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綁架全人類 作者:小雨清晨(連載中)

 
mk2258 2012-7-28 12:0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65662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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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已經全亮了,樹蔭底下,安德烈焦躁地踢著石子。

    遠遠地,吳清晨的身影終於出現,安德烈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洛斯,你怎麼現在才來?”

    “日安,安德烈。”

    走到近前,吳清晨看看前一天堆出來的簡陋日晷:“還很早啊……我剛安排好耕牛就過來啦!”

    “好好好,你早!”安德烈急切地問道:“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東西帶來了沒有?”

    “當然!”安德烈指了指身側,樹底下放著一隻大籃子,籃子上蓋著大片的葉片,旁邊站著兩位警惕的警役。

    “好,那就開始吧。”

    “我叫那群懶鬼過來?”安德烈指指公地,吳清晨來之前,抱著避免浪費時間的想法,懶鬼們已經被小安德烈趕進了公地,按照以前的方式幹活。

    “不,先等一等吧,現在還不用叫……”

    說著,吳清晨走到小道邊緣,先從公地裏摸了一團濕泥,然後蹲到簡陋的日晷旁邊,以食指的關節為單位,在此刻投影的位置往旁邊移動了八次,然後再塗上濕泥,“知道這是幹什麼嗎?”

    在野外,或是其他陌生的環境中,“確定時間”都是一項極其重要的技能,更何況是中古世界?

    已經接受了好幾次培訓,吳清晨早就掌握了好幾種相當便捷,基本不太需要道具輔助的辦法,分別用於確定方位,時間,天氣等等自然因素。

    不過,為了讓連“分鍾”、“小時”都沒建立概念的小安德烈,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參謀團建議下,吳清晨特意選用了最簡單的方法,給小安德烈展示。

    “看懂了……”

    就算這種幾乎已經是最形象的方式,昨天還是將小安德烈折磨得不輕,望著日晷,小安德烈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這是等下讓那群懶鬼,像理查德他們那樣幹活的時候,幹一次需要花的時間。”

    “對。”

    搓掉手掌的泥土,吳清晨拾起身旁順路折下的兩根半人高的樹枝,指著公地的方向:“現在時間有了,接下來,我們先過去那邊,確定一下這個時間裏,等下該讓他們幹多少活兒。”

    “好的……不過為什麼要帶兩根樹枝?”

    “等下就知道啦!”吳清晨微微一笑:“另外,你需要帶的更多。”

    “是啊……”安德烈苦澀地笑了笑,從邊上的警役要來羊皮卷,對照上麵的數據,開始撿等下用於計算步數的長短棒子。

    “好了,走吧。”

    一小會後,吳清晨拎著兩根樹枝,安德烈抓著一大把棒子,兩人走進了公地。

    兩人的行動,立刻吸引了公地中懶鬼們的目光。

    看著小安德烈口中念念有詞,不時丟下或長或短的棒子,前一天已經見識到了同樣行為的農奴們,好幾位臉上變色。

    隨著小安德烈越走越深,越走越遠,農奴們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難看。

    “凱爾!你這個混蛋!說了讓你不要犁那麼快!”趁著警役們的注意力也同樣放到了吳清晨和安德烈的身上,一名農奴惡狠狠地踹了身邊的同伴一腳:“看,現在壞事來了吧!”

    “這……”名叫凱爾的農奴摸了摸被踹的位置,囁嚅著回答:“也……也不一定就會怎麼樣吧?”

    “你……你除了是個混蛋,還是個傻瓜!”

    傻瓜又被踹了一腳。

    “這下要倒黴了。”幾步之外,另外兩名農奴也在偷偷交談。

    “是啊!”

    “唉!”又一名剛剛湊過來的農奴歎了口氣。

    “你唉什麼!混蛋!你好歹吃到了一碗豆子,我們倆什麼都沒撈到,等下還要陪你倒黴!”

    “這也不能隻怪我吧?科裏,還有賈艾斯也很快呀!就算沒有我,也還是一樣啊!”

    “哦?你的意思是……這麼快你也不想的?”

    “是啊!”湊過來的農奴,連忙點頭。

    “那等下先選活兒的好事,你讓給我選吧!”

    湊過來的農奴不說話了。

    農奴們揣揣不安的目光中,小安德烈漸漸丟完了手中的棒子,停下了腳步。

    在停下的位置,吳清晨插下了一根樹枝。

    回來的路上,大約三分之二的位置,吳清晨插下了另外一根樹枝。

    回到出發的位置,吳清晨和安德烈說了幾句話之後,警役很快將農奴們重新集合到大樹旁邊。

    “等下就要一起幹活了!”

    以這句話為開場白,吳清晨從安德烈手中接過記錄數據的羊皮卷:“……昨天活兒幹得最快的人,說吧,等下想幹哪種活兒……嗯,從賈艾斯開始,賈艾斯,你說吧。”

    這個混蛋昨天拿了兩個冠軍,其中有一個還是活兒最重的扛犁。

    農奴們羨慕地望著這個幸運的家夥。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我想撿石頭。”

    “行,站這邊吧。”吳清晨指指左邊,“下一個,西奧多!”

    “我……我想裝石頭。”

    “咦?你確定嗎?”吳清晨提醒道:“西奧多,你覺得裝石頭比撿石頭輕鬆嗎?”

    “不……”西奧多怯怯地回答:“撿石頭輕鬆。”

    “那你為什麼不選?”

    “我想選……可是……”西奧多小心地看著賈艾斯:“賈艾斯已經先選了呀。”

    “你想選就行了。”吳清晨指指自己麵前,“你站這裏。”

    “下一個,然後是萊爾……”吳清晨幹脆地問道:“你想不想撿石頭?”

    最輕鬆的活兒,誰不想呢?

    萊爾趕緊點點頭。

    “行。”吳清晨指了指自己的右邊:“你站這邊。”

    “好了,接下來是埃德加,順便說一下,現在沒有撿石頭的活兒了……”

    “我選裝石頭。”

    就這樣,以前一天的冠軍為骨幹,吳清晨組織了三支隊伍的雛形。

    接下來,用剩下的農奴填充崗位,再從未參與前一天測試的,小安德烈那一邊的農奴補充部分人手,組織了三支完整的隊伍。

    編組完畢,麵對三組農奴,吳清晨指了指日晷,用泥土特意塗出來的位置——它代表著兩個小時的時間:“你們都看到了,日晷走到這裏的時候……”

    吳清晨又指了指公地遠處,剛才豎起來的第一根樹枝——這代表著農奴們的最快速度下,可以在兩個小時內達到的最遠距離:“速度最快的人,應該把活兒幹到那裏……”

    農奴們雖然看不懂日晷,但至少知道那是計時的工具,前一天這麼多項測試下來,又一直旁觀著吳清晨和安德烈忙活,自然也很明白樹枝的意思。

    農奴們微微騷動,在這些不滿和不安的目光中,吳清晨不緊不慢地說道:“當然,安德烈老爺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最快的人幹得一樣快……”

    “所以……”吳清晨指著公地裏,第二次插下的樹枝:“隻要你們能幹到那裏,就算完成了該幹的活兒!”

    “呼!”

    農奴們整齊地鬆了口氣,吳清晨插下第二根樹枝的位置,大約在最快速度的60%-70%之間,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數據,但農奴們光憑肉眼就可以看出,接下來的勞動量,一下子就從可怕的最快速度,降低到了隻需要完成一半多一點點。

    感激的目光瞬間投向了吳清晨,以及旁邊的小安德烈。

    人力資源管理學第四擊:領導親切!

    親切歸親切,不過嘛……利潤當然還是越多越好!不,夏役翻耕當然還是越快越好!

    “當然,如果你們願意賣力的話!”

    吳清晨繼續說道:“隻要能幹到最快的速度,每個組……嗯,我的意思是……”說到這兒,吳清晨麵向著自己左邊,麵前,右側的三群農奴,分別劃了個圈,示意“組”的意思:“這樣一起的人,每個人,都能分到一碗豆子!”

    吳清晨目光示意下,安德烈猛地揭開了身旁大籃子上蓋著的樹葉,露出了底下的大陶罐,一陣豆子的清香,立刻飄散在空氣中。

    人力資源管理學第五擊,第六擊:團隊精神!願景展望!

    有了這兩項利器,拖拖拉拉不肯賣力的農奴,除了領主老爺嚴厲的目光,還得同時考慮考慮同組農奴們的怒火。

    “另外,幹活速度最快的組!明天重新一起幹活的時候,全部可以最先挑選幹哪種活兒!”

    農奴們士氣高昂地衝向了公地,站在吳清晨的旁邊,安德烈極其興奮地看著麵前熱火朝天鬧生產的場麵。

    對吳清晨的舉動,小安德烈自然相當欽佩,但也有一點自己的思考。

    “洛斯,為什麼要讓這些懶……這些家夥明天重新分組呢……”針對最後一條措施,小安德烈疑慮地問道:“要是讓這些家夥經常在一起幹活的話,幹熟了,速度應該可以更快吧?”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團隊精神確實能夠加快農活的進度,卻也很容易培養出同仇敵愾的戰友情誼。

    現在這個階段,吳清晨根本沒法享受到農奴解放帶來的紅利。

    未來的目標,吳清晨必然是統治階級的一員。

    這樣的情況下,地球參謀團,吃撐了才會讓吳清晨真正幫農奴們解開枷鎖。

    因而,針對農奴們組織程度提高帶來的弊端,地球團隊引進了人力資源管理的第七擊和第八擊:競爭機製,定時混編。

    寧願放棄默契度提高帶來的勞動效率增長,也要盡量削弱農奴們團結一心之後,可能會造成的威脅。

    當然,這樣的話就不用對小安德烈說了。

    “也許吧……”

    聽到小安德烈的問題,吳清晨轉過頭,微笑著說道:“……不過你看,就算是為了明天能夠早點選擇幹哪種活兒,他們現在也一樣幹得很賣力呀!最重要的是,這樣的事,還不需要你出豆子。”

    “嘿嘿,對啊!”

    小安德烈立刻接受了這個解釋,瞬間喜笑顏開:“這樣真好。”

    怎麼能不好呢?

    怎麼能不笑呢?

    將本來就屬於被統治階層的東西,改頭換麵,當成恩惠,然後再轉頭賜予,這可是統治階級最喜歡幹的事情。

    這樣的事,小安德烈自然深有共鳴。

    “不過,就算這裏節省了一部分……”

    看著公地裏麵加倍努力忙碌的情形,小安德烈又是歡喜,又是心疼:“還是要出獎勵的豆子呀!”

    “嗬嗬……”

    吳清晨輕輕地笑了一聲。

    “洛斯,你笑什麼?”

    “沒什麼。”

    吳清晨微微地搖了搖頭。

    100%最快速度下的獎勵豆子,是這麼好吃的嗎?

    換句話說:

    “突出貢獻”也好,“傑出表現”也好,“年度最佳”也好、“先進代表”也好、“績效獎金”也好……

    無論換成什麼麵目出現,資本家的獎勵,是這麼好拿的嗎?

    更可怕,或者說更可悲的是,在領導親切,團隊精神,願景展望,競爭機製,定時混編……

    以及吳清晨未來可能會引進的更多的,更隱晦的,更惡意的人力資源管理學技巧的操縱下:

    老爺的獎勵,是懶鬼們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4
129 效果

    隨著吳清晨一聲令下,三支隊伍都開始飛快地幹活。

    “好快!”站在公地邊上,小安德烈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低呼。

    參與了前一天全部的測試,對於分工合作的效果,小安德烈雖然相當看好,但也相當清楚,全部測試項目的100%最快速度,肯定不是這麼好完成。

    另外,對懶鬼們習性的了解,也增加了安德烈同意許諾豆子的底氣。

    然而此刻,看著三支隊伍,都猶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地衝向目標樹枝所在的位置,安德烈忽然有些不安。

    “這麼快!”

    公地裏麵,安托萬張大了嘴巴,作為警役的福利,每年夏役時,當其他自由民都得在公地裏揮灑汗水的時候,安托萬可以跟在農奴們身後悠悠踱步。

    直到今天,安托萬才發現,原來農奴們真正開始賣力的時候,居然能夠逼得他不得不小跑著前進,以跟上幹活的進度。

    “這些瘋子不要命了嗎?”

    另外半片公地裏麵,沒有被吳清晨選中的農奴們,目瞪口呆地望著前一天還同樣想盡辦法偷懶的同伴們,此刻正專心致誌,齊心協力地飛快前進!

    呆呆地看了好幾分鍾,安德烈終於回過神。

    “這麼快的話……”

    下一刻,安德烈飛快地撲向日晷,伸出手指,放到投影的位置比劃。

    “洛斯,糟糕了!糟糕了!”重新站起來,安德烈顧不得拍去衣袍沾上的泥土,他衝到吳清晨身邊,將手指戳到吳清晨眼前,大聲叫著:“才過去這麼一點點時間……”再指向公地:“他們就已經那麼遠了!糟糕了!洛斯,等日晷走完的時候,他們肯定可以幹到樹枝那裏!”

    連我都不能根據這麼一點點時間,看出什麼比例……

    以你的數學水平……

    吳清晨輕輕地拍拍安德烈的肩膀:“別擔心,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安德烈用力地跺著腳,然後,像是被抽中的陀螺一般,安德烈轉得飛快,他一會兒衝到公地邊緣遠眺進度,一會兒湊到簡陋日晷旁估算進度,同時還時刻不忘向吳清晨實時彙報進展。

    “兩個指頭了!活兒已經幹到小樹叢那邊了!”

    “三個指頭了!快到溪水轉彎的地方了!”

    “三個半指頭了!已經超過另外一邊了!”

    是的,不到45分鍾,吳清晨這邊的活兒進度,就已經超過了沒被選中的農奴。

    要知道,召集農奴,編組成隊,許諾展望,每一項流程都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這麼快就趕上了進度,正是對效果的極佳證明。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領先出發,一直幹活,卻被迎頭趕上,另外一邊公地裏的農奴們,本就足夠蒼白的臉色,立刻變得更差。跟在他們身後,警役們揮動棍子的力氣和頻率,同時提升了一個檔次。

    和另外一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同樣是監督的警役,這一路過來,安托萬連一次棍子都沒有使用。

    差不多正是另外一邊的警役們開始加大監督力度的時候,就在安托萬的身前,最右邊一組,負責扶住犁車的一名農奴,也不知是扭到了腿,還是拌到了什麼,忽然打了個趔趄,倒進了泥漿。

    放到這一天之前,看到這樣的情形,安托萬可以肯定,不管是不是故意摔倒,這名農奴肯定會磨磨蹭蹭,故意拖延爬起來的時間。安托萬大爺,也就不得不衝上去,給這名涉嫌偷懶的家夥喂上幾棍,長長記性,順便警告一下其他有可能效仿的懶鬼。

    然而,這一刻,安托萬壓根沒動,因為他知道,馬上就會有人跳出來,代替他行使職責。

    “你瞎了嗎?”“混蛋!”“快點起來!”

    好幾聲憤怒的喝罵,同時湧向了剛剛摔倒的農奴,兩隻沾滿泥漿的腳丫,惡狠狠地踹在倒地農奴的身上,好幾雙手臂,同時扶住了還沒來得及歪倒的犁車。

    “趕緊起來!”“裝什麼死!”“還不快點過來扶犁!”

    挨著同伴們的踢踹,聽著同伴們的指責,摔倒的農奴麻利地爬起身,顧不及抹去臉上的泥水,趕緊接過了犁車,灰溜溜地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加倍賣力,彌補罪孽。

    “過一半了!”

    “到麥稈堆了!”

    “過第二根樹枝了!”

    農奴們持續奮力的情形,讓安德烈臉上的神情越發凝重。

    “快到了!”

    “這些混蛋!馬上就要到了!”

    “該死的,真到了!”

    終於,第一支隊伍站到了代表100%進度的樹枝旁邊!

    “一組豆子!”

    最後時刻,安德烈蹲在了日晷旁邊,當第一支隊伍到達終點的時候,安德烈一躍而起,惡狠狠地踢飛了幾塊石子:“一組豆子,沒有了!”

    “是的,我看到了。”

    “糟糕!第二組也快到了!還剩一個指頭!”安德烈將食指第一節戳到吳清晨眼前。

    “是的,我看到了。”

    “混蛋!兩組豆子!”又有幾個石子,被安德烈踢進了公地。

    “第三組,第三組也快到了!”安德烈將指甲蓋戳在吳清晨眼前。

    “天啦!三組豆子,三組豆子都沒有了!”

    分工合作之後的第一輪實際勞動:農奴群,三個小組,每個小組都在預定時間內,到達了100%的位置。

    “這群雜碎,該死的貪吃鬼!”小安德烈咬牙切齒地望著歸來的農奴。

    “嘖,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想想好的地方吧……”

    結果終於出現,吳清晨再次提出了前一天問過的問題:“怎麼樣,農奴們不一定做不好吧?”

    “好,做的太好了!”小安德烈咬牙切齒地回答。

    “來,你看……”吳清晨指著另外一邊仍然按照以往方式勞作的農奴群:“看那邊,現在才剛剛走過一半!”

    受到分工合作的三組農奴刺激,另外一邊的警役們,催促農奴的時候加倍嚴厲,逼迫著農奴們付出比以往更多的汗水,以加快進度,就算如此,也隻達到分組農奴們速度的一半。

    “加倍了……”看著這些,小安德烈總算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想想付出的代價,小安德烈又開始傷心:“加倍了又怎麼樣,三組豆子,才換來的加倍啊!”

    稍微計算一下性價比,安德烈嘴唇都在發顫。

    “好了,他們快到了,準備發豆子吧。”

    “……”

    由於結果明顯超出了安德烈的預計,當農奴們全部回到出發的位置時,安德烈才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有準備這麼多木碗。

    農奴們毫不在意地紛紛伸出黑漆漆,泥糊糊的手掌,吳清晨連忙暫停,強製命令他們走到溪邊洗幹淨雙手。

    幾分鍾之後。

    大樹底下,手捧豆子,農奴們珍惜地默默咀嚼,許多農奴吃著吃著,突然流下了眼淚。

    “吃,吃死你們,撐死你們!”站在旁邊,安德烈恨恨地看著這一幕。

    結束進食,吳清晨繼續主持,還是由最先到達的小組優先挑選崗位,農奴們被編成三個新的小組。

    “還是和上次一樣,去吧!”

    農奴們興高采烈地衝了出去。

    “洛斯……”等到農奴們走遠,安德烈湊到了吳清晨身邊:“要不,等下把樹枝插遠一點吧?”

    “不,不太好。”

    “唔,也對……”安德烈偏過頭,看向吳清晨剛才重新塗過濕泥的日晷:“要不,弄一下這裏?”

    “不,也不好!他們都看著呢!”

    沒錯,幾分鍾之前,吳清晨調整日晷的時候,農奴們火熱的視線,幾乎可以將人的身體燒穿。

    “那就讓他們這樣吃?”

    “怎麼可能!”

    和吳清晨說的一樣,又兩個小時之後,第二輪奮鬥的農奴們,隻有一支隊伍收獲了豆子。

    又兩個小時之後,第三輪,沒有任何隊伍收獲到豆子。

    又兩個小時之後,第四輪,還是沒有任何隊伍收獲到豆子。

    不用吳清晨解釋,安德烈也沒有再問,就連農奴們自己也明白了:人的體力有限,休息一整個晚上,清晨剛剛出門的時候,處於最佳狀態的農奴,才能收獲豆子的獎勵。

    經過一輪,兩輪辛苦的勞作之後,體力下降,豆子的好處逐漸變得飄渺。

    然而,公地裏麵:

    “快,快,快!”

    “要被超過了!”

    “不可能!我們這邊還在最前頭!”

    “西奧多快追上來了!”

    “胡說!……賈艾斯,快點啊!”

    農奴們角逐的激烈程度,一點都沒有降低。

    通過優先選擇崗位的方式,將分項冠軍和冠軍組打散之後平均分配,這是一項非常陰險的決策。

    地球團隊設計的分工合作方案,比較輕鬆的崗位,都處於整隻隊伍最前方的位置,同時又對體力和技巧的門檻要求極低。

    平均分配的冠軍們,毫不意外地齊頭並進,慘烈廝殺,難分難舍。

    遲遲難以決出的懸念,讓後麵真正賣力的農奴們,每一組都可以看到勝利的希望,朝著遲遲不落下的胡蘿卜奮力奔跑。

    以第一輪的三組豆子,第二輪的一組豆子刺激農奴,同時建立信譽,緊接著,用原本就屬於農奴們的勞動崗位,刺激農奴們繼續加倍努力幹活。

    “怎麼樣?”

    站在公地邊緣,吳清晨問道:“現在還心疼嗎?”

    “哪有心疼?”安德烈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卻是歡喜:“原來還真是這樣,就算沒有豆子,這些家夥,也照樣可以幹到第二根樹枝的位置呀!”

    “對啊!”

    吳清晨輕輕地附和。

    第二根樹枝,是分工合作的農奴們全力以赴時70%左右的勞動效率,比另外一邊的農奴,或者說,比原來的勞動方式,提高了大約35%勞動效率。

    望著農奴們努力勞作的背影,吳清晨的目光裏,並沒有什麼愧疚。

    沒錯,吳清晨引進了陰險的人力資源管理方案,吳清晨提高了對農奴們剩餘價值的剝削總量,吳清晨降低了農奴們團結一致的可能性。

    不過,吳清晨也減少了警役的幹預,減少了農奴們挨打的次數,同時還讓農奴們,至少每天都可以吃到一兩次豆子。

    最重要的是,從頭到尾,吳清晨都沒有提高農奴們一絲一毫的勞動量。

    就算是得到豆子的第一輪和第二輪勞作,吳清晨操縱的農奴們使出的力氣,也從始至終沒有超過另外一邊被警役們加倍用棍子抽打的農奴。

    這35%的增長中,有10%來自於地球團隊設計的分工合作先進方案,有10%,來自於農奴們積極性提高之後,不再需要與安德烈、警役鬥智鬥勇,得到的結餘。

    最後15%,來自於一小撮平時愛動腦筋的家夥,平日或是偷偷隱瞞下來,或是通過各種方式,讓其他農奴負擔的勞動量。

    大部分農奴們,正在為以前100%,甚至120%的辛苦降低到70%而歡欣,某些原本隻需要50%辛苦的家夥,卻因為一項項測試出來的標準,一項項人力資源管理方式必定考慮到的局部公平性,逼迫著不得不同樣付出70%的汗水。

    如果說吳清晨的做法,對誰造成了傷害的話,大約隻剩下這些聰明人。

    不平則鳴。

    當天夜晚,某間漆黑的木屋中,四五名農奴偷偷地聚到了一起。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4
130 集體智慧

    草棚內,交談已經進入了實質性的階段。

    “真的要這麼幹嗎?”說這句話的人,聲音裏有著明顯的擔憂。

    “不然呢?等著累死嗎?”旁邊立刻傳來的反問的聲音:“馬丁,你害怕了?”

    “當然不是……”馬丁回答:“我隻是覺得,馬上就這麼幹的話,太急了一點。”

    “急?再不急就來不及了!你這個膽小……”

    “布蘭登,你先別說了。”一個沉穩的聲音加入,先阻止布蘭登的辱罵,然後麵向心懷疑慮的馬丁:“馬丁,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應該覺得,今天的活兒雖然累,但忍一忍好像還熬過得去,還能吃到豆子,說不定明天更多……”

    “羅裏,你知道我的,我怎麼會因為豆子……”馬丁連忙解釋。

    “沒關係,沒關係……想吃豆子有什麼錯?就算是我,也一樣想吃豆子。”沉穩的羅裏繼續說道:“現在坐在這裏的人,你,我,大家都是農奴……主宰讓我們倒黴,天天餓著肚子,誰不想多吃一點呢?”

    草棚裏的農奴,紛紛低下了頭。

    “不過,大家要看清……”羅裏抬高了聲音,“為了這幾口豆子,大家今天多花了多少力氣?泰倫斯,你今天摔了三次吧?”

    “唔……”坐在角落的泰倫斯揉著胳膊,點點頭。

    “布蘭登,收工的時候,我看到你腿在抖。”羅裏轉向急性子的布蘭登。

    “現在開始痛了。”布蘭登哆嗦著回答。

    “還有你,馬丁……”膽小的馬丁也沒有被放過:“就這麼一小會,你的肚子叫了三次。”

    馬丁摸了摸肚子,沒有回答。

    “瞧瞧你們,現在這個模樣,誰還有力氣揍人?”

    三人同時搖頭。

    “不能揍人,誰還會幫你們多幹活兒?”羅裏繼續追問。

    “哈,還多幹活兒……”急性子的布蘭登接口:“馬丁,你就盼著豆子吧!都吃同樣的東西,都幹同樣的活兒,過兩天,等他們養足了力氣,就輪到我們挨揍啦!”

    馬丁不說話。

    “馬丁……”羅裏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能覺得,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揍的人不多,逼別人幫你多幹活的時候也少,他們不會太記恨你。到時候忍一忍,挨幾頓打,熬一熬就過去了,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吃豆子了……”

    “你這麼想,其實也沒錯,就算是我們……”羅裏依次指了指自己,布蘭登,還有泰倫斯,“揍了他們這麼久,搶了他們那麼多吃的,讓他們幫忙多挨了那麼多次棍子,多幹了那麼多活兒……隻要我們幾個願意縮頭,讓他們揍上幾回,再餓上一段時間,讓他們搶回幾口食物,應該也能被放過……那些家夥也就能做這麼多了,不然以前不可能讓我們過的這麼舒服。”

    “可是!值得嗎?”羅裏大聲說道:“你們甘心嗎?就為了兩口豆子,劃得來嗎?這麼多年,大家費了這麼多功夫,挨了那麼多棍子,才讓他們害怕我們,才讓我們的日子過得舒服一點。你們誰願意讓以前的功夫白費?”

    “我肯定不願意!”布蘭登又跳了出來:“沒有了他們墊底,這麼幹下去多累啊!”

    “我也不願意。”泰倫斯悶悶地說道:“我不怕累,可是我想多活幾年。”

    “誰不想活下去呢?”羅裏先是歎息一聲,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但要想活久一點,就一定不能再像今天這麼幹活了!至少我們幾個,絕對不能再像今天這麼累了!”

    “對!”“是的!”布蘭登和泰倫斯重重地點頭。

    “馬丁,你呢?”

    馬丁輕輕地點頭。

    “好!”不去計較馬丁點頭的幅度,羅裏大聲說道:“從明天開始,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隻出一半的力氣!”

    “嗯!”布蘭登再次重重地點頭,忽然有有些遲疑:“明天早上,第一次也是一樣嗎?”

    “也一樣!”羅裏毫不猶豫地回答,“放心吧,你們今天也都看到了,洛斯的方法很管用……隻有我們幾個稍微放鬆一點的話,那些家夥加幾把力氣,照樣可以到達第一根樹枝,我們也能跟著混兩口豆子。”

    “要是第一根都能到……”泰倫斯揉著胳膊,露出了草棚中的第一個微笑:“第二根樹枝的位置,就更沒問題了。”

    “萬一沒到呢……”就算已經同意,馬丁的擔憂還是沒有消失。

    “沒到就沒到啊……”布蘭登也笑了起來:“要倒黴也是大家一起倒黴,安托萬一個人能有多少力氣?輪到我們頭上,最多都挨兩三下棍子。”

    “萬一被發現呢?”

    “哈,誰發現?”布蘭登也笑了笑:“還是一樣,這麼多人,安托萬能盯住幾個?”

    “安德烈和洛斯也一樣……”對麵的羅裏補充:“這可是兩位老爺,現在的老爺和以後的老爺,怎麼可能會盯住我們這樣的農奴不放呢?”

    “和我們一起幹活的人,總是會知道啊。”馬丁這麼說著。

    “那又怎麼樣?”布蘭登毫不在意:“誰敢說?哪個敢說?誰敢說就揍誰!公地裏害我們挨了多少棍子,回村子裏,我們每個人都給他同樣的分量!”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從明天開始,馬上就隻用一半的力氣幹活……”羅裏再次強調:“隻有這樣,我們才有更多的力氣,能揍疼他們!”

    “好了,別說那些了……都看看明天用什麼辦法放鬆點吧……洛斯這幹活的新辦法,還真有點為難人……”

    話題逐漸進入到了技術細節的討論環節。

    次日。

    中古世界,0001年02月17日。

    大樹底下,發號施令的人換了一位。

    集合農奴,編組成隊,重申許諾……

    吳清晨從旁協助,小安德烈開始接手實際的操作。

    泥濘的公地裏麵,羅裏向布蘭登,泰倫斯,以及臉上神色不定的馬丁,分別打了個眼色。

    如果是沒有經驗的安德烈來主持的話,幹活速度變慢就更容易被接受了……

    默默回想前一天晚上討論出來的“放鬆”技巧,羅裏心中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羅裏完全不知道,當他做出的某個決定,想要真正成功的話……

    四人前一天晚上匆忙總結出來的樸素集體智慧,除了要對抗警役安托萬,準老爺小安德烈,以及其他屢屢被欺壓的農奴們之外,還要和另外一個龐大無數倍的集體智慧交鋒。

    ————————

    15分鍾之後。

    地球。

    2012年5月14日03點27分31秒。

    聯合國天象事件臨時委員會——統一合作關係部——參謀團——人力資源組,指揮中心。

    數千平米的巨大指揮中心燈火輝煌。

    指揮中心正前方,70米長,25米高的巨大液晶顯示屏,分割成許多塊分級屏幕。

    這些屏幕中,最龐大,也最顯眼的位置,自然是吳清晨此刻在中古世界的近景動態影像。

    吳清晨的影像左側,是四塊四分之一大小的分屏,此刻分別顯示著小安德烈,公地中景,農奴群全景,天象全景。

    吳清晨的影像右側,是密密麻麻的小屏——再小也有一米寬,75厘米高——分別顯示這每一位農奴的近景動態影像。

    無分屏幕大小,超高的分辨率,讓視頻的每一處細節都纖毫畢現。

    當羅裏剛剛開始向布蘭登,泰倫斯,以及馬丁打眼色的時候,一瞬間,無數個指揮中心,顯示著四人頭像的視頻框格立刻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這是緊急開發統合的微表情識別軟件開始報警。

    半分鍾之後,分析團,情緒組——許多個同等規模的指揮中心——即時上傳共享了第一輪人工鑒定的結論:四人有共同秘密。

    所有的指揮中心,羅裏,布蘭登,泰倫斯,馬丁,四人立刻被列入重點監控對象。

    和大部分指揮中心一樣,參謀團——人力資源組,指揮中心液晶顯示屏內,四人的視頻頭像,立刻由原來的尺寸,提高到四倍,位置也直接切換到了吳清晨的巨大影像右側。

    另外,四人的視頻頭像旁邊,還各多出了一塊列著密密麻麻參數的同步屏。

    第一欄是基本狀態:心率:/體溫:/呼吸頻率:,等等。

    第二欄是精神狀態:注意力:/緊張度:/情緒:,等等。

    第三欄是身體狀態:步幅:/耗熱量:/肌肉:,等等。

    第四欄,第五欄……

    剛剛進入中古世界的時候,為了讓吳清晨承擔最低的勞動量,地球足足搜集了成千上萬名各行各業的偷懶宗師。

    現在,第一輪危機已過,這些好不容易召集的宗師們卻沒有離開。

    有了這麼詳實的數據,又有這麼多領域頂尖的同行互相幫襯,羅蘭等四人的小把戲,立刻就被拆穿。

    結論很快反應到參數,第n欄:勞動效率43%。

    十分鍾之後。

    “虛驚一場……”

    看著“偷懶宗師部”即時共享的參數,指揮中心的值班主任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原來這幾個家夥隻是想偷懶啊……”

    “還是需要重視……”旁邊的副主任提醒:“這也是我們人力資源組的工作範疇。”

    “應該沒問題,預案裏有這方麵的考慮……”說著,主任指了指自己麵前的屏幕:“看,吳清晨先生已經發現了。”

    “偷懶……”副主任苦笑著搖搖頭:“在吳先生麵前,還真是班門弄斧……看看接下來幾輪勞動的結果吧。”

    每一輪勞動,以兩個小時為節點。

    除了造成巨大的困難,和更加巨大的人力物力消耗之外,1:30的時間倍率,並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比如說:地球4分鍾,對應中古世界兩個小時。

    現在,指揮中心值班主任,就可以立刻看到兩個小時,四個小時,六個小時,八個小時之後的內容。

    值班主任同時打開四個視頻,已經進行了初步剪輯的視頻內:

    第一輪,三組農奴都達到了100%,吃到了豆子,農奴群還算高興,吳清晨默不作聲。

    第二輪,三組效率降低到85%,許多農奴神色忿忿,吳清晨還是默不作聲。

    第三輪,三組效率堪堪踩著70%的及格線,更多的農奴察覺,吳清晨開始和安德烈交談。

    初步剪輯的視頻沒來得及配音,但重要對話已經標出了大概的字幕:

    吳清晨:你那邊的農奴,也可以開始組織隊伍了。

    安德烈:好。

    吳清晨:組織兩組。

    安德烈:為什麼?不是一樣可以組織三組嗎?

    “為什麼?”副主任自問自答:“要留下一定的位置,等著成立分公司之後,用來剝離不良資產嘛!”

    第四輪:兩個新的小組成立,羅裏等人繼續偷懶。

    第五輪:羅裏等人還在偷懶,原來的三個小組,勞動效率終於跌到了70%以下,吳清晨又開始和安德烈交談。

    這個時候,中古世界裏,已經時近黃昏。

    第五輪勞動結束後,安德烈將原來的三組農奴集中。

    沒有完成任務的農奴們臉色緊張。

    吳清晨:不要怕,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錯。

    安德烈:對,有人在裏麵偷懶!

    吳清晨:不會懲罰所有人。

    安德烈將農奴們一個一個叫上來,繞到大樹後單獨交談。

    “傻眼了吧?想法不責眾?想恐嚇?”

    望著參數欄中,心理分析組初步估計,羅裏等四人偷懶時有可能采取的對策。

    副主任不屑一顧:“不知道什麼叫匿名投訴吧?”

    視頻中,羅裏等四人麵色變幻,但也並沒有太過於害怕。

    接下來,從最後剩下的農奴中挑出四人補充到分工合作的團隊,警役們將已經被定義為不良資產的羅裏等四人拖了出來,丟到角落,由兩名警役監視著單獨幹活。

    意識到事態不妙,被剝離的不良資產連忙賣力幹活,不過,大約是習慣的緣故,沒過幾分鍾,布蘭登忙活的時候,習慣性地停滯了一下。

    安托萬握住棍子,走了過去。

    下一刻,以完全區別於以往的握棍手法,戳出角度,運力方式……安托萬手中的棍子,戳中了布蘭登。

    仿佛被霹靂擊中了一般,布蘭登臉上立刻出現了極其痛苦的表情,他渾身抽搐,手腳抖動,如同一捆失去了支撐的麥稈一樣,癱倒在泥地裏麵。

    站在旁邊,安托萬靜靜地等了一小會,然後將布蘭登再次提了起來。

    布蘭登繼續癱軟。

    安托萬又一次舉起了棒子。

    仿佛受到了極大驚嚇的兔子一般,布蘭登瞬間竄了出去,他拎起農具,雙手揮得像風火輪一樣,以150%的力氣,全副身心,全部投入到了公地的農活裏麵。

    “嘖嘖……何必呢……”

    可憐又可氣地看著這一幕,副主任搖了搖頭,忽然望向了身邊的正職:“主任,聽說這是某個黑煤窯老板總結出來的手法?我看不太像呀,這,這也太專業了!”

    “沒,最後一輪測試的時候,煤老板的手法被否決了……”

    值班主任說道:“雖然檢測的時候,這老板的手法,確實不會對身體造成永久性的損傷……不過,這種野路子的辦法,上麵還是心存疑慮。無論如何,就算是農奴,每一位也都是艾克麗村莊的寶貴財富,適當教訓一下就可以了,沒必要造成勞動力的損失。”

    “那這裏麵的是正規手法?”副主任指著握住棍子的安托萬警役:“什麼來路的正規手法?”

    “既不留傷,又極其痛苦……當然是美軍棍法。”

    主任臉上露出了佩服的神情:“虐待囚犯,咱們國家確實和美軍還有很大的差距。”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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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吳清晨假借治療耕牛時順便發現的名義,偷偷傳授給安托爾的美軍棍法壓陣,羅裏等四人,僅一個照麵就被“治療”得服服帖帖。

    旁觀這一幕,其他的農奴們整齊地打個激靈,勞動的效率也驟然提升。

    誰也不願意變成下一個被剝離的不良資產,丟到角落裏由警役單獨監管,然後時不時挨上幾棍,動不動躺到地上,眼淚鼻涕橫流,手腳軀體抽搐。

    於是,又一輪,也是當天的最後一輪勞動的時候,全部的小組,居然都將活兒再次幹到了代表100%最快速度的第一根樹枝處。

    獎勵豆子,收拾東西,互相道別,將農奴趕回村莊。

    半個小時之後,太陽的最後一縷餘暉也消失了。

    夏役的第三天結束,由絕對免疫吳清晨“照顧光環”的農奴們,向小安德烈,向中古世界展示了分工合作的先進性。

    八個小時之後,太陽再次升起來了。

    距離吳清晨移動蜂巢,已經過去了六天。

    倒黴的蜜蜂們,在新的位置,繼續默默地為人類,作出絕不遜色於耕牛的巨大貢獻。

    並即將向中古世界展示分工合作的必要性。

    ————————

    中古世界。

    0001年02月18日。

    天邊微微發亮。

    應役的時間到了。

    前往公地的道路,到處可以看到腳步匆匆的村民。

    某條偏離公地方向的小徑,三個扛著農具的身影,正在快速奔跑。

    劇烈的運動,讓三人額頭布滿了汗跡,臉龐也憋得通紅。

    “父……父親,歇,歇一會吧……”

    跑到一片小樹叢旁邊,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長子一邊喘息,一邊指著弟弟說道:“杜賓跑不動了……”

    “歇?歇什麼?”走在前麵的阿普頓毫不停留,“他還好意思歇?要不是他磨磨蹭蹭,份地裏的活兒早幹完了……嗯,你幫這小混蛋扛一下東西……真沒用!”

    次子垂著頭,將農具交給了兄長。

    “忍一忍!再熬兩天就好了……”將弟弟遞過來的農具放到另一邊肩膀,趁著這點空隙,長子安慰道:“昨天我聽到了……尼爾叔叔已經答應,明天的明天,等格羅佛家先忙完了,就可以把耕牛借給我們。”

    “謝謝你,哥哥。”

    “快點走吧,不然真的快來不及了。”

    “知……知道了,哥哥。”次子有氣無力地點著頭。

    當……當……當……

    半空中傳來了教堂的第二遍鍾聲。

    “快……快點……呼……再快點!”扛著犁車的阿普頓,再次加快了腳步:“再……呼……再晚,就真的趕不上莊頭點人了!”

    “好……好的,父親。”

    錯過莊頭清點人頭的時間,運氣好就是挨一頓臭罵,運氣差估計就得挨幾下棍子。

    兩個兒子的腳步,也立刻邁得更快了一些。

    強行提高速度,當然得付出代價。

    幾分鍾之後,快速跑動的三人,趕到了一處拐角的位置。

    砰……嘩嘩嘩……

    剛剛轉過拐角,走在最前麵的父親,忽然聽到了一聲撞擊到樹幹的響動,以及隨之其後,一連串衣袍與植物摩擦的聲音。

    肯定又是那個小混蛋!

    “你瞎了嗎?”

    阿普頓一邊怒罵,一邊飛快地扭過頭。

    果然,魯莽的次子沒控製好步伐,衝出了小徑,踉蹌著鑽進了路邊的份地。

    歪歪斜斜地又扭了幾步,次子最終摔倒。

    幾秒之後,躺在份地裏麵,次子撐起上半身,回過頭,怯怯地望向路邊的父兄。

    “發什麼愣?”阿普頓怒火直冒:“還等什麼?等別人來打死你嗎?還不趕緊出來!”

    “快出來,杜賓,趕緊出來!”長子也飛快地催促,兩隻眼睛緊張地四麵環顧。

    這可是一片全部開花,部分開始結籽的蕎麥地!

    杜賓這一腳衝進去,還不知道踩死了幾株麥稈!

    這要是被份地的主人知道,寬厚的家庭或許隻罵上半天就能放過,暴躁的家庭,說不定就會撈起農具舉家械鬥!

    幸好,夏役將全村都集中到了通往公地的道路,這條偏僻的小徑,最近幾天都沒有什麼人經過。

    長子到處張望,始終沒看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這才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杜賓也手腳並用,從蕎麥地裏爬了出來。

    “小畜生!”剛剛站回公地,杜賓就挨了一記迎麵的耳光。

    “好了好了,父親……杜賓也不是故意的……”長子連忙拉住阿普頓,回過頭,正準備安慰弟弟兩句時候,突然雙眼圓瞪:“杜賓!還抓著這個幹嘛?快丟了!”

    大約是跌倒時,下意識揮手想抓點什麼支撐身體,杜賓的右手,赫然多出了一支蕎麥的麥稈。

    杜賓連忙將麥稈丟到路邊。

    “嘖,你看這傻瓜!”

    丟得這麼近,生怕別人看不到嗎?

    阿普頓走過去,微微抬起右手,已經為次子準備好了又一記耳光。

    “我來,我來……”長子連忙搶先走到前頭,拾起麥稈,抬起手。

    抬起手……抬起手……抬起手……抬起手……抬起手……

    長子一直維持著抬手的姿勢。

    “怎麼了……戴納?”等了好幾個呼吸,還不見長子毀屍滅跡,阿普頓有些奇怪。

    仿佛剛剛從夢中醒來一般,聽到阿普頓的問話,長子猛地打個激靈。

    下一刻,長子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將麥稈緊緊湊到眼前:“父……父親……你快來看!”

    “怎麼了?快點弄掉,時間來不及了!”

    阿普頓快步走了過去。

    “父親!”戴納將麥稈塞到阿普頓手中,“你快看!”

    “看什麼?”接過麥稈,阿普頓嘴裏嘟囔著,隨意瞟了過去。

    瞟了過去……瞟了過去……瞟了過去……瞟了過去……瞟了過去……

    阿普頓再也沒法挪開目光。

    父兄如此奇異的表現,應該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冒失,杜賓大大地鬆了口氣,然後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湊了過去……湊了過去……湊了過去……湊了過去……湊了過去……

    杜賓猛地睜大了眼睛。

    杜賓看到了這輩子最美麗的一株麥稈。

    這是一支已經從花期步入到結籽期的蕎麥枝。

    它的頂端,是一個小小的花苞。

    往下幾節,環繞著一圈圈的稍大一點的花苞。

    再下去幾節,開始盛開一圈圈花朵。

    花朵再往下,便是整個艾克麗村莊,全部村民們最大的渴望:麥籽。

    從能夠回憶起來的年歲,就已經在田地裏摸爬打滾,近十年的時間,杜賓見過了無數枝蕎麥。

    但是,以往見過的蕎麥,沒有任何一枝,能夠和眼前這枝蕎麥對上號。

    和這種植物打慣了交道,杜賓記得很清楚,這種艾克麗村莊最大的食物來源,每到花期,都會開出漫天的花朵。

    可是,往往十個指頭數目的花朵,才會有一朵花的位置,能夠最終結出麥籽,變成真正有可能收獲的食物。

    眼前這一枝蕎麥,完全顛覆了杜賓以往對蕎麥形成的印象。

    和杜賓印象中,絕大多數稀疏的麥稈,極其罕見稍微多一點的麥稈模樣,都絕然不同。

    這一枝蕎麥,從花朵往下,一直延伸到麥稈的底部,每一處節點的位置,幾乎都環繞著密密麻麻的麥籽。

    “主宰啊!”

    完全看清之後,沒有思考的過程,杜賓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最神聖的字眼。

    “主宰啊!”

    他的身邊,阿普頓和戴納也齊齊低呼。

    他們的聲音裏,有讚美,有歎息,有呻吟,有敬拜,有仰慕……

    這是對美麗的傾心向往。

    這是對生命的傾力讚頌。

    這是人類,對食物,最樸素的美感。

    足足一兩分鍾的時間,一位父親,兩個兒子,就這樣湊在一枝麥稈旁邊,仿佛朝聖一般,虔誠地望著上麵的麥籽。

    “啊!”

    肩頭的犁車擦到了傷處,父親阿普頓終於回過神來。

    下一刻,阿普頓猛地衝到了剛才次子鑽進份地的位置。

    快速蹲下,張大眼睛,阿普頓努力壓抑,才止住了張口大喊的衝動:“看!你們快看,這裏的麥籽也一樣!”

    “那邊也是!”“到處都是!”

    “天啦!主宰啊!”“為什麼會這樣!”

    “都先別說了!”阿普頓招招手,止住兩個兒子繼續張望的眼神,“都過來幫忙,把麥子扶好……小心點,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再踩到!”

    接下來,簡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中的份地……

    不,應該說比在自家的份地還要用心,阿普頓,戴納,杜賓,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將剛才被踩倒的蕎麥,一株株地重新扶好。

    “父親,這是誰家的份地?”扶好最後一株蕎麥,戴納問道。

    阿普頓站起來,左右看了幾眼:“漢塞爾,這是漢塞爾的份地。”

    “為什麼會這樣?”杜賓的聲音裏,充滿了疑慮,更充滿了期待。

    “我也不知道……”阿普頓喃喃地說著,“來,我們再過去看看……”

    說著,阿普頓重新扛起農具,繼續往前走。

    當……當……當……

    半空中傳來了教堂的第三遍鍾聲。

    仿佛沒有聽見鍾聲一般,阿普頓走的慢極了,每過幾步,就會蹲下去,輕輕地撥開蕎麥花朵和葉片,看一看下麵的麥籽。

    兩個兒子也不焦急,和父親一樣,仔細地觀察著份地裏的蕎麥。

    “這裏也是……”“這裏也是……”

    漢塞爾家的份地走完了。

    “這裏還是!”“這裏還是!”

    桑切斯家的份地也走完了。

    “這裏也一樣!”“這裏也一樣!”

    老威廉家的份地也走完了。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理查德家的份地也走完了。

    “這裏少了!”

    這是韋恩家的份地。

    “這裏更少了!”

    這是康納家的份地。

    “還在繼續少!”

    這是維德家的份地。

    “這裏差不多了……”“這才叫麥子嘛!”

    就算是“這才叫麥子”的地方,蕎麥枝上,也比村莊中其他大部分份地裏,結出的麥籽多出了一兩成。

    不過,比起路上高出五成,八成,以及老威廉,理查德,漢塞爾幾家份地中翻倍,甚至三倍的驚人數量,這裏總算回到了阿普頓父子三人能夠理解的範疇。

    “為什麼會這樣呢?”

    “對啊,這邊有什麼不同啊?”

    “我也不知道……”阿普頓再次喃喃地說著:“不過,麥籽最多的地方,應該就是那裏……”

    順著阿普頓的手指,戴納和杜賓望了過去。

    那是老威廉,理查德,漢塞爾三家份地的交叉位置。

    在那個位置上,支起了三支高高的木杆。

    每一支木杆,頂部都用麥稈和厚大的樹葉,布置出一個遮風擋雨的頂棚。

    每一個頂棚之下,分別用十幾條粗韌的藤條,固定著一個蜂巢。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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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為蜂窩嗎?”戴納這麼問道。

    “不知道。不過……”阿普頓朝四周看看——非常仔細地看了看——然後才說道,“除了蜂窩,這裏絕對和以前沒有別的什麼不同。”

    “蜂窩……聽說是洛斯移過來的。”

    “是啊……”

    阿普頓和他的兒子們,發現蕎麥大量結籽的情形之後,立刻就聯想到了交叉地新移過來的蜂窩。

    這很容易理解。

    用通俗一點的方式來描述,通過連續發布“治療耕牛”和“成為牛倌”這兩個超級熱門貼,吳清晨/洛斯,在艾克麗村莊這個小眾論壇中,成功地刷出了相當高的知名度和關注度。

    現在正處於話題火熱的時候,吳清晨/洛斯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艾克麗小論壇的關注:已經很久沒有雙更……不,移動蜂窩這個同樣出自於吳清晨手筆的舉措,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粉絲們議論的熱點。

    “好了……已經耽誤很久了。”阿普頓重新扛起了犁車:“還是快點去公地吧……不過,棍子可能已經逃不掉了。”

    “好的,父親……”戴納也將農具收拾好,正準備邁步的時候,戴納忽然看到,之前杜賓跌進漢塞爾家份地時,不小心抓下來的那支蕎麥枝,正被阿普頓塞入懷中。

    “呃……”戴納有些奇怪:“父親,這個不是要丟掉嗎?”

    “不,不丟了。”阿普頓搖搖頭。

    “留著幹嘛,要是被漢塞爾知道了……咦!”戴納忽然眼前一亮:“對啊!有了這個好消息,漢塞爾不但不會怪杜賓,說不定還會感謝我們呢!”

    “不,不是!”阿普頓繼續搖頭。

    “要不,拿給莊頭吧……”杜賓怯怯地說道:“有了這個證明,莊頭應該不會揍我們了。”

    “不!”阿普頓繼續搖頭:“蕎麥杆兒的事兒,我會告訴漢塞爾,也會告訴莊頭……不過,這枝麥子,我寧願被漢塞爾罵,寧願讓莊頭揍棍子,也要留下來!這可是幸運的稻子,是主宰賜給我們的福氣……有了這個,挨棍子算什麼!”

    聊著這些的時候,無論阿普頓、戴納,還是小杜賓,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幾人,是整個艾克麗村莊,最先發現蕎麥驚人結籽率的人。

    對絕大多數行為,絕大多數勞動,都直接指向糧食這個終極目標的落後農業社會來說,主糧超乎想象的結實率,一旦被人發現,瞬間就會傳遍整個村莊。

    ————————

    十幾分鍾後,應役清點處。

    “什麼?漢塞爾家,老威廉家……嗯,還有很多其他人的份地,蕎麥杆子上掛滿了麥籽?”

    莊頭奧康納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普頓啊阿普頓,你很不錯……”奧康納一邊大笑,一邊指著對麵的三父子:“這麼多不想挨棍子的人裏麵,你編的說法,算是最用心的了。”

    幾人對話進行的時候,第四遍,或者說最後一遍鍾聲都已經過去了許久。

    村民們集中應役的地點,已經變得冷冷清清,隻剩下書記員和莊頭,以及幾名零落站著,以備使喚的警役。

    “可是……”

    看到奧康納已經在招手,示意警役將棍子遞過來,杜賓連忙鼓起勇氣,湊近一點怯怯地解釋:“我們說的是真的呀……”

    “行了行了,都過來吧。”奧康納不耐煩的說道:“一個一個過來,放心吧……看在你們讓我笑了會的份上,我會輕一點……”

    砰……砰……砰……

    “莊頭……”

    三個騙子挨完棍子,麻利地跑向分配的公地,剛才遞棍子的警役,湊到了奧康納的身邊:“漢塞爾,理查德,還有老威廉都有份地的地方,好像隻有洛斯移了蜂窩的那一塊。”

    “哦?”奧康納輕輕地揉了揉下巴,若有所思。

    ————————

    二十幾分鍾後,阿普頓一家被分配到的公地,隔壁。

    “什麼,漢塞爾家,理查德家,桑切斯家,還有很多其他人家的份地裏麵,蕎麥杆都掛滿了麥籽?”

    渾然不知自己是最先得知消息的村民,用看傻瓜的眼神,望著剛剛被警役用棍子趕過來的阿普頓父子。

    “是的,就是洛斯移了蜂窩的那些份地。”

    “啊?是那裏?”村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快說說!”

    “是這樣……”

    ————————

    三十幾分鍾後,阿普頓一家被分配到的公地,隔壁的隔壁。

    “來,快過來……”

    趁著活兒忙到了臨近地塊的機會,剛剛得知消息的村民,向旁邊另外一戶人家使勁招手。

    “怎麼了?”另外一戶的家長過來了。

    “知道洛斯前幾天晚上移的蜂窩嗎?”

    “當然知道啊,怎麼了?又有誰被咬了?哎……”家長憐憫地搖搖頭:“份地在附近的話,可一定要小心呀……唔,還好我家的份地遠的很。”

    “嘖嘖,離得遠很好嗎?”剛剛得知消息的村民,同樣憐憫地搖搖頭:“等你聽我說完,就不會這樣想了。”

    “咦?為什麼?”另外一戶的家長,當然覺得很奇怪。

    “阿普頓剛才告訴我,蜂窩那邊的份地,麥稈上掛滿了麥籽!”

    “啊?是老威廉家那塊嗎?”

    “不!不隻是老威廉!阿普頓說,漢塞爾,理查德……唔,就連該死的桑切斯家,隻要在洛斯移過的蜂窩附近,份地裏的蕎麥就都掛滿了麥籽!”

    “天呐!真的嗎?真的嗎?不可能吧!”

    “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麼關係呢?”剛剛得知消息的村民笑了笑:“反正你家離得遠。”

    “你家的份地,就很近嗎?”

    ————————

    一個小時左右,阿普頓一家被分配到的公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聽說了嗎?”

    “怎麼?”

    “掛蜂窩的份地那邊,蕎麥杆兒結滿了麥籽!”

    ————————

    三個小時左右。

    兩家公地交界的地方,兩位村民交談幾句之後,其中一位村民,飛快地跑向了另外一邊,和另一家交界的區域,這位村民還一邊奔跑一邊大叫著:

    “漢塞爾!漢塞爾!快過來!”

    漢塞爾連忙跑了過去:“怎麼了?”

    “你家的份地……洛斯移了蜂窩的那塊份地,蕎麥杆子掛滿了麥籽!”

    換成另外一種地球人比較熟悉的報喜方式,更能讓人理解漢塞爾的心情:你前幾天撿的彩票中獎了!

    ————————

    時間更久一點,公地也更遠一點。

    “掛蜂窩的份地那邊,蕎麥杆兒結滿了麥籽!”

    “理查德,漢塞爾,還有該死的桑切斯走運了!”

    “天啦,為什麼我家的份地不在那邊!”

    就這樣,以阿普頓家被分配到的公地為圓心,有關蜂窩,份地,蕎麥,加倍,結籽……的消息,飛快地傳遍了整片艾克麗村莊的公地。

    ————————

    太陽快落山了,又一天的夏役結束了。

    大樹底下,書記員領著兒子清點人頭,莊頭盯住幫工收拾農具。

    “該死!”

    莊頭奧康納恨恨地跺著腳。

    隨著警役們陸陸續續回來報告,奧康納總結到一個壞消息:這一天,自由民的勞動效率普遍下降!

    再看看這些混賬,以及剛剛報告完畢的警役,紛紛湧向同一個方向,再想想阿普頓一家交回農具之後,白著臉,一溜煙跑開的情形,整個邏輯鏈已經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奧康納的腦中。

    “行了行了……”書記員托爾就寬心多了,“也就稍微慢了一點,就當找了個樂子吧。”

    “你當然可以找樂子。”奧康納不滿地說道:“反正你隻要記好人數就行……我呢?到時候秋天的恩稅收不上來,鞭子肯定抽在我的身上。”

    “嘖,找樂子有什麼錯?”托爾微笑著說道:“說不定阿普頓真看見了呢?到時候,恩稅就多了呀!老爺賞的骨頭,還不是你一個人啃?”

    “咕……”奧康納的喉嚨動了一下,扭頭問道:“等這邊完了……你去看嗎?”

    “去!”托爾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當然要去!”

    “守了這麼多年的夏役,你相信蕎麥杆兒,真的會掛滿麥籽?”

    “掛滿的話,我是不相信的。不過,如果隻是多結一點籽的話……”

    書記員托爾有些凝重地說道:“……要知道,那可是洛斯移的蜂窩。”

    十幾分鍾之後,最後一位自由民也離開了,吩咐幫工和警役們,將收回的農具運去領主倉庫,書記員和莊頭,走向了移蜂窩的份地。

    比其他的村民們,遲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出發,按道理來說,書記員和莊頭,應該已經遠遠地落在了後麵。

    可是,才走了幾分鍾的樣子,奧康納和托爾就趕上了村民們的大隊。

    “咦,這是怎麼回事?”

    前麵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村民們人貼著人,擠在一塊,排成一條歪歪斜斜的長龍。

    隊伍前進的速度極其緩慢。

    “很簡單,前麵那座橋太老啦!一次隻能過一個人!”

    治療耕牛,分工合作,高產蜂窩之外,吳清晨的努力下,愚昧落後的中古世界艾克麗小村莊,又提前享受到了一項地球21世紀的光輝成就:堵車限行。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7
133 光芒

    書記員和莊頭自然不需要排隊。

    領著警役,順著眾人讓出來的道路,幾人次第通過了搖搖晃晃的原木。

    木橋的這一邊,村民依然很多,不過已經可以按照接近正常的速度行走。

    再一次慢下來的時候,距離吳清晨/洛斯移動蜂巢的份地,隻剩下一個拐角的小彎遮蔽視野。

    “多了吧?多了吧?對吧!”“好像多了一點!”“應該一樣會多呀!”“可是……真的看不出來……”

    正前方,十幾名農夫和農婦或彎腰,或半蹲在份地旁邊,撥開蕎麥的花朵和葉片,仔細觀察底下的蕎麥杆兒。

    已經進入花期的份地當然不能踏進去亂踩。

    於是,理所當然地,這麼多村民,很容易地就將本就不寬的拐角處,擠得隻剩下一條就算側身都很難通過的縫隙。

    作為艾克麗村莊的管理人員,奧康納和托爾當然很熟悉每一位村民,以及這些村民們需要繳納恩稅的份地位置。

    拐角這樣的標誌性位置,很容易就在村莊發展的過程中,成為天然的份地歸屬分割點。

    擠在拐角處的十幾名村民,正是這幾片份地的主人。

    擺擺手阻止跟在身後的警役驅散人群,奧康納慢慢地踱了過去:“在幹什麼?”

    “呀,莊頭。”“是莊頭來啦!”“書記員也來了……”

    “請莊頭和書記員看看吧!”

    “對,快請他們看看!”

    農夫們紛紛轉過頭來,這些人的臉上的神情非常相似,都充滿了懷疑、焦躁,和急切,沒有一個人記得摘帽行禮。

    “怎麼……”奧康納並沒有介意:“要我們看什麼?”

    “看看麥籽……”“請您瞧一瞧吧,我們的麥籽多了嗎?”

    “唔……”奧康納偏頭看了看身邊的書記員,後者馬上點了點頭:“好,我們看看。”

    奧康納和托爾同時蹲了下去。

    撥開花朵,抬起葉片,盯著底下一節節稀疏的麥籽,奧康納看了許久。

    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這麼想著,奧康納朝旁邊看了一下:“怎麼樣,麥籽多了嗎?”

    托爾微微搖頭。

    看來確實沒有什麼不同。

    得出結論,奧康納重新站起身,在村民們希冀的目光中,緩緩地搖了搖頭。

    農夫們,農婦們目光中的神采,迅速黯了下去。

    順著再次讓出來的道路,奧康納和托爾走過了小彎。

    和拐角處一樣,前方的每一片份地的旁邊,都蹲著幾名或者是十幾名正在查看蕎麥的農夫。

    兩人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呀!莊頭來了!”“書記員到了!”

    “快請他們看看吧!”

    同樣的請求,同樣忘記了摘帽行禮。

    不過,這邊的農夫,臉上完全沒有了懷疑和急切,隻有濃濃的欣喜,以及迫不及待想要讓旁人看到的期待。

    奧康納和托爾又一次蹲了下去。

    花朵和葉片之下,一圈圈麥籽,明顯多出了一些。

    “呀!”

    就算已經從農夫們的神情和表現中看出了端倪,不過,真正親眼看到這種麥稈的時候,奧康納還是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每節都多了兩三個!”身為書記員,托爾對數據更加敏感。

    隨著書記員說出這句話,說出了這句代表官方的判定,奧康納和托爾身邊,瞬間傳出了如雷的歡呼聲。

    兩人又站了起來,轉身的時候,奧康納無意中看到,聽見這邊欣喜的歡呼,剛剛經過的拐角處,農夫們齊齊垂頭,農婦們紛紛捂臉,好幾名哭出了聲音。

    一道拐角,一邊歡喜,一邊啜泣。

    不,也不全然是歡喜。

    奧康納還注意到,身邊的這些農夫們,雖然臉上都掛著無法掩飾的興奮,和極其激昂的欣喜,但是,這些村民,一次次望向更接近洛斯/莫爾家份地的方向時,眼睛裏都充滿嫉妒,以及深深的渴望。

    奧康納和托爾再次對視一眼,往前邁步的速度再次加快。

    剛才的動靜,自然被附近的村民們看在眼中,注意到莊頭和書記員的接近,另一戶村民立刻迎了上來:“請幫我們也看看吧!”

    “這……這麼多!”又一次蹲下,奧康納吸了口涼氣。

    “每節都多了三四個!”托爾也瞪大了眼睛,額外多出來的數量,已經快要達到原產量的一半!

    盡管如此,這一戶村民同樣還是熱切地望著更加接近蜂窩的方向。

    以他們眼神中的渴望程度,奧康納毫不懷疑,如果有那個力氣的話,這幾名農夫,肯定馬上就將將自家的份地抬起來,搬到了前麵。

    村民們的心情很容易被理解。

    越往前走,份地裏蕎麥結籽的密集程度越高。

    “多出了五六個!”

    “多出了七八個!”

    “多……多出了一倍!”

    “已……已經……快,快要到兩倍!”

    每查看一片份地裏的蕎麥,書記員托爾的聲音就激動幾分,到了翻兩倍的位置時,書記員的嘴唇,已經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到了這附近,圍觀的村民也越發集中。

    但很奇怪地,前麵經過的那些份地,沒有多結籽的地方,或是稍微多結了一兩成、三四成的地方,份地的主人和圍觀的鄰居們,往往議論紛紛,大呼小叫,熱鬧非凡。

    而到了這兒,到了這些蕎麥結籽直接翻倍,甚至翻兩倍的地方,份地的主人們,自然是站在公地旁邊又叫又笑,發出一陣又一陣欣喜若狂的大叫,尖叫,甚至是咆哮。圍觀的村民們,卻寂靜了許多,整個氣氛,仿如奇特的朝聖。

    艾克麗村莊,自由民最少最少也擁有十片以上零散的份地,但吳清晨選中的實驗地點,正是艾克麗村莊除領主公地外,最平坦最寬闊的平原,村民們在這裏擁有的份地麵積,往往占到整個家庭八分之一以上的比率。

    這裏的產量翻倍,意義格外顯著。

    因此,不像前麵結籽率增加不那麼驚人的位置,到了這兒,就算仍然羨慕更加接近中心的份地,但這裏的結果,也已經能夠讓這些主人們極大地滿足,讓圍觀的村民們足夠震撼。

    “主宰啊!感謝你的賜福,感謝你的看顧,感謝你讓蕎麥結滿了麥籽!”

    眾人圍觀中,對準太陽升起的方向,漢塞爾全家,不斷循環拍打著兩邊的肩膀,撫觸兩邊的胸口,嘴巴時刻不停地念誦著好不容易記下的幾句聖言,以及語無倫次的祈禱和感謝。

    村民們相當理解漢塞爾的激動。這隻倒黴蟲,前陣子家中的耕牛的傷情特別嚴重,就連洛斯都沒法子一下子治好,聽說得拖到下次敬拜主宰的時候,才能痊愈。

    現在好了,份地裏一口氣就多結了這麼多麥籽,什麼耽誤的農活都賺回來了。

    十幾步之外,諸人更加羨慕的眼光中,理查德全家都笑得合不攏嘴。這是最幸運的家夥,女兒提前和洛斯家說好了親,夏役賺了老大的便宜,秋天又有了看得見的豐收。

    再十幾步之外,是唯一不被羨慕的桑切斯一家。

    這個原牛倌布朗的弟弟,此刻正跪在地上,不停地抹著眼淚。

    自從布朗造成全村耕牛受傷之後,這個可憐的家夥,已經承受了太多明裏暗裏的唾棄和針對,尤其是,當吳清晨/洛斯假以“消除詛咒”的名義,大肆清理領主牲畜棚和牛倌豪宅的衛生狀況後,艾克麗村莊的村民們,原本望向桑切斯一家的眼神,從本來的厭惡和憎恨之外,又額外增添了幾分詭異。

    “看啊!你們都看啊!我沒有被詛咒!主宰一樣賜福給我家了!我絕對沒有被詛咒!我家也絕對沒有被詛咒啊!”

    沒有被詛咒?

    或許吧!

    不過,這個該死的家夥,這個罪惡的靈魂,居然也能被主宰赦免,居然也能夠沾到吳清晨/洛斯的光,居然也能夠享受到蕎麥增產的好處,站得近些的村民們,對桑切斯的仇恨值,不可避免地又攀升了一個等級。

    “看到了吧?”

    再十幾步外,看著或感恩、或欣喜、或癲狂的份地主人,阿普頓隔著外袍,摸了摸裏麵的蕎麥杆兒,用極低的聲音對兩個兒子說道:“現在這個樣子,你們敢去摘一枝麥稈嗎?”

    想一想那樣做的後果,戴納和杜賓,同時打了個冷顫。

    對於中古世界來說,主糧增產的重大意義,再怎麼強調都不為過,主糧增產的消息,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和在場所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份地主人,圍觀村民一樣,所有聽到傳聞的人,無論年齡,性別,階層,要麼已經站在這片蜂巢份地,要麼就在急速趕往這片蜂巢份地的途中。

    到達的人越來越多了。

    中古世界行賄專家,霍爾曼到了,韋恩到了,卡爾斯到了。

    老威廉的鄰居們,弗裏曼到了,老霍特到了,托爾德到了。

    格雷斯的追求者,艾琳娜到了,絲塔茜到了,莉蓮到了。

    艾克麗村莊的手藝人,品酒師,送信人,犁把式,車把式,麵包師,磨粉師到了。

    警役頭子,艾斯皮爾領著兩個警役到了。

    艾克麗村莊的世俗巨頭,負責統領村莊事務的伊弗利特/費爾管事,領著一堆警役到了。

    艾克麗村莊的宗教領袖,約翰/普拉亞/阿克福德牧師,領著一堆警役到了。

    “瞧……老爺就是老爺!”

    和其他的下等人一起,退到公地邊緣,為兩位差不多同時到達的老爺騰出道路,奧康納指著周圍剛才趕過來時,跑得滿臉漲紅,帶起一路塵土的下等人,對托爾說道:“就算蕎麥杆子多結了麥籽,一樣能走得不緊不慢。”

    正說著,剛剛走過拐角的兩位老爺,查看了兩處蕎麥杆兒,發現結籽率越來越高之後,管事和牧師,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瞧瞧……老爺就是老爺!就算跑起來,也這麼體麵。”

    剛說完,跑在前麵的管事摔了一跤,將跟在身後的牧師同時絆倒在地,警役們連忙跑上去,七手八腳地將兩人扶了起來。

    “瞧瞧……呃……呃……”奧康納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托爾連忙接上:“老爺就是老爺!為了早點看到能夠讓村民們吃飽一點的蕎麥,寧願自己摔一跤!”

    摔一跤算什麼?

    根本不知道差點製造了馬屁難題的普拉亞老爺,毫不在意地爬起來,泥土都懶得拍一下,就跟在管事後麵,繼續往前奔跑。

    奔跑走近,查看蕎麥,心中驚歎……再奔跑,再查看,再驚歎……繼續奔跑,繼續查看,極其驚歎!

    越是走近,越是心驚,越是欣喜。

    這可是結滿了麥籽的蕎麥!

    結了好幾倍麥籽的蕎麥!

    奇跡!活生生的奇跡!

    牧師心中大喜。

    雖然從沒有聽說過“祥瑞”,也不知道什麼叫“嘉禾”,不過,道理是相通的,自古至今,天降異象,尤其是這種明顯有利於民生、恩稅的天降異象,從來都是官僚們,向更上一級拍馬屁的最佳時機!

    正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方向,特意被隔離幹活的農奴群,遲遲收到消息的吳清晨,以及小德烈一起,也終於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洛斯來了!”“洛斯來了!”“洛斯來了!”

    “洛斯!洛斯!”“洛斯!洛斯!”“洛斯!洛斯!”

    “洛斯/莫爾來了!”“洛斯/莫爾來了!”“洛斯/莫爾!來了”

    猶如山呼海嘯一般,無數的歡呼,無數的興奮,欣喜,期待,湧向了吳清晨走過來的方向。

    時近黃昏,吳清晨走過來的方向,正好背對著徐徐落下的夕陽。

    份地蕎麥結籽已經翻倍的人看到……

    份地蕎麥結籽已經多出了幾成的人看到……

    份地蕎麥毫無變化,但卻心存期盼的人看到……

    份地壓根就不在這邊,但同樣心存期盼的人看到……

    每一位艾克麗村莊的村民,每一位希望擺脫饑餓,哭泣,死亡的人……

    都很分明地看到,吳清晨的身上,散發著一圈圈淡淡的光暈。

    “聖人走過的道路,荊棘遍布,火焰片片焚燒……”

    看著這一幕,蹲在蕎麥地旁邊,某句熟悉的聖言,瞬間湧上了普拉亞的心頭:

    “……光芒照亮四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8
134 這一夜

    這一夜。

    木屋,飯桌。

    四歲的列夫,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雞蛋。

    傍晚時分,父親忽然歡天喜地跑回家,拉著自己,抱著弟弟,又歡天喜地地衝出木屋,一路奔跑著趕到了份地。

    份地裏人真多啊!

    列夫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人。

    這些多又哭又笑又鬧的人。

    列夫有點害怕,想去牽母親,母親卻一直在一次又一次地翻開葉子,往下麵看。

    列夫想找父親,父親卻一直在和旁邊的叔叔們不停地說啊笑啊。

    列夫想找姐姐,姐姐到處都找不到。

    “不要找姐姐了,她去找格雷斯了。”哥哥這麼說。

    格雷斯是誰?姐姐為什麼要找格雷斯?哥哥沒說,隻是摸了摸列夫的腦袋。

    “家裏的蕎麥結了好多籽,大家高興。”

    “你看那裏,那就是蜂窩,洛斯移的蜂窩。”

    “管事老爺來了,我們快讓開。”

    “牧師老爺也來了。”

    “洛斯!是洛斯來了!列夫你快看啊!”

    哥哥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告訴了列夫很多很多的東西。

    長著葉子,開著花的叫蕎麥,不能進去踩;

    黑乎乎的,有東西飛來飛去的叫蜂窩,會咬人,會讓蕎麥好;

    衣服不一樣的,身後跟著一大群人的叫管事老爺,要讓到路邊;

    這種人有時候也叫牧師老爺,一樣要讓到路邊;

    這麼多話,這麼多事情裏麵,列夫記得最清楚的是:還有一種人,個子不高,臉上和身上特別幹淨,從光裏麵走出來,所有人都使勁叫他名字,父親會笑,哥哥會叫,母親會哭……那麼,那個人就叫洛斯,洛斯/莫爾。看到了洛斯的時候,要讓到路邊,要叫他的名字,要謝謝他。

    到了晚上的時候,列夫的麵前出現了一隻雞蛋。

    “這是給你,還有你弟弟吃的雞蛋。”母親這麼說。

    又有人來了,父親抱著弟弟,走出去和過來的人說話。

    列夫呆呆地看著雞蛋。

    列夫吃過一次雞蛋。

    很好吃。

    母親去弄晚飯了。

    列夫很想吃雞蛋。

    於是,列夫小心翼翼地剝出指甲蓋大小的雞蛋殼,將殼放到嘴裏吮吸。

    指甲蓋大小的雞蛋殼吃完了,列夫又開始呆呆地看雞蛋。

    沒一會,列夫又剝下了一點點雞蛋殼。

    列夫剝下了稍微大一點的雞蛋殼。

    列夫大片大片地剝雞蛋殼。

    雞蛋殼吃完了,列夫小心翼翼地剝下了一層蛋皮。

    蛋皮也吃完了,列夫小心翼翼地剝下了一點蛋白。

    就這樣,列夫把雞蛋吃完了。

    父親抱著弟弟回來了。

    看著空空的飯桌,還有列夫嘴角的痕跡,弟弟哭了。

    列夫抱著頭,躺到了地上,準備讓父親揍。

    父親沒有揍列夫,把自己的雞蛋拿給了弟弟。

    母親哭了。

    ————————

    這一夜。

    同樣是木屋,飯桌。

    “不行!”

    次子重重地拍著飯桌:“前幾天早就分好的份地,現在為什麼要換?”

    “不是直接換……”母親安撫道:“你哥哥不是說了嗎?公地過去一點,森林邊上那片份地,以後就留給你了。”

    “我不要!”次子毫不遲疑地拒絕。

    “再加上中水拐彎那邊的份地。”長子繼續加注。

    “也不要!”次子再次拒絕。

    “那你要什麼?”長子問道。

    “什麼都不要!”次子將腦袋搖得飛快:“我就要原來說好了分給我的那塊!”

    “一定要那塊?”長子問道。

    “一定!”次子斬釘截鐵地回答。

    “如果你一定要那塊,也不是不行……”長子冷笑道:“你再補兩片份地給我!”

    “為什麼?”次子滿臉氣憤:“說好了分給我的份地,為什麼要補別的地給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心裏清楚!”長子同樣滿臉氣憤:“就憑那塊份地,靠在洛斯家份地的旁邊!”

    “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傍晚牧師老爺說的話,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洛斯馬上就要繼續移蜂窩了,到時候蜂窩會移到哪裏,會先移哪邊的蜂窩,你心裏還不清楚嗎?”

    ————————

    這一夜。

    木屋,飯桌。

    吃完比往常分量多出許多,也粘稠許多的糊糊,漢塞爾放下木碗,愜意地摸了摸肚子。

    “那個……”轉頭看向早一步吃完晚飯,已經開始收拾屋子的婆娘,理查德說道:“家裏還有多少豆子?”

    “不是很多。”

    “拖出來看看。”

    肚皮已經大了幾個月的婆娘,走到床鋪旁邊,將盛放豆子的陶罐拖了出來。

    “唔……”漢塞爾從角落拿起一隻籃子,走到陶罐旁邊,開始往籃子裏裝豆子。

    一家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漢塞爾身上。

    “怎麼了?漢塞爾……”婆娘問道:“你裝豆子幹什麼?”

    “裝一點,給史考特家送過去。”

    “為什麼啊!”兒子立刻問了出來。

    “因為他和我們家交換了份地幹活。”漢塞爾一邊繼續裝豆子,一邊回答。

    “可是……”兒子迷惑地問道:“那不是史考特自己想要嫁女兒,特意和我們換的嗎?”

    “是啊……”漢塞爾點點頭:“不過,現在是我想讓他繼續和我們換。”

    “為什麼?”兒子更加迷惑。

    “為了蕎麥剩下的花兒,也一樣能結這麼多的麥籽。”漢塞爾這麼解釋。

    “可是,牧師老爺不是說,應該就是蜂窩的原因嗎?”

    “小心一點總沒有錯!”漢塞爾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兒子說道:“瞧瞧那邊的份地,結籽最多的幾戶人家,我們家,理查德家,雷契爾家,甚至還有桑切斯家,都是交換份地幹活的呀!”

    “洛斯家就不是!而且,他家的份地,蕎麥杆兒結籽最多!比所有的份地都多!”

    “你……”看著高高昂起脖子,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一般的兒子,漢塞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洛斯家沒交換份地!洛斯家!洛斯!洛斯是能比的嗎?你居然敢和洛斯比……我,我,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兒子!”

    深深地歎了口氣,漢塞爾無奈地偏過頭。

    還好。

    看婆娘肚子的模樣,確實越來越像是個女兒……

    ————————

    這一夜。

    教堂。

    四麵石塊砌成的房間裏,幾支點燃的燈心草散發出柔和的光線。

    牧師普拉亞,管事伊弗利特坐在桌子麵前。

    警役頭子,書記員,莊頭站在桌子旁邊。

    吳清晨,安德烈站在稍遠一點的位置。

    眾人圍住的桌子,近二十枝蕎麥杆兒一字排開。

    最前麵是吳清晨家份地裏折下來的蕎麥杆,結籽率增加了接近三倍。

    接下來是理查德、漢塞爾、桑切斯幾家份地的蕎麥杆,結籽率增加在兩倍左右。

    再接下來的蕎麥杆,結籽率增加在八成到一點五倍之間。

    最後幾根蕎麥杆,結籽率增加從一成到五成不等。

    對照羊皮卷上記錄下來的份地位置,蕎麥杆結籽率增加程度的變化,以及這些份地與吳清晨家份地之間的距離變化,趨勢的一致性一目了然。

    “瞧!還可能有別的原因嘛?”

    重重地戳著羊皮卷上最後一片份地的位置,普拉亞牧師炯炯有神的目光,牢牢地盯住管事:“除了蜂窩,還能是什麼?”

    “我知道,不用看這個,傍晚的時候我就知道……”看著羊皮卷,伊弗利特管事依然很是遲疑:“不過,就算絕對是蜂窩,也不用這麼急吧?怎麼也得先告訴男爵閣下呀,至於村子裏,我們可以先再移幾個試試……”

    “移多少?”普拉亞牧師立刻追問。

    “十個?”伊弗利特說道:“屬於我們的蜂窩,都拿出一半?”

    “太少了!”普拉亞立刻搖頭。

    “二十個?”伊弗利特咬了咬牙:“最多今年不吃蜂蜜了。”

    “太少太少!”普拉亞使勁搖頭。

    “那你說多少?”

    “至少一百個!”普拉亞拋出心目中的底線。

    “咳……”伊弗利特嗆了口氣:“一百個!主宰啊,不告訴男爵閣下,就直接移動一百個蜂窩……普拉亞牧師,您的叔叔,巴列斯閣下肯定會帶著鞭子來看望我!”

    “這一點不用你擔心……”普拉亞搖搖頭,“我會寫信給我的父親,請他為我擔保。”

    “給您的父親寫信……”一瞬間,好幾個念頭湧上心頭,管事略有所悟。

    “是的。”普拉亞微笑著點點頭。

    這個微笑,無疑加重了伊弗利特管事心中的猜測。

    “我明白了……”想通了某個問題,伊弗利特不再糾纏於蜂窩的數目,轉而問道:“不過,您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快移動蜂窩呢?”

    “因為,蕎麥的花期不長了。”

    中古世界的原住民,雖然不懂“花粉”、“花蕊”、“兩性花”之類的複雜關係,但對於必須先有蕎麥花朵,才有可能產生蕎麥麥籽這一點,還是積累出了經驗。

    “唔……”伊弗利特也明白過來:“既然您會寫信,那就由您決定吧……”

    “接下來……”

    接下來,伊弗利特和普拉亞,同時扭頭望向吳清晨的方向:“讓我們看看您的學生,看看我們的小洛斯的手藝吧。”

    ————————

    這一夜。

    森林。

    夜更深了。

    又一處份地旁邊。

    樹木杆,搭頂棚,捆蜂窩,有了前麵三次的經驗,移動蜂巢的活兒已經不再需要用到牛倌幫工,四名牲畜棚的農奴,就已經可以很麻利地完成。

    大約是此刻同時有牧師、管事、警役頭目、書記員、莊頭、吳清晨、安德烈,這些掌握了整個艾克麗村莊話語權的管理層注目,牲畜棚農奴格外賣力,整個過程猶如行雲流水,相當利索。

    蜂巢出入口揭開——蜂群飛出——蜂群繞窩——蜂群回巢。

    隨著蜂群最終回巢,農奴們同時歡呼。

    十幾步之外,明亮的火把之下,看完了前麵的練習,看完了周密的準備,看完了順利的過程,普拉亞牧師和伊弗利特管事,卻同時皺起了眉頭。

    “洛斯……”普拉亞問道:“前麵幾個蜂窩,都是這樣移的嗎?”

    “是啊……”吳清晨點點頭:“都是這樣。”

    “這樣的話……”普拉亞沉吟著說道:“時間花得挺長呀。”

    “對不起,老爺。”吳清晨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神情:“這是個笨辦法,是挺麻煩。”

    “不。”普拉亞搖搖頭:“辦法挺好,就是……如果能快一點就更好了。”

    “加把勁的話……”吳清晨猶豫著說道:“一個晚上,應該可以移兩到三個。”

    “太少太少!”

    對於一百個蜂巢的基數來說,太少太少!

    “沒關係。”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指著剛剛完成活兒的農奴們,伊弗利特忽然說道:“剛才洛斯不是說過了嗎?這些家夥,隻需要教上一兩天就能學會……艾克麗村莊也許很多東西都缺,至於懶鬼嘛……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19
135 壓抑與收獲

    次日。

    0001年02月19日,吳清晨再次進入中古世界第八天。

    清點人頭的位置,站滿了前來應役的村民,農奴們也由警役看著,早早地站進了泥濘的公地。

    天已經很亮了,教堂的鍾聲也響過了第二遍。

    大樹底下,警役頭目艾斯皮爾,好整以暇地在踱來踱去。

    村民們三三兩兩地擠成一團,熱烈地議論著,羨慕者,憧憬著蕎麥杆上多結籽的大好事。

    公地裏麵的農奴,也有許多屬於自己的話題。

    比如說:安德烈負責份地的農奴們,自發形成的小圈子。

    “陸斯恩……等下還是跟我一塊吧!咱們一起,等下肯定可以吃到豆子!”昨天最後一輪分工合作的冠軍組,開始招募今天第一輪勞作的成員。

    “別聽他的!早上第一輪的活兒,吃到豆子很稀罕嗎?”另一位前隊友趕緊截胡:“陸斯恩……聽我的,我和凱爾都商量好了,他撿東西,我裝石頭,你過來幫忙去殘茬,咱們繼續搶最快!繼續搶先挑活兒!”

    “去殘茬多累啊!”先提議的農奴立刻指出截胡者的陰暗心理:“好活兒都歸你們倆,讓陸斯恩幹累活?陸斯恩,過來和我一起!讓你裝石頭!”

    “累一點算什麼?”截胡者反唇相譏:“光輕鬆能填飽肚子嗎?陸斯恩,隻要你肯過來,早上第一輪的豆子肯定有,就算第二輪,我們也有把握!”

    聽著幾天之前,還和自己一樣忍饑挨餓的同伴,此時一口一個“豆子”,稍遠一點的地方,沒撈到這份好事的農奴們,個個雙眼噴火,舌下生津,腹內饑火燃燒。

    “仁慈的安德烈老爺!”

    “好想給安德烈老爺幹活!”

    “是啊……唉,為什麼管事沒有把我們分到安德烈老爺那裏……”

    “聽說約克他們幾個也可以天天吃豆子。”

    “真的嗎?”

    “真的,牲畜棚裏天天吃豆子!晚上摘蜂窩的話,還可以給家人帶一份!”

    “唉,好想給洛斯幹活!”

    就連不相幹的農奴都如此期盼,可想而知,四名本來撈到了好事,卻由於喜歡動點小腦筋的好習慣,被清理為不良資產的家夥,胸中的鬱悶程度。

    “呸,兩碗豆子就讓他們忘了自己是啥!”布蘭登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兩碗豆子是不算啥……可是,天天吃……”馬丁摸了摸肚子:“確實很讓人羨慕啊。”

    “你羨慕你去啊!”布蘭登瞪著馬丁:“你去啊,你去問問,看安德烈老爺還要不要你!你這個……”

    “行了……”羅裏走過去,攔住了兩人:“不要說了!”

    一邊說,羅裏一邊不動神色地朝自己身後示意了一下。

    布蘭登和馬丁望過去,發現自己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其他農奴的注意。

    看著這些農奴們的目光,布蘭登和馬丁,同時咽了口口水。

    “看到了吧……”

    等其他農奴終於將目光移開,羅裏壓低聲音說道:“都這時候了,你們還吵……”

    “這些膽小鬼……不,這些混蛋!”布蘭登也同樣壓低了聲音,“才一兩天,他們居然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他們當然可以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另一邊,泰倫斯先指了指自己酸麻的雙腿,再指指揉肩捶背的同伴,“咱們這兩天幹活的模樣,都被他們看到了。”

    “是啊,現在還好……”馬丁憂慮地說道:“再過兩天,等他們再吃飽一點,我們再累一點,就更難熬了……”

    想想這兩天幹活的時候,其他的農奴都隻需要出一半多一點點的力氣,就可以偶爾吃一兩次豆子,自己卻得將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還經常得挨警役的棒子……

    “這些混蛋……安托萬,畜生!”

    說這幾個字的時候,也不知是想將它們指代的對象通通咬碎,還是憂慮於多次欺辱的農奴翻身的後果,布蘭登的牙齒咯咯作響。

    “也不用太擔心……”羅裏緩緩地說道:“就算大家累一點……不過,隻要我們四個還在一起,他們應該還不敢怎麼樣。”

    “嗯!”布蘭登重重地點頭:“一起!”

    “一起!”泰倫斯凝重地點頭。

    三人同時望向了馬丁。

    馬丁遲疑著。

    “馬丁,幾天也熬不了嗎?”泰倫斯皺著眉頭:“你可要想清楚了,隻要熬過了這幾天的夏役,安德烈老爺就回教堂了……”

    “是啊!”布蘭登也難得地耐心了一回,加入了勸告的隊伍:“安德烈老爺一走,哪裏還有什麼豆子?哪裏還有這些花樣……隻要我們四個還在一起,還怕不能撈點輕鬆的活兒嗎?”

    “說到這個……”羅裏忽然心中一動:“你們知道吧,昨天,村子裏的蕎麥,多結了很多麥籽。”

    “知道啊。”

    “大家都在說呢。”

    “這麼大的事,當然知道。”

    三人這麼回答。

    “牧師老爺,昨天在份地那邊還說了,要繼續移蜂窩,你們也知道吧?”

    “也知道。”“也聽說了。”

    三人繼續點頭。

    “蕎麥多結麥籽,繼續移蜂窩……”羅裏忽然微微一笑:“你們說……這麼重要的事情,安德烈小老爺會去嗎?”

    “咦!對啊!”三人同時眼前一亮:安德烈一走,他負責的份地,還會是原來的模樣嗎?

    “還有……”羅裏繼續說道:“知道蜂窩是誰移的吧?”

    “洛斯。”“是洛斯。”“小洛斯,好心人洛斯。”

    雖然吳清晨也是造成四人多幹活兒,多挨棍子的原因之一,四人提到吳清晨/洛斯的時候,卻沒有什麼憤恨的心理,反而很有幾分隱約的感激。

    要知道,若不是吳清晨/洛斯治療村莊受傷的耕牛,公地裏原本應該由耕牛完成的活兒,肯定有極大一部分會攤到農奴們的頭上,用人力去幹這些強健牲畜的活兒,等到夏役結束的時候,艾克麗村莊的農奴,還不知道會淒慘成什麼模樣。

    到時候,就算公地裏多出幾十份新鮮的肥料,也一點都不奇怪。

    “對,就是洛斯移的蜂窩……”羅裏臉上的笑意愈濃:“那麼,繼續移蜂窩的時候,就算安德烈老爺可以不去,那洛斯呢,可能不去嗎?”

    “隻要洛斯一走……”布蘭登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安德烈小老爺,就沒那麼容易對付我們了。”

    “太好了……”泰倫斯使勁地點頭,同時也心有餘悸:“小洛斯終於要走了。”

    “咦!”馬丁忽然指向三人身後:“不對呀!他們來了呀!洛斯和安德烈都來了!”

    順著馬丁指的方向,三人飛快地轉身。

    喜歡動小腦筋的農奴們,沒混到好事的農奴們,安德烈負責的農奴們,以及在場諸多的村民注視中,莊頭,書記員,安德烈,以及吳清晨/洛斯,在十幾名警役的陪護下,出現在公地小徑的拐角處。

    “洛斯,你們快去吧,別讓兩位老爺等太久了。”

    大樹底下,坐到警役拖過來的圓凳上,書記員和莊頭開始忙自己的活兒,吳清晨和小安德烈繼續往前走,準備挑選大規模移動蜂窩所需的農奴。

    “都安靜!”

    帶著幾名警役,走到自己負責的幾十個農奴麵前,安德烈一揮手,幾名警役將棍子揮得呼呼作響,農奴們瞬間安靜下來。

    “不用找了。”

    看著麵前這群東張西望的農奴,吳清晨緩緩地說道:“沒錯,今天沒帶豆子過來。”

    說完這句話,吳清晨靜靜地站著,等待著農奴們消化這句話,然後慢慢露出疑惑,委屈,失望,難過等等壓抑的表情。

    這可是刷高好感度,擴大影響力的極好時機。

    壓抑之後的收獲,才會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根據培訓團教導隊觀察方式,注意到大部分農奴的情緒發酵得差不多了之後,吳清晨才又繼續說道:“今天有更好的事兒,交給你們。”

    “這幾天,你們都很辛苦,也很用心……”

    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吳清晨用最溫和的聲音說道:“現在,牧師老爺需要一些人手,幫忙去移蜂窩,我覺得你們不錯……沒錯,你們的夏役,換成了移蜂窩。”

    移蜂窩啊!

    不用在公地裏幹活了啊!

    不用在公地裏,一步一行汗,一步一血痕了!

    誰不知道領主牲畜棚裏,約克他們四個,現在的日子過的多美!

    短暫的,不敢置信的沉默後,農奴們沸騰了。

    幾乎全部的農奴都歡呼了起來,好幾個農奴一跳老高,大部分農奴都使勁抓著身旁的人,一再詢問自己是否聽錯了。

    吳清晨稍微站開一些,任由熱烈的氛圍,將這些農奴們胸中的興奮,歡喜,以及對自己的感激變得更加濃厚。

    “好了,差不多了……”吳清晨走到安德烈麵前:“準備準備,我們就過去吧……”

    “咦?”安德烈奇怪地說道:“不是還少幾個人嗎?”

    完整見證到又一樁天降大喜的其他農奴,哪裏還不知道這些人又一次交了好運?

    聽到安德烈的這句話,其他的農奴們也瞬間沸騰。

    “洛斯,我我!”

    “求你,洛斯!”

    “洛斯,選我吧,我什麼都聽您的!”

    “好心的洛斯,帶我的兒子走吧……”

    無數的請求,懇求,哀求,鋪天蓋地地湧向了吳清晨的方向。

    很快就可以真正幫到他們了……

    很快就可以真正幫到他們了……

    很快就可以真正幫到他們了……

    吳清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

    不再看這些農奴的眼睛,吳清晨艱難地轉過身,慢慢地搖頭:“不,已經夠了。”

    “不對呀!”安德烈踮起腳,又看了幾眼:“確實少了幾個呀,唔……1,2,3,4……少了4個!”

    “那邊不是還有4個嗎?”

    吳清晨這麼說著,手臂指向了羅裏、泰倫斯、布蘭登,以及馬丁站著的方向。

    清晰地聽著兩人的交談,吳清晨指著的方向,四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啊!”安德烈也同樣瞪大了眼睛:“為什麼選他們?”

    “為什麼不能選他們?”

    “這四個,是真正的懶鬼!”安德烈臉上,滿是厭惡的神情。

    “是嗎?”吳清晨微笑著問道:“第一天,他們是不是都幹到了第二根樹枝那裏?”

    “唔……是的。”安德烈不情願地點點頭。

    “第二天……”吳清晨繼續問道:“他們幹活的時候,是不是比以前勤快多了?”

    “呃……是的。”安德烈不得不繼續點頭,然後又猛地搖頭:“可是,那是因為安托萬的棍子!”

    “不管是什麼原因……”吳清晨說道:“至少,這兩天裏,屬於他們的活兒,他們一點都沒有少幹……所以,公地裏的夏役改成移蜂窩,也應該有他們的一份。”

    始終關注著吳清晨和小安德烈的交談,聽到這兒,又一次沒輪到好事的農奴群,以及歡天喜地的農奴群,都慢慢變得沉默。

    羅裏、泰倫斯、布蘭登,馬丁,四人瞬間湧出了淚水。

    這些感觸的人,這些感動的人並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有兩句久久流傳的名言。

    第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

    第二句:使功不如使過。

    不用這四個人的話,從其他沒有參與的農奴群中選人,怎麼避免沒有被選中的人的怨恨?

    不用這四個人的話,移蜂窩時危險的活兒,勞累的活兒,交給誰才合適?

    順便還有點額外的好處:

    壓抑之後的收獲,才會讓人印象深刻。

    此時此刻,還有比這四個家夥,更感激,更願意為吳清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人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24
136 木板

    “好吧,這四個就這四個吧。”

    這四個懶鬼隻是有點討厭,倒也沒什麼天大的罪過。

    既然吳清晨堅持,安德烈倒也不在乎到底是哪些懶鬼沾光。

    更何況,此刻此刻,安德烈心中還有更重要的事:“洛斯,農奴選這些沒問題……不過,你確定今天就要把他們全部帶過去摘蜂窩嗎?”

    “當然啊!”吳清晨很肯定地回答:“牧師老爺說了,100個蜂窩,移得越快越好……100個啊!人少了肯定忙不過來。”

    “我知道人不能少……”安德烈遲疑著說道:“可是,一下子就這麼多人的話,你怎麼教得過來?”

    前幾次移蜂窩的時候,安德烈全程旁觀,僅僅一個小組,吳清晨就得花上大半夜的時間教導練習,現在麵前這麼多的農奴,至少可以編成十組,吳清晨怎麼可能教得過來?

    “咦?”吳清晨轉過頭:“不是有你幫忙嗎?”

    “我當然幫忙!”安德烈大聲說道:“可是,加上我也隻有兩個人啊!”

    “那就夠了。”吳清晨微笑著:“隻要你幫忙,就肯定沒問題。”

    “好吧。”

    安德烈無奈地點點頭。

    大不了等下把口水說幹,盡量多教幾個吧!

    雖然暗暗作出了決定,但安德烈心中還是有點打鼓。

    雖然看了好幾次教導練習的過程,但完全沒有實際操作的情況下,對於自己教導懶鬼的能力,安德烈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半個小時左右,十來位警役陪護下,領著喜形於色的農奴群,吳清晨一行走到了森林附近的某處岔道口。

    “安德烈老爺,日安。”

    遠遠地,吳清晨/洛斯的兩位兄長,領著領主牲畜棚的四名農奴,推著兩台木車,等候在岔道口的位置。

    吳清晨走過去,看了看幾人推過來的木車,裏麵放著斧頭,木杆,火把,模擬蜂窩的“草球”等移動蜂窩需要的工具,以及某些教導移蜂窩的工具。

    “好,就是這些……伊德拉,格雷斯,謝謝你們了。”

    伊德拉和格雷斯告別離開,牲畜棚的四名農奴,以及他們推著的木車加入隊伍,繼續前進。

    又十分鍾左右,隊伍到達了森林邊緣。

    “就是這裏了。”

    選一處蜂窩出現頻率比較高的喬木樹枝,吳清晨示意一下,跟隨前來的四名領主牲畜棚農奴中,約克立刻站了出來,麻利地爬上喬木,將模擬蜂窩的“草球”,用藤條捆在樹枝上。

    “好了,你們幾個,平時怎麼幹的,先給他們示範一次……準備!”

    吳清晨一聲令下,約克舉起了斧頭,賈裏德抬起了木杆,哈裏點燃了火把,雷克斯站到了樹底下。

    “堵!”

    “砍!”

    “接!”

    “放!”

    “好……火把可以拿開了!”

    行雲流水一般,一分鍾不到,捆著模擬蜂窩“草球”的樹枝,離開了生長近十年的喬木,落到了樹底下的兩名農奴手中,整個過程,草球“蜂窩”動都沒動一下。

    “行了,幹得不錯。”吳清晨點點頭,示意領主牲畜棚的四名農奴先站到旁邊去休息,然後轉向公地農奴群:“你們都看到了,移動蜂窩的時候,需要四個人一起,負責四種不同的活兒……唔,還是和以前一樣,等下我叫到的人,到時候就扛木杆!”

    根據地球團隊教導的方式觀察,主持了兩天的分工合作,對這幾十個農奴,吳清晨已經大致有數。

    同時,也因為這兩天的經曆,這些農奴本身也對分組也有了一定的經驗。

    有這兩個前提,分組相當順利。

    很快,按照“扛木杆”,“舉斧頭”,“拿火把”,“接樹枝”的分工,吳清晨先將農奴們分成四堆,然後又重新組合成一個個四人小組,並給每一個小組配上一名警役。

    “好了……”

    將公地農奴群分好組,吳清晨轉過頭,再次指揮領主牲畜棚的四名農奴,“你們幾個去那邊,再做幾次給他們看看。”

    走到吳清晨指著的喬木樹枝旁邊,哈裏又一次爬了上去,另外三人也各自作好準備。

    “都仔細看!”指著做好準備的四名領主牲畜棚農奴,吳清晨對公地過來的農奴群大聲說道:“看清楚你們等下要幹什麼!”

    崗位定位為“舉斧頭”的農奴連忙看向約克,扛木杆的盯住賈裏德,拿火把的望著哈裏,接樹枝的看著雷克斯。

    “好了!開始……堵!……砍……接……放!”

    又一根樹枝慘遭毒手。

    幾輪熟悉性的演練過後,吳清晨將木杆,火把等工具,分發給公地過來的農奴——斧頭例外——這等利器隻能先用木棍代替。

    給公地農奴群分發好工具,吳清晨命令領主牲畜棚的農奴繼續演練,並讓來自公地的農奴,揮著發給他們的工具,站到旁邊跟隨練習。

    唔……

    看著這一幕,安德烈微微皺眉。

    沒錯,這樣做,確實可以同時教導全部的農奴。

    不過,對於教導的效果,安德烈很不看好。

    農奴實在太多了。

    吳清晨加上自己,兩個人注定看不住這麼多農奴,再長幾隻眼睛,也沒法確定每一個農奴是否都在認真練習。

    “怕農奴不賣力?這太簡單了!”

    聽完安德烈的擔憂,吳清晨微微一笑:“能夠讓他們在公地裏努力幹活,就能夠讓他們在這裏賣力移蜂窩。”

    很快,安德烈明白了吳清晨的意思。

    “等到了晚上,隻要移好一次蜂窩,全組人,都賞一碗豆子!”

    “移好幾個,就賞幾碗!”

    “移蜂窩最多的組,再賞三碗!”

    “沒移好蜂窩,全組明天都分到蜂窩底下撿樹枝,被咬到別怕疼!”

    團隊精神、競爭機製、人文關懷、願景展望……

    “怎麼樣?這些人……”

    指著四周立刻變得精神百倍,全神貫注練習的農奴群,吳清晨微笑著說道:“現在夠認真了吧?”

    “夠賣力!非常賣力!”

    安德烈感覺嗅到了一股極其熟悉的味道:“原來,公地裏幹活的辦法……還可以這樣改,這樣用!”

    眼前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般,安德烈似乎明白了許多,又似乎相當困擾,腦中一片紛擾,沒法徹底梳理。

    這很正常,地球日積月累下來的奧妙,哪裏是這麼容易相通。

    吳清晨也不打擾,任由安德烈呆呆地思索。

    “對了,這些家夥,還有一個麻煩……”

    許久,安德烈也沒得出什麼結論,倒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疑問:“這些家夥在我們麵前練習的時候還好,我們可以勉強盯住,不讓他們出錯……可是,等到他們分開去其他地方真正練習的時候……”

    有了前麵的辦法,這些家夥倒是肯定會認真練習。

    可是,就算這些人認真練習了,在這裏的時候,全部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和吳清晨,還可以勉強一個一個盯住。

    但合適的喬木有限,集中練習一段時間,這些農奴肯定要分開,各自去其他地方真正實踐性地練習。

    到時候,自己和洛斯,根本來不及趕到每一個地方,去判斷這些農奴的動作是否正確,是否真正符合摘蜂窩的要求。

    將這些告訴吳清晨,安德烈最後判斷道:“要知道……萬一這些家夥弄錯了,那不是越賣力練習,到時候就錯得越厲害嗎?”

    “出錯?不會出錯……有這麼多警役幫忙呢?”

    “警役?”安德烈錯愕:“警役也一樣沒有移過蜂巢,他們怎麼能確定農奴做的到底對不對?”

    “這個嘛,需要你來幫他們確定。”

    吳清晨這麼說道。

    安德烈更加錯愕的時候,吳清晨已經走到了農奴們推過來的木車旁,從裏麵翻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工具。

    一大堆木板,出現在安德烈眼前。

    “這是幹什麼?”

    看著吳清晨將木板一塊塊搬到自己麵前,安德烈莫名其妙地問道。

    “來……”吳清晨將一塊木板,以及一支前幾天燒製好的木炭,塞到安德烈的手中:“看那邊,看賈裏德怎麼扛木杆,你畫一個,給警役們看,不就能判斷了嗎?”

    “畫一個!洛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安德烈無奈地放下木炭,“不過,洛斯,你知道畫一幅畫,需要多久嗎?”

    “不知道。”吳清晨微微搖頭。

    “至少要兩天!”安德烈大聲地說道:“最簡單的一幅畫,也需要畫兩天!”

    “怎麼可能要兩天!來,你看!”

    說著,吳清晨拿起另外一隻炭筆,開始在另外一塊木板上塗畫。

    不到五分鍾,一個舉著木杆的小人,出現在木板上麵。

    “這……”安德烈簡直不忍心評價。

    上一次培訓時,就緊急學習了幾個小時的“藝術”課程,其中還有一大半是各種曆史、宗教的知識,吳清晨此時畫出來的玩意兒,大約和地球21世紀幼兒園的小朋友不相上下!

    “是比較難看……”吳清晨相當了解自己的水平:“不過,這也不是為了畫出來好看的呀!”

    “這東西有什麼用呢?”安德烈苦笑著搖頭。

    “為什麼沒用?”吳清晨招招手,“安托萬!”

    安托萬警役立刻跑了過來:“洛斯,怎麼啦?”

    “來,你看看……”吳清晨將木板遞到安托萬的麵前:“這是什麼?”

    “唔……這是賈裏德……嗯,扛木杆的賈裏德!”

    “瞧!”吳清晨收回木板,再次向安德烈微笑。

    就連原始人都能通過壁畫傳承知識,吳清晨此刻畫出來的東西,就算再醜,但有這麼明顯的提示和聯想,照樣可以讓旁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意思。

    “這……”安德烈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心情:“可是,畫成這個樣子,能用來給警役判斷嗎?”

    “不能。”吳清晨大大方方的承認,然後又說道:“所以,需要你畫個更像一點的啊。”

    “我畫一個要兩天!兩天!”

    “像我這樣畫就可以了。”吳清晨說道。

    “你這樣畫沒用!”安德烈使勁搖頭。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我不試!我不畫這樣的東西!”安德烈還是使勁搖頭。

    “牧師老爺說,如果蜂窩移好了……”吳清晨慢慢地說道:“還會再賞我一點蜂蜜……”

    “我……”安德烈咬咬牙:“我試試。”

    將木板放到旁邊一塊比較平坦的石頭上,安德烈抓起了木炭。

    地球團隊的情報相當準確,在教會,以及在普拉亞牧師的身邊,安德烈確實已經學習了很長時間的繪畫,炭筆這種東西雖然比較陌生,但安德烈以往練習的時候,也經常使用類似的物品。

    抓著木炭,先朝舉著木杆的賈裏德仔細看了一兩分鍾,安德烈微微凝神,開始構圖。

    喬木、農奴、蜂窩、旁邊的灌木,下麵的草地……

    “不要這些!”吳清晨立刻阻止。

    “不要什麼?”安德烈問道。

    “不要灌木,不要草地,也不要太陽和雲!”

    唔……好吧,好像是不重要。

    擦掉多餘的部分,安德烈開始畫形狀。

    喬木的樹枝,農奴的輪廓,蜂窩的形狀……

    “不要這些!”吳清晨又一次阻止。

    “咦?哪些不要?”安德烈問道。

    “樹的上麵不要,農奴的衣服不要,蜂窩畫個圈就可以了!”

    唔……好吧!我畫!

    擦掉多餘的部分,安德烈繼續繪製。

    “這個不要!”“這些也不要!”“這些全部不要!”

    渾渾噩噩間,安德烈一步一步地按照步驟畫下去。

    不到半個小時。

    “好了,可以了!”吳清晨宣布繪畫結束。

    安德烈望向木板,上麵繪著:

    一株喬木,不,應該說是一株喬木伸出來的樹枝!

    一個蜂窩,不,應該說是一個黑乎乎的圓球!

    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沒臉沒衣服,舉著木杆的玩意兒!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9 15:28
137 信

    “挺好!”

    托起木板仔細打量,吳清晨相當滿意。

    這……

    看著木板上的畫麵,安德烈的表情很是扭曲:“這還能看嗎?這還能算是畫嗎?”

    “這肯定算畫啊!怎麼不能看?”吳清晨轉過頭:“安托萬……過來……”

    “不!不用叫他了。”安德烈趕緊阻止。

    安德烈相當清楚,就連吳清晨/洛斯剛才隨手塗出來的玩意兒,都能被安托萬認出來,自己現在畫出來的木板,更不可能存在辨識問題。

    “可是,這麼簡單的東西,真的有用嗎?”

    “有沒有用,試一試就知道了。”

    吳清晨站起身,朝來自領主牲畜棚,負責做示範的四名農奴叫道:“約克,哈裏,你們幾個停一停,自己找個地方休息。”

    四名農奴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們……”吳清晨又指向來自領主公地的農奴,“幹‘舉木杆’活兒的,都過來。”

    分配到“舉木杆”活兒的農奴,稀稀拉拉地站到了吳清晨和小安德烈的麵前。

    “好,現在輪到你們試一下堵蜂窩了……一個一個來吧,陸斯恩,從你開始。”

    站到吳清晨指著的喬木底下,陸斯恩舉起手中的木杆,在木桶裏沾點濕泥,朝著掛於喬木樹枝,模擬蜂窩的“草球”上,用來模擬“出入口”的白藤條點去。

    “嘖……”

    僅僅看了幾眼,還不到十秒鍾,安德烈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是傻瓜,還是瞎子?剛才這麼久,都看了點什麼?”

    三次成功的夜移蜂窩都全程參與,中間又聽了好幾遍吳清晨的詳細解說,安德烈記得很清楚:

    移蜂窩的時候,舉木杆的人,雙腳要分叉站立,這樣整個身體更穩定;兩手分開的距離要適當,兼顧省力和靈便;開始堵蜂窩出入口的時候,木杆和蜂窩的距離相當重要,太近容易誤撞,太遠不好對準,要在恰當的位置,揮出最後一下。

    而此刻的傻瓜,兩隻腳合攏,兩隻手分得老開,木杆距離離蜂窩還老遠的時候,就使勁地戳了過去。

    結果相當難看:捆在樹枝上,用來模擬蜂窩的草球,劇烈地搖晃起來。

    “你這個蠢貨!”安德烈終於忍不住,大聲罵道:“如果這是個真的蜂窩,你現在已經被咬死了!”

    陸斯恩也知道自己犯了錯兒,垂著腦袋乖乖挨罵。

    “沒事,再看看。”吳清晨拉了拉安德烈,“陸斯恩,你走開吧,下一個!”

    下一個是賈艾斯,這一位發現了陸斯恩犯錯的主要原因,嚐試著想要先將木杆舉到盡量接近蜂窩的位置,可惜不知道雙腿保持穩定,以及雙臂節省力氣的正確姿勢,隻堅持了一小會,木杆就開始劇烈地搖晃,撞到了蜂窩。

    “又一隻傻瓜!”安德烈罵道。

    “再下一位!”

    就這樣,被分配到“舉木杆”活兒的農奴們,一個接一個地犯錯,一個接一個地挨罵,不僅沒有一個農奴能夠同時快速、安全,成功地將濕泥沾住蜂窩出入口,就連能夠正確一兩個關鍵點的農奴都寥寥無幾。

    “一群傻瓜!”

    最後一名農奴灰溜溜地跑到一邊,安德烈作出了總結。

    “現在,看看你的畫有沒有用。”

    說著,吳清晨將安德烈畫好的木板,插到掛“蜂窩”草球的喬木旁邊,向農奴們問道:“都好好看看這個,知道這是什麼嗎?”

    原始人都會看壁畫,再蠢的農奴,看看簡筆畫還是沒什麼問題,紛紛點頭。

    “知道就好。”

    吳清晨又指了指“蜂窩”草球:“再來試一次,照著這上麵畫的去試,還是從陸斯恩開始……不著急,看清楚了再試。”

    陸斯恩又站了出來,他先盯著畫板看了足足1分鍾,然後一邊模仿畫板中的動作,一邊開始嚐試。

    最終的結果,是又一次的失敗。

    不過,這一次,安德烈什麼都沒有說。

    陸斯恩雙腳分開的姿勢對了,兩手握的位置也對了,也知道應該小心翼翼地先將木杆湊向距離蜂窩最合適的位置,最終的失敗,隻是因為熟練的程度不夠。

    “下一個。”“再下一個。”

    農奴們又一位接一位地嚐試。

    “怎麼樣?”最後一名農奴也嚐試了第二遍之後,吳清晨向安德烈問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畫的東西絕對管用!”

    何止管用?

    第二輪,農奴們嚐試的時候,安德烈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他看的很清楚:雖然成功的比率依然不高,但有了畫板的對照,大部分農奴都至少保證了姿勢的正確性。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旁觀的過程中,安德烈一次又一次地仔細審視自己親手畫出來的畫板。

    安德烈很清楚,教會的繪畫技巧以寫實為主,確實能夠做到相當逼真的形象再現。

    如果這是一副正常的圖畫,一塊花了兩天時間繪製出來的畫板,安德烈一點都不奇怪農奴們能夠有樣學樣。

    可是,僅僅一小會塗鴉出來的內容,就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這使得安德烈那顆小腦袋,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自己從剛剛懂事的時候開始,就每天都辛辛苦苦練習,到底有什麼價值。

    這個迷茫的小孩,怎麼也不會想到,地球團隊設計移動蜂巢的方案時,幾個最重要的設計要求裏,排名相當靠前的幾個就有場景的簡單性,動作的低關聯性,以及關鍵點的高識別度。

    根據這些要求製定出來的最終方案,才能最適合艾克麗農奴空白的頭腦,最符合中古世界空白的設備條件,順便也最能加強安德烈首次見識簡筆畫的震撼程度,最能加強安德烈日後對簡筆畫的擁護程度。

    這樣的方式,再加上安德烈繪畫時,吳清晨在旁邊不斷的明示暗示,便最終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再畫一個!”

    安德烈自己拾起一塊木板,拿起木炭:“那個誰……那邊幾個,開始幹活!”

    “約克,哈裏……”吳清晨對領主牲畜棚的四名農奴說道:“再來幾次,給安德烈老爺看看你們幹活的模樣。”

    約克等四人開始了新一輪的演示。

    “洛斯……”擺好木板,安德烈說道:“說吧,畫哪些!”

    “畫雷克斯吧,接樹枝的那個。”吳清晨指了指,“唔,還是一樣,草地不要,太陽不要,灌木叢也不要!”

    抗拒心理變成了好奇和期待,這一次,安德烈畫的更快。

    僅十幾分鍾,中古世界第二塊簡筆風格的畫板,新鮮出爐。

    用自我欣賞的目光看了足足兩分鍾,安德烈才對農奴群招手:“來,接樹枝的家夥都過來,試試看。”

    還是同樣的步驟,不插畫板試一次,插上畫板再試一次。

    結果進一步加強了安德烈的認知:自己繪出來的畫板,確實效果顯著!

    沒有畫板的對照,幾乎全部的農奴,都在根據自己想象的方式,自由發揮,錯誤百出。

    有了畫板參考,大部分農奴們明顯改善,姿勢,位置,距離都把握的比較準確。

    “很好!”

    安德烈用力攥住了拳頭。

    果然有用……不,果然非常有用!

    這麼好用的辦法!這麼好用的畫法!我一定要好好練一下!

    “那就麻煩你了。”安德烈剛剛開始興奮,吳清晨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會有點辛苦。”

    “咦?怎麼了?”安德烈扭過頭。

    “移蜂窩需要四個人……”

    “哦,我馬上畫。”

    正好練習一下……

    安德烈拿起了兩塊木板。

    很快,舉火把的,扛斧頭的畫板完成。

    “還要一塊,四個人都在同一塊木板裏麵。”

    “嗯,說的也是。”

    順便再練習一下……

    安德烈點點頭。

    人物比較多的緣故,這一塊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

    二十分鍾左右,“四個人”的木板完成。

    “好!”吳清晨高興地點著頭:“這樣的話,一個組需要用到的木板就完成了。”

    “一……一個組?”

    安德烈忽然有點結巴。

    “對啊,等下真正開始砍樹練習的時候,每個組都得去不同的地方……所以,每個組都需要一組木板……畫好的木板。”

    “這……”安德烈連忙扭頭,忽然覺得本來就很多的農奴,好像一下子變得更加密集。

    “太謝謝你了,安德烈。”吳清晨將一塊木板塞到了安德烈的手中,“我能給你的,隻有一點蜂蜜。”

    蜂蜜!

    安德烈狠狠地一咬牙:不就是繪畫嗎?反正我自己也打算好好練習一下!

    安德烈開始畫又一組畫板。

    吳清晨召喚一名警役,讓其按順序抱好木板,領著一組農奴,去往讓他們練習的地方。

    就這樣,安德烈畫著木板,吳清晨分配木板,警役領著農奴前往吳清晨告知的地點練習,吳清晨在不同的練習地點之間來回穿梭,糾正警役根據木板監督,農奴們根據木板互相提醒之下,遺漏下來的少許錯誤。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不知不覺間,太陽漸漸升到了最高的位置,又慢慢地落了下來。

    又到了傍晚時分。

    畫完最後一塊木板,安德烈感覺手臂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和吳清晨告別,安德烈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教堂,直奔側門。

    “老師,我回來了。”

    “唔……”

    臥室兼書房內,普拉亞牧師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血絲。

    在中古世界,寫信中的“寫”,可是一項相當繁重的體力活。

    “怎麼樣?晚上能移幾個蜂窩?”

    “應該能移十幾個吧。”

    “哦?這麼多?”普拉亞有些吃驚:“你們選了多少人啊?”

    “很多……非常多!”

    安德烈將下午的經曆,一一說了出來。

    “唔……這種畫法,聽起來不錯……”普拉亞沉吟著:“來,你給我畫一個看看。”

    還要畫啊!

    安德烈跑到柴火房,翻出幾塊木板,根據腦海中的印象,愁眉苦臉地畫了一塊“舉木杆”的木板。

    “唔……這手,這腳……還有這蜂窩……”

    經驗老到許多,普拉亞立刻看出了這種畫法的優勢。

    出身於農夫家庭,小時候完全沒有經曆過神學教導,長大了才開始親近主宰的小家夥,想法都這麼奇怪嗎?

    剛開始想這些,再看看畫板,忽然之間,正頭疼於如何將移蜂窩過程描述到羊皮卷上的普拉亞,瞬間眼前一亮。

    “安德烈!安德烈!現在,你馬上去領主牲畜棚那邊,把那幾個農奴領出來,趕緊畫移蜂窩的木板……”

    “啊!”

    已經“簡筆畫法練習”練到想吐,安德烈用力咬住了嘴唇:“老師,每一個農奴都要畫嗎?”

    “當然啊……”普拉亞點點頭:“全部都像下午那樣畫!對了,回來的時候,把木匠也叫上,讓他過來切木板!”

    “不用吧?”

    已經轉過身的安德烈,重新轉了回來:“老師,我記得教堂裏還有幾塊木板,應該已經足夠給這些農奴畫一次……”

    “一次?什麼一次?”

    身後,普拉亞奇怪地說道:“這可是蕎麥杆結滿了麥籽!這麼大的事,至少也得送到七八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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