去的戰鬥只是秋風掃落葉罷了。

    「停!」

    「停!」

    五列長槍兵終於停止了前進,現在他們已經被血肉洗禮過一遍,每個人的身上都是點點滴滴的血痕。

    「我們勝利了!」

    「勝利了!」

    在片刻的寂靜之後,親兵們的情緒都爆發出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彎下腰嘔吐個不停,有人乾脆坐在地上,還有人奮力錘著地,柳暢只覺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就想躺在地上長嘯一回。

    但是他不能倒下,他在隊伍中站得筆挺,朝著他的士兵們說道:「我們是最優秀最棒的!」

    「我們最優秀!」

    「我們最棒!」

    「我們勝利了!」

    聽到這一重又一重響亮的回應,柳暢想說的話有千言萬語,但是卻全都說不出口。

    誠然在今天的戰鬥之中,他的親兵在行動中還有很多缺點,這只是一隻剛剛成軍的新軍,最後獲勝十有是憑借兵器上的優勢,若是拿著同樣的短予鈍刀與綠營兵對陣,即便能取勝也要付出血的代價。

    但是在柳暢眼中,這就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軍隊。

    因為這是我的軍隊!

    ……

    瞿振漢都不知道葛孟晉是什麼時候回到自己身邊,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葛五爺正以詫異的語氣說道:「瞿帥說得不錯,現今果然是用人之時啊!」

    「用人之時啊!」瞿振漢長歎一聲,好一會才回復葛五的問題:「倒是失手讓人賺點小便宜!」

    他這種草莽出身的豪強,多半是百折不看撓的性格,不會因一時挫折而失了銳氣,今夜的小挫對於他來主,不過是人生路上多了些談資罷了。

    他還得收拾局面,他是注定是大富大貴的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九九八十一難是打不倒他得。

    只是他心底卻有一個控制不住的念頭,這樣的潛龍,他能不能壓制得住?

    霍虯這一群鹽梟已經摘了十幾顆人頭回來請賞:「柳檢點,您率隊殺得痛快,咱們沒什麼本領,就是給您壓個陣,搖旗吶喊罷了!」

    不管是霍虯,還是他手下的鹽梟,個個都是眉飛色舞,慶幸自己沒跟錯老大,跟著這麼一位老大一場大富貴是跑不了:「對!檢點你注定是大富大貴,小的們跟著檢點也混一場富貴。」

    柳暢渾身都被汗浸過一輪,現在卻是沉穩下來:「不過是一場尋常廝殺罷了!我金田團營以來,也不知經歷過多少廝殺了!你們若是跟了我,富貴路上免不了刀口舔血。」

    霍虯卻不擔心:「我和檢點說過了,讓檢點好好按這法子操練你們,已經替你們備好幾十桿竹針!」

    「竹針?」有個叫雲天縱的鹽梟有些文化,也識些字,當即說道:「這樣的長槍陣,怎麼能用竹針這樣的名字,太不響亮了!」

    他補充了一句:「今晚這場廝殺,大家都看得驚心動魄,這樣的長槍利器也應當取個響亮的名字才好!」

    柳暢隨口問了一句:「那你說什麼名字才好?」

    「自然是龍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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