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king122 於 2012-6-28 21:02 編輯
第一卷 草鬼 引子 百年之秘
二十世紀初葉,立國二百多年的清朝已是暮氣沉沉,風雨飄搖。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十七日(公元1908年11月10日),雖然兩天前才剛到立冬,但古老的北京城的氣溫卻已變得很低。
天色稍暗,還沒等真正入夜,北京城便已漸漸安靜下來。在京城西郊一帶,許多百姓都是早早吃完了晚飯,便關緊了房門,躲進了屋子裡去,就連不少平常在吃完晚飯後,便總要穿戴一新,提著個鳥籠在外面大搖大擺遛上一圈的那些貴人們老爺們同樣改變了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鳥也不遛了,街也不逛了,早早地回了屋。
不過大多數的人卻並不上床睡覺,而是搬了凳子來到窗戶前,豎著耳朵聽著窗外的動靜。
等至酉時中刻(晚上六點),夜幕正式降臨,西北方向一如往常突然響起一陣陣怪異的聲音。
怪聲初如馬兒嘶鳴,卻比馬嘶聲還要響亮,一聲緊接著一聲,十分的急促,在靜謐的夜色中,彷彿充斥著整個天空。幾分鐘後,怪聲漸漸變緩,同時卻又變得更加悠長,就好像是那蒸汽機車的汽笛聲,不過又比汽笛聲更加悠揚。
怪聲悠揚悅耳,久久不歇,又隱隱帶著一縷滄桑,就像那傳說中的龍吟之聲,彷彿不止穿越著空間,還穿越了時間,從遠古而來,浩浩蕩蕩,終於降臨這將亂之世。
而京城的百姓們都是瞪大了眼睛,在窗戶邊上靜聽著這怪聲,就連嬰孩都是停止了嬉鬧或啼哭,和大人一樣,臉上帶著驚奇、興奮等表情,心中則滿是緊張和忐忑。
從大前天開始,每到這個時辰,西北方向便會響起這樣的怪聲。只是大家一連聽了幾日,每當這聲音再次響起,卻還是會忍不住會感到莫名的緊張甚至說恐懼,在這幾天得了心悸之症的人也是成倍增加。
不過也有許多人卻更關心這聲音到底來自何處,又到底預示著什麼。
在這天子腳下,皇城邊上一草一木的變化都可能預示著大事即將發生,據說有的能人在皇城根兒轉上一圈,聞一聞宮裡飄出的氣味,都能判斷出宮裡的老佛爺慈禧太后和皇帝老兒這陣子身體是好是壞。
而從這怪聲第一天響起,便有人判斷出這怪聲是出自那頤和園方向。以前慈禧太后經常在頤和園中坐朝聽政,光緒二十四年戊戌之變後,光緒皇帝也曾長期被慈禧太后軟禁於此,園中的玉瀾堂便是光緒皇帝當時的居所。現在頤和園這邊出現這樣的動靜,自是引來了很多人的關注和種種猜測。
而最近太后老佛爺身體有恙已是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有傳言說前陣子老佛爺不小心吃了不潔的東西,便一直鬧肚子,幾個月來也不見好,再加國事操勞,老佛爺的身體是越來越差,連太醫院的御醫們都是束手無策。
許多人都在私下猜測,該不會是宮中又出現了什麼變故。甚至有的人還猜測該不會是老佛爺已經駕崩,這讓人心悸的怪聲便和其有關。
只是這麼多天了,對於這怪聲到底起自何因,卻是誰也無法肯定,就算那些宮中有大把關係、消息最為靈通的能人也是打探不到這怪聲到底是怎麼來的。
……
在同一時刻,頤和園,樂壽堂。
不同於外面的寒冷,因為屋子四周不斷地燒著地龍,所以臥房中卻是十分的暖和。一老婦正半躺半靠在榻上,同樣張大著眼睛,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這老婦不是別人,正是那慈禧太后葉赫那拉氏。
在這樂壽堂中,因為距離更近,那跟龍吟似的怪聲也顯得更加清晰,彷彿那聲音就是響在門外,甚至於當那怪聲響起時,地面都輕輕地顫抖了起來,彷彿與那怪聲產生了共鳴。
和許多百姓一樣,慈禧在頤年殿草草用完晚膳之後,便早早打發了陪她一起用膳的光緒皇帝,移駕來了這樂壽堂,然後便半躺在榻上等著這怪聲的響起。
不過不同於那些平頭百姓們,當怪聲響起之時,慈禧太后的眼裡雖同樣帶著些驚詫,卻並無多少緊張和害怕之意,反而更多興奮之色。
雖然她的臉上病態明顯,卻帶著明顯的喜意,顯然此時她的心情還不錯。甚至於隨著那怪聲一聲接一聲響起,慈禧原本頗為晦暗的臉色竟是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就連她消瘦的臉龐都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圓潤起來。
不過短短幾分鐘時間,慈禧就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而在她的跟前,則低頭站著大太監李蓮英,正藉著那怪聲停歇的間隙,小聲跟慈禧說著什麼。
只是隨著李蓮英的訴說,慈禧的臉色卻又漸漸冷了起來。
李蓮英跟她說的是那光緒皇帝這幾天的動靜。
太后老佛爺跟皇上不睦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誰都知道,如今大清國最大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老佛爺。不過太后老佛爺再厲害,卻也敵不過時間,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她的身體也是變得越來越差。初十生日那天,慈禧大概吃了什麼不衛生的東西,便一直腹瀉不止,始終不見好,身體更是加速變差,幾天下來,病情已是十分嚴重,人都脫了形。
而李蓮英告訴慈禧,光緒在慈禧面前雖仍顯得十分恭順,但聽說慈禧病重之後,這幾日反而面有喜色,並且又開始積極地過問起國事來。
不等李蓮英說完,慈禧便重重地哼了一聲,用力地拍了下床沿,咬牙切齒地說道:「大逆不道的東西,我絕不會比他先死的!」
只是話剛說完,慈禧又皺起眉頭,面露痛苦之色,還抱著肚子輕聲呻吟了起來,原本紅潤的臉色竟又快速變得晦暗起來。
「太后息怒!」李蓮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顫聲勸說道:「老佛爺息怒!您又何必跟皇上一般見識,您自己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慈禧卻是輕輕揮了揮手,長歎了口氣,然後便跟著外面那怪聲做起了深呼吸。
李蓮英頓時止了聲,跪在那裡靜看著慈禧。
過了一會,慈禧的氣色終於變好了許多,她朝李蓮英招了招手,輕聲說道:「你起來吧,別跪著了。」
李蓮英立刻爬了起來,小步走到榻前,拖住了慈禧的左手:「老佛爺,您感覺好些沒?」
慈禧點了點頭,輕歎道:「已經好多了,現在腹瀉已止,感覺全身都舒坦了許多,精神頭也好了。」
李蓮英一臉的愧疚:「都是奴才該死,不該在這個時候跟您說起……」
慈禧卻是擺了擺手,打斷了李蓮英的話:「這事怪不得你。小時候曾有相士說我七十三歲將有一大劫,這次如果不是你找來這玉行禪師,老身只怕是無法安然渡過此劫……」
「老佛爺您千萬不要這麼說!」李蓮英又一臉惶恐地跪了下去,急聲說道:「老佛爺您福如東海,大清全仰仗您撐持,這次您定能安然無恙的。玉行禪師也說了,再過大半個月,您這小病便能完全祛除,而且您的身體會比以前更加康健,奴才在這提前恭賀老佛爺您了,老佛爺萬壽無疆!」
「起來吧。」慈禧面露一絲喜色,點了點頭,隨即卻又歎了口氣,臉上則露出一絲好奇之色,感慨道:「小李子啊,你說那東西到底是何物,居然能用叫聲替老身祛病。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懷疑這是歪門邪道,沒想到這法子還真有用。那玉行禪師也當真了得,能找來這樣神奇的東西,什麼時候老身一定要看看那東西的真面目。」
李蓮英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又乾笑了兩聲:「老佛爺福緣至深,聽玉行禪師說,那東西可是天降之瑞獸,正是下世來相助老佛爺您的。瑞獸降世,老佛爺,這可是大吉之兆吶。不過奴才也聽說了,這瑞獸的脾氣也是……也是有些大,這次多虧了玉行禪師,才能勉強和它溝通,我還聽玉行禪師說,那瑞獸的好處可不止這麼簡單,到時候等他完全馴服了那瑞獸,便能保老佛爺長生不老,千秋萬世哇!」
說到後來,李蓮英手舞足蹈,一副興奮模樣。
「長生不老?」慈禧愣了一愣,隨即也是一臉的喜色,「好好好,那你一定要全力配合玉行禪師,他要什麼都滿足他,別說昆明湖了,就算把整個園子都劃給他也沒問題,到時候……」
可就在這時,外面突起異狀,那原本悠揚緩和的怪聲竟是突然變得急促和淒厲起來,就好像是無數馬匹正在齊聲嘶吼一般。
「小李子,這是怎麼回事?」慈禧臉色大變,驚問道。
李蓮英則一臉惶然:「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哇……」
外面那淒厲的怪叫聲卻不見停歇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急促,樂壽堂裡的東西也是隨著那怪叫聲亂顫起來。
「你快去看看!」慈禧再也坐不住了,尖聲命令道。
李蓮英領命,匆匆跑出了樂壽堂。
只是李蓮英出去許久,外面那怪叫聲卻仍不見恢復正常,反而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淒厲。到了後來,那一聲聲怪叫中間幾乎已是沒有了任何的停頓,完全連在了一起,就好像那汽笛聲正撕心裂肺地響個不停。
整個樂壽堂都隨著那怪叫聲顫抖個不停,就連榻上的慈禧也是渾身急顫不止,她的一張臉則是漸漸漲紅,到了後來,看去就彷彿要沁出血來一般。
她捂著胸膛,劇烈而又急促地喘息著,面容則變得越來越扭曲。
「小李子!小李子!!小李子……」難受至極的慈禧忍不住嘶聲叫喚起來。
突然間,那怪叫聲嘎然而止!
整個世界都變得一片死寂。
慈禧呻吟了一聲,長長地吐出口氣,隨即卻又大聲地咳嗽起來,整個身子都從榻上滾了下來。
幾分鐘後,那李蓮英終於推門而入,卻是全身都已濕透,膝蓋以下滿是泥濘,一副狼狽和慌張的樣子。
「老佛爺,老佛爺?!!」見到躺在地上的慈禧,氣喘吁吁的李蓮英不由大驚失色。
「小李子,發生什麼事了,那……瑞獸呢?」慈禧在李蓮英的攙扶下坐回榻上,一臉焦急地問道。
李蓮英卻是支支吾吾起來,臉上則滿是苦色:「回老佛爺,那瑞獸,那瑞獸……」
「到底怎麼了?!」慈禧睜大了眼睛,緊抓著李蓮英的手臂。
「不見了哇!那瑞獸不見了,昆明湖裡的水都干了,下面出現了一個大洞,那瑞獸已經不知去向!」李蓮英帶著哭腔喊叫道,一臉的惶然!
「那玉行禪師呢?!」慈禧嘶聲問道,指甲都掐進了李蓮英的手臂裡。
「死……死了!他七竅流血,死狀淒慘吶……」李蓮英的眼裡滿是恐懼之色。
慈禧太后渾身一震,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原本還有些紅潤的臉色瞬間灰敗了下去,隨即更是慘叫了一聲,昏厥了過去。
「老佛爺!老佛爺!!太后……」樂壽堂裡頓時響起李蓮英尖利的叫聲。
……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十九日,身體孱弱、久病纏身的光緒在太醫院御醫以及地方各路名醫的精心醫治和調理下,身體原本已是有所好轉,卻不料在這天他的病情突然毫無徵兆地惡化,在榻上亂滾,大叫肚子疼。
二十日,慈禧連下數道懿旨,立醇親王載灃之子溥儀為儲君,又授醇親王載灃為攝政王。
二十一日,光緒病危,酉刻,崩於西苑瀛台之涵元殿
二十二日,在光緒駕崩二十多個小時後,慈禧太后葉赫那拉氏崩於儀鸞殿。
半個月後,溥儀在太和殿正式登基,由光緒皇后隆裕和醇親王載灃攝政。
宣統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次年2月12日,隆裕太后被迫代溥儀頒布了《退位詔書》,清朝亡。
第一卷 草鬼 001 偷魚賊
「為解開『光緒之死』這一清末歷史謎案,從2003年開始,中央電視台、清西陵文物管理處、中國原子能科學研究院、北京市公安局法醫檢驗鑒定中心等單位的領導和專家組成了『清光緒帝死因』專題研究課題組。專家們歷時五年,由光緒帝發砷入手,利用『中子活化』、『X射線螢光分析』、『原子螢光光度』等一系列現代專業技術手段,經科學測算,光緒的頭髮截段和衣物上含有劇毒的三氧化二砷即砒霜,而其**屍體僅沾染在部分衣物和頭髮上的砒霜總量就已高達約二百多毫克。專家由此推測,光緒可能死於砒霜中毒……」
「砒霜中毒?」剛回寢室的謝林一進門便看到地上有張報紙,他打開屋裡的日光燈,隨意瞟了幾眼,發現報紙上多是一些減肥藥或者保健品之類的廣告。唯有這一篇關於光緒之死的新聞報道稍微引起了謝林的興趣。
只是當謝林看到文章最後,卻發現文中又借題發揮,開始推銷起某種排毒藥茶來,說現在大家平日裡吃的東西越來越不衛生和健康,什麼三聚氰胺,什麼地溝油,如果大家每天都能夠堅持喝一杯這種排毒的藥茶,便能夠把攝入體內的毒素排出去。文中還借某某專家之口調侃,說光緒皇帝中的可能是慢性毒,如果當時他也喝這種排毒藥茶的話,說不定他身體裡的砒霜也能夠排出去,就不會那麼早死了。
「這也可以?」謝林不由哭笑不得,暗歎這篇文章的作者實在有才華,還能把廣告說得如此有『內涵』和『深度』。
他把報紙隨手丟進床邊的垃圾桶裡,放下背包,走到陽台前。
陽台位於室內,所以所謂的陽台其實不過是一扇大玻璃窗。窗子左側,擺著一張小方桌,桌子上則有一個電話機和一個玻璃魚缸。
玻璃缸裡還養著幾條金魚,謝林仔細數了數後,卻是咦了一聲,面露意外之色。
剛放暑假的時候,因為班裡男生只有謝林一個留校,回宿舍的時候他有時也不免會覺得無聊,心血來潮之下便跑去學校邊上的花鳥市場以一塊錢一條的價格淘來了十幾條小金魚,之後一直養在寢室裡。他原本是想反正便宜,死了也不心疼,所以除了換換水,喂餵食之外也沒怎麼費心思去照看。
不過這幾條金魚卻是挺爭氣,雖其貌不揚,而且看去整天無精打采的,也不怎麼吃食,但一個多月下來這些金魚就死了兩條,其它的金魚還微微長大了一些,原先不過指甲蓋大小,現在卻大多有了半個拇指大小。
可不知怎麼回事,最近這一個禮拜,他養的這幾條金魚卻是接連出現了狀況。更確切地說,這些金魚是接連莫名地失蹤了,連屍骨也沒有留下。而且每天都是不多也不少,總會有一條金魚失蹤,好像憑空消失不見了似的
一個禮拜下來,現在魚缸裡就只剩下了三條小金魚。
按理來說,如果金魚是得病死了,不可能連屍體也會不見,所以謝林懷疑該不會有貓躲在寢室裡,趁自己沒在的時候把魚給偷吃了。所以他還在寢室裡好好找了一遍,結果卻什麼也沒發現。
按理來說,就算是有貓兒進了寢室好了,也不大可能把水裡的魚給吃了。而且在發現金魚莫名失蹤後,每次外出的時候,謝林總會特意把門窗給關嚴實了,所以白天就算蚊子也別想飛進來,更別說貓了。
但是每天晚上謝林回到寢室,就會發現魚缸裡的金魚必定又會少一條。
這讓謝林百思不得其解,也是束手無策。
只是今天,謝林原本以為這金魚肯定又會少一條,結果剛才一看,卻發現這魚缸裡的金魚還是三條,並沒有像前幾天那樣有金魚失蹤。
奇了怪了!謝林喃喃了聲,在那裡呆了幾秒鐘,隨後便晃了晃腦袋,轉身進了右邊的洗手間,開始衝起澡來。
現在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季節,尤其在這南方,八月正屬盛夏之季,離入秋還早得很。雖然現在已是晚上十點多,但寢室裡乃至外面都還是悶熱難當,從圖書館走到宿舍也有好一段路,謝林早就大汗淋漓,也顧不得去細想今天為什麼沒有金魚失蹤,只想痛痛快快地沖個澡,給自己降降溫。
洗完了頭髮,謝林正準備往身上打點香皂,他身後的抽水馬桶裡突然響起一陣撲撲的聲音,聽去就好像是壺裡的沸水翻滾一般。
而且這奇怪的聲音還響個不停。
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
謝林卻頭也不回,手上的動作則是加快了許多,拿香皂往自己身上草草抹了幾下,便立刻打開水龍頭衝起水來。
這時候,一股奇臭從馬桶裡飄了出來,彷彿整個洗手間都一下子變成了下水道一般。
謝林低聲罵了句粗口,都顧不得腳上還有肥皂泡沒沖洗掉,便逃也似地跑出了洗手間,又一把關緊了洗手間的門,然後才拍了拍胸脯,長長地呼出口氣。
謝林這寢室裡的抽水馬桶不同於家庭用的那種坐式馬桶,而是一個蹲坑。最近這幾天,這蹲坑下面的水經常會突然翻騰起來,就跟沸水似的,發出撲撲撲的聲音,還一邊不停地冒出氣泡,就像個噴泉一般。
而且每當這個時候,蹲坑裡還會冒出陣陣奇臭,像死老鼠的腐臭味,又像臭雞蛋味,總之是難聞至極,似乎下水道的水回流了似的。
最初幾次,謝林一時沒有防備,都被這奇臭熏得噁心欲吐,半天都緩不過勁來。
但謝林住在六樓,也就是這幢宿舍樓的最頂層,按理來說,就算管道堵塞,下水道的水也不可能回流到這裡來。而且最初蹲坑裡的水翻騰的時候,謝林也曾強忍著噁心看過蹲坑,發現蹲坑裡翻騰著的水還是清澈得很,並不是什麼污水,所以這奇臭味也是十分的蹊蹺。
謝林還曾去找過學校後勤人員,結果對方聽他說抽水馬桶並沒有堵塞之後,就建議他買點洗廁液,便後及時放水沖廁所,便將他打發了回來。
到了現在謝林也是有些習慣了,只要一聽到這撲撲的聲音,他便會立刻關緊廁所門,遠離廁所。
隨後謝林擦乾頭髮,只簡單穿上條褲衩,便出了寢室,來到走廊盡頭的陽台上吹起了風。
現在整個六樓住著的人估計不超過一隻手,現在又快到熄燈的時候,所以整個樓層都顯得寂靜無比,也沒有人來打擾謝林。
陽台上並沒有風,也是十分悶熱,天空很黑,烏雲正在聚集,天氣預報說半夜將有一場暴雨,估計這也是暴雨之前最後的平靜了。
謝林默默地站了一會,等到十一點鐘,也就是學校統一熄燈的時候,便往回走去。
只是剛走到寢室門口,他突然停了下來。
撲撲,撲撲撲撲……
廁所裡那沸水翻騰似的聲音居然還沒停!
謝林不由有些奇怪,前些天廁所裡一般都是三五分鐘便會恢復正常,但現在謝林已是在外面站了小半個小時,按理來說,這聲音早就該停了。
只不過雖然那撲撲的聲音並沒斷,顯然蹲坑裡的水還在翻騰著,但那惡臭味卻是已經散了,空氣也恢復了正常,雖然男生的寢室不可能好聞到哪去,但平常謝林打掃得還算勤快,寢室裡也沒有讓人難聞的味道。
但謝林在稍稍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沒有急著進寢室,蹲坑裡的水一直在翻騰,指不定哪個時候奇臭味又會出來,對那惡臭味謝林可是心有餘悸,可不想多聞。
又等了五六分鐘,廁所裡那撲撲的聲音卻仍沒停下來,謝林也是沒了耐心,跨步走了進去。
只是他剛轉身關上門,廁所裡那撲撲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房間裡也突然變得寂靜無比。
可緊接著,廁所裡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
嘩嘩,嘩嘩……
就好像是有人在廁所裡洗臉或者洗腳一般。
嘩嘩,嘩嘩……
聲音雖不響亮,但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分外的清晰。
縱使謝林膽大,但還是忍不住全身汗毛直豎,原本悶熱的房間裡也彷彿突然間冷了下來,使得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誰?」謝林忍不住問了一聲。
謝林一出聲,那嘩嘩的聲音突然停了停,只是不到兩秒鐘,那聲音便又響了起來。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聲音變得更急了,也更響亮了。
就好像是有人在疾速攪動臉盆裡的水一般。
進賊了?
可剛才謝林在走廊盡頭也沒留意到是否有人進了自己的寢室。
謝林愣了愣後,便屏住呼吸,伸手拿起門邊的掃帚,不過剛拿起掃帚,他便又放了下去,反手拎起離他最近的那把椅子,然後便悄聲朝廁所走去。
真進賊了的話,光憑把掃帚可不夠。
可這時,那水聲突然停了下來,房間裡又立刻恢復了寂靜。
啪!
不到一秒鐘,廁所裡又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響,就像那打耳光的聲音。
啪啪!
又兩聲響,倒好像是有人終於洗完了臉,在拍干自己臉上的水分。
謝林忍不住停下腳步。屋子裡變得寂靜無比,盡力屏著呼吸的他也只能聽到自己急速的心跳聲。
啪啪!啪啪!啪啪!
拍臉似的聲音突然變急了起來,也離廁所門近了許多,似乎有東西正準備從廁所裡出來。
謝林輕吸一口氣,微微完下腰,身子繃成弓形,腳上蓄力,右手悄悄抬起緊抓著的椅子。
啪啪!
一個黑影突然從洗手間跳了出來!
謝林渾身一顫,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舉起手上的椅子準備砸出去。
只是緊接著,他卻是愣在了那裡。
從洗手間跳出的黑影並不大,差不多只有成人拳頭大小。
只是寢室裡漆黑一片,謝林也無法看清它具體的樣子,甚至如果不是謝林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話,只怕都難以發現到它。。
黑影身子滾圓,隱約像個黑色的皮球,也像是只黑色的胖老鼠。
不過這東西卻似乎也沒有發現謝林,竟然蹦蹦跳跳地朝著陽台方向跳去。
啪啪!啪啪!
它每跳一下,便會發出啪啪兩聲,似乎整個身子都緊緊地貼到了地上。
謝林意外之餘,也是覺得有些好奇。不過他並沒有急著行動,而是悄聲站在那裡,看這小東西到底要幹什麼。
很快,那黑影已是跳到了陽台旁邊,又慢吞吞地爬上了欄杆,然後順著欄杆爬到了貼著陽台的那張小方桌子上,最後終於在那小魚缸邊上停了下來。
這老鼠不會是來偷魚的吧?謝林忍不住有些好奇,悄聲放下手裡的椅子,靜觀那黑影的動靜。
現在看到這停在魚缸邊上的黑影,他便不由懷疑浴缸裡接連失蹤的那幾條金魚該不會都是被這小東西給吃了。
不過他也好奇這東西是用什麼法子吃掉金魚的。難道這小東西還能跳進魚缸捕魚不成?
所以謝林也強忍衝動,耐心在那裡看著。
不過那黑影卻遲遲不見跳進魚缸裡去,而是繞著魚缸蹦蹦跳跳地轉起圈來,倒像是在跳舞一般。
謝林覺得有些好笑。這小東西是在和金魚玩耍麼,難道以前失蹤的那些魚並不是被這東西給吃掉的?
過了一會,見到那黑影還在跳來跳去的,謝林也漸漸失去了耐心,悄悄拿起桌子上一本書,捲成圓筒狀,準備上去打那東西。
可就在這時,只聽咚的一聲,一條金魚突然從魚缸裡跳了出來,跳向那黑影。
那黑影則立刻停止蹦跳,抬起頭,張大了嘴巴。
眨眼間,那金魚便自動落到了它的嘴裡。
謝林錯愕,傻在了那裡。
那黑影則蹦蹦跳跳地從桌子上爬了下來,又一蹦一蹦地向洗手間跳去,它的身子落到地板上時也發出了有節奏的啪啪聲。
「去死!」謝林身子一動,急速衝了過去,手上的書也朝那東西狠狠地拍了上去。
雖然這東西的行為很是奇怪甚至可以說是有趣,但見這東西要逃跑,謝林下手時也是顧不得輕重了。
可那一直在蹦蹦跳跳的,原本動作也顯得慢吞吞的黑影卻是突然身影一晃,敏捷地躲過了謝林砸下的書本,閃身進了洗手間。
「別跑!」謝林手腳並用追進了廁所。
見到那黑影已是跑到了蹲坑邊上,情急之下,他直接把書丟了出去。
那黑影動作也快,立刻跳了起來,躲開謝林丟出的書本,逕直朝那蹲坑跳去。
卻聽撲的一聲,那書本雖沒打中那黑影,卻正好落到了蹲坑上,將洞口給遮了起來,那跳向蹲坑的黑影也頓時撞在了書本上。
謝林嘿了一聲,伸手朝黑影甩了過去。
那黑影卻又跳了出去,躲過了謝林的巴掌。
「哈!」
這時卻見那黑影轉身張大了嘴巴,朝謝林輕輕地哈了一聲。
正準備再次伸手去拍黑影的謝林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在惡臭的刺激下,他只覺腦袋轟的一聲,好似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整個腦袋都突然脹大,後腦勺處更是感覺到一陣難言的劇痛。
在刺激之下,他的眼淚鼻涕齊流,感覺呼吸困難,眼睛也幾乎無法睜開,意識更是快速地模糊起來。
不過一兩秒鐘,他便徹底暈倒了過去。
在暈倒之前,他只隱約看到那黑影從書本下面鑽進了蹲坑裡去。透過外面微弱的燈光,他發現那黑影似乎有著一條毛茸茸的像兔尾似的圓球形短尾巴。
在謝林倒地的時候,他的腦袋還重重地磕在了抽水馬桶左邊那沖腳的水龍頭上,他的額頭頓時裂開了個大口子。
一時間血流如注。
鮮紅的血液流淌進了那蹲坑裡去,幾秒鐘後,蹲坑裡突然又響起一陣撲撲的水聲。
只是昏過去的謝林卻是渾然無覺,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那撲撲的水聲一直持續了三五分鐘才停止,房間裡也再次變得死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謝林的背部中心處,漸漸出現兩個紅點,這紅點泛著淡淡的紅色螢光,在漆黑的夜裡顯得異常醒目。
兩個紅點有小指的指甲蓋那麼大,一頭粗一頭細,看去就像兩隻蝌蚪。更詭異的是,兩個紅點竟然在謝林緩緩地動了起來,慢慢地朝著謝林頸部移去,看去好似兩隻蝌蚪在緩慢地游動著。
過了好一會,那兩個紅點已是來到了謝林額頭處,繞著謝林額頭那個傷口緩緩地『游動』了起來。
隨著那兩個紅點緩慢地『游動』著,謝林額頭上的傷口竟然快速地癒合著,逐漸地變小,看去就好像是正在被那兩個蝌蚪似的紅點快速吃掉一般。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謝林終於醒了過來。他呻吟了一聲,艱難地支撐起身體,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當看到地上還有一灘暗紅的血跡,他終於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感覺到額頭上並無什麼異狀,便從地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鏡子邊上照了照。
在他的額頭上,也有著一塊暗紅的血跡,但先前被水龍頭磕著時出現的傷口卻是消失不見了。
也不見那兩個奇怪的紅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