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98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3
第八百零一章.趙俊臣的布局(二).

    環視著總督府大堂內的眾人,趙俊臣的面容冷肅,緩緩說道︰「自從接手了陝甘軍政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究竟應該如何擊敗蒙古人!」

    頓了頓後,趙俊臣加重了語氣,說道︰「不是擊退,而是擊敗!」

    听到趙俊臣的說法,在場眾人紛紛是心中一驚。 章節更新最快

    他們沒想到趙俊臣的志向竟然會這麼大!

    自從土木堡之變以後,明朝已是徹底喪失了擊敗蒙古人的信心,還擁有趙俊臣這般想法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前任的三邊總督梁輔臣也算是志向高遠、能力出眾之輩,但他在任期間也不過是致力于盡早擊退蒙古人的劫掠、保證重要城鎮不失、減少每年火篩入寇所造成的損失罷了!

    見到眾人的反應,趙俊臣的表情愈加嚴肅︰「我的這般想法,並不是異想天開、貪功好勝,而是出于實際的考量!越是了解準噶爾部落,就越是發現這個部落的野心極大,侵略性也極強!近些年來,這個部落已經統一了西域、青海、以及近半個蒙古草原,今年是他們第一次入侵大明疆域……各位認為,一旦是準噶爾部落在今年的劫掠之中嘗到了甜頭,他們會不會食髓知味?毫無疑問,這個部落從今往後一定會把矛頭對準大明疆土,到了那個時候,陝甘三邊就再也難得安寧!」

    听到趙俊臣的說法,眾人皆是表情凝重的點頭表示認同。

    趙俊臣繼續說道︰「所以,為了抑制準噶爾部落的野心,我們今年不僅是要擊退他們,更還要想辦法擊敗擊潰他們,把他們徹底打疼!唯有如此,他們才會知道大明的強硬,今後再想要入侵大明疆土的時候也會心存顧忌,陝甘三邊也才可以多一分安寧!」

    總督府大堂內眾人再次點頭表示認同。

    與此同時,許多人看向趙俊臣的眼神,也帶上了許多敬意。

    在他們看來,趙俊臣接手陝甘軍政之事,純屬于事急從權,在這般情況之下,趙俊臣只需要保守行事、緊守門戶、確保陝甘境內重要城池的安全,就已是是守土有功、大功一件了。

    然而,趙俊臣為了陝甘三邊的長遠未來,卻偏偏是選擇了更加困難的一條道路,僅憑這一點,趙俊臣的胸襟、眼光、境界就要遠遠超過絕大部分朝廷官員。

    當然,趙俊臣在此期間究竟能夠收獲什麼,眾人暫時還未想到。

    在眾人的欽佩目光注視之下,趙俊臣並沒有任何得色,只是再次說道︰「然而,蒙古人的主力幾乎全都是精通騎射的騎兵,一旦是發現戰事不利,他們就會一擊即遁,在這般情況下,除非是設法拖住他們的主力,再派遣大軍重重包圍、斷其後路,又或者是組建一支大規模的騎兵不斷追殺糾纏,否則就很難讓蒙古人損失慘重!但蒙古軍隊向來是來去如風,我朝也難以組建大規模的騎兵,過往的歷任三邊總督未必就是沒有雄心,但他們最終也只能保守行事、得過且過,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

    西安知府吳啟凡嘆息道︰「是啊,上任的三邊總督梁閣老何嘗沒有雄心?但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最終依然是無可奈何……」

    趙俊臣輕輕點頭,又說道︰「不過,今年的情況卻是大有不同!陝甘近年來固然是天災不斷,但蒙古與西域的情況只會是更差!若是他們不能劫掠到足夠的糧草,甚至是無法撐過今年的寒冬!但也正因為天災的原因,邊境的百姓們同樣沒有糧食,甚至還有許多地方舉村逃荒,陝甘的糧食大都是集中到了各地城池之中,這樣一來,蒙古人雖然是四處派兵劫掠,卻一直都不能搶到足夠多的糧草……所以,蒙古人若是想要收獲足夠的糧草,也只能是放棄從前的游擊戰法,集中兵力攻破陝甘的某處城池!」

    關于「蒙古人今年會主動攻城」這一點,在場眾人早已經達成了共識,也再一次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然後,趙俊臣也終于是說出了自己的秘密布局︰「所以,我認為,蒙古人攻城之際,無疑就是咱們重創他們的大好機會!若是可以事先猜到蒙古人究竟是進攻哪處城池,就可以事先布置、勝算也就更大了……于是,我就想到了與蒙古人暗中勾結的汪家!」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在場眾人心中一愣之後,大都是隱隱猜到了什麼,許多人都是面現興奮。

    鄭家棟驚聲說道︰「難道,欽差大人您是通過汪家誤導了蒙古人的判斷?」

    「正是如此!」趙俊臣說道︰「事實上,抓捕了汪恭之後,我就向他提出了一項交易!汪家通敵的罪行,必然是要株連九族的,但我承諾會對汪家網開一面,禍不及兒孫,讓汪家的血脈延存下去,但條件則是汪家要全力配合我的計劃,向蒙古人傳遞一些虛假消息!……最終,汪恭自然是同意了!

    然後,汪恭招認了汪家在陝甘境內的耳目與人脈,而我並沒有出手懲處這些人,反倒是通過他們向蒙古人傳遞了一些消息,讓蒙古人誤以為我把陝甘的邊軍糧餉與賑災錢糧全部囤積在了陝甘隴南的河州衛!汪家留在蒙古那邊的族人並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是假情報,所以也不必擔心暴露……

    為了加深這個消息的可信度,我還特意加強了隴南的防備力量,逼迫隴南的邊軍主動應敵,每當蒙古人進擾隴南之際,也會第一時間派兵支援……如此種種,頗是耗費了一些心機!但如今看蒙古人向西調兵,恐怕他們已是中計,準備集中兵力進攻隴南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隴南就是我們與蒙古人的決戰之地!」

    說到這里,趙俊臣的眼中閃過了一縷精芒!

    另一邊,隨著趙俊臣的解釋與判斷,不論是李如安、關武元、牛輔德,還是鄭家棟、吳啟凡、周勃,紛紛是身體一震、面色大變。

    有些驚亂,但也有些興奮。

    周勃的幼子死在蒙古人的手上,一向是仇深似海,心中急切想要報復,對于開戰的事情並不驚慌,反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所以他也就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只見他猛地站起身來,表情有些激動,沖著趙俊臣深深躬身行禮道︰「欽差大人智深似海、此計大妙!只要是咱們事先知道了蒙古人的目標,就定然是可以給予蒙古人重創!」

    隨著周勃的領頭,在場眾人也紛紛是大贊趙俊臣的妙計。

    但趙俊臣依舊是一副平靜模樣,說道︰「剛才也說過了,我的這些布置只是姑且一試,原本並不指望蒙古人真會中計,所以也沒有向你們明說,如今只是意外之喜罷了……事實上,蒙古人會中計,也並不是我的計策有多麼高明,只不過他們也確實被糧草的事情逼急了,並沒有更多選擇!」

    說到這里,趙俊臣的表情再次變得嚴肅,又道︰「不過,蒙古人固然是中計了,但咱們究竟要如何利用這次機會,也需要詳細安排,不能讓蒙古人看出破綻……並且,詭計不可持久,只能夠讓我們多一些優勢,到了最後依然是要以實力取勝!否則,若是我們實力不及人、安排不周密,哪怕是趁機包圍了蒙古軍隊,最終依然是讓他們破圍而逃,一切計策也是白搭!」

    听到趙俊臣的說法,所有人紛紛點頭。

    與此同時,對于趙俊臣的沉穩與城府,眾人也是愈加欽佩了。

    然後,李如安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欽差大人,既然咱們已經知道了蒙古人接下來會主攻隴南,我們也需要盡早安排兵力才是……尋常的邊軍並不可靠,能夠重用的也只有欽差大人您親自組建的戰兵新軍以及朝廷所支援的禁軍精銳!如今戰兵新軍前去攻討寧夏中路與榆林南路,但只是剛剛離開小半日,還追得上!您看咱們是不是要先把戰兵新軍召回來?」

    鄭家棟也說道︰「是啊,那些不服軍令的邊軍將領大可以事後再攻討,如今的當務之急乃是隴南地區的防務!戰兵新軍不僅是欽差大人您的心血所系,並且還是陝甘境內數一數二的強軍,咱們若是想要擊敗蒙古大軍,這個時候可離不開他們,還是趕快召回來比較妥當!」

    听到李如安與鄭家棟的建議之後,趙俊臣認真思考了片刻。

    然後,趙俊臣搖頭道︰「不必!」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4
第八百零二章.趙俊臣的布局(三).

    「不必?」

    听到趙俊臣的決定之後,眾人皆是覺得不可理解。

    陝甘邊軍的實際戰力究竟如何,他們大都是心中有數。

    簡而言之,尋常的邊軍大都老弱,本質上只是邊軍武官們的佃農,他們的戰力就連蒙古的尋常牧民都有不如,但這部分邊軍佔了陝甘軍隊的絕大部分,並且數目上還有很大的水分。

    與此同時,各地邊軍將領所精心培養的私兵則是戰力不俗,並不遜于蒙古精銳,但私兵的數量太少,也太過分散,一名尋常的邊軍千戶最多也只能養得起三四十名私兵,很難形成戰力。

    至于趙俊臣這段時間所組建的戰兵新軍,卻無疑是陝甘三邊數一數二的強軍,戰士全都是性格悍勇、身強體壯的私兵出身,規模卻要比任何一支私兵都要龐大的多,領兵武將全都是陝甘境內數一數二的勇將,兵甲也算得上是齊備精良,並且這支隊伍的將士們在趙俊臣的思想動員之下,全都是士氣高漲、戰意強烈。

    依照在場眾人的想法,別說是尋常的蒙古騎兵了,就算是傳說中滅國無數的準噶爾大軍,也未必就會比戰兵新軍更強多少。

    所以,眼看著準噶爾大軍即將要大舉進攻陝甘隴南,但陝甘隴南的邊軍僅依靠少數的私兵必然是難以抵抗,當務之急自然是緊急召回戰兵新軍,讓他們前去隴南支援,準噶爾大軍在傳說中更強于普通的蒙古精銳,也唯有出動戰兵新軍才可以相抗衡!

    然而,他們卻沒想到,趙俊臣竟然是心中毫無迫切之意,依然打算讓戰兵新軍前去攻討那些不服從軍令的邊軍武官。

    這樣一來,若是耽擱了戰局,又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里,不論是李如安、關武元、牛輔德這些趙俊臣的心腹,還是鄭家棟、吳啟凡、周勃這些陝甘本地官員,皆是心中急切,打算勸趙俊臣改變主意。

    然而,不等他們開口,趙俊臣已是先一步開口解釋道︰「我自然也知道戰局緊迫,但我的這般決定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種種,吳啟凡已是不敢小覷趙俊臣的心機智慧,听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後,連忙說道︰「還請欽差大人賜教!「

    趙俊臣緩緩解釋道︰「首先,戰兵新軍若是用以守城,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他們應該與蒙古人野外對陣,唯有如此才可以最大程度的殺傷蒙古人的有生力量,把蒙古人徹底打疼!所以,戰兵新軍在這次戰事之中的作用是包圍、堵後路、上陣沖殺,所以也不需要他們太早前往隴南支援,否則戰兵新軍只會被堵到城池之內無法施展,又或者會暴露我們的作戰意圖。」

    頓了頓後,趙俊臣繼續說道︰「其次,戰兵新軍確實是戰力不俗,絲毫不遜于蒙古精銳,若是讓他們太早與蒙古人交手的話,說不定就會讓蒙古人心生怯意、知難而退,這樣一來,咱們就很難造成蒙古人太大的傷亡!」

    見眾人皆是若有所思,趙俊臣又說道︰「最後,戰兵新軍如今攻討那些不服從總督府軍令的邊軍武官,也是很有必要的行動!唯有如此我們才可以殺一儆百、徹底統一陝甘的軍政力量,與此同時,這次行動也可以促使戰兵新軍加快磨合、加強戰力,到了真正的決戰之際,也可以發揮更大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的計策看似是成功了,但也要考慮到蒙古人會不會留有後手,比如他們會不會在進攻隴南的同時又分兵進攻西安府、以此來分散咱們的兵力與精力?所以,戰兵新軍暫且不可輕動,咱們必須要保留一定的應急力量!」

    說到這里,趙俊臣表情嚴肅的總結道︰「依照我的想法,戰兵新軍最好是在戰事中期加入戰場,趁著準噶爾的大軍專心攻城之際,斷掉他們的後路,將他們重重包圍,然後再里應外合,把準噶爾軍隊徹底擊潰!」

    听完了趙俊臣的解釋,眾人皆是沉思不語。

    良久之後,眾人終于是紛紛點頭贊成了趙俊臣的觀點。

    但吳啟凡沉吟了片刻之後,依然提出了異議,說道︰「不過,若是蒙古人下定決定強攻的話,僅憑隴南的邊軍實力,恐怕是很難抵抗。若是咱們毫無支援的話,說不定還不等戰兵新軍包抄後路,隴南的幾處衛城就已然被蒙古人攻破了……還有,依照欽差大人的計劃,戰兵新軍加入戰場的時機至關緊要,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須要找準最恰當的時機才行。」

    趙俊臣點頭表示同意,說道︰「吳知府的顧慮很有道理,若是咱們沒有及時支援隴南的話,就是明擺著以隴南為誘餌,也同樣會讓蒙古人看出破綻……事實上,在此之前,我已經陸續向隴南調去了三千援兵,也趁機調去了一批守城器械,但僅憑這麼一點兵力顯然不足以支撐太長時間,所以……」

    說到這里,趙俊臣的目光轉向了關武元。

    見到趙俊臣的目光,關武元的表情頓時一變,隱隱有些慌亂,再也見不到平日里的威嚴孤傲之態,看向趙俊臣的眼神甚至還帶著一絲哀求。

    很顯然,趙俊臣打算讓關武元領兵前去隴南支援。

    除了戰兵新軍之外,關武元麾下的禁軍精銳也是總督府唯一可以調動的可戰兵力了。

    關武元顯然不希望自己接手這樣的危險差事。

    但趙俊臣並沒有放過關武元,依然是說道︰「關將軍,在這般情況下,是你們禁軍精銳出動的時候了!我命你親自領兵兩萬人,前往隴南支援!我的要求是,在四十天以內,你要堅守隴南的各城與各衛所,不論你用任何辦法,都絕不能讓蒙古人破城!」

    見到關武元的面色蒼白,良久沒有領命,趙俊臣的眉頭不由一皺。

    說實話,若非是手中實在沒有人才,趙俊臣也不願意用關武元這個色厲內荏之輩。

    不過,關武元雖然是無能怯弱,但他的麾下也確實集中了禁軍絕大部分精銳,其中也有幾位將領有真本事,否則趙俊臣還真不敢把這個任務交給關武元。

    注視了關武元片刻之後,趙俊臣的心中輕輕一嘆,又說道︰「放心吧,我已是提前在隴南準備了足夠多的守城器械,陝甘督撫們前段時間所抓捕的逃荒災民也大都留在那里,我也沒有白養活他們,他們這些日子以來頗是修建了許多防備工事,如今的隴南雖然還算不上是固若金湯,但也絕對是易守難攻了……再加上蒙古人向來不善于攻城,只要是你下定決心堅守,就一定可以拖到足夠長的時間,等到蒙古人稍現疲態之際,我也會親自領兵前去支援!」

    說到這里,趙俊臣略略加重了語氣,問道︰「怎麼,關將軍難道也要違抗軍令不成?」

    听到趙俊臣的質問,關武元身體不由一顫。

    相較于遠在千里之外的蒙古大軍,他還是更加害怕近在眼前的趙俊臣。

    于是,關武元最終還是出列領命道︰「卑職……遵令!」

    關武元的聲音充滿了苦澀,但趙俊臣好似完全沒有听出來,只是再次安撫道︰「事成之後,我必然會向朝廷為關將軍請功!」

    然後,趙俊臣不再看向關武元,繼續說道︰「寧夏中路距離甘肅隴南不遠,為了節省時間、避免將士們來回奔波消耗體力,前去攻討寧夏中路的戰兵新軍就不必趕回花馬池營了,派出信使向他們傳令,讓他們事成之後前往甘肅與寧夏的交界處附近駐扎,整軍備戰、隨時听候軍令……

    還有,派人向甘肅軍鎮傳令,甘肅軍鎮加入戰兵新軍的私兵隊伍也不必趕來花馬池營,如今也沒時間操練他們了,甘肅即將要成為戰場,他們也未必能夠趕到,就讓他們前往蘭州府集合,暫且由蘭州守備官負責操練,同樣是整軍備戰、隨時听候軍令……

    再向甘肅隴南地區的所有州縣傳令,讓他們堅壁清野、收攏百姓進城,防止蒙古人的劫掠……甘肅的河西七衛也要密切關注隴南戰事,隨時準備出擊支援……」

    *

    就這樣,趙俊臣發布了一項又一項的命令。

    確定了大致的布局之後,趙俊臣又與眾人商議了許多事情。

    應急備案、細節安排、行軍路線……

    整整商議了一天時間,集思廣益之下,大致的戰略計劃總算是有了著落。

    然後,整個花馬池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當天下午,近百位的信使離開了花馬池營,帶著趙俊臣的命令快馬加鞭向著陝甘各地奔去!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在巴根的大帳內,蒙古聯軍的眾位首領則是陷入了無盡的扯皮與爭吵之中!

    一切爭吵,皆是源于利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4
第八百零三章.狼煙起(一).

    此時,鄂托克前旗草原上,巴根的帥帳之內。

    確認了甘肅隴南地區囤積著大量糧草的消息之後,眾位首領對于巴根主攻隴南的決定已是再無異議。

    正如趙俊臣的推斷,蒙古聯軍如今看似是大軍壓境、氣勢洶洶,但實際上已是落入絕境、再無退路,若是他們今年沒能在大明境內劫掠到足夠多的糧草的話,那麼也無需明朝反攻,他們自己就會在今年寒冬期間步向衰敗。

    所以,他們已是別無選擇,只能攻城奪糧,哪怕是明知道陝甘隴南地區如今必然是戒備森嚴,甚至有可能會是一處陷阱,他們也必須要跳進去!

    事實上,相較于城高牆厚的西安府或者花馬池營,隴南地區的幾處衛城已經算是相對容易對付的了。

    但大帳內的眾位首領統一了主攻隴南的看法之後,很快就再次產生了爭執。

    爭執的核心,乃是事成之後的利益分配問題。

    大帳內,巴根表現出一副信任備至的態度,表情誠懇的向齊格木說道︰「齊格木兄弟,事情就是這樣,為了劫掠到足夠多的糧草財物,準噶爾大軍即將要移兵向西、進攻漢人的隴南地區,但那里囤積著大量糧草,必然是重兵駐守、戒備森嚴,我希望蒙古右翼部落聯軍能夠為準噶爾汗國的勇士們分擔一些壓力,主動進攻漢人的榆林軍鎮,並且是分兵騷擾漢人的花馬池營與各地州府!

    這樣一來,漢人必然是應接不暇,就不能為隴南提供太多支援,準噶爾的勇士們攻城之際也會輕松許多……當然,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如今已是形同一體,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這樣吧,等到事成之後,準噶爾汗國所劫掠到的糧食、財物、奴隸就全部分給你們三成,如何?」

    對于巴根的提議,齊格木自然是不會答應。

    先別說巴根會不會事後賴賬,又或者是在劫掠收獲的數目上做手腳,僅只是三成的劫掠收獲也實在是太少了!

    于是,齊格木冷笑道︰「僅只是三成?巴根首領也太慷慨了吧?你可知道我們蒙古右翼究竟有多少部落、多少兒郎?」

    巴根這一次倒是好脾氣,態度溫和的商議道︰「齊格木兄弟,你要知道我們準噶爾汗國如今已是佔領了西域與青海全境,需要糧草的地方只會比你們蒙古右翼部落更多!更何況,在這次行動當中,你們蒙古右翼部落聯軍僅只是出兵騷擾而已,但我們準噶爾軍隊卻是要攻破漢人城池,必然是一場苦戰,說不定還會傷亡慘重,所以我們理應分到更多……當然了,我也知道蒙古右翼部落的難處,這樣吧……事成之後就分給你們四成,如何?」

    然而,對于巴根的好言相商,齊格木則是笑容愈冷︰「巴根首領,你真以為我是傻子不成?在此之前,我們蒙古右翼部落聯軍負責拖住漢人的邊軍主力,而你們則是肆無忌憚的四處派兵劫掠,我們就已經吃虧很多了,只是考慮到雙方的關系,才一直是隱忍著,但巴根首領若是貪得無厭的話,我們蒙古右翼也不會一忍再忍!」

    說到這里,不等巴根開口解釋,齊格木已是繼續說道︰「巴根首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攻破了漢人的城池之後,你們準噶爾汗國究竟是劫掠到了多少糧草、多少財物、多少奴隸,還不是你說了算?到時候明面上是分給了我們蒙古右翼部落四成收獲,但實際上究竟分了多少,又有誰人知道?巴根首領認為我們蒙古右翼部落聯軍出力太少,不能分到更多,那我們蒙古右翼部落聯軍就再出一份力氣好了!除了派兵騷擾漢人的各地州府之外,我們蒙古右翼部落還會再派出一萬五千名勇士與你們準噶爾大軍一同進攻漢人的甘肅隴南地區,但最終的劫掠收獲,我們蒙古右翼部落要分五成!」

    听到齊格木的說法,巴根眼中閃過了一絲怒火與殺意,滿是橫肉的臉上表情愈加猙獰,心中更是有些惱羞成怒!

    當然,齊格木也確實是拆穿了巴根的如意算盤!

    按照巴根的想法,劫掠了漢人的糧草財物之後,最終能分給蒙古右翼部落兩成就已經是非常慷慨了!

    不過,考慮到準噶爾汗國依然是需要蒙古右翼聯軍分擔壓力,所以巴根依然是強自忍耐著,只是向著帳內的另外幾位首領打了一個眼色示意。

    大帳之內,除了準噶爾汗國的首領巴根與蒙古右翼部落聯軍的使者齊格木之外,還另有七八人在座,這些人大都是準噶爾汗國的僕從軍首領。

    其中,有一名壯男漢子形象迥異,鼻高目深、毛發發黃、雙眼隱含碧色,乃是哈薩克騎兵的首領阿拜.海達爾。

    準噶爾汗國征服了哈薩克汗國之後,哈薩克族固然是有一部分人不斷反抗,但也有一部分人成為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4
第八百零四章.狼煙起(二).

    暫且不談蒙古聯軍與陝甘三邊的各自布置。

    卻說,戰兵新軍離開了花馬池營之後,很快就兵分兩路、奔赴寧夏中路與榆林南路。

    相較于張誠、李丕的那一路分兵,何漳的麾下集中了火器營、騎兵營、以及步兵第一營,全都是戰兵新軍之中最精銳的兵力。

    這樣的兵力對付區區幾名擁兵自重、不服軍令的邊軍武官,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但何漳依然是不敢有任何懈怠,他很清楚趙俊臣的真實意圖,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那幾名擁兵自重的邊軍武官只不過是小蝦米,絕不是戰兵新軍的對手,戰兵新軍的真實目的乃是樹立威信,所以就必須要展現出壓倒性的實力、干淨利落的完成任務,一旦是稍有拖延與波折,這次行動就算是失敗了,甚至還會影響陝甘邊軍與蒙古聯軍的戰情。

    與此同時,這次行動也是為了進一步強化戰兵新軍的磨合與默契,甚至是趙俊臣對戰兵新軍的一次考核,戰兵新軍今後究竟會在戰場上扮演怎樣的角色,很大程度上就要看這一次的行動效果。

    除此之外,戰兵新軍還有一個隱藏任務,那就是在行軍路上與戚斌新軍「切磋」、「交流」一番,並且是以實力壓服戚斌新軍,讓戚斌新軍徹底服從于趙俊臣!

    為了這些目標,何漳一路上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戰兵新軍就必須要加快速度行軍;想要向沿途的邊軍衛所展現實力,戰兵新軍在急行軍的同時還必須要展現出強大的軍威氣勢;這樣的要求,對于這個時代的軍隊而言實在是有些苛刻了。

    但戰兵新軍畢竟是剛剛成型不久,問題依然留有不少,遇到這樣的苛刻要求,將士們難免是心生怨氣,所以就需要何漳想方設法的進行安撫;與此同時,因為急行軍的緣故,時不時就會有士兵掉隊走散,這些麻煩同樣是需要何漳分心處理。

    可以說,離開了花馬池營之後,何漳簡直比練兵的時候還要更加幸苦,若不是毛家棟、劉蠻牛等人能夠為他分擔一二,哪怕是何漳老當益壯,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也幸好戰兵新軍待遇優厚,受到了趙俊臣的思想動員之後又是士氣高昂,所以才能夠勉強達到要求,若是尋常的邊軍部隊,這個時候就算是沒有嘩變,也必然會有大量士兵偷逃。

    *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何漳領兵奔向榆林南路。

    行軍路上,可謂是情況頻出,戰兵新軍每行十里路程就會停下休整一次,整頓隊伍之余,也順便是等待那些掉隊的士兵。

    到了晚上扎營休息之際,戰兵新軍只前進了不足七十里路程。

    秦朝名將白起在華陽之戰時,曾在八天時間內領兵行軍八百里;漢朝霍去病曾在六日時間內轉戰千余里,同時還殺敵上萬;唐時李道宗的麾下軍隊更是驚人,曾在十天之內行軍兩千余里,期間還與吐谷渾大軍苦戰數場;哪怕是前朝時期,秦良玉率領近萬步兵從重慶趕到北京,也只用了兩個半月時間,並且減員不到二百人……

    也就是說,古時精銳軍隊的行軍速度至少也應該達到日行六十里的標準,若是急行軍速度的話,更是應該達到日行百里的標準。

    但戰兵新軍第一天的急行軍,卻只前進了不足七十里路程,何漳對于這個成績自然是不大滿意。

    但何漳也知道,戰兵新軍還處于磨合時期,一切都急不來,將士們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之後,行軍速度也會逐漸加快,所以何漳也沒有太過于急切。

    然而,大軍扎營休息之後沒過多久,突然有一位信使快馬追上了戰兵新軍,交給了何漳一封總督府的密函。

    帥帳之內,何漳拆開密函查看,頓時是面色大變。

    在這封密函之中,趙俊臣向何漳詳細交代了蒙古聯軍的動向與意圖。

    得知蒙古大軍即將要進攻隴南、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何漳再也無法鎮定,連忙向信使詢問道︰「對于蒙古人的異動,欽差大人可是有什麼安排布置?是否需要我領兵趕去隴南支援?」

    信使名叫李涵,同樣是趙俊臣從京城帶來的幕僚。

    听到何漳的詢問之後,李涵搖頭道︰「欽差大人自有安排,何將軍的任務並沒有變化,依然是攻討那些擁兵自重的邊軍武官,依照欽差大人的計劃,戰兵新軍將會在戰事中期加入戰場,負責包圍截抄之事,所以何將軍並不需要急著趕去隴南支援……欽差大人把蒙古人的動向告知將軍,只是因為將軍您乃是陝甘邊軍的棟梁支柱,希望將軍可以心中有數、明白局勢之緊迫,眼下的任務絕不可耽擱太長時間!」

    何漳的表情愈加嚴肅,點頭道︰「我明白了,還望你回去轉告欽差大人,我何漳一定會在時限之內完成任務,絕不會耽擱戰事!」

    李涵點了點頭,然後起身道︰「既然何將軍已是明白了欽差大人的意思,我也就不再這里停留了,因為蒙古人的異動,花馬池營眼下已是忙成一團,我還要盡快趕回總督府為欽差大人分憂,這就告辭了!」

    李涵乃是趙俊臣的親信幕僚,按理說他離開的時候何漳就算是沒有親身相送,也應該客套恭維幾句才對。

    但何漳此時心中只想著今後的戰事安排,只是輕輕抬手示意之後,就任由李涵離開了。

    等到李涵離開之後,何漳的目光轉向了大帳內的另外二人。

    這兩人皆是何漳在戰兵新軍之中最看重的武官之一,分別是騎兵營主將毛家棟與與步兵第一營主將劉蠻牛

    讓何漳較為滿意的是,這兩人皆是表現不錯,毛家棟依然是一副冷肅模樣,只是眼中閃爍著思索之色,而劉蠻牛則是隱隱有些激動,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何漳緩緩說道︰「蒙古大軍終于有了異動,想要集中兵力攻打陝甘隴南,這正是我等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但在此之前,我們首先還要去攻討那些不服軍令的邊軍武官,所以你們暫且不要向人透露這個消息,以免擾亂了軍心……還有,我原本是想要在路上慢慢磨合將士,讓他們逐漸加快趕路速度,但如今看來,這般做法已是不合適了。為了避免耽誤戰機,明天的行軍速度必須要進一步加快……武官們也要加緊督促,不能再讓太多士兵掉隊了,今天已是因為這種事情耽擱了太多時間……若是再有將士掉隊,也不必刻意等待他們,以戰兵新軍的士氣與待遇,士兵們就算掉隊也不會逃跑,可以讓他們自行前往榆林南路歸隊……」

    說話之際,何漳的目光盯在劉蠻牛身上,問道︰「蠻牛,沒問題吧?」

    劉蠻牛猛地站起身來,大聲答道︰「何將軍放心,從明天開始,我步兵第一營絕不會再拖後腿!」

    何漳麾下集中了騎兵營、火器營、以及步兵第一營,其中騎兵營全是乘馬而行,趕路之際最是輕松,火器營的士兵大都只是背負火而行,行軍路上也沒有太大負擔,但劉蠻牛的步兵第一營就有些拖後腿了,因為裝備精良的緣故,步兵第一營的將士大多是背負著沉重的甲冑與武器趕路,不僅是速度更慢,體力也消耗更多,今天戰兵新軍所掉隊的將士,絕大部分人都是出自于步兵第一營。

    這是客觀情況,所以何漳也沒有怪罪劉蠻牛,只是見劉蠻牛的情緒有些激動,與他一貫的沉穩表現大不相同,不由眉頭一皺,問道︰「怎麼?馬上就要與蒙古人決戰了,蠻牛的心情有些激動?」

    劉蠻牛微微一愣,才發現了自己的異常,然後他的表情再次變得沉穩,聲音含著一絲冰冷肅殺之意,點頭道︰「卑職只是覺得,自己總算是可以殺敵為家人報仇了!」

    這一次,何漳卻是面現責備,道︰「你如今乃是步兵第一營的主將,麾下近四千名將士的性命都要由你負責,將來到了戰場,咱們戰兵新軍必然會是主力,而你的任何決定都有可能會影響戰局之勝敗!本將雖然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絕不能被心中情緒影響了判斷,否則我今後可不敢重用于你!」

    劉蠻牛沉默了片刻,然後垂首答道︰「卑職明白了!」

    其實,何漳雖然是警告了劉蠻牛,但他此時的心情同樣是隱隱激動!

    蒙古大軍終于有了大動作,很快就要與蒙古人決戰了!

    在此之前,何漳雖然是勇名遠播、戰功卓著,但說到底只是小打小鬧而已,畢竟他從前麾下只有兩三百名私兵可用,只能對付蒙古人的小股騎兵,所謂的戰功也不過是殺敵十余、退敵數百罷了,根本不能夠傷到蒙古人的根本,也無法影響戰局。

    但如今,何漳已是成為了戰兵新軍的統帥,麾下擁有近兩萬名精兵,還得到了欽差趙俊臣的鼎力支持,擁有了與蒙古主力直面交鋒的力量,也終于有機會大干一場、留名千古了!

    多年以來的夙願終于是即將要實現,何漳又如何還能平靜?他的心情甚至要比劉蠻牛還要更加激動!

    只不過,何漳畢竟是沙場老將,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務必要保持冷靜,他對劉蠻牛的一番警告,其實也是在警告自己!

    見到劉蠻牛听從了自己的警告,何漳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說道︰「陝甘三邊與蒙古聯軍的大戰雖然是一觸即發,但我等也不能忽視眼前的任務,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欽差大人的交代……對了,戚斌新軍如今位于何處?」

    說到後面,何漳突然想起了趙俊臣交代給戰兵新軍的隱藏任務。

    毛家棟起身答道︰「按照情報,戚斌新軍如今正在咱們東南方向的八十里處,這支軍隊雖然是向著花馬池營方向行軍,但速度很慢,每日不過是三四十里的路程……若是咱們加快行軍的話,應該會在明天晌午之後與戚斌新軍踫面!」

    何漳面現冷意,說道︰「吩咐下去,明日的卯時一刻,大軍準時拔營出發!……再吩咐下去,探馬發現了戚斌新軍之後,不必與他們接觸,而是要隱藏行跡、盡快向本將呈報……戚斌多次違背欽差大人的軍令,但欽差大人則是屢屢容忍,認為此人的能力不可多得……哼,我這一次倒是要試一試此人的斤兩!」

    事到如今,何漳大約也看出來了,趙俊臣在陝甘三邊最看重的武將共有兩人,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就是戚斌,甚至趙俊臣對戚斌的重視程度還要隱隱更高于何漳。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僅是文人相輕,武將之間也同樣是互不服氣,戚斌近兩年固然是戰功不俗,但畢竟只是小輩,又有何資格與何漳這樣的沙場老將相提並論?

    所以,何漳的這一番決定,除了趙俊臣的吩咐之外,也是有些心中不服氣的因素!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後,劉蠻牛與毛家棟二人再次遵命。

    他們皆是趙俊臣的親信,對于戚斌同樣是看不順眼很久了!

    只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戚斌新軍的表現竟是遠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然後,他們也終于明白了趙俊臣看重戚斌的原因!

    *

    與何漳領軍的一路急行不同,戚斌自從收到了趙俊臣的征召軍令之後,就一直是磨磨蹭蹭、異常敷衍,不僅是拖延了好幾日時間才開始領軍出發,一路上的行軍速度更是慢得令人發指。

    當然,戚斌也並不是一味的拖延,他同樣是趁著趕路的機會進一步的操練新軍。

    行軍路上,戚斌對于麾下新軍的要求極高,新軍將士們不僅是要身穿甲冑、手持兵刃,並且還必須要保持隊形齊整、步調一致!

    這樣的要求,遠要比何漳對戰兵新軍的要求更加苛刻!

    戰兵新軍每行走十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頓一次,對于這樣的成績何漳就已是很不滿意了,但戚斌新軍的情況就更加夸張了——每當新軍士兵們的隊形略顯散亂之後,戚斌就會下令停軍整隊,這樣一來,戚斌新軍幾乎是每行軍半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隊,所以也就不難理解他們的龜速前進了。

    到了第二天的未時左右,眼看著日頭已上三竿,將士們也全都是饑腸轆轆,戚斌就下令停軍,讓將士們歇息吃飯。

    然而,就在戚斌新軍的將士們休息吃飯的時候,戰兵新軍的探馬已是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然後,依照何漳的要求,探馬們並沒有驚動戰兵新軍,而是悄然原路返回、將戚斌新軍的事情稟報于何漳。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5
第八百零五章.狼煙起(三).

    「咚!咚!咚!」

    這一天,固原軍鎮南路的鎮安縣附近,有一支軍隊正沿著道路緩緩而行。

    與尋常邊軍相比,這一支軍隊的氣勢顯得格外不同。

    雖然是野外行軍,但依然是秩序井然,無論橫豎隊列全都是整齊劃一,軍士們皆是清一色的青壯男子,全副武裝、兵甲齊備,所有人都是腰板挺直、面色肅然!

    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支軍隊在行走之際竟是可以保持步伐一致,遠遠就能听到他們行走間的齊聲轟響!

    道路兩旁的田野上,有一些百姓正在秋種,見到這支軍隊之後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現敬畏,百姓們雖然不懂兵法軍略,但也能感受到這支軍隊身上所散發的強大軍威與英武之氣!

    這支與眾不同的軍隊,自然就是戚斌新軍了!

    在趙俊臣與梁輔臣的鼎力支持之下,戚斌新軍如今已是擴充到了三千人的規模,其中騎兵數量較少,只有五百人左右,但火槍兵的數量較多,約有八九百人,皆是裝備了明朝最精良的燧發槍,剩下的軍士全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長槍的長槍兵。

    可以說,戚斌新軍不僅是軍容嚴整、訓練有素,他們的裝備也要遠遠強于尋常的邊軍!

    大軍之中,戚斌騎在馬上不斷掃視著周圍軍士,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經過了這段時間以來的行軍操練,戚斌新軍確實是成長極快!

    剛開始的時候,新軍士兵們每行走數十步就會陣型混亂,必須要重新整頓隊伍,但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操練,新軍士兵們行走千步之後依然是可以保持隊列嚴整。

    對于這個時代而言,這樣的成績極為驚人,也讓戚斌深感滿意。

    「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幸苦操練,雖然是拖慢了行軍速度極慢,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將士們如今已是可以長時間的保持隊列齊整,這說明他們已是把隊列訓練融入了骨子里……只要是他們將來上了戰場之後依然是隊列整齊、攻防有序,將士們相互間就可以提供最大的支持,不同兵種也可以發揮各自的最大作用……到了那個時候,這支軍隊雖然只有三千人,但足以抵擋上萬蒙古韃子的進攻!」

    想到這里,戚斌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傲氣。

    畢竟,這樣一支強軍,全是他親手操練出來的!

    *

    而就在戚斌若有所思之際,一名身穿總旗服飾的武官策馬來到戚斌的身邊,態度恭敬的請示道︰「戚將軍,已是日上三竿了,如今又是秋老虎的天氣,實在是悶熱不堪,軍士們皆已是身穿甲冑行走了整整一上午時間,全都是饑腸轆轆、疲憊不堪……您看咱們是不是停軍休整半個時辰?也好讓將士們趁機吃些干糧?」

    這名武官不過是雙十出頭的年紀,皮膚白皙、相貌英俊,他此時的態度看似謙卑,但表情間依然帶有一絲傲氣隱隱浮現,舉手抬足之間既有軍人的干練之氣,也有世家子弟的富貴之氣,顯然是出身不凡。

    見到這名武官之後,戚斌眼中閃過了一絲復雜,既有欣賞與滿意,也有厭惡與戒備!

    這名武官自稱名叫王賀,乃是浙江義烏人士、小地主家族出身,自幼就喜愛武藝,善用長槍棍棒,也讀過一些兵書,戚斌前些日子在義烏境內招收了千余新兵,而王賀就是其中之一。

    王賀參軍之際,戚斌認為王賀這樣的地主子弟往往是嬌生慣養、難以管教,心中有些排斥,所以就提出了一項苛刻要求——王賀必須要穿上重甲奔跑三里路程,否則就不能加入新軍之中。

    但出乎戚斌意料之外的是,王賀竟是通過了考驗!

    這樣一來,戚斌也就轉變了看法,把王賀收入了新軍之中,又因為王賀的武藝嫻熟、識字明理,基礎遠遠好于尋常士兵,所以戚斌也就對他重點培養,希望王賀將來能夠獨當一面!

    王賀也確實沒有讓戚斌失望,他絲毫沒有紈褲子弟的驕慢與嬌氣,訓練之際要比尋常士兵更加努力,對于兵法韜略也有自己的見解,並且很快就學會了底層軍官所需要的一切知識,他漸漸展現的領導才能也受到了尋常軍士的支持與擁護……

    這樣一來,戚斌對于王賀愈加看重,很快就提拔他成為了副旗官、小旗官、然後又成為了總旗官。

    只要是再升一階,王賀就會成為軍中的副百戶,正式邁入中層武官之列。

    原本,戚斌認為這一天並不會太遠!

    但就在戚斌準備向榆林總兵舉薦王賀成為副百戶的時候,卻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王賀的姓名、出身、來歷皆是假的!

    此人的真實姓名乃是趙賀,也並非是義烏人士,而是揚州大族趙家的嫡系子弟!而揚州趙家最出名的族人,就是現如今的朝中權臣之一、戶部尚書趙俊臣!

    然後,有心探查之下,戚斌又陸續發現了許多事情!

    比如,趙賀一直都在新軍之中想方設法的收買人心、拉幫結派!

    又比如,除了趙賀之外,戚斌的新軍內部還有好幾人與揚州趙家有關系,或者是趙賀的親族兄弟,又或者是揚州趙家的世代長工。

    再比如,趙賀等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一筆數量不菲的銀子,並且這筆銀子全都被他們用于收買人心的方面。

    這些事情加在一起,戚斌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趙俊臣一直都在暗中滲透他的新軍,意圖掌控兵權,野心極大!

    戚斌原本對趙俊臣印象很好,認為趙俊臣雖然是聲名狼藉,但也同樣是一名能臣,並且很是理解邊軍的幸苦,但因為這些事情,戚斌很快就對趙俊臣產生了防範與疏遠之意。

    這一次,趙俊臣來到陝甘之後,突然間出手架空了三邊總督王錚,成為了陝甘軍政的實際掌控者,這件事更是引起了戚斌的心中警惕,愈加認為趙俊臣的野心不小。

    所以,收到了趙俊臣的征召軍令之後,戚斌就擔心自己領軍抵達花馬池營之後,會被趙俊臣奪去兵權,自己苦心操練的新軍也會為趙俊臣做了嫁衣,所以就一直是敷衍怠慢、拖拖拉拉!

    按照戚斌的計劃,他會在陝甘邊軍與蒙古聯軍正式開戰之後抵達花馬池營,到了那個時候,礙于軍情之緊迫,趙俊臣也就不敢輕易奪走戚斌的兵權,再等到戚斌憑借這支新軍屢建奇功、名聲大振之後,也就有了一些抵抗之力,趙俊臣再想要奪走戚斌的兵權,也會心存顧忌!

    *

    回想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心態轉變,戚斌的心情有些凝重,並且是深深打量了趙賀一眼。

    對于趙賀此人,戚斌的態度有些復雜,既是欣賞他的才干與能力,也是厭惡他的不良居心。

    不過,戚斌還沒有抓到切實證據,新軍的錢糧也離不開趙俊臣的支持,所以戚斌也就暫且隱忍著,並沒有攤牌,依然是把趙賀留在身邊。

    此時,見戚斌沒有回答自己的詢問,只是深深打量著自己,趙賀的心情有些忐忑,試探著再次問道︰「戚將軍?您看咱們是不是停軍休整一下?」

    這一次,戚斌終于是點頭答道︰「就按你說的,讓將士們原地休整!半個時辰之後再次出發!」

    趙賀點了點頭,馬上就轉身去安排了,行動頗是干練!

    看著趙賀的背影,戚斌暗暗一嘆,覺得趙賀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可塑之才,偏偏與自己不是一條心,實在是可惜。

    從某方面而言,戚斌這一刻體會到了趙俊臣的無奈!

    然後,隨著戚斌的一聲令下,原本是整齊劃一的新軍隊伍頓時是混亂了起來,絕大部分士兵都是迫不及待的丟盔卸甲,就連兵刃都扔到了一旁。

    見到這一幕,戚斌再次皺起了眉頭。

    依照戚斌的想法,新軍將士應該是隨時隨刻都要保持軍人的精干之態。

    但戚斌也知道,這種事情還急不來,新軍將士們這一路上雖然是行軍速度很慢,但他們不僅是身穿重甲,還必須要保證步伐一致、隊列齊整,這遠遠要比尋常的急行軍更加幸苦。

    要知道,尋常軍隊趕路的時候,將士們並不會真正持刃穿甲,大都是把兵甲背負在身上,遠要比戚斌新軍的將士們輕松得多。

    穿著高達五十余斤的重甲,再加上秋後的悶熱天氣,這種情況下的趕路絕對是一件幸苦差事!

    所以,也就不難理解新軍將士們的失態了。

    *

    新軍的士兵們稍稍休息了一番之後,就各自拿出干糧與飲水填腹。

    戚斌雖然是新軍主將,卻也沒有任何特權,同樣是坐在地上啃著干糧,他的干糧同樣是難以下咽的粗面餅,與士兵們的干糧並沒有任何區別。

    戚斌從不會排斥自己與士兵們同甘共苦,所以他在新軍之中深受擁護、威望極高。

    然而,就在戚斌與軍士們一同填腹的時候,異變突起!

    道路的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轟鳴聲!

    戚斌面色一變,很快就通過馬蹄聲判斷出對方至少有三千人馬,並且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在西北邊軍之中,很少見到這樣大規模的騎兵!

    如今,火篩入寇已是愈演愈烈,鎮安縣雖然是位于陝甘腹地,但也難保不會有蒙古大軍出沒!

    難道,這是蒙古騎兵來襲?

    想到這里,戚斌急忙是站起身來,大聲下令道︰「所有將士听令,馬上整軍列隊!備戰迎敵!」

    隨著戚斌的一聲令下,原本還是懶懶散散的新軍將士們頓時是態度一變,只是極短的時間就重新變成了精干強悍的樣子。

    戚斌的苦心操練也沒有白廢,若是尋常軍隊遇到突襲,必然會亂成一團,軍官找不到士兵、士兵也找不到軍官,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重新整隊,哪怕是對方騎兵襲到眼前,都無法有效組織起來!

    但戚斌新軍的士兵早已經把各自的隊形位置融入本能之中,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就重新穿戴好了甲冑、整頓好了隊列!

    然後,槍盾兵位列于前、火槍兵位列于後、騎兵們紛紛上馬蓄勢待發,所有人都是嚴陣以待。

    接著,戚斌終于見到了遠方奔來的大股騎兵!

    見到這些騎兵全都是身穿明軍所特有的鴛鴦戰袍之後,戚斌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認為自己只是虛驚一場,這支騎兵並非是蒙古韃子,而是友軍!

    但很快,戚斌又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對方的騎兵顯然也同樣發現了戚斌新軍,但他們不僅沒有減慢馬速,反倒是進一步的快馬加鞭,當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之後,戰馬上的騎士們更是紛紛舉起了馬刀!

    這支看似是友軍的騎兵,竟是想要攻擊戚斌新軍!

    「難道,這支騎兵是蒙古人假扮的?!」

    震驚之余,戚斌卻是處驚不亂,只是表情間滿是嚴肅,再次大聲下令道︰「變陣!準備殺敵!對方不是友軍!」

    隨著戚斌的一聲令下,前排的槍兵們紛紛豎起盾牌、平舉長槍,後列的火槍兵紛紛是準備好了火藥、蓄勢待發,騎兵們向著軍陣兩翼移動,隨時準備包抄迎敵!

    一時間,長槍如林、巨盾如山!

    若是尋常的邊軍,想要準備好這些事情至少是需要半柱香的時間,但對于戚斌新軍而言,這些事情卻只需要半盞茶時間就可以準備完畢!

    不過,戚斌新軍固然是動作極快,但對方的騎兵也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這支騎兵隊伍就已是奔襲到了戚斌新軍的三百米外!

    依照這樣的趨勢,到了下一瞬間,兩軍就會撞在一起!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6
第八百零六章.狼煙起(四).

    突然襲來的騎兵部隊,正是戰兵新軍的騎兵營!

    戚斌新軍一路上專注于操練,又是于陝甘腹地行軍,難免是疏于警戒,也沒有隱藏行跡。

    相較之下,戰兵新軍則是處心積慮,純心想要給戚斌新軍一個下馬威,不僅是偵騎四出,並且還刻意隱藏了行軍蹤跡!

    所以,戚斌新軍並沒有及時發現戰兵新軍,但戰兵新軍的探馬卻是提前發現了戚斌新軍的蹤跡!

    探馬發現了戚斌新軍之後,並沒有進行接觸,反倒是悄然間返回本軍稟報,何漳收到消息之後,立刻就下令毛家棟率領騎兵營出擊、突襲戚斌新軍!

    依照常理,騎兵的戰斗力要遠遠強于步兵,尤其是訓練有素、善于騎射的精銳騎兵,哪怕是步兵的槍盾陣也無法克制,只能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若是雙方兵力相近的話,騎兵往往只需要付出極小代價就可以完勝步軍,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場趕羊式的屠殺!

    戚斌新軍只有三千人的規模,絕大多數軍士都只是步兵,也沒有事先防備,毛家棟的騎兵營同樣擁有三千人的規模,全都是邊軍精銳,所以何漳認為毛家棟的騎兵營必然是可以輕易擊潰戚斌新軍。

    按照何漳的想法,戚斌新軍遭到騎兵營的突襲之後,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是亂成一團、無法組織有效防御,所以騎兵營也不必殺傷戚斌新軍的將士,戚斌新軍畢竟是友軍,稍稍嚇唬他們一下、佔盡優勢之後就可以收手了,這一次的行動只是為了展現戰兵新軍的實力、給戚斌一個下馬威而已!

    等到戚斌見識了戰兵新軍的實力之後,必然是心中傲氣受挫,再等到何漳率領步兵第一營與火器營現身,就可以徹底壓服戚斌新軍,讓戚斌不敢再違背趙俊臣的命令!

    作為騎兵營的主將,毛家棟的想法與何漳一致,同樣是認為戚斌新軍絕不會是自己騎兵營的對手,這一次的行動並不是多麼困難,甚至不需要何漳率領步兵出現,只需要騎兵營的實力就可以徹底壓服戚斌!

    戰兵新軍是西北邊軍最精銳的部隊,而騎兵營則是戰兵新軍最精銳的部隊——對于這一點,毛家棟一直是深信不疑!

    然而,當毛家棟真正見到戚斌新軍之後,才發現事情與他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毛家棟完全沒有想到,戚斌新軍遭遇了突然襲擊之後,竟是只用了極短時間就布置好了軍陣、組織好了防御!騎兵營的奔襲速度不可謂不快,從戚斌新軍發現蹤跡,再到騎兵營奔襲而至,前後不過是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但戚斌新軍竟是毫無亂象,及時布好了軍陣!這樣的表現完全超乎了毛家棟的想象!

    *

    「轟隆隆~!」

    三千人規模的精銳騎兵一同沖鋒,必然是聲勢浩大。

    尤其是毛家棟麾下的三千騎兵皆是邊軍精銳,沖鋒之際依然能夠保持陣型,騎兵們匯聚于一處形成箭頭形狀,數千柄明晃晃的馬刀高舉如林,氣勢更加驚人,馬蹄奔踏之下,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若是尋常軍隊見到這一幕,哪怕是已經布置好了防御,也必然會心生怯意、士氣動搖,軍陣也會產生混亂,甚至還會有大量士兵臨陣竄逃!

    然而,戚斌新軍的軍士們卻是訓練有素,皆是堅守原位、各司其責,哪怕是心中出現了退怯之意,但軍陣依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混亂!

    並且,他們的軍陣極為嚴整,長槍兵站在前列負責防御、火槍兵位于後方負責攻擊,騎兵們位于左右兩翼負責策應,就好似刺蝟一般讓人無處下手!

    毛家棟也知道戚斌新軍裝備了明朝最精良的燧發槍,射程高達百步,相較之下,騎兵營的騎射距離只有五十步左右!在這方面,卻是騎兵營落入下風,若是用騎射之術對付戚斌新軍,反倒是騎兵營的損失更大!

    當然,火器的缺點是操作不便、射擊間隔太長,若是毛家棟願意承受一定程度的損失,領兵直接沖殺過去,倒也可以彌補劣勢,但戚斌新軍的火槍兵前面還有長槍兵負責防御、又有兩翼騎兵負責牽制,勝負依然難料!

    最重要的是,毛家棟這一次行動只是為了展現戰兵新軍的實力、給戚斌新軍一個下馬威而已,並不打算造成雙方的損傷,所以這種方法也就無法使用了!

    但毛家棟畢竟是騎兵能手,很快就想到了對策!

    眼看著騎兵營就要沖進對方的射程之內,戰兵新軍的火槍兵們已是隨時準備開槍,毛家棟突然揚起馬刀,向著左右方向一晃,高聲喊道︰「分兵左右,包抄他們!」

    隨著毛家棟的一聲令下,騎兵營頓時是分散左右,向著戚斌新軍的兩翼包抄!

    毛家棟的想法很簡單,戚斌新軍的防御與火力主要是集中在軍陣前方,兩翼只有幾百名騎兵負責策應,實力遠不如前陣,乃是相對而言的弱點,兩軍如今已是拉近了距離,戚斌新軍完全沒有變陣的時間,所以騎兵營就可以從兩翼方向突破防御,一舉建立勝勢!

    毛家棟的想法很好,騎兵營的將士們也忠實執行了毛家棟的軍令。

    然而,毛家棟卻是發現,自己依然是小瞧了戚斌新軍的實力!

    *

    另一邊,見到騎兵營奔襲而來的浩大聲勢之後,戚斌的表情極為嚴肅。

    眼前這支騎兵在奔襲之際依然可以保持隊形,所有騎兵的速度皆是近乎相等,就知道這支騎兵即使是在蒙古聯軍之中也絕對屬于精銳之師。

    不過,這支騎兵雖然是精銳,但戚斌對于自己的麾下新軍更有信心,這支騎兵只要進入了火槍兵的射程之內,就會遭到迎頭痛擊!等到他們人仰馬翻之際,就是戚斌新軍的反攻之時!

    但出乎戚斌意料的是,這支騎兵就好似提前猜到了戚斌新軍的射程一般,眼看著他們即將要進入射程之內,卻又突然間兵分兩路、包抄兩翼!

    見到騎兵營分兵包抄之際,依然是毫無亂象,戚斌終于是面色微變,發現這支騎兵要比想象中更加精銳!

    與此同時,對于騎兵營的戰術,戚斌又有些心中疑惑。

    眼前的情況,騎兵營明明應該一鼓作氣的繼續沖鋒才對,這樣才能夠發揮大隊騎兵的最大優勢!

    但戚斌很快就猜到了毛家棟的戰術意圖,但他依然是沒有絲毫驚亂,只是高聲下令道︰「步兵變陣,兩翼布防!騎兵出擊,負責牽制!」

    隨著戚斌的一聲令下,兩翼的騎兵們紛紛策馬向著毛家棟的騎兵營迎去,為步兵變陣爭取時間!

    原本是不動如山的步兵軍士們則是紛紛向著兩翼移動,他們經過長期的幸苦訓練之後,對于軍陣變化已是深入本能,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站位,騎兵們只需要為他們爭取一盞茶的時間,他們就可以重新布置防御!

    甚至,趁著雙方騎兵糾纏的機會,步兵軍陣還能夠發起一次反攻!

    *

    另一邊,見到戚斌新軍的騎兵向著自己沖鋒而來,毛家棟又是心中一驚!

    對方的騎兵只有五百人左右,兵力方面處于絕對的劣勢,但他們依然是義無反顧的進行反擊,這樣的勇氣與執行力在邊軍之中可是很難見到!

    再看到到對方步兵的變陣速度極快,只是極短時間內就增加了兩翼的兵力防御,哪怕是自己擊敗了對方的騎兵,也依然是難以擊破對方的軍陣防御,甚至還會因此而顯出破綻!

    想到這里,毛家棟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雙方畢竟是友軍,這次行動也只是進行威嚇罷了,並不能真刀真槍的實干一場,也不能造成太大的損傷,這讓毛家棟覺得有些束手束腳!明明是擁有九牛二虎之力,卻偏偏是用不上一絲一毫!

    毛家棟依然相信,若是雙方真刀實槍的大戰一場,勝者絕對是自己,但礙于各種情況,騎兵營並不能真正發揮實力!

    事實上,戚斌也是同樣的想法!不僅是毛家棟不願意制造傷亡,戚斌見到騎兵營的明軍戰袍之後同樣是有所保留,雙方到目前為止只是相互間不斷的變陣試探,局勢看似緊迫,但實際上也沒有任何戰場的慘烈氣氛。

    毛家棟原本只是想要打戚斌新軍一個猝不及防,但眼前的情景顯然是無法達成目標了。

    眼看著雙方騎兵就要撞在一起,毛家棟心中暗暗嘆息一聲,然後揚手高聲喝道︰「退兵!」

    下令之後,毛家棟率先調轉馬頭向著另一個方面奔去,騎兵營的將士們也紛紛跟在後面,趁著兩軍踫撞之前脫離了戰場!

    脫離戰場之際,毛家棟再次轉頭看了一眼戚斌新軍的嚴密軍陣,眼中閃過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欽佩之意。

    毛家棟原本看不慣戚斌,乃是因為戚斌太受趙俊臣的重視,偏偏戚斌並沒有展現出任何過人之處,反倒是屢屢的懈怠軍令,毛家棟心中難免是有些想法,但如今見到戚斌新軍的訓練有素之後,他終于明白了趙俊臣重視戚斌的原因,毛家棟也並不是小肚雞腸之輩,心中的排擠之意自然是消散了大半!

    與此同時,就在毛家棟退兵之際,何漳已是帶領步軍第一營與火器營出現在了遠方,漸漸向著戚斌新軍壓來!

    而戚斌見到這一幕之後,則是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6
第八百零七章.狼煙起(五).

    何漳帶領步兵主力抵達現場之後,發現戚斌新軍並沒有如預想中一般被騎兵營輕易擊潰,反倒是嚴陣以待、守勢森嚴,卻是騎兵營主動脫離了戰場。

    見到這一幕,何漳的老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毛家棟也見到了戰兵新軍的步兵主力,很快就領兵匯合!

    毛家棟策馬來到何漳身邊之後,何漳迫不及待的問道︰「毛百戶,究竟是怎麼回事?騎兵營的突襲為何沒能建功?我看對方已經布置好了軍陣防御,難道是他們提前發現了騎兵營的蹤跡?」

    毛家棟面色嚴肅的緩緩搖頭,說道︰「並不是騎兵營暴露了蹤跡,而是戚斌新軍實在是訓練有素,遠遠見到騎兵營的突襲之後,就即刻組織列陣進行防御,他們的列陣速度極快,竟是趕在騎兵營進攻之前就擺好了軍陣,前後不過是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實在是不可思議……此外,他們的軍陣極為嚴密,不留任何破綻,就好似刺蝟一般讓人難以下手,卑職若是強行破陣的話,必然會造成雙方大量傷亡,卻是不合初衷,所以就領兵退回來了……」

    說到這里,毛家棟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听到毛家棟的解釋之後,何漳愈加覺得不可思議。

    僅是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三千人的軍隊就可以列好防御軍陣,這樣的效率遠遠超乎了何漳的想象。

    要知道,戰兵新軍也算是精銳之師了,並且全都是由經驗豐富的老兵構成,但也至少需要半刻鐘的時間才可以列陣布防,並且這樣的速度在西北邊軍之中已經算是首屈一指了!

    但戚斌新軍的效率竟是要比戰兵新軍快了一倍有余!

    想到這里,何漳的面色有些森沉。

    戰兵新軍乃是何漳的心血所系,戰兵新軍與戚斌新軍又是陝甘境內僅有的兩支新軍,皆是受到了趙俊臣的重視與支持,相互間難免會有些攀比之意,如今發現戰兵新軍在訓練方面不如戚斌新軍之後,何漳自然是心情不佳。

    沉默片刻後,何漳再次問道︰「早就听說戚斌最是善于練兵,繼承了當年戚少保的手段,如今只看戚斌新軍的列陣之快,就知道戚斌此人確實是名不虛傳,怪不得欽差大人會看重于他……不過,僅只是列陣速度比較快罷了,哪怕是守勢森嚴,難道騎兵營就束手無策了?」

    听到何漳的質問,毛家棟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傲然之色,輕哼道︰「束手無策?怎麼可能!戚斌新軍絕大部分士兵都是毫無經驗的新兵蛋子,如何會是騎兵營的對手?!這一次行動只是想要嚇唬他們一下,卑職也不願意造成雙方過多傷亡,所以才會處處留手,遠沒有發揮全力!若是真刀實槍的大戰一場,哪怕是對方火器精良、守勢嚴密,以騎兵營的沖擊力也絕對可以破陣敗敵……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騎兵營的損失恐怕會較為嚴重,但雙方一旦是拉近距離,戚斌新軍經驗不足的劣勢就會顯露無疑,別看他們列陣布防的時候像模像樣,真正到了短兵相接之際,那些新兵蛋子必然是慌亂無策,相較之下,騎兵營的將士們全都是悍勇善斗的百戰老兵,定然是可以輕易擊潰他們!」

    毛家棟平日里也算是寡言少語之輩,但這一次受了激將,卻是一口氣說了很多。

    不過,毛家棟的說法也確實有道理,真正的強軍皆是經過了血戰磨練,戚斌新軍確實是訓練有素,但畢竟是沒有經過戰事考驗,如今也只是擁有了一支強軍的基礎罷了!

    听到毛家棟的說法之後,何漳點了點頭,認為毛家棟的說法很有道理。

    即使是不談雙方將士在作戰經驗方面的差距,兩支新軍的規模也是天差地遠,戰兵新軍的兵力近十倍于戚斌新軍,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戰兵新軍完勝于戚斌新軍了!

    更何況,戚斌的優勢僅只是練兵罷了,若論指揮作戰、戰場決斷等等方面,必然是不如何漳、毛家棟等人,這同樣是戰兵新軍的優勢!

    所以,戚斌新軍雖然在訓練方面有優勢,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是戰兵新軍的對手!

    對此,何漳同樣是深信不疑!

    當然,戚斌新軍缺乏戰爭經驗只是暫時的,若是戚斌新軍的戰爭經驗漸漸豐富、兵力規模也越來越大之後,兩支軍隊的強弱對比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戰兵新軍的種種優勢,何漳的心理平衡了一些,又見到毛家棟的神情中帶著一絲不滿,就點頭安撫道︰「當然,戰兵新軍絕對是西北邊軍之中最精銳的軍隊,騎兵營則是戰兵新軍之中最精銳的兵力,戚斌新軍哪怕是訓練有素,也絕不會是會騎兵營的對手!」

    听到何漳的安撫,毛家棟面色稍緩,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安撫了毛家棟之後,何漳卻是再次皺起了眉頭,說道︰「不過,欽差大人很重視這支新軍,咱們這次的任務就是替欽差大人收服戚斌,我原本是打算利用騎兵營的突襲給戚斌新軍一個下馬威,趁機徹底壓服于他,但戚斌新軍卻是出乎意料的訓練有素,為了避免雙方傷亡,騎兵營也沒有使出全力,卻是讓計劃落空了……如今又該如何處理是好?」

    听到何漳的詢問,毛家棟與劉蠻牛皆是皺眉不語。

    戰兵新軍的任務若是徹底擊潰戚斌新軍,他們倒是有無數辦法,但若是想要在避免傷亡的前提下收服戚斌新軍,並且戚斌新軍顯然也不是弱者,最開始的突襲並沒有建功,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就在這時,戚斌新軍突然有了動靜,向著戰兵新軍的方向緩緩移動而來。

    見到戚斌新軍的三千將士行動之際,依然是可以保持列陣不亂,何漳、毛家棟、劉蠻牛等人又是心中一驚,發現他們還是低估了戚斌新軍的訓練有素!

    關武元麾下的禁軍精銳因為是天子近衛的緣故,偶爾會受到皇帝巡閱,同樣是善于列陣,若論列陣之嚴整,也是首屈一指,但他們只能在靜止狀態之下列陣齊整,一旦是讓他們列陣移動的話,隊列很快就會混亂不堪。

    在行軍之際保持列陣狀態,這種事情只有當年的戚家軍可以辦到,卻沒想到如今竟是在戚斌新軍的身上重現了!

    見到這一幕之後,何漳又是輕哼一聲。

    沒過多久,兩軍已是漸漸逼近。

    然後,就見到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輕軍官領著幾名騎士策馬出陣、奔到了兩軍中間,高聲喝道︰「你們可是花馬池營的戰兵新軍?是哪位將軍領兵?我是榆林守備官戚斌,可否現身相談?」

    听到戚斌的高聲呼喝,何漳微微一愣。

    「此人就是戚斌?之前一直是無緣相見,沒想到他要比想象中更加年輕,倒是年少有為!」何漳略略沉吟之後,轉頭吩咐道︰「蠻牛你坐鎮軍中,毛百戶隨我去見一見他,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要說的!」

    說完,何漳同樣是策馬出陣,向著戚斌迎去。

    毛家棟深深打量著戚斌一眼之後,也策馬跟在何漳身後。

    然後,趙俊臣在西北邊軍之中最看重的兩位將領,終于是見面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7
第八百零八章.狼煙起(六).

    在陝甘三邊,何漳已是成名多年的老將,就連蒙古人都有听聞過他的威名,戚斌則是後進之輩,不過是近兩年才漸漸有了一些名氣。

    此前,何漳從來都沒有刻意關注過戚斌,但戚斌卻已是對何漳敬仰已久,也遠遠見過何漳幾次。

    所以,何漳現身之後,戚斌一眼就認出了何漳的身份,不由是面色微變。

    趙俊臣組建戰兵新軍的事情,在陝甘境內鬧出了極大的風波,戚斌自然也有耳聞。

    騎兵營突襲戚斌新軍之際所展現的戰斗素養、身上的鴛鴦戰袍、以及處處留手的戰斗風格,也讓戚斌隱約猜到了眼前這支軍隊的來歷與來意,但戚斌萬萬沒想到竟是戰兵新軍的主將何漳親自出馬了!

    軍隊之中,不僅是以強者為尊,排資論輩的風氣也永遠都會存在,何漳不僅是軍中強者,更還是軍中前輩,他這些年來的戰績軍功,就算是戚斌也深感欽佩。

    所以,何漳現身之後,戚斌心中不由一驚,氣勢頓時就矮了一頭,連忙是下馬行禮道︰「晚輩何漳,見過何老將軍!」

    何漳原本還以為戚斌會是一個恃才傲物、無禮自大之輩,卻沒想到戚斌在自己面前竟是這樣的謙遜有禮,不由是微微一愣。

    但轉瞬間,何漳已是沉下臉來,問道︰「你就是榆林軍鎮的守備官戚斌?」

    戚斌垂首答道︰「晚輩正是戚斌!」

    何漳輕哼一聲,緩緩說道︰「榆林南路有幾名武官擁兵自重、拒不服從總督府的軍令,本將奉欽差大人之命前去攻討他們,今日正好路過于此……」

    說到這里,何漳稍稍加重了語氣,並且是意味深長的打量了戚斌一眼,暗示戚斌這段時間的表現也屬于「擁兵自重、不服軍令」之列。

    然後,何漳又說道︰「……見到你的這支軍隊之後,想到你的這支軍隊與本將的戰兵新軍乃是西北邊軍之中目前僅有的兩支新軍,就想要趁機切磋一下,便讓騎兵營進行了一場突襲……具體的經過,騎兵營的毛百戶已經向本將詳細講述過了,騎兵營雖然是未盡全力,但你的這支新軍能夠守得滴水不漏,也足以證明你的練兵能力,也怪不得欽差大人會如此的看重于你,並且是屢屢容忍你的諸般作為……!」

    听到何漳的語氣看似夸贊,但實際上已是有了訓斥之意,戚斌心中有些無奈。

    其實,戚斌乃是真才實學之輩,心中自有一股傲氣,這一次邀請戰兵新軍的主將談話原本也是為了質問對方為何要偷襲自己,但何漳的資歷、軍功、聲望等等皆是要遠遠高于戚斌,還是戚斌所欽佩的邊軍前輩,所以戚斌也只好收斂心中傲氣、熄了問罪的念頭,老老實實的垂首听訓。

    果然,不出戚斌的意料,何漳的話到一半,突然間加重了語氣,繼續說道︰「不過,你就算是有一些真才實學,卻也不能持才傲物、違背軍令!如今的陝甘三邊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際,像你這樣屢屢違背軍令,朝廷又如何還能指望你保衛邊疆、上陣殺敵?我且問你,你可有收到總督府的征召公文?」

    戚斌面現苦笑,答道︰「收到了。」

    「公文是何時收到的?」何漳追問道。

    戚斌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晚輩總計收到了三份公文,第一份公文是征召晚輩領兵前去花馬池營听候調遣,隨後兩份公文是催促晚輩加快行軍速度、盡早抵達花馬池營……其中,第一份征召公文早在二十天前就收到了。」

    何漳冷笑道︰「好嘛!二十天前就收到了總督府的征召,但你至今也沒有領兵抵達花馬池營,難道你的駐地距離花馬池營有十萬八千里不成?還是說你的麾下將士全都是病夫瘸子,只能用龜速趕路?

    如今的花馬池營內,有許多官員都對你心生不滿,多次建議欽差大人重懲于你,但欽差大人愛惜你的才華能力,一直都沒有同意。據本將所知,你的這支新軍也全是因為欽差大人的鼎力支持才有了如今的成績,但你沒有舍身相報也就罷了,反倒是屢屢的敷衍拖延,你可知道因為你的這些事情,欽差大人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又為欽差大人的邊防布局帶來了多少麻煩?欽差大人因為陝甘軍政的事情,就已是非常幸苦了,你深受欽差大人的恩惠,不分憂也就罷了,又如何可以再讓欽差大人寒心?」

    听到何漳的連連質問,戚斌沉默許久,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解釋。

    從表面上看,戚斌屢次的敷衍總督府的軍令,這件事情確實是理虧在他。

    趙俊臣的野心隱藏極深,又最是善于收買人心,如今只看何漳全心全意站在趙俊臣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一副以趙俊臣心腹自居的模樣,就知道何漳已是被趙俊臣的偽裝迷惑了。

    所以,就算是戚斌說出了趙俊臣意欲插手兵權、暗中滲透自己麾下新軍的事情,恐怕何漳也不會相信,更何況這件事情乃是戚斌在無意間發現的,手中並沒有切實證據,就更難以取信于人了。

    最終,戚斌勉強解釋道︰「還望何老將軍明鑒,晚輩並非是有意敷衍軍令,而是晚輩麾下的新軍成軍不久,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所以晚輩就想要利用這次行軍的機會進行一次強化操練,讓軍士們在行走之際也可以保持軍陣隊列,這樣一來,行軍速度確實是拖慢了,但也是成果斐然,剛才戰兵新軍的騎兵營突襲之際,晚輩的新軍可以迅速的列陣布防,也全是因為這段時間的操練……更何況,以目前的邊防局勢來看,蒙古大軍依然只是試探,晚輩的行軍速度雖然是略慢了一些,但一定可以趕在正式開戰之前抵達花馬池營、听候欽差大人的調遣,並不會耽擱戰事。」

    戚斌的理由極為牽強,自然是無法說服何漳。

    何漳冷笑道︰「全都是狡辯之詞!你若是想要操練新軍,難道抵達花馬池營之後就不能操練了?非要在路上耽擱?還有,你認為自己的做法不會耽誤大事,但你又如何可以保證這一點?就憑你的想當然爾?……你可知道,就在兩天之前,蒙古聯軍已是有了新的動向,陝甘邊軍與蒙古聯軍的戰事已是一觸即發?」

    說到後面,何漳壓低了聲音,但表情愈加嚴肅。

    听到何漳的說法,戚斌的表情大變。

    戚斌並不知道趙俊臣的誘敵之計,他原本認為目前的僵持局面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已是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戚斌在行軍之際的屢屢拖延,原本就不是因為怯戰怕死,而是他擔心自己領兵抵達花馬池營之後會被趙俊臣奪去兵權。如今邊防戰事即將展開,趙俊臣必然是不敢隨意生變,也不會輕易奪走戚斌的兵權,戚斌自然也就不會再抗拒軍令了。

    事實上,殺敵報國一直都是戚斌心中最大的志向!

    于是,戚斌心中一驚之後,連忙表態道︰「既然是戰事將至,晚輩自然不敢再耽擱時間,還望何老將軍放心,晚輩即日起一定會以最快的行軍速度趕往花馬池營,必然會在兩日之內抵達、听候欽差大人的命令!」

    何漳深深看了戚斌一眼,卻是說道︰「不必了,關于這場戰事,欽差大人他已經有了詳盡妥當的計劃,如今還不是你我兩軍奔赴戰場的最佳時機!戰兵新軍目前的主要任務依舊是攻討那些擁兵自重的邊軍武官,以此來殺一儆百、統一軍政,依照欽差大人的命令,從即日起你的新軍將要與本將一同行動,並且是听從本將的命令,你可願意?」

    听到何漳的說法,戚斌不由是稍稍猶豫。

    戚斌並不知道趙俊臣的計劃安排,得知了蒙古聯軍的異動之後,戚斌心中急切想要奔赴戰場殺敵建功,但如今的形勢之下,他也沒有理由再次違背趙俊臣的軍令。

    所以,戚斌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咬牙說道︰「既然如此,晚輩就隨同何老將軍行動,只希望這次的事情並不會耽擱邊防戰事。」

    何漳輕哼一聲,說道︰「關于這一點,本將只會比你更加心急,還不用你來操心!」

    *

    隨著戚斌表明了態度,何漳終于是完成了趙俊臣的任務,至少是表面上收服了戚斌新軍。

    然後,兩支新軍也就合兵于一處、向著榆林南路趕去。

    行軍趕路之際,何漳、劉蠻牛、毛家棟等人再一次的見識到了戚斌新軍的訓練有素。

    戰兵新軍也算是精銳之師了,但急行軍的時候依然是顯得混亂不堪,不過是行軍二三十里路程,軍中建制就會徹底打亂,不僅是武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找不到自己的武官,並且還會有大量士兵掉隊走失。

    但戚斌新軍的表現則是截然不同,加快了行軍速度之後,戚斌新軍的軍陣固然是變得松散了,但軍中建制依舊可以保持,武官們隨時都可以有效控制他們的麾下軍士,軍士們行軍之際也能夠大致保持隊形,並且還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整軍列陣。

    見到兩軍截然不同的表現之後,何漳的表情不由有些難堪,只覺得戰兵新軍在這方面被戚斌新軍比了下去。

    但與此同時,親眼見證了戚斌的練兵成果之後,再加上戚斌在何漳面前總是保持著尊敬,何漳對戚斌的印象也就漸漸有了轉變,對戚斌的練兵能力頗是欣賞。

    不過,戚斌一直都沒有明確解釋他違背軍令的真實理由,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讓何漳心中頗是疑惑。

    行軍趕路之際,兩軍的將士們相互間難免會有較量比試之意,行軍速度要比預計中更快一些。

    于是,接下來不過是一天余的時間,兩軍已是抵達了榆林軍鎮南路。

    與此同時,榆林軍鎮南路那幾名擁兵自重的武官,卻還不知道自己已是大難臨頭了!

    *

    趙俊臣組建戰兵新軍之際,榆林軍鎮總兵王彥剛剛上任不久,也不敢得罪趙俊臣,總體而言還算是非常配合,率先交出了一部分私兵,起到了帶頭作用。

    不過,朝廷對陝甘三邊的控制力已是漸漸減弱,邊軍武官們大都有擁兵自重的心思,不僅是花馬池營無法有效的控制各大軍鎮,各大軍鎮也不能有效的控制各路武官。

    所以,榆林總兵王彥雖然是十分配合趙俊臣,但榆林軍鎮南路的幾位武官卻是勾結在了一起,聯手對抗趙俊臣的軍令,拒不交出他們的麾下私兵。

    對此,榆林總兵王彥一時間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這一日,榆林軍鎮南路的幾位武官在靖邊衛城內相聚,商議他們接下來的計劃。

    這幾位武官如今已是成為了出頭鳥,眼見到各路邊軍紛紛服從了趙俊臣的命令,唯有他們與寧夏中路的幾位武官明確違抗,心中難免是有些發虛,再加上他們的轄地相距不遠,所以就經常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在這幾位武官之中,以榆林參將林平汝、靖邊衛守備張大成、定邊衛守備霍誠三人為主。

    這一日,幾人相聚之後,張大成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幾位大人,花馬池營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張大成在幾人之中的膽量最小,自從他與其余幾位武官明確表示不服從趙俊臣的軍令之後,就一直是提心吊膽,時刻關注著花馬池營的動態。

    听到張大成的詢問,霍誠面現鄙夷之色,大咧咧的說道︰「你擔心什麼?咱們違背軍令又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是咱們手里有兵有馬,難道還擔心花馬池營會報復咱們不成?咱們控制著大半個榆林南路,若是花馬池營敢報復咱們,整個榆林南路都會亂成一團,花馬池營難道就不擔心後果?」

    林平汝也是點頭道︰「正是如此,張守備放心就是,如今正值火篩入寇之際,花馬池營絕不會輕舉妄動、內部生亂的。等到今年的火篩入寇結束,這件事情的風頭也就過去了。」

    張大成卻依舊有些不放心,說道︰「但我听說,那位欽差趙俊臣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

    霍誠嗤笑道︰「在陝甘三邊,他就是一條龍也要盤著!再厲害又能怎樣?如今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顯然是不敢對咱們動手……」

    然而,霍誠的話語剛到一半,就見到一名邊軍跌跌撞撞的跑進房間,向三人稟報道︰「三位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一支大軍突然出現,他們自稱是花馬池營的戰兵新軍,如今已是攻入了城內!」

    頓時間,剛剛還是妄尊自大的霍誠身體猛地一顫,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驚聲道︰「什麼?戰兵新軍?他們是如何出現的?為何沒有提前收到消息?……你剛才說,他、他們已經破城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8
第八百零九章.狼煙起(.完)

    榆林軍鎮南路的防御體系經過了數百年的不斷完善、無數次戰事的殘酷考驗,境內遍布著大量的烽火墩與關隘,哪怕是邊軍如今已經徹底糜爛,卻也不會輕易失效。

    若是換成了蒙古軍隊來襲,即使是速度再快,各地墩堡也會及時點燃狼煙發出警告,林平汝、張大成、霍誠等人作為榆林軍鎮南路的軍事長官,也可以及時耽誤消息。

    但這一次是友軍來襲,又擁有總督府的手令,情況自然是大不一樣。

    再是如何堅固的城堡,從內部攻破總是輕而易舉。

    進入了榆林南路境內之後,何漳就隱藏了行軍蹤跡,又挑選了一支小股精兵作為先遣部隊開路。

    先遣部隊一路上偽裝成為花馬池營的信使,讓沿途的烽火墩與關隘皆是降低了戒心,然後他們又尋找各種理由進入烽火墩與關隘之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去了這些地方的控制權,這樣一來,不僅是各地關隘無力抵抗,各地的烽火墩也完全不能及時點燃狼煙發出警示。

    所以,當何漳領兵抵達靖邊衛城的時候,榆林南路的幾位武官依然是猶不知覺。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行動皆是由戰兵新軍的步兵第一營負責執行,步兵第一營的軍士大都是性格果敢、武藝高強的百戰老兵,他們不僅是經驗豐富,也更善于偽裝,執行這樣的任務自然要比戚斌新軍的新兵蛋子更加合適。

    步兵第一營也沒有讓何漳失望,一路上拔掉了十一處烽火墩、三處關隘,每次都是干淨利落,沒有一次失手。

    這樣的表現,何漳也是臉上有光,認為戚斌新軍固然是更加訓練有素,但戰兵新軍的將士們則是更加的悍勇果斷,單兵素質要遠高于戚斌新軍,這樣一來,戰兵新軍在兩軍比試之中也就扳回了一城。

    不談何漳的較量心思,卻說戰兵新軍與戚斌新軍抵達了榆林南路的靖邊衛城之後,見到靖邊衛的城牆高達兩丈有余,駐軍有兩千余人,又有護城河環繞,諸般守城器械也是一應俱全,若是強攻此城的話,一旦是靖邊衛的武官下定決心抵抗到底,戰兵新軍與戚斌新軍哪怕再是如何精銳,也必然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所以,何漳也就故技重施,讓小股精兵偽裝成花馬池營的信使進入靖邊衛城,進城之後又突然發難控制了城門,然後就是戰兵新軍與戚斌新軍的突襲破城,這種方法已是百試不爽,這一次依然沒有失敗,輕易就攻破了原本是守備森嚴的靖邊衛城。

    破城之後,見到城內的混亂模樣,顯然是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何漳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吩咐道︰「毛家棟,由你率領騎兵營控制城內局勢,一旦是遭到反抗,就立即出手鎮壓!戚斌,由你的麾下將士控制城牆城門,務必不能放走一人!劉蠻牛,你挑選一千將士,隨我前去捉拿靖邊衛的守備官!各軍辦事之際,務必要向這里的軍民強調此次行動乃是總督府的平叛,盡量減少衛城內的抵抗與混亂!」

    隨著何漳的話聲落下,幾位將領齊聲領命,然後就依照何漳的吩咐各自行事,何漳則是領兵攻向城內的守備府。

    戰兵新軍與戚斌新軍皆是陝甘境內首屈一指的精銳之師,靖邊衛的邊軍大多是不堪重用的老弱,只有少部分私兵還算精銳,所以兩軍很輕易就控制了靖邊衛的內部局勢。

    不過,何漳領兵進攻守備府的時候,卻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何漳率先攻打榆林南路的靖邊衛城,除了這里的地理位置最為緊要之外,也是因為靖邊衛的守備官張大成性子最軟、膽量最小、實力最弱,可以輕易完成任務。

    然而,何漳領兵攻打守備府的時候,卻發現守備府的抵抗超乎想象的激烈,與步兵第一營的將士們交手之際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守備府的護衛大都是私兵出身,擁有這樣的戰力也在何漳的預計之內,但守備府的兵力卻是要比何漳的預計中多了一倍有余,足有六七百人之多,何漳僅是帶領一千兵力攻打這里,兵力並不佔有優勢,自然是陷入了僵持之中。

    見到守備府的激烈抵抗,何漳心中不由是有些奇怪,據他所收集的情報,靖邊衛守備官張大成不過是擁有私兵五百余人,駐守在守備府的私兵絕不會超過三百人,但如今守備府附近卻有六七百名私兵進行抵抗,這顯然是發生了某些情報以外的事情。

    于是,何漳一方面敦促將士們加強進攻,另一方面又下令調兵前來支援,並且是派人加緊審訊俘虜,向他們詢問守備府的異常情況。

    很快,何漳就得到了消息,就在戰兵新軍與戚斌新軍破城之前不久,榆林南路參將林平汝與建安堡守備官霍誠一同來到這里拜訪靖邊衛守備官張大成,如今三人正在守備府內密談,所以守備府的駐守兵力除了張大成的部分親兵之外,還有林平汝與霍誠的私兵護衛!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何漳頓時是心中大喜!甚至還想要高喊一聲「天助我也」!

    林平汝、霍誠、張大成三人皆是榆林南路這一次抵抗軍令的領頭者,何漳原以為自己攻破了靖邊衛之後,還需要繼續進攻林平汝與霍誠的駐地防區,卻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竟是有機會把他們三人一鍋端!這樣一來,後續的任務無疑是要輕松得多!

    想到這里,何漳當機立斷的吩咐道︰「來人,傳令火器營前來這里听命!」

    *

    隨著圍攻守備府的兵力越來越多,守備府內的林平汝、張大成、霍誠三人也就越來越惶恐慌亂。

    如今,他們已經搞清楚了大概狀況,也明白戰兵新軍這次行動必然是因為他們違背趙俊臣軍令的事情——他們萬萬沒想到,趙俊臣竟然是如此強硬,值此戰亂之際,也會派兵前來攻討他們——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恐怕已是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戰兵新軍進攻守備府之余,還會高聲呼喊他們這次進攻乃是奉命平叛、靖邊衛守備官張大成反抗朝廷雲雲,這讓守備府的守軍士氣極大動搖,私兵們雖然是只認雇主不認朝廷,但畢竟是性命安危更加重要,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間背叛投降。

    听著守備府外傳來的廝殺聲、慘叫聲、兵器踫撞聲,張大成已是完全沒了主意,顫聲向林平汝與霍誠問道︰「兩位大人,戰兵新軍就快要攻進來了,外面的私兵阻擋不了多久,咱們、咱們如今應該怎麼辦?」

    別看林平汝與霍誠二人此前態度頗是強硬,但那只是因為他們認為趙俊臣絕不會對他們大動干戈罷了,如今戰兵新軍當真是攻討而來,並且是迅速攻破了靖邊衛城,他們比張大成還要更加慌亂不堪,同樣是失去了主意。

    霍誠在慌亂之下,已是無法分辨主次,只知道指責道︰「張大成,你、你究竟是怎麼搞的!靖邊衛也算是一處堅城,怎麼這般輕易就被戰兵新軍破城了?若是戰兵新軍無法輕易破城,咱們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但如今……如今全都完了!」

    林平汝畢竟是地位較高,還算是稍稍鎮定,知道眼下並不是相互指責的時候,但同樣是聲音顫抖。難掩恐慌,說道︰「你們說,若是咱們束手就擒的話,欽差大人會不會寬恕我們?」

    在此之前,林平汝對趙俊臣一直是以姓名相稱呼,但如今卻是悄然間變成了「欽差大人」。

    張大成苦笑搖頭道︰「我早就說過了,這位欽差大人可不是一位容易糊弄的,如今派兵攻討咱們,必然是存著殺雞儆猴的心思,就算是咱們束手就擒,恐怕也……」

    听到外面的廝殺聲越來愈近,霍誠的情緒也越是不穩定,滿是不耐煩的說道︰「降不能降、打也打不過,那究竟要如何是好?就這麼干等著?他們眼看著就要攻進來了!我就不該來這里,就這麼被困住了!」

    就在這時,一名私兵匆匆跑進房間、向他們急聲稟報道︰「三位大人,不好了!外面又來了兩千人的軍隊,其中還有一千人是火槍兵!」

    「什麼!」

    听到稟報之後,三人再一次面色大變,齊齊驚聲道。

    在這個時代,火槍固然是有很多局限,操作不方便、容易潮濕失效、發射間隔太長等等,但大量火槍兵集結連射的話,卻也同樣是威力驚人,遠遠超過弓箭。

    所以,一旦是火槍兵投入進攻,他們的私兵必然是損傷嚴重,眼下的僵持局面也無法維持下去。

    想到這里,林平汝終于是有了決斷,咬牙道︰「既然如此,也只能降了,若是再硬抗下去,徹底撕破了臉面,事情只怕是難以挽回了!

    听到林平汝的決定之後,霍誠與張大成的面色愈加難看,但他們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皆是沒有反對。

    *

    與此同時,靖邊衛城的守備府外。

    收到支援之後,何漳就打算進一步加強攻勢。

    但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有一位幕僚打扮的人舉著一封降書求見何漳,向何漳表明了林平汝、霍誠、張大成三人願意投降之意。

    對于林平汝等人的投降,何漳並不感到意外,畢竟他們如今已是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何漳審閱了這份降書之後,卻是怒極而笑。

    原來,在這封降書之中,林平汝、霍誠、張大成三人固然是表明了投降之意,但同時也提出了許多條件。

    不可追究他們抵抗軍令的罪責、要保證他們身家財產的安全、不可騷擾報復他們的親族家人……

    看完之後,何漳當場就把這份「降書」撕碎,冷笑道︰「這幾人,當真是妄自尊大慣了,依然是看不清形勢,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要討價還價!」

    說完,何漳冷眼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守備府幕僚,說道︰「你去告訴林平汝、張大成、霍誠他們,他們沒有提條件的資格,究竟要如何處置他們,本將說了不算、他們說了更不算,唯有欽差大人說了算,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無條件的束手就擒!也唯有如此,欽差大人才有可能從輕發落,本將也會在欽差大人面前為他們求情幾句!現在,本將給他們一炷香的時間考慮,若是一炷香之後他們沒有自縛于本將面前請罪,那本將即刻就會攻破守備府,到時候所有人皆是要罪加一等!」

    听到何漳的說法,眼前這位守備府的幕僚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這位幕僚的年紀大約是三旬出頭,身材瘦小、相貌不揚,但他的一雙眼楮卻是閃爍著精明光芒。

    事實上,此人看到降書內容之後,就知道何漳絕不可能答應,奈何林平汝等人根本听不進他的勸告。

    這位幕僚猶豫了片刻之後,卻是鼓起勇氣說道︰「何將軍,還請听學生一言!如今正值火篩入寇的關鍵時期,戰兵新軍則是陝甘邊軍的主力精銳,所以您這次的領兵攻討,絕不能耽擱太長時間,否則就會耽誤邊防戰事……若是您答應了這些條件,林參將、霍守備他們今後就會全力配合您的行動、幫助您徹底掌控榆林南路的局勢!這樣一來,您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欽差大人的任務,欽差大人見您這般干脆利落的完成任務,也必然是對您贊善有加,而您也能成全了同袍之誼……所以,這件事對您、對欽差大人、對我家將軍都有好處,還請您再認真考慮一下,于公于私都不是壞事……」

    何漳打斷道︰「笑話!本將抓捕了林平汝、霍誠等人之後,榆林南路已是群龍無首,本將麾下擁有上萬精兵,想要掌控全局又有何難?林平汝、霍誠他們就算是敢不配合,又能耽擱多少時間?更何況,本將與他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又何曾有同袍情誼可言?」

    這位幕僚听到何漳的決定之後,卻是長長一嘆,再次向何漳叩首一禮,說道︰「既然如此,學生這就把何將軍的決定告知于我家將軍他們……」

    說完,這位幕僚就要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何漳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靖邊守備府擔任何職?」

    卻是何漳見這位幕僚在這個時候還敢為自己主人說話,顯然是一位忠義之輩,並且他的思路也很清晰,心中略有好感,就詢問了此人的姓名來歷。

    這名幕僚微微一愣,但還是答道︰「學生名叫傅平生,在靖邊衛守備府負責一些文案筆墨之事。」

    何漳點了點頭,然後就揮手讓傅平生離開了。

    接下來,何漳則是暫緩了攻勢,等待林平汝等人的投降。

    只是,何漳等了一刻鐘時間之後,卻依然不見林平汝等人投降,也不知他們究竟是下定決心反抗到底,還是猶豫不決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何漳顯然是不會再等,就要下令戰兵新軍再次發起進攻。

    但就在這個時候,守備府的大門突然打開,然後就見到一隊軍士綁著三人出了守備府。

    被綁三人,皆是穿著參將與守備官的服飾,顯然就是林平汝、張大成、霍誠三人了。

    顯然,這三人是遭到了背叛,被綁之後猶自是掙扎不斷,並且是怒視著他們身前的一人,只可惜他們的嘴巴已是被布團塞住,否則定然是連聲痛罵不斷。

    被他們怒視之人一身文士打扮,正是剛才送來降書的傅平生!

    只見傅平生快走到何漳面前,躬身行禮道︰「何將軍,按照之前的約定,榆林南路參將林平汝、靖邊衛守備官張大成、以及定邊衛守備官霍誠,如今皆已是自縛于您面前請罪,還請何將軍記得剛才的承諾,在欽差大人面前為他們求情幾句!」

    何漳打量了林平汝等人一眼,然後又深深的打量了傅平生一眼,問道︰「他們究竟是自縛請罪?還是被迫受綁而降?」

    傅平生面色不變,說道︰「當然是自縛請罪!……無論如何,他們已是遵照了何將軍的吩咐!只希望何將軍不要食言,留給他們一條活路!」

    見到傅平生的表現,何漳卻是有些拿捏不準這個人了,不知道他的做法究竟是出于忠心護主、還是自私自保。

    想到自己身邊一直都沒有可靠的幕僚,何漳緩緩說道︰「本將自然不會食言,回到花馬池營之後,也會在欽差大人面前為他們求情幾句,但欽差大人的最終決定,卻不是本將能夠干涉的……至于你,從今日起就跟在本將身邊辦事吧!」

    听到何漳的說法,傅平生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並沒有任何的抗拒之意,只是再次躬身答道︰「學生遵命,今後定當是竭盡全力、為何將軍效犬馬之勞!」

    *

    在何漳的種種安排之下,榆林南路的防御體系失去了效用,並沒能夠及時向林平汝等人發出警示,致使他們沒有太多抵抗就被落入了牢籠之中。

    但甘肅軍鎮的邊防體系依然是有效運轉著。

    就在何漳逐步控制榆林南路的同時,甘肅邊境的一處烽火墩內,邊軍程柱正站在望台上,向著遠方望。

    前些日子,附近的烽火墩收到了甘肅軍鎮的警示,稱是蒙古聯軍近段時間很有可能會從他們的方向發起攻勢,一時間所有邊軍皆是緊張不已,也不敢再像往常一般散漫,各處烽火墩的望台上隨時都會留有一名邊軍負責監視。

    程柱已經在望台上呆了一個多時辰,卻一直無人換崗,難免是有些無聊與不耐,自言自語的嘟囔道︰「說是蒙古韃子要從甘肅進攻,我可不信,甘肅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蒙古韃子就算是攻過來了又能劫掠到幾斗糧食……」

    然而,程柱話到一半,突然間停了下來,目瞪口呆的看著遠方。

    遠方的草原上,不知何時已是有蒙古騎兵出現。

    最開始只是幾支小股騎兵,不過是三五百人,但越聚越多,很快就已是無邊無際,黑壓壓的一片,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蒙古騎兵!

    程柱愣了片刻,然後身體一顫,終于是反應了過來,轉身向著烽火墩內跑去,尖聲叫道︰「蒙古大軍來襲!蒙古大軍來襲!至少有上萬人馬!點燃紅色狼煙!快點燃紅色狼煙!」

    這一天,甘肅軍鎮的防區之內,處處烽火、狼煙四起!

    經過了近一個月時間的試探與布置之後,蒙古聯軍終于是發起了進攻!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7 21:08
第八百一十章.禍心(一).

    「……此次攻討榆林南路,卑職原本是想要率先攻破靖邊衛城,捉拿靖邊衛的守備官張大成,卻沒想到榆林南路參將林平汝與建安堡守備官霍誠那一天正好是聚在靖邊衛城的守備府內密談,于是卑職就趁機將他們一鍋端了……」

    六天之後,花馬池營的總督府大堂內,何漳正在向趙俊臣稟報戰兵新軍此次攻討榆林南路的詳細經過。

    花馬池營的文武官員分列兩旁,皆是認真听著何漳的稟報。

    至于趙俊臣,則是靜靜的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考慮著什麼。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何漳繼續稟報道︰「榆林南路此次違背軍令,就是以這幾人為首,捉拿了他們之後,整個榆林南路已是群龍無首,所以卑職很快就徹底控制了榆林南路的局勢,捉拿了所有的違令軍官……只是,在此期間,由于將士們的磨合不足,卑職也耽誤了許多時間,沒能趕在限期之內返回花馬池營,還請欽差大人責罰!」

    說完之後,何漳微微垂首,等待著趙俊臣的決定。

    何漳這一次固然是干淨利落的完成了任務,但前後耗費了九天有余的時間,遠遠超出了趙俊臣當初所定下的七天期限,說不定還耽誤了邊防戰機,從這方面而言,何漳的任務也算是失敗了,趙俊臣若是以此為理由責罰于他,卻也說得過去。

    趙俊臣沉默片刻之後,緩緩說道︰「花馬池營與榆林軍鎮相距並不遠,對手也不堪一擊,戰兵新軍這一次確實是耗費了太多的時間……但考慮到戰兵新軍的成軍時間尚短,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在所難免,所以我這一次並不會責罰于你,但僅此一次,再無下例!……此外,戰兵新軍的將士們此次立功不小,本月的軍餉以雙倍計。」

    如今大戰將至,趙俊臣自然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情就重罰麾下大將,更何況趙俊臣當初所制定的期限確實是有些緊促,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向戰兵新軍施加壓力、加速戰兵行軍的磨合罷了,倒也並非是強求。

    听到趙俊臣的決定,何漳面現感激之色,抬頭大聲說道︰「多謝欽差大人,將士們收到賞賜之後定然會士氣更加高昂!卑職向欽差大人保證,戰兵新軍今後絕不會再讓欽差大人失望。」

    趙俊臣輕輕點頭,問道︰「榆林南路目前的狀況如何?林平汝等人被抓之後,該地沒有武官統領,局勢可有混亂失控?」

    何漳答道︰「榆林南路的局勢依然穩定,並無任何混亂之態!卑職抓捕了林平汝等人之後,就快馬通報了榆林鎮守總兵王彥,讓他安排將領接替林平汝等人的權職……除此之外,卑職還收編了榆林南路的大半私兵,也收繳了榆林南路絕大部分的戰馬、甲冑、以及火器,所以林平汝等人就算是還有一些余黨逃脫,也絕對掀不起任何波浪……只是榆林南路的防御也因此削弱了許多,若是遭遇蒙古大軍強攻的話,恐怕是難以支撐太長時間。」

    說完,何漳從懷中掏出一份賬目,通過牛輔德交給了趙俊臣。

    趙俊臣翻開賬目一看,發現這本賬目里乃是何漳從榆林南路收繳的各類資源,總計有私兵一千一百余人,戰馬五百余匹、駑馬三百余匹、各類甲冑五百余副、各類火槍七百余支。

    翻閱之後,趙俊臣不由失笑,說道︰「收繳了這麼多的戰馬、火槍、甲冑,你這是把整個榆林南路都徹底搬空了啊……但這樣也好,戰兵新軍的裝備依舊是有些不足,我一直是有心補強,但花馬池營的軍庫存儲已是耗盡,也是無計可施……恩,這些戰馬、火槍、甲冑、以及榆林南路的私兵,就全部補入戰兵新軍吧。」

    听到趙俊臣的決定,何漳又是大喜,再次向趙俊臣保證戰兵新軍得到這批物資之後一定會奮勇敢戰、再建戰功。

    趙俊臣點了點頭,又說道︰「至于榆林南路的防御,暫時也不必擔心,蒙古人想要進攻榆林南路,就首先要穿過榆林北路與榆林中路,只要是榆林軍鎮總兵王彥刻意防範一二,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更何況,我已經收到情報,威脅榆林的蒙古右翼聯軍如今已是分兵兩萬余人向西移動,想要與準噶爾汗國一同進攻甘肅隴南地區,所以甘肅隴南才是蒙古人的主攻方向,榆林軍鎮附近只是蒙古人的佯攻罷了,並不會承受太大壓力。」

    見趙俊臣提到了蒙古人的動態,何漳面現肅穆,問道︰「欽差大人,卑職這段時間一直在榆林南路辦事,並不了解邊防戰事的動態,只知道蒙古人已是集中兵力進攻甘肅隴南,卻不知隴南戰事進展如何?防備可有吃力?是否需要卑職領兵前往支援?」

    詢問之際,何漳面現急切之色,顯然是他心中迫切想要奔赴戰場、殺敵立功。

    對于何漳的表態,趙俊臣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與欣賞。

    陝甘邊軍的武官將領,大都是畏敵如虎、色厲內荏之輩,趙俊臣這段時間的調兵遣將,可謂是耗費了無數的心機手段,所有人都是百般敷衍拖延,就算是趙俊臣的心腹、禁軍指揮使關武元也同樣如此,在這般情況之下,何漳的主動請戰實在是難能可貴。

    暗思之際,趙俊臣心中有些無奈,但他很快就收斂了思緒,向何漳解釋道︰「根據前方的情報,準噶爾汗國及其僕從軍總計四萬余人,如今已是攻入甘肅境內、直撲隴南而去,但甘肅軍鎮已是提前有所準備,各處府縣衛所皆是守備森嚴、堅壁清野,倒也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蒙古大軍也沒有攻打隴南以外的城池,只是在沿途留下了部分兵力作為牽制、保證後路……

    此外,蒙古右翼聯軍也向隴南派去了兩萬余人,全都是蒙古右翼的精銳,不日就會進入甘肅境內……初步估算,這一次蒙古人總計投入兵力高達六萬余人,乃是蒙古人的絕對主力,若是咱們能夠挫敗他們的攻勢,就必然會讓蒙古人傷筋動骨,需要許多年才能夠恢復元氣!」

    何漳的面色愈加嚴肅,又問道︰「隴南地區的防備力量如何?能否擋住蒙古人的強攻?卻不知戰兵新軍應該何時前去支援?」

    趙俊臣顯然是早有定計,很快答道︰「我已是安排關武元帶領三萬禁軍精銳前去隴南駐防,禁軍雖然戰意不強,但他們駐城而守還是能夠辦到的,我也提前為隴南準備了大量的守城器械、修建了許多防御工事,蒙古人雖然是來勢洶洶,但他們想要攻破隴南也絕不是那麼簡單……至于戰兵新軍,暫時還不需要出動,容易把蒙古人嚇跑,等到蒙古人開始力竭氣衰之際,才是真正的決戰之時!戰兵新軍如今還是留在花馬池營休整為好,將士們已是來回奔波多日,皆是疲乏不堪,若是強行奔赴戰場,恐怕是效果不佳!」

    听到趙俊臣的說法,何漳的表情有些不甘,但也知道趙俊臣的說法有理,最終還是躬身听令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何漳身後突然有一名年輕將領邁步而出,揚聲說道︰「欽差大人,攻討榆林南路之事,大都是戰兵新軍負責,卑職以及卑職麾下的將士們只是打下手罷了,並未有任何疲憊,隨時都可以上陣殺敵!還請欽差大人準許卑職領兵前往甘肅隴南支援,卑職定會為欽差大人退敵建功!」

    這名青年將領相貌俊朗、氣質不凡,神色間滿是激昂之態,對待趙俊臣的態度看似恭敬,卻又隱藏著一絲戒備疏遠之意。

    這名青年將領,自然就是戚斌了!

    戚斌新軍與戰兵新軍一同攻討了榆林南路之後,戚斌就隨著何漳返回了花馬池營,何漳向趙俊臣稟報的時候,戚斌就站在何漳的身後。

    在此之前,趙俊臣也見到了戚斌,但他心中惱怒戚斌的屢次違背軍令,就一直沒有理會,只是假裝沒有看見。

    此時,見到戚斌表態之後,在場眾人皆是心中一驚,他們還以為戚斌會刻意保持低調,卻沒想到戚斌竟是主動站了出來。

    見到戚斌的請命,趙俊臣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

    戚斌的請命看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陣殺敵,但未嘗沒有趁機遠離趙俊臣控制之意。

    眼中冷意閃爍之余,趙俊臣的表情反倒是溫和了一些,就好似把戚斌視為心腹一般。

    趙俊臣說道︰「戚斌新軍與戰兵新軍皆是陝甘邊軍最精銳的軍隊,任務也是相同,關于隴南戰事的布置,我自有全盤考慮,戚斌新軍並不需要太快出動……戚將軍放心就好,上陣殺敵的事情並不會繞開你們,等到戰兵新軍奔赴戰場之際,你們也會一同行動……我這次讓戚斌新軍與戰兵新軍一同攻討榆林南路,也是為了加強兩軍的默契,為今後的戰事做準備。」

    听到趙俊臣的決定之後,戚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默默退到了何漳的身後,不再多說什麼了。

    與此同時,大堂內有幾位心思機敏的官員則紛紛是心中暗驚。

    趙俊臣的這一番話,看似只是尋常,但實際上卻是包含禍心!

    當著眾人的面前,趙俊臣竟是把戚斌的麾下新軍稱呼為「戚斌新軍」!

    在此之前,因為趙俊臣的潛移默化,所有人皆是將這支軍隊稱呼為「戚斌新軍」,卻只是私下里的稱呼罷了,但如今乃是公開場合,花馬池營的文武官員皆是在列,趙俊臣依然是以「戚斌新軍」相稱呼,這問題可就大了!

    自古以來,不論是「岳家軍」、「楊家將」、以及戚斌的先祖戚少保所組建的「戚家軍」,這些軍隊皆是以領兵將領的姓名為稱號,並且是深深烙下了領兵將領的印記,這樣的軍隊自然會遭到朝廷的忌憚打壓,哪怕這些軍隊再是如何功勛卓著、威名遠揚,最終的結局也大都是無法善終!

    如今,趙俊臣稱呼戚斌的麾下新軍為「戚斌新軍」,豈不是把這支軍隊與從前的岳家軍、楊家軍、戚家軍相提並論?這樣的稱呼一旦是傳到了德慶皇帝的耳中,德慶皇帝又會是怎樣的想法?

    戚斌只是善于領兵罷了,並不精通政治,也沒有察覺到了趙俊臣的包含禍心,竟是默認了「戚斌新軍」的稱呼,直接跳入了趙俊臣的陷阱之中!

    陝西學政鄭家棟卻是不忍心戚斌就這樣落入陷阱之中,猶豫了一下之後,就打算開口為戚斌解圍!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位總督府幕僚跌跌撞撞的跑入大堂之內,表情間滿是惶恐,就好似天塌了一般。

    跑進大堂內之後,這名幕僚竟是完全顧不得禮節周全,直接跪在趙俊臣面前,驚慌失措的說道︰「欽差大人!大、大事不好了!」

    見到這名幕僚的表現,所有人皆是心中一驚!

    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他如此失態?

    難道,是隴南戰事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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