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魔武士 作者:藍晶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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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2012-8-26 03:51:4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 246387
本帖最後由 solove 於 2012-9-6 17:48 編輯

書名:魔武士

作者:藍晶

作者簡介: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奇幻文學的,印象中最早接觸這類作品,幾乎同認識電腦一個時期,當初,對於奇幻作品的認識也和對電腦的認識一樣,左右來回就會那麼幾個命令——dir,cd,rd,format.....那時奇幻作品也相當少,幾乎全是國外的作品。

曾幾何時,黃易的奇幻之風,如同當年金庸先生的武俠風一般,在認識漢字的人群間流行開來,對於這種風格特異的文學作品,當時的我可是喜愛萬分。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本事寫作,但總要對那些作品指手劃腳評論一番,那時,正好是我開始學習編程的時期,抄抄現成的函數,改改現有的軟體,毫無章法,水平極差。

隨著看的作品越來越多了,見識和膽量也漸漸增加,耐不住寂寞的我也開始動筆寫東西,不過那時寫的作品正如當時我編的程式一般,看起來相當漂亮,技巧相當成熟,但是整體結構一塌糊塗。

也許是因為年齡又長了幾歲,也許是因為經歷了更多東西,現在的我已經知道,整體的價值要遠遠高過任何一部分的精彩片斷,動手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相反的,坐下來深思熟慮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其他作品:小人物、魔法學徒、魔眼、暗行者

內容簡介:

             嶙峋的山峰挺立在奧爾麥平原之上,遠處一座繁華的城市座落在那裡,
             城外九條大道交錯縱橫,蜿蜒綿延消失在天邊盡頭。
         大片的田野,綠油油的吐露著嫩芽,道路兩旁栽種著整整齊齊的行道樹,
             更遠處那綿延起伏的山丘之間,若隱若現得露出紅瓦青磚,
             那是一棟棟精緻的小別墅。
         在壁立的山嶺之間,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孤獨得站立在峰脊之間。
         這個人看上去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但是他的目光卻顯得那樣蒼老,
             那是淡漠了一切的眼神。
         他看著眼前的大地。
         除了那壁立的山峰,和綿延的丘陵,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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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04
本帖最後由 solove 於 2012-8-26 04:20 編輯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一章 滄海桑田



嶙峋的山峰挺立在奧爾麥平原之上,遠處一座繁華的城市座落在那裡,城外九條大道交錯縱橫,蜿蜒綿延消失在天
邊盡頭。

大片的田野,綠油油的吐露著嫩芽,道路兩旁栽種著整整齊齊的行道樹,更遠處那綿延起伏的山丘之間,若隱若現
得露出紅瓦青磚,那是一棟棟精緻的小別墅。

在壁立的山嶺之間,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孤獨得站立在峰脊之間。

這個人看上去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但是他的目光卻顯得那樣蒼老,那是淡漠了一切的眼神。

他看著眼前的大地。

除了那壁立的山峰,和綿延的丘陵,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那茫茫的大森林,現在已經被砍伐殆盡,森林那肥沃的土地變成了農田。

那條穿過城市的小河,現在也已經蹤跡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寬廣的大道。

在他的記憶裡這裡原本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鎮,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繁華的都市。

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系密特甚至已經忘記了他上一次來這裡時,這裡是什麼模樣的了。

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對於擁有漫長的生命的他來說,時間已經快變得毫無意義了。

站在這裡,眺望遠方,系密特好像又回到了那遙遠的年代。

623年初春,對於系密特是一個特殊的永遠忘記不了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對世事一無所知的少年。

在奧爾麥鄉間的別墅之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時至今日,系密特仍舊清楚得記得改變他命運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

623年的初春,天氣特別寒冷,人們還裹著厚厚的裘皮不肯脫去。

丹摩爾西部的小鎮奧爾麥郊外是連綿不斷的莽莽大森林。

森林距離小鎮只有三百多米。

一條小河正蜿蜒通過小鎮,它給小鎮帶來了清涼的飲用水。

在小鎮下游,座落著十幾座伐木作坊。

作坊旁邊的空地上堆著粗大的剛剛砍伐下來的原木。

木材是奧爾麥最大宗的買賣。每年春夏季節總有很多商人到這裡來購買大批的木料,因為有這條小河,木材運輸才
顯得方便而又便宜。

最初定居在這裡的人,只有這些伐木工人,那時候奧爾麥僅僅是一個由幾十個除了斧頭什麼都沒有的苦力漢搭建起來的一個林中營地。

隨著原木從那條小河源源不斷得運往各地,越來越多的人遷移到了這裡,他們有的只是帶著斧頭孤身一人而來的,也有的帶著妻兒老小,全家搬到這裡。

奧爾麥漸漸繁榮起來。

遷移到這裡的人們有得最終離開了這個地方,但是更多的人定居在了這裡。

營地變成了村莊,最終成為了一個三四千人的小鎮。

如果再加上每年春季和夏季到這裡來找工作的伐木工人和購買木材的商人的話。

幾乎有半年時間,奧爾麥和那些稍具規模的小城市沒有什麼兩樣。

既然需要養活數千人口,奧爾麥周圍自然必須有大塊的農田。

靠小鎮西面的那丘陵綿延之處的樹木,早已經在最初的一個世紀中被砍伐乾淨了,將樹根挖掘出來之後,那塊土地成為了最為肥沃的農田。

不過那塊農田並不是屬於奧爾麥的伐木工人所有的。

那塊農田屬於領主大人。

奧爾麥原本沒有什麼領主,自從這裡被開闢成一個小鎮之後,國王陛下將這塊土地封奉給了一位叫漢摩的伯爵。

對於國王陛下的旨意,奧爾麥人頗有怨言。

奧爾麥周圍從來沒有盜匪出沒,而且鎮上有的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也不怕野獸的侵襲,根本就用不著什麼領主來保護他們。

對於這些伐木工人來說,領主無疑是一個什麼事情都不作的吸血鬼。

讓伐木工人們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這位漢摩伯爵比起丹摩爾的其他那些貴族來說,算是相當和善,並且通情達理的了。

除了替國王陛下收稅之外,這位領主大人唯一一件令人不滿的命令便是,不允許伐木工人們在森林裡面打獵。

因為這位領主大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打獵愛好者。

每天大部分時間,他都花費在打獵這種遊戲之中。

眾伐木工人們很懷疑,國王陛下將這個傢伙派到奧爾麥來,是不是正是因為這個傢伙喜歡打獵。

要不然,沒有哪個貴族會願意跑到這個窮荒僻壤來擔任一個小鎮的領主,這裡每年的出產剛剛能夠養活這裡的人,能夠收到的稅金也極為有限。

除了滿山遍野的鳥獸之外,很難想像有什麼東西能夠吸引住那些貴族。

不過,伐木工人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領主大人確實有些手段。

自從他來了之後,木材的價格上漲了很多,因為這位領主大人不允許人們低價出售木材,有的時候甚至自己出錢將所有的木材買下來。

雖然木材的價格一漲再漲,但是來這裡購買木料的商人們反而越來越多,每年春天,這座小鎮總是人滿為患,房租甚至比那些中心城市更加高昂。

隨著眾多商人們的到來,這裡更趨繁華。

旅店,餐館漸漸在這個荒蠻之地出現,並且數量越來越多。

而領主大人的癖好,也使得這裡漸漸成為了聞名丹摩爾的打獵聖地。

越來越多的貴族們在這裡修建了別墅。

有些貴族和那些商人一樣,只是到了打獵季節才來這裡,不過也有貴族長年逗留在奧爾麥。

他們為這個偏遠的小鎮帶來了繁榮。

出售奢侈品的商店,使得這個小鎮比那些中型城市更來得風光。

現在奧爾麥的伐木工人到了別的地方,總是自豪得宣稱,他們的小鎮是連貴族老爺們也流連忘返的好地方。

當然貴族們不可能和伐木工人一樣住在鎮上,雖然鎮上原本有兩座頗為豪華的貴族府邸,但是那裡從來沒有人居住。

貴族們都喜歡住在郊外,因為那裡風景迷人,再加上方便打獵。

在奧爾麥遠郊的一處風景極其秀麗的連綿山丘之上,座落著一幢幢別墅。

由於奧爾麥周圍雖然有眾多山嶺,但是那些構成嶙峋壁立山峰的岩石,並不是用於建築的好材料。

那些石料不但疏鬆而且質地凌亂,顏色更是難看之極,就連奧爾麥鎮上的伐木工人對於這些石料都一點興趣都沒有。

因此這些別墅和奧爾麥的所有建築物一樣,全部是由木頭建造而成的。

棕紅色的上好杉木搭成了別墅的框架,這些堅硬無比的木料,使用幾個世紀,都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白柏木是牆壁和隔板的主要材料。

因為它的色澤清新,更因為它禁得起風吹雨打,而不容易變色。

質地最佳的紫檀木則是窗戶欄杆的主要製作材料,也是室內傢俱所選用的原料。

地板是柚木鋪成的。

和丹摩爾的其他任何一幢別墅比起來,這些別墅絕不遜色。

在別墅四周是一大片平坦整齊的草坪。

在一個比較高而又顯得空曠的山丘之上,放置著一個個精緻的木台幾,每一個台幾四周擺放上四五張座椅。

為了防雨和遮陽,四周還聳立著十幾根三米多高的木桿。

現在木桿之上便頂著一張極為寬大的油綢。

陽光透過油綢便不再顯得那樣強烈。

初春季節仍舊有一絲寒冷,因此椅子上坐著的那些女人的身上還是披著厚厚的華貴的皮裘。

在中間的台几上放著五個銀盤,銀盤之上擺放著各色精緻的點心。

那盤布丁顯然很符合聚攏在一起的人們的胃口,因此已經所剩無幾了。

鬆糕好像一點都沒有動過,仍舊整整齊齊得疊放在那裡。

台幾上還放著兩個容量大約一品脫的銀壺,裡面盛放著的是濃郁新鮮的牛奶和味道香醇的葡萄酒。

洗乾淨的杯子,整整齊齊得排放在那裡等候著人們取用。

旁邊站著的那位男僕時不時得拿起一隻杯子用手中的白色絲綢手帕擦抹乾淨。

五位夫人聚攏在一起,正津津有味得聊著天。

一個年輕的男子和另外一個顯然比他年長的女人在那裡輕聲嬉笑著。

「我們的丈夫,什麼時候才能夠帶著野味回來,我可不希望下午一點鐘開始才進行食物的烹調」一個清秀的年輕女子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顯然是在估算現在已經幾點鐘了。

「這可沒有准,這些男人一旦沉溺於這種事情,恐怕早就忘記時間了。」身邊的一位稍微有些年長的嬌小貴婦人說道。

「嗨,他們真是豈有此理,連小墨菲都帶了一起去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弟成為一個整天在森林裡面轉悠的人,他得到古裡爾可夫去上那裡的教會學校,今後他還要繼承父親的爵位呢,他可沒有那麼清閒。」那個清秀女子埋怨得說道。

「好了好了,讓你的弟弟在去教會學校之前,好好得度過一個春夏吧,聽說那些教會學校的修士們可嚴厲了,小墨菲今後的日子肯定是相當枯燥的。」另一個同樣長得極為清秀的女子勸解道。

「是啊,除了小墨菲之外,還有一個小系密特呢,系密特也才只有十四歲,並不比墨菲大多少。」另一邊坐著的那個瘦長個子貴婦人說道。

「墨菲怎麼可以和系密特相提並論,系密特是幼子,他用不著擔負任何家族責任,到教會學校去上學,頂多是為了增長一些學識,將來好找一個不錯的官職,或者成為某個侯爵、公爵的私人秘書,如果他能夠同教會拉上關係,也許可以成為高級神職人員,那倒是前途似錦。」那個清秀的年輕女子有些不滿得爭辯道。

「玲娣,你打算讓小系密特在這裡住到多大?對他的將來有什麼打算嗎?」一個稍微有些肥胖的貴婦人問道。

那個被問的清秀女子低著頭想了一想說道:「系密特的哥哥,已經為他安排好了一切,等到過了明年之後,系密特就要離開這裡到京城去,在成年之前,他將住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家裡,接受上流社會的薰陶,格琳絲侯爵夫人認識很多學識廣博的學者,系密特將能夠從他們那裡學到很多東西。」

「格琳絲侯爵夫人,喔,塔特尼斯伯爵確實為他的幼弟,設想得頗為周到。」那位雍容的貴婦人點了點頭說道。

「格琳絲侯爵夫人是誰?」那個瘦長貴婦人問道。

「一位頗為富有的寡婦,她的前任丈夫是長老院主席,赫赫有名的裡奧貝拉侯爵,侯爵死後,他的家族為了讓這位侯爵夫人交出侯爵爵位的繼承權,默認這位侯爵夫人擁有侯爵在世時候的所有私人財產,各位應該聽說過,這位侯爵大人是一位高明的經濟學家,更是一位運氣極佳的投資者,他的私有財產甚至讓國王陛下都大為動心。那位夫人同樣也是一位傑出的經濟學家,她以對於她來說,沒有多少用處的侯爵爵位換來了前夫名下龐大的財產,又用這筆財產取悅於宮廷,獲得了侯爵夫人的稱號,她什麼東西都沒有失去,還因此而聞名於整個上流交際圈。」旁邊那個唯一的男士插嘴說道,顯然對於這位夫人他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

「確實設想周到,一個富有的寡婦,而且在長老院擁有相當影響,塔特尼斯伯爵倒是很會打算,不過,他怎麼敢肯定那位富有的寡婦會看得上小系密特呢?」那位嬌小的夫人問道。

「親愛的米麗,格琳絲侯爵夫人既然曾經和那樣一位高明的經濟學家生活過如此長的一段日子,她自然也學會了一些經營之道,與其將一切投資在一個相當冒險的產業之上,還不如,從頭經營自己能夠完全控制得住的產業,能夠從丈夫的家族手中奪取龐大的遺產,這位侯爵夫人想必也是個極為高明的人物,她應該很清楚怎樣保護自己的財富,而又能夠享受到美滿的生活,一個完全能夠控制在手中的丈夫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那位清秀的女士說道。

「簡妮,對於這些事情,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位雍容的貴婦人說道。

「小墨菲還有一個還在繈褓之中的弟弟,如果能夠為他同樣找到一位富有的寡婦,那倒是很不錯的一件事情,但是想要找到格琳絲侯爵夫人這樣富有而又充滿智慧的寡婦,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現在大多數富有的寡婦,不是沉溺於情人們的花言巧語,就是太珍惜自己的自由,而打算等到年老色衰再也找不到情人的時候,才改變自己的生活,但是我家的小鮑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為了財產而去娶一個老太婆啊,即便再有錢,對於家族的名聲也不好聽,只要我的哥哥還沒有發瘋,他是不會讓兒子這麼幹的。」簡妮撇了撇嘴巴。

聽到她剛才這一番話,旁邊那對親親熱熱的男女顯然有些不自然起來。

那個雍容的貴婦人拉了拉那位有些輕狂的清秀小婦人。

「對了,丈夫們什麼時候才能夠帶著獵物回來啊,我有些餓了。」那位瘦長夫人將話題轉移到一開始的題目上面。

「不知道,現在的獵物越來越少,上個星期領主大人連一隻野兔都沒有打到。」簡妮說道。

「今年的初春太寒冷了,動物們還沒有從冬眠中醒來,獵物自然就少了。」那個男士解釋道。

「而且,今天他們還帶著墨菲和系密特,要照顧他們倆,恐怕行動不太方便。」雍容貴婦說道。

「系密特是個極為出色的獵手。」那個瘦長夫人說道。

「是的,他從我們的丈夫那裡學到了不少打獵的技巧。」那個嬌小玲瓏的貴婦人說道。

……

在密林深處,陽光穿透茂密的樹冠,吝嗇得撒下一兩點陽光。

密林之中光線暗淡,而且道路崎嶇不平,到處是露出地面的樹根,和大塊的岩石。

這裡是莽莽的森林的邊緣,但是那些生長了數百年的樹木對於穿梭在其中的那些人類來說,仍舊顯得那樣不起眼。

密林之中並不存在真正的道路,那些稍微平坦一點,能夠通過行人的地方,自然成為了天然的道路。

但是在幽暗的森林裡面,想要找到這種地方仍舊是極為困難的,幸好這些獵人們身邊帶著引領他們通行的獵狗。

穿行在森林之中的總共有十來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帶著鹿皮翻邊大簷帽身上穿著棕色獵裝,手中拄著枴杖的老頭。

在他身後跟著的顯然是他的僕人,那是個腰板硬朗的中年漢子,身上不但背著主人的弓弩,箭支,還有兩個銀質的大水壺。

這位僕人手中更牽著四隻碩大的獵狗,毛色棕黃,背脊上有一條長長的黑色條紋。

在這幽暗的森林裡面,獵狗的眼睛裡面放射著陣陣碧綠的光芒。

除了這位老者之外,身後那些人中還有六位顯然同樣是身份高貴的貴族。

其中有兩位稍微上了一點年紀,其他那些正處於壯年,其中一位年齡顯然比其他人稍微小一點,因此他自己背著弩箭。

一行人中最顯眼的是兩個少年,一個十四五歲大小,另一個頂多只有十一歲。

那個大的手中帶著厚厚的皮質手套,牽著獵狗在岩石和樹木之間跳來跳去。

小的那個被一位僕人抱在手中。

那些貴族們身上全都穿著獵裝,上了年紀的老人因為出汗的原因,獵裝是用厚棉布製作的。

年輕人和那兩個少年身上穿著挺刮的皮質獵裝。

那些僕人們則穿著厚厚的亞麻布製成的貼身短襖,身上零零碎碎得帶著很多東西。

弓弩,箭失,枴杖,水壺,雨傘,氈毯,甚至還有折疊凳子。

跟隨主人打獵這麼久,那些僕人們早已經習慣於這些東西攜帶的方法了。

弓弩和箭失以及枴杖必須拿在手中,以方便老爺們隨時取用。

水壺只能夠掛在身體兩側,如果轉到屁股後面去了的話,最好乘老爺沒有看見的時候挪回來。

和老爺的距離必須要不遠不近,不能夠妨礙到老爺行動,還得防備著老爺跌倒在地,那時候便得能夠上前扶住主人的身體。

作為一個稱職的僕人,所有這一切都是必須注意的。

而一個出色的僕人更需要擁有其他的本事,如果能夠成為老爺們打獵之中離不開的好幫手,那麼他便算是飛黃騰達了。

「普拉拉」空中響起一片撲扇翅膀的聲音。

那些貴族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從身邊的僕人手中接過弓弩。

這時候使用輕弩的那些人便大大得佔有了優勢。

迅速得將弩箭拉開,扣上箭失,稍微瞄準一下便將弩箭發射了出去。

第一發弩箭射出之後,立刻再次上弦,準備發射第二箭。

不過這一次,他們就用不著再那樣匆匆忙忙了。

第一箭需要快速射出,但是第二箭就必須好好瞄準,這是多年打獵所獲得的經驗。

這個時候,那些使用重弩的人,也已經扣上了箭失,這些極具殺傷力的武器,可以輕而易舉得射殺任何一種動物,甚至連大象在它們面前也同樣難以倖免於難。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得盯著那幽暗的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樹冠。

只要一旦有了動靜,底下那一排蓄勢待發的弩箭,必然如同雨點一樣傾瀉出去,只不過這些鋼質的致命的銳利雨點並不是從天上掉落下來,而是來自地面。

獵人們耐心得等待著,樹冠之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沒有人敢肯定剛才那幾支箭失,是否已經射中了那只在密林之中飛翔的不幸的大鳥。

那幾支箭失也許釘在了哪一根樹杈上面,也許被茂密的枝葉引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獵人們等待著那隻大鳥再一次發出聲響。

如果那隻大鳥一動不動的話,他們可沒有任何辦法。

所有的人都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在樹下等待了整整半個小時,也沒有發現一點動靜,那時候,他們只能無奈得離開這裡去找尋下一個目標。

所有的人都耐心得守護在那裡,連那個要人抱在手裡的少年也張著一張輕軟的小弩,仰著臉瞄準樹冠之上。

樹林裡面一片寂靜。突然之間,又是一陣撲扇翅膀的響聲。

這下子每一個人都看清楚那搖倚顫動著的樹枝,底下守護著的都是一些老練的獵手,從那晃動著的模糊的黑影之中,他們可以肯定,那是一隻剛剛從南方返回到這裡的灰鷺。

箭失向那只不幸的灰鷺飛射而去。

那些重型弩箭終於發揮了作用,空中響起一連串樹枝折斷的劈啪聲。

斷落的枝杈樹葉深深從空中飄落下來,其中甚至有一根手臂粗細的粗壯樹杈,帶著滿樹的枝葉垂落下來。

樹杈在空中掛了一下,正當眾人以為,它被其他樹木的枝杈掛住再也掉不下來的時候。

那根粗壯的樹枝帶著一大片斷枝落葉掉到地上。

獵手們紛紛躲避,他們低下頭,微微蒙住眼睛,免得讓灰塵掉落進去。

那個早已經收拾妥當的瘦小僕人,迅速得爬上高高的大樹,他是專門幹這種危險的工作的僕人。

所有的僕人中只有他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東西,但是等到老爺們射擊之後,他就必須快速得爬上大樹抑或是跳進河流,有的時候甚至要鑽進山洞,將死了的獵物拖出來。

這個工作是相當危險的,因為樹上可能隱藏著凶殘的豹子,水裡也有可能有水蛇,山洞更是最為危險的地方,裡面可能有任何東西--沒有人願意碰到的東西,諸如成群的毒蛇,獾和狗熊。

只見那個僕人三下兩下便爬到樹頂,他用腳蹬踩著粗壯結實的樹枝,雙臂在滿是樹葉和枝杈的樹冠之中撥弄著、搜索著。

當他從樹上下來時,只見在他手中拎著一隻個頭不算小的鷺鷥。

這只鷺鷥早已經死了,它那剛剛換過的深灰色的羽毛之上全是血跡。

這些血跡弄得那個僕人也是滿手鮮血。

三支弩箭穿透了鷺鷥的身體,除此之外腹部和背脊之上還有一個很大的窟窿,顯然那只命中的弩箭在穿透這支可憐的鷺鷥的身體之後,仍舊有力量飛射出去,現在想必已經不知道掉落到哪裡去了。

「很肥的一隻鷺鷥,這可是一種相當不錯的野味啊。」那位老者說道:「圖博,文思頓,查理,這支鷺鷥身上的箭失是你們射出的,還有一個重弩留下的痕跡。」

老者掃視了一眼說道:「那肯定是小系密特射中的,系密特你真是了不起。」

系密特聳了聳肩膀,他知道漢摩伯爵是將他當作小孩子哄著高興。

除了自己之外,羅維爾子爵,同樣使用使用重型弩,很有可能是他射中這支鷺鷥的。

讓各位老爺欣賞過他們的戰利品之後,僕人們將鷺鷥裝進了袋囊。

那個年齡最小的少年順手從鷺鷥身上拔下幾根相當挺刮的翎毛,玩弄起來。

獵手們繼續前進,一隻小小的鷺鷥可不能夠滿足他們的熱情。

……

當太陽升到頭頂上,並且開始有些向西方墜落的時候,那些獵手們才從茂密的森林裡面鑽了出來。

這一次,他們絕對稱得上是滿載而歸。

兩個僕人的獵物口袋被塞得滿滿的。

那些夫人們站起身來迎接著自己的丈夫的歸來。

剛才在夫人們身邊伺候著的僕人們,開始燒起炭火,準備木盆和清水。

一旦老爺吩咐下來,他們就用不著因為這些準備工作而耽誤時間。

老爺們可以耽擱時間,可以讓夫人們久等,他們可沒有這樣的特權。

「喔,親愛的,你們的收穫相當豐富啊。」那位雍容的貴婦人走到為首的那位老者跟前說道。

「今天運氣不錯,再加上我們人多,沒有漏掉一頭獵物。」老者樂呵呵得說道,一談到打獵的成果,他連剛才那絲疲憊都完全忘記了。

夫人們鉤著自己丈夫的手臂,回到山坡之上。

僕人們早已經從別墅裡面抬來了一張白色長桌。

那些滿載而歸的獵手們和他們的妻子,成雙成對得在長桌兩旁坐了下來。

至於那些孤家寡人只能夠訕訕得坐在末尾的地方。

這種非正式的聚會,並不是以爵位高低來排列座次的。

獵物被放在了長桌之上,雖然女士們對於鮮血和屍體天生便有一種抗拒的感覺。

但是既然自己的丈夫是癡迷於打獵的人,她們無論如何都要學會忍受並且裝作能夠欣賞這一切。

漢摩伯爵顯然興致頗高,他指著每一件獵物,高興得描述著剛才狩獵的情景。

這一次的收穫確實豐足,那些來自南方的鷺鷥實在是沒有算好遷徙的日子,它們注定成為今天餐桌上面的主菜。

而三支剛剛度過嚴寒的冬季,顯得有些瘦弱的野兔,肯定能夠滿足那些喜歡結實的肉食的老饕。

一隻長著長長的犄角,渾身漆黑長毛的森林原羊,是所有獵物中個頭最大的,它將是晚餐時的主角,僕人們早已經去準備烤這種大動物的大叉和烤架了。

除了這些美味可口的動物之外,還有一隻雖然價值要高得多,但是沒有什麼人打算去吃它的動物。

那是一頭花斑山貓,那已然成熟的外表證明這是一頭成年山貓,將近有一米多長,個頭甚至比大多數獵狗更大。

「這是我們的小英雄,系密特的傑作,玲娣,你沒有看見系密特的反應有多麼迅速,當獵狗剛剛發出吼叫,系密特就找到了這支山貓,這個靈活的小東西當時正趴在一棵樹上,不知道是剛剛睡醒,還是正打算襲擊樹上的鳥窩。系密特只發射了一箭,便準確得命中了這支山貓。這可是今天最大的收穫。」老頭高興得說道,連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充滿著笑意。

聽到漢摩伯爵的誇獎,系密特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但是他的姑姑顯然並不是這樣認為的,那位溫柔而又清秀的女士,皺起了眉頭急切得說道:「系密特,你怎麼能夠作這樣危險的事情呢?這是一隻山貓,兇猛而又可怕的猛獸,而且這種動物極為記仇,它們的攻擊是致命的。如果,你不保證,以後不再招惹那些猛獸的話,我以後就不准你再去打獵。」

「親愛的,這又何必呢?系密特是相當棒的獵手,他能夠應付一隻山貓,而且這種動物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兇猛,它們甚至比貓更加膽小。」系密特的姑夫在一邊勸解道。

不過他的話,換來了妻子狠狠的一瞪。

這位有些懼內的丈夫立刻軟了下去,顯然他想起膽小並不代表沒有危險,這可是他經常親身經歷的事情。

「好了,玲娣,放過系密特吧,你知道系密特多麼喜歡打獵,而且,他絕對不會一個人到森林裡面去的,有我們這些老獵手在,你用不著害怕,系密特受到傷害。」老者連忙也勸解起來,相處了這麼久他當然很清楚深藏在玲娣胸中的那塊心病。

「我只是希望系密特不要作那些冒險的事情,他的性格就像我那可憐的哥哥,我的哥哥就是因為太喜歡冒險才會因此而喪生的,如果系密特的性格和他的哥哥一樣,懂得小心謹慎的話,我就放心了。」一提到那個死去的哥哥,夫人那清秀的容貌之上便增添了一絲哀傷和憂愁。

「好了好了,不要再悲傷了,小系密特會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的,他不會去作那些冒險的事情的。」作為丈夫,博羅伯爵不停得安慰著自己的妻子,並且他一個勁得朝著系密特使眼色。

「親愛的姑姑,我保證絕對不再冒險,不再讓你們擔心了。」系密特很清楚現在應該說些什麼,這種保證他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保證過多少遍了。

其中一小半保證的對象是姑姑,她甚至禁止自己爬樹。

而另外一半是向母親大人保證的,那是在父親後的一年之中,後來,他便住在姑姑家裡面了。

聽到系密特的回答,那位悲傷的夫人才感到好受些,她並不想煞風景,破壞這次聚會的氣氛。

「哈里恩,哈里恩。」那位老者高聲呼喝著自己的僕人。

只見那個中年漢子飛快得從遠處跑了過來。

「將這幾支鷺鷥拿下去,兩支燒烤,一隻用燉的,另外一隻醃製起來,就像上一次你醃製的大雁一樣,這裡有好幾位很喜歡那個味道。這支山羊,你也一起處理一下,晚上我想舉辦一個燒烤晚會,你核算一下,除了這裡的各位,還能夠請幾個人?」老者問道。

那個中年漢子掃視了一番,又看了看那只山羊,輕聲說道:「老爺,夫人們胃口小,老爺您也吃得不多,墨菲少爺的胃量同樣可以忽略不計,以我看來,再請兩對客人沒有問題。晚上不可能只安排烤山羊,我再準備兩個沙拉,和臘腸,您就是請三對客人都能夠提供充足的食物。」

「不錯,不錯,你將文森伯爵夫妻,萊貝爾子爵和他的兒子或者女兒或者兩個一起,請來,食物按照最大餘量安排,吃不完的話,算你們的。」漢摩伯爵笑著說道。

「謝謝您,老爺,您真是慷慨大方。」那個中年漢子說著揮了揮手,吩咐其他僕從們將那些獵物拿了下去,雖然老爺沒有吩咐,不過,哈里恩很清楚那只山貓應該如何處置。

沒有人會喜歡山貓肉的,只要將皮子拔下來就可以了。

一邊等待著野味燒烤的到來,那些人一邊聚攏在一起聊天。

「漢摩伯爵,聽說最近幾天,在奧爾麥發現了魔族出沒的蹤跡,是不是這樣?」圖博問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我在這裡擔任領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重大事情,除了兩年前,奧爾麥河上來了一群扒木頭的強賊之外,這裡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危機,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現魔族的蹤跡,我已經徵調了離這裡最近的特賴維恩堡的騎士衛隊。」漢摩伯爵憂心忡忡得說道。

「已經有所發現了嗎?」一位男士問道。

「騎士衛隊搜索了附近的森林,但是什麼都沒有找到,沒有人比我們更加清楚,要在這莽莽的森林之中,找到一個行動迅速的生物,有多麼困難,現在只能夠寄希望於,那個魔族會去襲擊行人,只要它出現在奧爾麥,騎士們便可以將它徹底消滅。」領主大人平靜得說道,反正現在急也沒有什麼用處,如果能夠用平常心來對待這一切,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們會不會成為魔族襲擊的目標?」一位夫人擔憂得問道。

「現在是初春季節,而且天氣相當寒冷,那些魔族的血液溫度比我們人類要低得多,這些相對冷血的生物,並不喜歡寒冷的季節,這大大得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從魔族的行動看來,那只魔族出現在奧爾麥周圍的山區之中,看樣子它剛剛從沉睡中甦醒,還並不習慣於周圍的環境,我們這裡離它太遠,它不會冒著被凍僵的危險到這裡來的,但是等到天氣暖和之後,就難說了,不過我會增派援兵的,特賴維恩堡的重甲步兵正在趕往這裡的半路上。兩個星期之後便可以到達。聖堂還專門派出了兩位本領高強的武士。他們會對付魔族的。」

領主這番話讓眾人稍稍安定下心來。

「聖堂武士?是能武士?還是力武士?」系密特興奮得問道,雖然從傳說和小說中,他對於聖堂武士早已經極為熟悉了,他甚至能夠背誦得出丹摩爾王朝建立以來,所有著名的聖堂武士的姓名和他們的稱號。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是通過教會的『光之信使』傳遞來的消息,不過對付的既然是神出鬼沒的魔族,應該是各人攻擊力強大的力之武士吧。」老者說道,這完全只是他的猜測。

「我要是能夠成為聖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無比憧憬得說道。

這句話立刻讓他的姑姑,從椅子上面跳了起來,她皺緊眉頭,憤怒得瞪著系密特:「你已經發誓說不再進行任何冒險的事情,剛才所說的話,你這麼快便忘記了嗎?」

看見妻子發怒,那位姑夫大人自然也要幫腔一把:「是啊,系密特,在一個聖堂武士的背後,總是有著眾多犧牲者,他們是沒有被神靈選上的不幸者,成為聖堂武士的幾率頂多三分之一,我曾經親眼看到過,聖堂武士的挑選儀式,那次成功的儀式,是在犧牲了兩位優秀青年之後,才產生了一位新的聖堂,而那場失敗的儀式,留下的是六具屍體。更何況聖堂武士的血脈是世代傳承的,聖堂武士的妻子只能夠是聖堂武士的女兒,而聖堂武士本身也只能夠是聖堂武士的兒子,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並非聖堂武士血緣的聖堂武士出現,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女聖堂武士的產生。」

這位姑夫大人滔滔不絕得說話,並不是想要讓小系密特打消主意,因為在他看來,普通人成為聖堂武士,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聖堂根本就拒絕普通人嘗試成為聖堂武士,每年跑到他們那裡要求成為聖堂的份子不在少數。

但是他們全都遭到了拒絕。

這位姑夫大人說這番話是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讓她消氣熄火。

正因為如此,他一邊說一邊對著系密特擠眉弄眼。

系密特原本乖巧,看到姑姑發怒立刻低下頭來,好像小時候在母親膝前虔誠懺悔一般,向姑姑連聲道歉。

自從四歲懂事以來,系密特已經記不得自己倒底闖過多少禍了,以前有父親大人罩著,總能夠得到原諒,自從父親因為在一次冒險的旅程之中喪生之後,無論是母親大人還是姑姑,對於自己的行為總是百般約束,唯恐自己步父親大人的後塵,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早已經熟悉了一切有效的道歉方式,什麼裝可憐,發假誓,謀取同情,表現悔恨,甚至是扮糊塗,這些對於他來說,早已經熟能生巧,游刃有餘了。

系密斯的一番認錯讓他的姑姑心軟下來,至於那些圍觀的人只是覺得極為有趣,當然也沒有人想要戳破小系密斯的本質。

姑夫趁此時機,假意安慰了系密斯一番,自然將這件事情給糊弄過去了。

「領主大人,您看奧爾麥會不會出現不止一個魔族?」一位男士問道。

「這樣的例子並不多,除了古代的文獻中確實記載有幾次魔族大規模入侵,一般來說,魔族都是以單獨個體復活居多,這種可怕的生物和青蛙、蛇有些相似,當氣溫變得寒冷的時候,它們便會進入冬眠,不過和蛇比起來,它們冬眠的時間要長得多,往往以世紀來衡量。不過,只要有一個魔族甦醒,對於附近的人類來說,就是空前的大災難,除了聖堂武士和魔法師之外沒有人能夠對抗這些非人的危險生物。」領主說道。

「魔族長得什麼樣子的?您見過嗎?領主大人。」小墨菲用他那還略微帶有一點幼稚的語音問道。

「魔族?我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一頭魔族,不過書上記載,魔族渾身上下是靛藍顏色的,還帶有奇特的圓形斑紋……」

老者還沒有說完話,就被身邊站著的那個中年僕人打斷了話題。

只見那個僕人雙眼直愣愣得望著遠處,呆呆得含糊不清得說道:「光頭,發達的肌肉,粗壯的四肢。」

所有的人都感到這個僕人有些莫名其妙,那位領主正有心要發作,但是當他順著僕人的眼神向遠處望去,到了嘴邊的責罵立刻被吞嚥了回去。

「啊--」一個女人尖聲狂叫起來。

好像受到感染一樣,其他女人也紛紛尖聲呼叫。

丈夫們連忙緊緊摟住自己的妻子,向最近的一座別墅跑去。

漢摩伯爵還算鎮靜,他將驚慌失措的妻子拉到身邊,並且順手從中年僕人手中接過早已經扣上弦的弩箭。

他拉著妻子向別墅跑去。

在遠處樹林邊上,有一個靛藍色的雙足直立站立的可怕生物正向這裡眺望著。

雖然離開這麼遠,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清楚得看到那個靛藍色的生物的具體模樣,但是每一個人都好像深深得感受到一股濃重的危機臨近的感覺。

僕人們早已經退進了別墅裡面,他們甚至沒有將那幾支插在叉子上面燒烤著的鷺鷥,從火上取下來。

那個中年僕人是所有奴僕中最鎮靜的一個,他手中拎著主人平時不用的重型弓弩,拇指粗、尖端長滿利刺和倒鉤的箭失早已經被牢牢得扣在了弩槽之中。

其他那些僕人也一個個回過神來,他們紛紛去準備平日裡主人使用的武器。

「親愛的夫人,看來我猜測錯誤,初春的氣溫並不足以制約魔族的行動,你帶著夫人們到地窖裡面去。」漢摩伯爵向妻子吩咐道,說完他在妻子的臉頰上重重得親吻了一下。

那位伯爵夫人愣愣得看著自己的丈夫,那幅神情簡直是生離死別。

「瑪希姆,你快帶夫人們進入地窖,你守在地窖門口。」伯爵一把將妻子推開向另外一個僕人吩咐道。

雖然瑪希姆並不是漢摩伯爵的奴僕,但是此時此地,他也想不起咨詢自己主人的意見了,他領著那些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嚇過度的貴婦人們。

地窖在廚房的盡頭,裡面放滿了鹹肉和臘腸,因此氣味實在難聞,不過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

瑪希姆用蠟燭試探了一下地窖中的空氣。

蠟燭燃燒得很旺盛,地窖之中擁有足夠的空氣。

他這才小心翼翼得請那些夫人們進入。

「系密特,系密特在哪裡?」玲娣驚叫起來。

當她看到小墨菲跟著他的姐姐鑽進地窖之後,玲娣這才想起,系密特一直沒有跟在她的身邊。

瑪希姆雖然心底暗自抱怨,但是他只能勸告這位夫人進入地窖:「博羅伯爵夫人,請您進入地窖,安心等候,我立刻將系密特少爺找來。」

「玲娣,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有漢摩伯爵在,他是這裡最勇敢,最充滿智慧的人物,而且照我看來,他們今天的運氣很好,父神派遣使者跟隨在他們身邊,時刻保護著他們,要不然,他們在森林之中的時候,就遇見那個魔族了,那時候,他們毫無準備肯定沒有什麼活路。」那位瘦長身材的貴婦人勸解道。

眾人好說歹說總算將那位憂心忡忡的夫人勸進了地窖,沉重的橡木製作的門重重得關上了。

……

在別墅裡面,漢摩伯爵猶如一位真正的指揮官一般,吩咐著他邀請的客人們,以及他們的僕人,進行防禦。

幸好這裡所有的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優秀獵手。

對於使用弩箭和刺叉,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哈里恩,你立刻到城裡去調集騎士衛隊,要快。」老者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說道:「你騎我的馬去。」

那個中年奴僕看了看窗外,那個魔族仍舊待在原來的地方。

中年奴僕戰戰兢兢得拎著重弩小心翼翼得打開房門一溜煙得鑽了出去。

「特魯巴,你去準備馬車,帶幾個人去將馬車全部準備好。」

第二道命令讓身邊另外一個僕人魂不附體,這個奴僕顯然沒有那位中年僕人忠誠可靠,只見他一步一步往後退,顯然並不想執行命令。

看到那個奴僕怯懦的模樣,老者突然之間調轉弩箭,指著那個奴僕的胸口。

那個奴僕雙腳一軟坐倒在地上。

「快去準備馬車,要不然,我立刻以背叛主人的罪名宣判你死刑。你自己挑選是要死在弩箭之下,還是為自己搏一線生存的機會。」領主大人的語調深沉而又嚴厲。

「是--是--是,我--我立刻去辦。」那個奴僕面如土色從地上顫顫巍巍得爬了起來。

「別想自己逃走,要不然,我一定簽署通緝令將你追捕歸案,然後讓你在火刑柱上為背叛行為而受到懲罰,火刑柱就是為了給你這種人設置的。」

聽到領主大人神色具厲的話語,那個奴僕胡亂得挑選了幾個幫手,從廚房後面的側面悄悄得溜出了別墅。

「其他人都準備好武器,笛文伯爵,這是你的別墅,你有沒有足夠武裝我們所有這些人的武器?」領主大人問道。

「二樓的武器室裡面,還有七把弩,另外有三張弓,短柄獵叉大概有五六根,十幾隻梭標和一根獵野牛的長矛。」笛文伯爵如數家珍得說道。

「很不錯,請你吩咐僕人們將這些武器分發下去,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足夠數量的戰士,可惜哈里恩去求救兵了,他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射手。」

正當笛文伯爵領著幾個僕人向樓上走去的時候,瑪希姆從後面急急忙忙得跑了過來。

看到瑪希姆,領主大人不禁怒火中燒,他吼道:「我不是叫你守護在地窖門口嗎?為什麼你到這裡來。如果你認為那個工作過於悠閒的話,我可以派你去擔當誘餌,或者作為排頭兵,率先攻擊那個魔族。」

「領主大人,請您息怒。」瑪希姆誠惶誠恐得說道:「我並不是有意違背您的命令,只是--只是系密特少爺不見了。」

「喔,該死的,在這個時候給我們添亂,事情過去之後,他應該為了這次事情,而挨一頓板子,有的時候,孩子確實不能夠過於遷就。」老者喃喃自語道。

「系密特會不會還在外邊。」博羅伯爵湊到窗口仔細觀察著。

「他好像到樓上去了,我看到他上樓。」一個僕人說道。

「要我去找他嗎?」笛文伯爵問道。

「算了,沒有時間理會這個小子了,反正樓上也還算安全。」領主皺著眉頭說道:「更何況,那個魔族可能並不會進攻我們,看樣子它呆呆的,我一直沒有看到它動過。」

「也許初春的寒冷對於它仍舊有作用,這個讓我們虛驚一場的傢伙可能已經凍僵了。」另外一位男士說道。

「但願如此。」領主對此顯然並沒有多少信心。

當笛文男爵帶著武器裝備回到樓下,並且將它們分發給僕人們的時候,別墅外邊漸漸響起馬蹄和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

正當所有的人感到稍稍安心,因為馬車的到來便意味著他們能夠順利逃脫。

那個魔族突然間開始行動起來。

顯然那些馬車讓這個危險的生物以為,別墅中的人想要逃跑。

「佔據有利位置,左右兩邊的窗口前也站立兩個人,別讓那個魔族有躲避的死角。不要慌亂,更不要亂放弩箭,聽我的命令,等到那個魔族靠近之後再進行射擊。」領主下達著一連串的命令。

箭失紛紛扣上弩槽,別墅裡面一片寂靜,人們能夠聽到的只有心跳和嘎吱吱弓弦扣緊的聲音。

從窗口,一支支冷森森的箭失瞄準外面。

操縱這些勁弩的除了那些經驗豐富的貴族獵手之外,便是幾個平時跟著老爺們整天打獵的僕從。

在射手的身後,更多的僕人手握獵叉梭標守候在那裡。

不過他們只是擺擺樣子而已,萬一那個魔族衝破密集的弓弩闖進別墅,這些獵叉和梭標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那個魔族顯然並沒有預料到,它所面對的人類正用致命的弓弩瞄準著它。

雖然從遠古的記憶中,這個魔族知道人類的可怕,但是沒有親身體驗過人類的力量,它實在難以想像,這些四肢軟弱無力,行動緩慢,反應遲鈍的生物,有什麼難以對付的地方。

在此之前,它也曾經小心翼翼得試探這個種族的力量,那些在森林中將成片成片的樹木放倒的身形比較粗壯的人類,確實有一定的殺傷力,但是他們的行動實在太緩慢,根本無法和自己相提並論。

但是,那個魔族從來自古代的記憶中知道,人類是一種和它們完全不同的種族,這個種族之中擁有一些力量極為強大的個體。

不過從剛才那些人類進入那個用木材搭建的隱蔽體中的行動看來,他們並不是那些特別強大的個體。

那個魔族開始大膽得行動起來。

看到魔族迅速接近,漢摩伯爵嗓子眼裡面陣陣發癢,他好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雖然他剛才發號施令的樣子很是威猛。

但是他並不是真正的軍人,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來這裡擔任領主之前,在莫爾根堡兩年見習歲月的成果。

現在是他盡領主的職責的時候了。

漢摩極力想要讓自己鎮靜下來。

當那個魔族已經十分靠近別墅的時候,領主大人大喝一聲,率先扣動了扳機。

那個魔族並沒有想到會受到這種攻擊,他從來不曾真正見識過箭失。

出於本能,魔族不希望這些箭失擊中它的身體,它開始進行閃避。

用人類難以想像的速度和靈敏,那個魔族閃避過了大部分致命弩箭的射擊。

它那強壯有力的手抓又格擋開另外一些可怕的箭失。

實在躲閃不過的,那個魔族就用自己的手臂雙腳作為盾牌進行格擋。

雖然魔族的身體出乎人預料之外的強壯和堅硬,它們的表皮甚至比堅硬的木塊更加結實,牢固。

但是重型弩甚至連岩石都能夠射穿。

手臂和腿上的重傷,使得那個魔族驚訝於人類強大的殺傷力的同時,屋子裡面的人,同樣震驚於魔族恐怖的忍受力。

身上釘著五六支箭失,箭失完全穿透肉體的魔族居然仍舊能夠迅速而又敏捷得行動,這讓眾人無比震驚的同時,更增添了心中的恐懼。

第二波的射擊緊接而至,輕型弩箭幾乎連續不斷得進行發射,而重型弩箭則早已經成為攻擊的主力,每一次發射都能夠給那個魔族增添新的傷痕。

雖然拚命得進攻,但是人們心中的恐懼感一直在增加。

只見那個身上插滿箭支的魔族居然仍舊在頑強抵抗,它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減慢,所有這一切都讓別墅裡面的人們害怕不已。

那個魔族顯然意識到自己不可能闖入別墅,它反身向森林奔逃,在它的身後留下一長串血跡。

正當那個魔族快要接近森林邊緣的時候,突然之間從森林中闖出三十多匹坐騎。

那正是哈里恩從小鎮上調來的重裝騎士。

這些重裝騎士身上披著厚厚的閃亮的鎧甲。甚至連戰馬都包裹在釘著金屬甲片的棉袍之中。

重裝騎士同樣手握重型軍用弩,他們發射的箭失比漢摩伯爵他們手中的武器更加具有殺傷力。

那個魔族受到了致命的襲擊,它的手臂難以擋住來自側面的箭失。

當箭失刺穿魔族的胸膛的時候,魔族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嚎聲。

這淒慘的嚎叫,讓所有人明白,魔族原來同樣是知道疼痛的生物。

這種認知讓所有人變得勇敢起來。

那只受傷的魔族,顯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逃脫不了,它像是發了瘋一般衝向騎士們。

致命的弩箭數度穿透它的胸膛。

但是那只受傷的魔族猶如一隻敏捷而又迅速的豹子一般接近過來。

當那些騎士們發現他們離得這支瘋狂的魔族太近了的時候,死亡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

那個魔族化作了來自地獄的死神,將騎士們從馬上拉扯下來。

雖然,它的利抓並不能夠穿透,堅硬的鎧甲,但是魔族很快便發現,撕掉頭顱和四肢同樣能夠致命。

慘叫聲,此起彼伏,這一次是那些騎士們發出的。

更令騎士們感到恐懼的是,直接頂住那個魔族的身體發射出來的弩箭都不能夠使得這個可怕的怪物死亡。

這不死之身,令所有騎士喪失了勇氣。

地獄的景像在這人世間展現。

到處是鮮血和痛苦扭動著的軀體,那個魔族顯然還不能夠分辨坐騎和騎士的區別。

幾匹戰馬被拗斷肢體,和它們的主人一樣,在地上翻滾慘叫。

鮮血從傷口處噴灑一地。

……

結束這一切的,是一隻意外發射的弩箭。

沒有人知道這支弩箭來自何方,是誰人所射。

拇指粗的箭失穿透那個魔族的左耳從右面的顱骨穿透出來。

鮮血和腦漿噴湧而出。

那個魔族頹然倒地。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二章 逃難



靛藍色的皮膚上面佈滿了一圈圈的黑色花紋,那些花紋不知道是天生而成的,還是刺青,那花紋很有規則,或者一個獨立的圓圈之中交錯著幾條直線,或者是圓圈裡面套著其他圓圈。

在圓圈邊沿總是點綴著特殊的紋樣,所有這一切看上去都不像是天然的產物。

系密特自己也曾經獵殺過幾頭猞猁和山貓,別墅裡面更是掛滿了豹子和老虎的皮毛(那是姑夫的得意之作)。

但是沒有任何一種動物身上的花紋是和這個魔族一摸一樣的。

小系密特始終不能夠忘記,當他觸摸到那個死去的魔族的時候,他所感受到的竟然和撫摸自己的皮膚的感覺是一摸一樣的。

那滿地流淌的鮮血同樣分辨不出,是魔族留下的,還是那些犧牲的騎士們所留下的。

魔族那張靛藍色的臉,始終在系密特腦子裡面揮之不去。

除了顏色之外,它和人的面容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一定要說有不一樣的地方的話,那就是魔族生長著一嘴尖利的牙齒,就像是森林中的那些猛獸一般。

魔族也沒有任何毛髮,眉毛和眼睫毛全都不存在,而那個光頭更是一毛不長。

和森林中的生物一樣,魔族並不穿著衣物。

這讓系密特感到很不可思議,無論是書本上,還是傳說中,魔族都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但是,為什麼它們不和人類一樣,穿著衣物呢?

即便因為觀念的不同,沒有人類所具有的羞恥心或者道德感之類的東西。

御寒對於這些遠比人類害怕寒冷的生物,同樣也是有用的。

如果穿上一件衣物,這些魔族的活動範圍肯定更加遙遠。

如果再加上鎧甲和武器的話,這些生命力極為頑強的生物,沒有理由會被人類所打敗。

這個世界上到處充斥的,也絕對不會是人類,而是這種靛藍色的生物。

第一次看到魔族的巨大震撼,使得系密特的心靈久久不能得到平息。

那是一種多麼恐怖的生物。

怪不得它被稱作人類的最大夢魘之一。

遠處的山丘之上燒著篝火,那是對死去的騎士進行哀悼。

火光映襯著昏黃的天空,好像天地都因為這場慘烈的戰役而憂傷,哭泣。

奴僕們匆匆忙忙得正在準備行李,幾十輛馬車沿著大道整整齊齊得排列在那裡。

雖然魔族已經被殺死,危機已經過去,但是居住在這裡的大多數貴族,都打算離開這裡一段時間再說。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將會回到這裡,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可能從此之後再也不踏上這片土地。

除了那些忙忙碌碌的奴僕之外,四周還佈滿了到處走來走去的騎士。

他們是漢摩伯爵派來保護貴族們的。

雖然沒有發現第二個魔族在附近出沒,但是,恐慌早已經不脛而走。

這些騎士們更大的作用顯然是為了給住在這裡的人們,以心靈的安寧。

系密特向自家的別墅走去。

他出來的藉口是向漢摩伯爵告別。

回去之後,他還得接受長達一個月的禁足。

對於這個懲罰,系密特並不十分在意,因為旅行到姑夫的家鄉昆斯坦郡,至少需要一個月。

姑夫給予自己這個懲罰,更多的考慮是為了讓姑姑解氣。

雖然,小系密特自認,沒有作出什麼冒險的舉動,但是姑姑的憤怒是用不著任何理由的,因為對於冒險的認知,姑姑顯然和自己截然相反。

姑夫雖然在認知上面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之上,但是這個軟弱的傢伙,總是屈服於姑姑的權威,每一次都選擇了背叛自己。

在門廊前面,系密特看到姑姑和姑夫正和塞福利伯爵站在一起。

塞福利伯爵一家將是自己旅行中的同伴,他們要去往京城,因此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路途將結伴而行。

在塞福利伯爵身邊站著的是他那位年輕的妻子。

系密特並不很喜歡那位伯爵夫人,因為她說話有得時候,很尖酸刻薄。

只有姑姑能夠忍受這種人,系密特很清楚姑夫同樣對那位伯爵夫人有看法。

不過系密特很喜歡伯爵夫人的那位小弟弟。

墨菲是他在這裡最好的夥伴,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年齡比較接近。

平時小墨菲很聽從他的命令,這讓系密特很有自豪感。

系密特走上前去和每一個人都打了一聲招呼,現在他必須顯得斯文乖巧才行。

這是系密特早已經總結出來的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

「你們沒有按照漢摩伯爵的提議,用特殊的方法來矯正小系密特總是給人惹麻煩的習慣?」那位年輕而又清秀的伯爵夫人說道。

聽到她這麼一說,系密特更加不喜歡這位夫人了,不過他絕對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來,因為那將招致嚴厲的懲罰。

系密特低下頭,他很清楚這是現在最好的應付辦法。

讓他感到生氣的是,小墨菲在那裡朝著自己不懷好意得嘻嘻直笑,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一下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

「我和我妻子認為,在即將要進行長途旅行的時候,保持身體健康強壯是最重要的。」正如系密特想的那樣,姑夫為他解了圍。

「對了,你們已經收拾得怎麼樣了?」塞福利伯爵將話題引到這個眾人關心的話題上,顯然他希望這是一場愉快的旅行。

一個愉快的旅行就必須要有一個愉快的開頭。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反正到了秋季,如果沒有再發現魔族的蹤影的話,我們還會回來,因此很多東西就用不著帶走了,你們呢?」姑夫說道。

沒有等到丈夫接口,那位伯爵夫人搶先說道:「今年我們可能不會回到這裡來,因為我的父親打算秋季就將小墨菲送到古裡爾可夫去,他和我一樣不希望小墨菲,變成膽大妄為不服管教的孩子,小墨菲將在聖西羅修道院中接受兩年神職人員教育,雖然,小墨菲將來絕對不會成為牧師,但是,兩年的時候將會讓他一生受益無窮,您知道,很多大人物從小就是在教會學院和修道院中度過的,父親大人現在很後悔沒有早一點讓小墨菲接受正規教育。雖然,父親和我都很愛小墨菲,但是我們不可能對小墨菲的人生有任何有益的幫助。」

系密特聽著那位伯爵夫人滔滔不絕的話語,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瞪著原本正在嘲笑他的小墨菲。

而現在再也笑不出來的顯然是小墨菲本人。

在森林,在奧爾麥的生活確實快樂極了,他可不想到沒有自由的古裡爾可夫去。

「你和你父親真是考慮周到,那麼你們這次去京城想必不是為了久住。」姑姑問道。

「是的,教會無疑能夠將小墨菲教育成為充滿智慧和文化的學者,不過,只有這些也是不夠的,有些從教會學校出來的人雖然滿腦子學問,但是卻像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這一次到京城去就是為了讓墨菲增長見識,同時,也讓他接觸一些上流社會的和他身份、地位、年齡相當的朋友。」那位伯爵夫人說道。

正當眾人說得起勁的時候,突然之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又傳來一陣尖叫聲。

因為剛剛發生過那場可怕的事情,因此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崩得緊緊的。

這聲尖叫聲讓所有人膽戰心驚。

大家四下張望起來,想要找到發出尖叫的人。

突然之間又是一陣尖聲厲叫,然後就是人們盲目得騷動起來,有些人鑽進了屋子,有些人向馬車奔去,更有一些人打算跑進森林。

每一個慌亂失措的人都抬頭看著遠方,好像那裡有什麼恐怖的景像一般。

小系密特和他的一家什麼東西都看不見,因為房屋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跑到空地之上,向那引起眾人恐慌的方向眺望。

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現在系密特的眼前。

空中漂浮著九個巨大的橢圓狀的球體,這種突如其來的怪東西並不會引起人們的恐懼。

人們之所以慌亂不堪的原因是在這些圓球的底下吊掛著十幾個和那個被殺死的魔族一樣的靛藍色的可怕生物。

九個圓球中有七個還沒有靠近這裡,正在緩慢得漂浮過來。

但是另外兩個已經離得很近了。

其中一個在森林邊緣的地方停了下來。

魔族從半空之上往下跳。

落地之後,這些可怕的生物,向四面八方散開。

還沒有等系密特看清楚,這些魔族是怎樣進行殺戮的時候,他便感到有人拽著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得朝著馬車跑去。

系密特極力穩住自己的身體,拉著自己的是姑夫。

姑夫的另一支手抱住姑姑的腰。

姑姑雖然同樣在努力奔跑,但是沒有姑夫的扶持,恐怕她根本無法支撐住身體。

道路上面一片混亂,馬車擁擠在一起,每個人都想盡快離開這個殺戮場。

因為慘叫聲已經在他們身後響起。

那淒慘的嚎叫和絕望的呻吟,蓋過了驚惶失措的女人們的聲音。

突然一輛馬車向他們筆直駛了過來。

讓系密特感到欣慰的是,駕車的是姑夫家的奴僕領班。

「主人,快點上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這種忠誠的僕人高聲叫到。

姑夫二話沒說拉開車門將妻子塞了進去。

系密特一個縱身跳上車伕的位置。

姑夫原本想要拉他下來,但是看到系密特正從行李架上將平時使用的重型弓弩取下來,他下意識得點了點頭。

雖然白天的那場戰役早已經表明,重型弩箭對於那些生命力特別頑強的魔族並沒有什麼用處,但是至少有一件武器防身總是好的。

接過系密特遞下來的弓弩和箭失,博羅伯爵一把將系密特從馬車頂上抱了下來,扔進馬車裡面,他可不希望在這緊急關頭,給這個喜歡冒險的小傢伙,找到表現自我的機會。

那將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情。

「瓦克力,大道上面還能夠通行嗎?」姑夫焦急得詢問著情況問道。

「老爺,看來不行,只能夠冒險從山坡上繞過去了。」瓦克力回答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憂慮。

「那就只能冒一次險了,小心不要翻車。」博羅伯爵吩咐道。

馬車開始行駛起來,不過沿著山坡行駛,要冒著極大的翻車的風險,博羅伯爵指揮著妻子和小系密特靠向車廂的一邊,用來平衡明顯傾斜的車廂。

越來越多的馬車駛上斜坡,顯然大多數人都發現想要從大道上通行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車輛翻倒的聲音不絕於耳,混雜在那淒慘的慘叫聲中,更加令人感到心驚膽寒。

「主人,主人,不要扔下我。」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系密特靠近窗口一看,只見自己的貼身女僕雪娜正跟在馬車後面瘋狂得奔跑。

「是雪娜,我們可以停下來讓她上馬車嗎?」系密特問道。

「雪娜會沒事的。」姑夫安慰道,但是看他的神情,系密特知道這是違心之言。

系密特從窗口探出頭去,悲傷得看著漸漸跟不上馬車的雪娜。

看著雪娜倒在地上,臉上滿是企盼的神情。

雖然漸漸遠去,系密特再也看不清雪娜的身影,但是系密特能夠感受道,雪娜的怨恨和悲傷。

他曾經信誓旦旦得向雪娜保證過,永遠照顧她,愛護她。

現在他居然拋棄了她。

雖然這是不得已的情況,雖然他確實很無奈。

但是系密特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歉疚和痛苦。

博羅伯爵顯然從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事情。

也許系密特並不是像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年幼,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了。

畢竟他自己也曾經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也曾經有過和貼身女僕之間的美好回憶。

只不過,他和女僕之間的分手,是在他長大並且懂得什麼真正的愛情和對於愛情的承諾之後的事情。

因此,他的心中從來沒有過內疚。

但是,博羅伯爵很清楚系密特心中並不好受。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

博羅伯爵將所有心思都放在讓一家人從這場可怕的浩劫之中,逃出生命。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有一艘魔族的飛船緩緩得飄到眾人的頭頂上。

剛才在地面上看的時候,覺得這種龐然大物行動遲緩,但是等到它到了頭頂上的時候,才真正發現,魔族飛船的行進速度並不比馬車慢多少。

渾身靛藍色的魔族一個個從飛船上面跳落下來。

這些可怕的生物掉落到地面上,立刻引起了一陣恐慌。

幾輛馬車相互碰撞在一起,車輪飛了起來,滾到很遠的地方,車廂沿著斜坡翻滾著,最終變成碎片。

幸運得躲過了這場劫難的人們,再一次面臨著可怕的魔族的威脅。

這些靛藍色的生物,每一次揮動手臂就奪取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慘叫聲此起彼伏,在耳邊迴響。

特別是那擁擠成一團的馬車。

這些顯然已經是無望逃脫的人們,被關在猶如牢籠一般的馬車車廂之中,他們的心中想必充滿了對於死亡的恐懼和對於對於生存的絕望。

雖然並沒有感受到加注於肉體的痛苦,但是絕望和恐懼正在吞噬著他們的靈魂。

這些人在絕望中嚎叫,在恐懼中痛苦。

那是真正的地獄,因為被關在裡面的都是沒有希望沒有明天的人們。

只不過一個有生命,另外一個沒有生命,不過這一點點區別很快就要被徹底抹煞了。

因為他們已經徹底得落在了魔族的手中。

那些還有一絲希望的人們,駕著馬車飛快奔逃。

所有人都想盡快離開這個可怕的殺戮場。

那空中漂浮著的魔族飛船在地上投射下的巨大的陰影,對於慌亂逃跑的人們來說,無疑就是正在漸漸張開大門的地獄入口。

背後傳來的淒慘的哭聲和瘋狂的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使得那些逃跑的人們情不自禁得用手中的馬鞭瘋狂得抽打著拉車的馬匹。

但是速度的加快對於逃離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麼益處。

在系密特他們前面接二連三得有馬車因為速度太快以至於控制不住平衡而翻側。

「瓦克力,不要慌張,別趕得太快。」博羅伯爵吩咐道。

「明白了老爺。」瓦克力的聲音顯然有些顫抖,但是前面一連串的翻車使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就在瓦克力答話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又是一輛馬車顯然快要翻側過來。

馬車裡面一片驚呼之聲。

系密特感到身體猛地向前衝去,顯然為了避免和那輛馬車相撞,瓦克力緊急煞住了馬車。

只聽「哢嚓」一聲,前面的馬車左側前部的車輪飛了出去,緊跟著馬車一頭栽倒在山坡之上,車軸在鬆軟的草坪之上深深得犁出一條很寬的溝壑。

因為經受不住這劇烈的衝擊,那精巧而又脆弱的拖掛軸斷裂了,原本拉著馬車狂奔的那四匹駿馬,就像是脫韁野馬一般狂奔而去。

那個駕車的車伕被拋離出去很遠,落地的時候,系密特甚至好像能夠聽到骨頭折斷碎裂的聲音。

突然之間車門被打了開來,從破碎的馬車之中,一位膽戰心驚無助得哭喊著的女人艱難得爬了出來。

系密特認得她是伊爾維伯爵夫人。

讓系密特感到驚奇的是,姑夫一把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只見他扶起那位因為驚嚇和悲傷根本站不直身體的女士,迅速將她抱到車上,緊接著再一次跑到那輛傾側的馬車邊上。

系密特乘著姑姑正將伊爾維伯爵夫人拉上馬車,顧不上他的空檔,飛快得鑽出馬車來到姑夫身邊。

透過那破碎的窗架,系密特看到了淒慘的一幕。

伊爾維伯爵顯然是靠著傾側的那一邊坐的,他的半邊臉孔還算完整,另外半邊臉已經被完全撕去了面皮,血紅的肌肉混雜著泥土和一點點青草。

樣子實在恐怖。

在伊爾維伯爵的懷裡抱著他那剛剛五個月的寶寶。

小傢伙竟然奇跡般得存活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驚呆了還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經遭遇到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小傢伙竟然沒有哭號。

博羅伯爵一把將小寶寶抱到懷裡,然後轉過身來拉著系密特回到車上。

一離開父親的懷抱,那個小嬰兒便開始啼哭起來。

但是現在沒有任何人有心情去管他。

馬車繼續駛動,車上有一個痛哭流涕的女人和一個同樣扯開嗓子哭喊著的嬰兒。

因為這一整天來,受到一連串的打擊,玲娣的神經原本就已經到了忍受的邊緣,她也禁不住默默哭泣起來。

博羅伯爵和系密特可沒有時間為這些死去的人進行哀悼,他們兩個人手中緊緊得握著弩箭看著窗外。

因為剛才的耽誤,魔族的飛船已經到了他們的頭頂,但是那一連串的翻車,又使得瓦克力不敢將馬車駕駛得太快。

突然間,一個魔族從空中跳落下來,不過它並沒有落在系密特他們這輛馬車旁邊。

在他們身後的那輛馬車遭了殃。

那個魔族揚起手來一記橫掃,厚厚的用堅硬的杉木板製造的馬車車廂,化作破碎的木片,漫天飛舞。

慘叫聲隨之而起。

這慘叫聲讓博羅伯爵義憤填膺,他從馬車中探出身體,向那個魔族發射了一箭。

因為有了白天的教訓,因此他很清楚,對於這些生命力極為頑強的怪物來說,什麼才是致命的部位。

致命的弩箭穿透了魔族的後腦。

弩箭的力量甚至帶著那魔族的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博羅伯爵並不關心那個魔族死了沒有,他用腳蹬住重弩前面的腳環,雙手搬住弩弦,將弩重新張開。

還沒有等他扣上弩箭並且將弩弓舉到能夠發射的位置。

空中又掉落下一個魔族。

這個魔族好像要為同伴報仇一般,逕直向博羅伯爵的馬車掉落下來。

但是那個魔族絕對沒有想到,等待著它的是另外一支強勁無比的箭失。

身在空中的它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它只能用小腿去格擋。

如果這一切都是在平地上進行的話,系密特手中的重弩顯然並不會對那個魔族產生多少傷害。

但是從空中往下落,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箭失完全穿透那個魔族的小腿,並且使得這個可怕的生物失去了平衡。

那個魔物在空中翻滾了下來,平躺著摔落到地上。

所有的人都能夠清楚得聽到一陣淒厲的慘嚎之聲。

那非人的慘叫聲讓系密特渾身一陣顫抖。

這時候博羅伯爵已經準備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將弩弓指向窗外,等待著魔族發出再一次襲擊。

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魔族不知道是因為並不希望再增加己方的損失,還是認為那些無助得等待死亡的人們才是更好的攻擊目標。

這些魔族並沒有再一次對博羅伯爵的馬車發動進攻。

翻過最後一道丘陵,馬車駛上了平坦的大道。

博羅伯爵並不敢放鬆警惕,他仍舊將重指著窗外弩。

另一邊的守護者是系密特。

在此時此地,他感到自己是所有的人的保護者。

他是個英雄,一個對抗魔族的英雄,就像吟遊詩人們經常吟誦的那些古代傳奇中的那些英雄一樣。

而且,他的豐功偉績是實實在在的,他親手殺死了一個魔族。

馬車平穩得行駛在大道之上,身後遠方仍舊傳來真正慘叫之聲,能夠幸運得從這可怕的殺戮場中逃脫的人,實在是很少。

系密特只看到身後有一輛馬車跟隨。

雖然從死亡中逃脫出來,但是馬車之上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輕鬆起來,那位伊爾維夫人已經停止了她的悲聲哭泣,她顯然因為極度的驚嚇再加上恐懼和悲傷,透支了她大量的體力。

伊爾維夫人倒在玲娣的懷裡沉沉睡去。

那個小嬰兒仍舊發出震耳的哭喊聲,他還沒有理智到懂得控制情緒。

系密特只能夠坐在那裡忍受著小嬰兒所發出的那無意義的噪聲。

和所有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樣,姑姑用左手擋住自己的臉,但是系密特清楚得看到,淚珠從她的手掌邊緣掉落下來。

所有的人一言不發。

瓦克力駕著馬車沿著道路狂奔現在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是魔族大入侵嗎?」系密特輕聲問道。

他詢問的對象當然是他的姑夫,姑姑和那位伯爵夫人絕對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而那個小嬰兒即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他也沒有辦法表達出來。

「但願不是這樣,可惜從現在的狀況看來,確實是魔族入侵。」博羅伯爵語氣低沉。

「我們最終能夠存活下來嗎?上一次的魔族入侵,大陸之上死亡了三分之一的人類,毀滅了二十幾個國家,強大的埃耳勒絲帝國一千五百年的歷史,就是因為這場魔族入侵而宣告滅亡。我們能夠倖免於難嗎?」系密特繼續問道,顯然他並不知道現在不是他顯示自己學識的時候。

這番話對於柔弱女子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刺激,姑姑忍不住渾身顫抖,哭出聲音來,對於一個剛剛經歷了這樣一場噩夢一般的殺戮的她來說,明確的告訴她還沒有從噩夢中醒來,而且更加可怕的噩夢還在後面,怎能不令她感到恐懼和悲傷。

博羅伯爵狠狠得瞪了系密特一眼,在他看來,小系密特有的時候確實很會搗亂,現在這個時候,對於自己的妻子來說,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恫嚇。

「放心好了,我們已經知道,那些魔族最害怕寒冷,而且已經知道,頭部是它們致命的弱點,系密特,你別忘了,埃耳勒絲帝國用短劍和長矛來對抗這些魔族,而現在連你都能夠用重弩殺死魔族。」博羅伯爵說道,他這番話自然是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

「如果,奧爾麥有聖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長歎了一聲說道。

「只要消息一傳到京城裡面,陛下一定會派遣聖堂武士和魔法師趕到這裡的,現在魔族出現的數量還不是很多,整個魔族並沒有完全進入復甦期,聖堂武士肯定可以將這些魔族徹底消滅。」博羅伯爵這番話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沒有大隊人馬的支援,國王陛下絕對不會派遣極為珍貴的聖堂武士和魔法師參戰的。

而奧爾麥四周全是森林,部隊的調動異常困難,從最近的特賴維恩堡到這裡都要繞一個大圈,乘坐馬車都要走整整三天時間。

雖然博羅伯爵這樣想,但是對於系密特,他絕對不會這樣說。

剛才那番話原本就是騙騙小孩子的事情。

系密特顯然沒有超出姑夫的預料之外,他很興奮得在腦子裡面勾勒出一幅人類魔法師和聖堂武士聯手消滅魔族的景象。

魔法師用神奇的魔法將大隊的聖堂武士傳送到奧爾麥。

對於突如其來的致命打擊,剛才那番景象再次重演,只不過這一次手足無措的一方換成了那些魔族。

能武士放出他們致命的能量,將成片成片的魔族化成一堆焦炭。

而力武士矯捷的身姿穿梭於魔族中間,一邊保護著自己的同伴,一邊將魔族劈鐺兩半。

魔法師則在空中施展各種神奇莫測的魔法,讓那些仍舊在頑抗的魔族完全喪失力量。

系密特好像已經看到這令人興奮的一幕。

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馬車繼續行駛在森林中的大道上,兩旁的樹木紛紛向後掠去。

夜色漸漸昏暗下來,前面的道路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了。

但是瓦克力並不敢稍作停留。

坐著飛船在天空中飛翔的魔族是不會受到地形的限制的,想要穿越這莽莽的大森林,對於魔族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借則幽暗的月色,馬車稍稍減慢速度仍舊繼續前進。

系密特已經看不見窗外的景色了,四周到處了黑漆漆一片,兩旁高聳的樹木將光線完全阻擋住。

除非將頭伸出窗外才能夠看到頭頂上那微微露出星光的一片窄窄的天空,想必正是這一線的天際,才使得瓦克力能夠找到前進的道路。

系密特雖然膽大,但是他也不敢長時間將腦袋伸出窗外,黑夜之中,誰知道路邊會不會長出一顆小樹。

剛剛從危機中逃生,系密特可不想在這種地方,糊里糊塗得送掉性命。

坐在馬車裡面,系密特只能夠靠感覺知道馬車剛剛翻過一道山崗,並且轉過一個岔道。

車廂裡面同樣漆黑一片,只能夠聽到輕微而又沉重的呼吸聲,以及一陣陣抽泣的聲音。

當馬車剛剛走下一道斜坡,行不多遠的時候,系密特感到瓦克力煞住了馬車。

「瓦克力,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博羅伯爵敲了敲馬車前部的隔板問道。

「老爺,前面有人,好像也是剛才逃出來的哪位老爺,他們生了一堆篝火,看來他們帶著打火石,我想去問他們借一塊,或者借一根火把,以便趕路的時候能夠看得見道路,天越來越黑了,我怕發生危險。」瓦克力回答道。

「我們過去看看吧,既然互相都認識,又一起幸運得逃脫出來,如果能夠結伴同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博羅伯爵說著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黑暗之中,姑姑不可能限制自己的行動,系密特輕手輕腳得從馬車上下來。

遠處果然有一堆篝火。

在這漆黑一片的森林裡面,這堆篝火是那樣的灼眼。

系密特一時之間感到自己難以適應過來,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視力才恢復正常。

只見在篝火邊圍著一圈六七個人。

那些人發現陌生人的出現,出於警惕和恐慌,其中有兩個人舉起手中的武器,正指著自己這一邊。

「撒丁,是你嗎?很高興見到你平安無事。」姑夫充滿歡喜的聲音打消了對方的顧慮。

其中一個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同時伸出一隻手將身邊另外一個人指著自己這個方向的弩弓壓低下去。

「文思頓,能夠看到你平安得逃脫出來,真是太高興了。」那個人走上前來和博羅伯爵擁抱在一起。

「讓小系密特和玲娣一起到這裡吧,我們正在商量,怎樣從那些該死的魔族手中逃脫出去。晚上趕夜路,可不輕鬆。」那個人一把將博羅伯爵拉過去說道。

「你有什麼建議嗎?」博羅伯爵詢問道。

「我們在等後面逃出來的人,打算集合大家一起逃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現在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人的力量,都是難能可貴的。」撒丁拍了拍博羅伯爵的肩頭說道。

系密特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在篝火邊的一個樹墩上坐了下來。

這個地方原本就是讓旅行者休息的所在,因此旁邊圍著一圈這樣的樹墩。

過了一會兒,瓦克力也從馬車上下來,他遠遠得在最外圍的樹墩上坐了下來。

「博羅伯爵,知道您一家平安我很高興。」撒丁身邊的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和博羅伯爵打了個招呼。

「西賽流子爵,您和您的夫人同樣沒事,真是太好了。」姑夫語氣中的歡喜,顯然要比那位西賽流子爵要濃重得多。

那位西賽流子爵身邊坐著的一位極為年輕的女郎向博羅伯爵點了點頭作為感謝。

「文思頓,你知道在你的身後還有人逃出來嗎?」撒丁問道。

「還有一輛馬車,不過再後面有沒有幸運的逃生者就很難說了,因為空中那艘飛船上下來的魔族差一點,將我們一家送進了地獄。」博羅伯爵說道。

「喔,真是驚險,你們是怎樣逃脫的呢?」撒丁好奇得問道。

「那個魔族被系密特幹掉了,這也讓我們又知道了魔族的一個弱點,如果它們從空中跳落下來的話,半空中對它們進行狙擊,對於它們有著致命的傷害。那個魔族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死了。」博羅伯爵說道。

「喔,難以想像,小系密特絕對是英雄,他至少為那些死難的不幸者,小小得報了一些仇。」撒丁驚訝得說道,不過他語氣中那誇張的成份,讓系密特有些不滿,這讓系密特感到他是在哄孩子。

正當他們說著話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趕車的車伕顯然也看到了那堆篝火,他漸漸放慢了速度。

那位西賽流子爵再一次舉起手中的弩箭,他顯然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過了一會兒,從那輛馬車走過一個人來,蒼老的面容中顯露出悲傷和憤怒。

撒丁和博羅伯爵自然知道,對這位老者不能夠胡亂開口。

「萊貝爾子爵,很高興見到您,我們想問您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在您的身後還有沒有幸運的逃生者?」撒丁問道。

那個老者臉上了兩下,然後說道:「沒有了,全死了,不可能再有人能夠逃生。我可以活著逃出來還得感謝博羅伯爵,應該是你殺死了那兩個魔族吧。不過在我身後的人都被那些魔族攔截了下來。」

老者說到這裡突然之間跪倒在地痛哭起來:「其中還有我的兒子和媳婦,以及他們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

哭聲是那樣悲傷,甚至引得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輕聲抽泣起來。

系密特很清楚,這位子爵夫人之所以哭泣的理由和姑姑是一摸一樣的,只是出於女性的同情而已,並不是因為她有親人遭到了不幸。

幸好在這位年輕的夫人身邊有撒丁的妻子照料著。

這位略微顯得有些蒼老的女人,安慰著這個剛剛經過磨難,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女人。

至於萊貝爾子爵,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發洩一番,將悲傷積壓在心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文思頓,看來我們可以考慮怎樣逃亡了。」撒丁示意妻子小心照看老邁的萊貝爾子爵。

事實上,萊貝爾子爵身邊早已經有匆匆趕過來的女兒在照顧著。

只不過,這位小姐本人也正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之中。

撒丁將博羅伯爵拉到一邊,西賽流子爵自然也是商談逃亡計劃的一員。

這原本並不管系密特的事情,但是系密特自認為成功殺死一個魔族的他,絕對比除了姑夫之外的任何人都有資格參加討論。

因此,他也跟著湊了過去。

「文思頓,你怎麼殺死兩個魔族的?」撒丁問道。

「剛才已經告訴你了,系密特在半空中射下來一個,另一個被我射中頭部。對於那些怪物來說,只有頭部是唯一能夠使之致命的部位。而且最好使用重弩射擊,那些魔族的生命力極為頑強。」博羅伯爵解釋道。

「你手上還有重型弩弓嗎?我和西賽流子爵用的都是輕型的傢伙。」撒丁問道。

「還有一把。等到萊貝爾子爵平靜下來之後,倒是可以問問他,萊貝爾子爵同樣喜歡使用重弩。」博羅伯爵說道。

「不用這樣麻煩了,我用重弩射不準目標。」西賽流子爵微微有些尷尬得說道。

「撒丁,你打算怎麼逃亡?」博羅伯爵問道。

「西賽流子爵帶出來兩個僕人,我和我的僕人瑪爾寇輪流駕車,這樣白天晚上都可以前進,我們的妻子和孩子們就讓他們集中在後面幾輛車上面,前面的馬車空出來,用來探路。西賽流子爵的那輛馬車最為輕便,萬一翻側,只要兩個人就能夠將它翻轉過來。」撒丁將腦子裡面早已經醞釀好的想法說了出來。

「好主意,行李也可以搬到後面去,這樣就可以更加輕便一點。」博羅伯爵提出進一步的建議:「西賽流子爵的馬車上可以增派兩個車伕負責探路,其他的馬車點起火把,以便能夠看見前面的車輛。」

「我的車上那些沒有必要的裝飾品也可以拆掉,頂上的行李架子加上那個鐵籠子,也有一些重量,將他們扔掉,可以輕便許多。」西賽流子爵在一邊插嘴道。

聽到這位子爵先生如此一說,眾人對他頓時產生了好感,這位和大家沒有多少交往的子爵,倒是一個為人和善大方的人物。

商量妥當,眾人立刻動手,那些僕人們被召集起來,主意是撒丁提出的,自然由他來發號施令。

行李迅速得被集中在了博羅伯爵和萊貝爾子爵的馬車上面。

西賽流子爵夫妻和系密特他們坐在一輛馬車之上。

因為所有人中最需要照顧的便是萊貝爾子爵,因此撒丁和他的妻子坐到了最後一輛馬車之中。

車廂之中總算有了光亮,瓦克力從別的車伕那裡拿來了火石。

熊熊的火把點燃在馬車前方,照耀著前進的道路,同時也為後面的馬車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馬車緩緩前進,*搖倚。

博羅伯爵將油燈的燈光調到最小,然後靠在座椅上面沉沉睡去。

系密特也感到睏倦了,他將弩弓的弓弦鬆開之後,趴在窗口睡著了。

平時寂靜無聲的林中小路,響起一串急促的馬蹄之聲,車輪迅速得碾過那肥沃的黑色土壤。

火光猶如一串項鏈中的四顆珍珠,中間隔開固定的距離,沿著漆黑的林間小路往前飛馳。

那暗淡的火把在這黑暗的森林深處卻顯得那樣明亮。

最前面的那輛馬車紮著五六根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兩個僕人坐在車伕位置上,其中的一個手中緊緊握住韁繩,控制著馬車前進的方向,另外一個車伕提著長鞭,時而吆喝一聲,讓馬盡量快跑。

其他馬車跟在他們的身後,前方的火光成為了指引他們前進的標記,用不著費力在這莽莽森林之中找尋道路,那些馬車奔跑起來頗為迅速。

森林裡面一片寧靜,只有那急促的馬蹄之聲和時而傳來的馬鞭抽打的聲音。

……

系密特是被早晨清新的風吹醒的,不知道是誰打開了馬車的窗戶。

點了一夜的油燈早已經熄滅,但是車廂裡面仍舊能夠聞到濃濃的燈油味道。

清醒過來系密特四下張望了一下。

姑夫早已經不知蹤影,顯然他去換瓦克力的班了。

那位西賽流子爵同樣不在這裡,也許他同樣去替換哪一個辛苦了一整夜的車伕。

在這個非常時刻,沒有人會計較由誰給誰駕車,體面和尊嚴遠沒有活命來得重要。

清晨有節奏的馬蹄聲驚起一片片飛鳥,顯然這些小生靈絕對沒有想到,這麼早就有人來打攪它們。

從窗口刮進來的風,將馬車裡面污濁的空氣抽離出去,換上帶有青草和杉木氣息的清新空氣。

太陽已經升起但是還沒有在人們的視野中出現。

陽光將天空映照得一片潔白。

系密特突然之間意識到車上只有他一個男子,他緊了緊手中的重弩,再一次將弓弦搭上,為了保險起見,並沒有將箭失扣上弩槽,不過等到要射擊時準備箭失並不會花費多少時間。

系密特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在窗外的世界。

這裡顯然已經離奧爾麥有一段距離了。

雖然沒有人知道,那些駕著飛船的魔族是否能夠追上他們,但是離開那恐怖的殺戮場一段距離,總算使得車上的那些女士們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姑姑的臉色總算有些紅潤起來,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精神狀態也很不錯,她甚至有心情欣賞窗外的景色。

系密特看到她的眼珠子在隨著景色的變更而活動,顯然並不是心不在焉得呆呆發楞。

只有那位伊爾維伯爵夫人仍舊曾經在悲哀之中,但是看到她深情得抱著那個小嬰兒。

系密特至少很放心,這位剛剛失去丈夫的女人不至於作出傻事來。

靜靜得坐在馬車裡面,沒有任何人發出聲息。

系密特感到這種氣氛簡直是可怕急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很希望能夠爬到馬車頂上,和文思頓一起趕馬車。

文思頓即便不會和自己說話,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沉悶而又壓抑。

系密特甚至願意換到原本撒丁他們乘坐的那第二輛馬車裡面去,雖然現在這輛馬車已經成為那些奴僕們集中休息的地方。

即便面對那些打著呼嚕,熟睡著的奴僕們,也好過面對這些沉悶得滿懷悲傷的女人們。

系密特將頭轉向窗外,極力想要將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色上面。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遠處傳來淙淙的流水之聲。

流經奧爾麥的河流只有一條那就是奧爾麥絲河,傳說中奧爾麥絲是奧爾麥的妻子,原本的奧爾麥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奧爾麥從遙遠的南方拐騙了海神眾多的女兒之一,從此這位海神之女便定居在廣袤的奧爾麥的土地上,生命開始在奧爾麥的土地上面綿延生長,那眾多的樹木,那成片的森林就是奧爾麥和奧爾麥絲的子女。

從某種意義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面的人們同樣是奧爾麥和奧爾麥絲的子女。

只是不知道那些魔族又算是什麼?

是寄生蟲還是具有叛逆性格的忤逆之子。

能夠聽到水聲便意味著河水離開這裡並不遠,果然還沒有等到太陽升到頭頂,以秀麗文靜著稱的奧爾麥絲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雖然大家急著趕路,但是只要是人就必須休息,再加上那些拉車的馬匹也需要飲水。

撒丁停下馬車和後面的人商量了一下之後,眾人駕著馬車向河邊走去。

離開林間小道,樹木就變得茂密。

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枝葉籠罩住,幾乎不露出一絲空隙。

將馬車停放在大樹底下,僕人們解下套車的索絆,並且牽著馬兒到下游去飲水。

夫人們聚攏在一起,作一些不方便有男士們在場的修整。

包括系密特在內的男士們沿著奧爾麥絲河向下遊走去。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今天晚上就可以趕到特賴維恩,我們連夜兼程,因此整整提前了一天時間。」撒丁好像稍稍顯得有些輕鬆起來。

「到了特賴維恩之後呢?」博羅伯爵問道。

「之後?我要回我的故鄉丘斯侖郡,西賽流子爵,你呢?」撒丁問道。

「我要回瑟恩思,我在那裡工作。」西賽流子爵回答道。

「喔,不錯的地方,那裡的海灘聞名全國。」撒丁笑著說道。

「除了海灘之外,還有山脈,我們那裡的山脈景色同樣很美麗,你可以欣賞到山間的日出和海邊的日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色。」西賽流子爵用充滿感情的語氣說道。

「你為什麼到奧爾麥來?」系密特問道。

「我是陪伴妻子來這裡打獵的。」西賽流子爵不好意思得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大大出乎眾人的預料之外。

「喜歡打獵的是你的妻子?」系密特追問道。

博羅伯爵雖然感到系密特這樣追問別人的隱私,實在不太禮貌,不過對於這件事情的答案,他同樣很有興趣知道,因此他也沒有阻止。

「我--我從小在教會學校長大,對於傷害那些小生物並不是很感興趣,不過我的妻子從小由她的叔叔養大,她叔叔在世的時候,是個極為喜歡打獵的人,我的妻子從她的養育者那裡繼承了這個愛好,事實上,我家裡的那些打獵用具都是那位叔父大人留下的遺產。」西賽流子爵解釋道,顯然出於對從小所收教育的自豪,這位子爵大人說話的時候,沒有一絲尷尬。

「您在瑟恩思是從事什麼工作的?能夠告訴我們嗎?」博羅伯爵問道。

「我為國王陛下經營在瑟恩思的投資,也就是為那些外國商人兌換錢幣。」西賽流子爵說道。

「喔,很複雜的一項工作,聽說幹這種工作需要特殊的才能,和對於數字的靈敏掌握,像我就作不到,我連算帳都嫌麻煩。」撒丁自我解嘲道。

「莫萊而伯爵,您過獎了,實際上這份工作相當枯燥,只要為人本份就完全可以做好,之所以說,需要對於數字的靈敏掌握,是因為經驗豐富的人可以通過合法的手段,從這份工作中獲取豐厚的報酬,只需要極為熟悉各個國家最新的貨幣兌換比率,再加上手中擁有一定數量的外國貨幣就可以了。兌換所可以最先知道每個國家的兌換比率,至少比那些商人們要早三天。」西賽流子爵對於他的工作倒是直言不諱。

西賽流子爵的誠懇讓其他人全都頗有好感,四個人越談越起勁。

一邊走一邊交談,四個人爬上了一座小山丘,原本按照計劃,他們早就應該上路了,但是因為談興正濃,再加上離開奧爾麥已經有一段路程了,三個人最終決定再休息半個小時,讓馬匹養足精神,等一會好一口氣跑到特賴維恩。

當四個人爬上山丘極目遠眺。

但是遠方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只見遠處的森林上空,眾多黑點正擦著樹冠的頂端向東南駛去。

這些黑點雖然看上去行動遲緩,但是空中沒有任何地形的阻擋,筆直的航線為它們節省了很多時間。

包括系密特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得知道,那些魔族飛船所要到達的目標。

那就是他們正要前往的特賴維恩。

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那些魔族飛船具體的數量,但是他們至少知道一件事情。

通往特賴維恩的道路斷絕了。

除了特賴維恩之外確實還有其他道路通往各自的故鄉,但是現在誰都沒有辦法保證,前方一定是安全的。

看著這黑壓壓如同蝗蟲一般的魔族飛船,看著那緩緩掠過樹梢,毫不停留得筆直前進的魔族大軍。

系密特終於知道那曾經輝煌燦爛,雄偉壯麗的文明古國,為什麼會毀滅在這些魔族手中。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三章 出走

一路行來,到處是拖兒帶女,神色匆忙的逃亡者。

那些有錢的商人們駕著平板馬車,拖斗之上載著妻兒老小,每一個人的手中緊緊抱著他們的行李。

因為沒有僕人為他們駕車,因此坐在前面趕車的人總是身著光鮮,他們是車伕中最為體面的一類人。

那些坐著馬車的都是貴族。

從馬車的款式和外表的美觀程度就能夠大致看出坐在馬車之上的那些貴族們的爵位高低。

和系密特他們完全不同,這些貴族們拖家帶口,僕從成群,因為他們並不是匆匆逃離家園,所以,這些貴族們甚至能夠將他們的財產帶著。

因此在幾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後面總是能夠看到長長的裝滿東西的車隊。

有些貴族甚至將比較華貴漂亮的傢俱都一起帶走。

而那滿載物品的拖車,自然吸引著旁邊,行走在同一方向的逃亡者。

他們大多數原本就屬於處於社會底層的平民百姓。

魔族的侵襲,逼得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而旅途的花費又使得這些原本就沒有多少身家的平民百姓變成赤貧。

更何況,即便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想要生活下去同樣沒有那麼容易,有手藝或者身強力壯的人,還能夠找到一個可以餬口的工作,但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等待著他們的無疑便是悲慘的命運。

自從背井離鄉以來,連續兩三天的飢餓和勞頓,使得那些最不適合生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雖然他們還沒有死去,雖然可能只需要一塊麵包就能夠讓他們恢復精神,重新上路,但是在這個自顧不暇的時候,還有誰會在意這些人呢?更何況,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即便在仁慈,再心地善良的聖者,也沒有辦法拯救這麼多人脫離苦海。

能夠存活下來繼續前進的人,都是一些找到了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求生方法的人。

他們所學會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怎樣躲過那些騎士們的監視,從有錢人和貴族手中飛快得搶奪下一些東西。

任何東西都是好的,哪怕是一個抽屜,一個雕花座椅都能夠從附近的黑市商人那裡換回一塊珍貴的麵包,如果不在乎味道而只是要填飽肚子的話,那些黑市商人還能夠為他們提供足夠應付兩三路程的食物,當然這些廉價的食物不可避免得有些發霉和變質,但是在這個人人餓著肚子的時候,那些發霉的麵包,長蟲子的烤餅絕對是最搶手的貨物。

系密特透過車窗望著窗外那紛亂的景象。

在不遠處,一溜長長的車隊,顯然是屬於哪個貴族所有。

很多人跟在車隊旁邊,眼睛緊緊得頂住那用油布蓋住的馬車,顯然是在猜測著底下蓋著的東西是不是容易搬動。

這些人年幼的只有十二三歲,年長的同樣有為數眾多的老者。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她們將頭髮盤起,袖管高高撩著露出雪白的臂膀。

這些原本羞澀於裸露自己手臂的女人,之所以這樣作,只不過是為了等一會兒搶到一樣東西之後能夠迅速逃離。

所有的人都緊緊得跟著馬車,顯然今天這個車隊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目標,晚上的食物就著落在這些馬車上面了。

不過除了站在路旁遠遠得跟著之外,沒有一個人有靠近車隊的意思。

他們在等待。

等待那些虎視眈眈的護衛騎士們感到疲憊的時候,長時間的監視總是會讓這些騎士們精神疲勞的。

等待有其他人率先動手,因為第一個動手的人得冒巨大的風險。

等待焦躁不安的貴族老爺開始責罵那些護衛騎士,一直給那些騎士們打賞,以提高他們的工作熱情的貴族老爺並不是很多,而眼前這個就明顯不是這樣,從馬車裡面已經不時得發出嘲諷的話語,和指桑罵槐的叱責之聲,離和這些護衛騎士翻臉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

唯一讓這些緊緊跟隨的掠奪者感到遺憾的是,馬車上的貨物明顯已經被人偷盜過,不知道還能夠留下什麼好東西。

不過對於那緊緊纏住油布的粗麻繩,倒是沒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同夥之中肯定有人帶著快刀利斧,砍斷這些繩索根本不在話下。

系密特坐在馬車之中靜靜得觀賞著那即將發生的暴動,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也坐在自己身邊雙手托著腮幫子興致勃勃得看著窗外的一切。

系密特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系密特甚至感到比和姑姑在一起更加親近。

不過他唯一不喜歡的就是,西賽流子爵夫人總是叫他小系密特,因為在他看來,西賽流子爵夫人頂多能夠作他的姐姐,僅僅相差三歲的年紀,並不足以讓她用小系密特來稱呼自己。

系密特雖然並不指望,西賽流子爵夫人和她丈夫一樣稱自己為塔特尼斯先生,但是她至少能夠將那個『小』字去掉,他就很滿意了。

「你看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西賽流子爵夫人問道,她是唯一會和系密特談論這種問題的人。

「坐在馬車裡面的那些人好像相當暴躁,看樣子他們已經將騎士們惹厭煩了,你應該看到,不少騎士跟在我們這幾輛車旁邊,我們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別人搶劫。」系密特說著自己的看法。

正當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談論著的時候,突然之間,從旁邊那一溜車隊領頭的那輛馬車之中發出一陣咒罵之聲。

系密特和西賽流子爵夫人連忙佔據了馬車靠著這一邊的窗口,他們伸出頭往外張望。

只見為首那輛馬車窗口同樣有個人伸出頭來,咒罵之聲就是出自他的嘴巴。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像,最近幾天他一定丟失了很多東西因為他不但咒罵那些對他的車隊虎視眈眈的平民們,更用惡毒的話語咒罵著保護他的那些騎士。

系密特看著這個臉孔蒼白,嘴角和眼角各長著一顆大黑痔,帶著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假髮套的傢伙。

看著那張臃腫的臉和鼓鼓眼囊。

看著那張不停得噴發著惡毒語言的大嘴,以及那滿口黃牙。

系密特立刻將這個傢伙劃歸於櫥櫃形貴族的行列。

而且這個傢伙是那種最為低俗的櫥櫃形貴族,和他比起來,那位讓系密特極為討厭的塞福利伯爵夫人還算是一個內在和外表稍微比較接近的化妝盒類的櫥櫃形貴族。

系密特很想知道,那個傢伙臉上的那兩顆痔是天生的,還是化妝化上去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哥哥嘴角上的那顆痔是用黑豆沾上漿糊粘貼上去的,幾年前又一次他在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將掉落到餐盤之中的黑痔當作芝麻吃了下去,記得那個笑話曾經讓自己愉快了很長一段時間。

正如系密特預料的那樣,這個憤怒的滔滔不絕咒罵著的貴族,將原本守護在他身旁的騎士們,全部驅趕到了系密特他們一行馬車旁邊。

看到那些騎士和撒丁談笑風生。

那個「櫃櫥」甚至遷怒於系密特他們一行。

惡毒的語言向這裡襲來。

好像他要將這幾天來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別人身上。

讓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他甚至將魔族的出現也歸罪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姑夫的感覺是怎麼樣的系密特並不知道,反正車裡面其他的人都毫不在意,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親眼看到魔族肆意的殺戮,車裡的每一個人都好像堅強了許多。

就像鐵塊通過鍛造成為了鋼鐵一樣,即便是那位失去了丈夫的伊爾維伯爵夫人都已經懂得,沒有必要在自己和孩子同樣面臨危險的時候,對死者作無謂的哀悼。

系密特原本打算用他手中的弩箭在那個憤怒咒罵著的傢伙的馬車頂上開一個小小的窟窿,他很有自信絕對不會誤傷到任何人,馬車車廂頂部的小角是絕佳的目標,因為頂上有行李架子擋住,因此絕對不用擔心箭失穿透木板之後,飛出傷人。

而且射擊那個角落也絕對不用擔心會傷害到馬車裡面的人。因為那是任何人都夠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的企圖理所當然得被姑姑所阻止,而緊接而來的便是姑姑那充滿憂傷的訓斥和責備,和往常一樣,系密特的舉動被和他那位因為冒險而死去的父親聯繫在一起。

這讓系密特感到極為鬱悶。

系密特低垂著頭,聽著姑姑的訓斥,還得不是得向姑姑作出保證,至於保證的內容,早已經經過千錘百煉,對於其他人是否有效,系密特並不敢保證,但是對於姑姑絕對有效。

雖然,多年的經驗使得他順利得渡過了難關,但是作為懲罰,姑姑將窗簾拉了下來。

聽著窗外,那咒罵聲越來越響,突然之間,咒罵聲變成了驚叫聲。

那原本還滿嘴噴發著毒液的傢伙,現在用帶著哭聲的語調,請求騎士們幫助自己趕跑那些賤民。

祈求聲,叱罵聲,此起彼伏,但是這些聲音根本無法掩蓋住那呼號著搶奪的聲音。桌椅板凳劈啪碰撞,更有馬鞭揮舞抽打在某一個可憐的掠奪者身上發出的聲響,當然緊跟著的便是痛苦的哀嚎。受到搶劫的人下手是絕對不會留情的。

嘈雜的聲音,一晃而過,時間極為短暫,因為這種搶劫絕對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突如其來的搶劫,也突如其來得結束,除了那些不幸的躺在地上的沒有逃脫的掠奪者之外,其他人早已經無影無蹤了,他們將帶著他們的戰利品到附近的城鎮去,每一個城鎮都有收購這些東西的黑市商人。

至於那些不幸被逮捕的人,他們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那位悲傷而又憤怒的貴族手中了。

系密特猜想這些人恐怕不可能被幸運得赦免,他們的屍體十有八九會被懸掛在路旁的大樹上面。

當然,如果被抓到的是個女人,那麼她的命運如何就完全看她的姿色怎麼樣了。

如果長得不錯的話,那個貴族也許會將她當作發洩的工具,雖然,落到那些「櫥櫃」手中,活著仍舊極為辛苦,但是至少還能夠活命。

但是,醜陋的女人就沒有這個資本了,等待著她們的只能是死亡。

對於這一切,系密特已經看慣了,事實上,在家鄉的時候,他就看見過哥哥絞死過幾個帶頭抗租的佃戶。

馬車繼續前進,遠遠得仍舊能夠聽到那惡毒的咒罵聲,因為財產被搶劫,那個受害者更加沒有了顧慮,因此他的咒罵加倍惡毒。

隨著這些咒罵聲而來的便是痛苦的哀嚎。

系密特曾經看到過那些吊在路邊大樹上的屍體是什麼樣子的,他們的手腳全都被打折,顯然憤怒的失主並不願意用一根繩索就簡簡單單得讓他們升上天堂。

那些慘叫聲是那樣響亮,以至於馬車往前走了很遠還能夠清晰得聽到,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那慘叫聲愕然而止,看來那個掠奪者並沒有強壯到足以忍受到絞索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馬車繼續往前行進。

因為窗簾被拉上,因此系密特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從車上下來,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周圍全是騎士,姑夫,撒丁和西賽流子爵,正和一位隊長模樣的騎士互相交談。

系密特自然也想插一腳進去,他向那正談得起勁的四個人走去。

這個地方簡直已經成了一個兵營,小小的休息處擠滿了身穿行軍護甲的騎士。

那從頭批到小腿的鎖鏈甲冑對於那些手拿木棍的平民百姓也許有些用處,但是對於魔族來說,這層甲冑無疑向薄紙一般,一捅就破。

系密特猶豫著是不是要給予他們一些忠告,畢竟他是曾經殺死過魔族的英雄,對於魔族的弱點,系密特自認沒有比他更加清楚的了。

不過看到那些騎士們對他視若無睹的樣子,系密特最終決定還是不要自找麻煩,這些傢伙絕對不會相信他所說的一切的。

如果他再大兩歲,也許只要一歲,事情就有所區別了,十四歲的他好像還是給大多數人看作是一個孩子,但是十五歲的年齡則毫無疑問就是個少年了。

系密特期待著自己再長大一歲。

巴列爾大帝就是在十五歲是帶領兵馬橫掃當時所知的大陸的。

也許到了明年,自己便能夠成為對抗魔族大軍的總指揮。

系密特很相信自己的這種想法絕對是有可能的,因為他畢竟是一個曾經親手殺死魔族的英雄。

年齡的幼小雖然有很多不利的因素,但是有的時候,也有好處,比如站在那些高大的騎士中間,幾乎沒有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系密特就站在姑夫的身後,但是身邊的那兩個正在交談著的騎士將他的身形完全擋住。

「阿得維爵士,您剛才說,特賴維恩已經被攻陷,局勢變化得實在是太快了。」西賽流子爵語氣沉重得說道。

「特賴維恩過於偏僻,陛下難以組織人馬增援那裡,而且特賴維恩兵力原本就不足,得到消息也比較晚,不過幸好克曼狄伯爵指揮得當,特賴維恩堡的士兵大多數得以保存下來,他們已經後撤到費松山區,他們手中的重型弩炮在那種地勢陡峭的所在,能夠有效得阻擋住魔族的飛船。」那位騎士隊長說道。

「山區的地形複雜,恐怕更加有利於魔族士兵的作戰,在那種地方重型武器發揮不出實力。」撒丁曾經在皇家騎士團裡面待過一段時間,因此和其他人比起來,對於打仗要熟悉得多。

「伯爵大人您說得一點沒有錯,但是除了撤進山區,克曼狄伯爵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那些魔族能夠不受地形的阻擋,在天空中運送士兵,而我們,除了依靠有限的魔法師,能夠將一部分人員傳送到幾個特定的地方之外,大多數士兵仍舊是通過馬車和雙腳行走到達目的地。不過您可以放心,國王陛下早已經派遣了聖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山區的地形能夠發揮聖堂武士全部的戰鬥力。」

「陛下已經派出了聖堂武士?」西賽流子爵問道。

「是的,一百位力武士和三十位能武士,再加上七位魔法師,分佈在費松山區到蒙森特之間的那十幾個極為重要的城市和堡壘之中。」阿得維爵士詳細解釋道。

「蒙森特?怎麼可能?蒙森特離開特賴維恩相當遙遠。」博羅伯爵驚呼起來,這個消息確實讓他吃驚不小,因為蒙森特正是系密特的故鄉。

「當我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同樣大吃一驚,但是,您應該很清楚,那些魔族所擁有的智慧和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它們的作戰方式同樣是與眾不同的,對於那些魔族來說,確定下一個攻擊目標的原因,並不是目標對於它們的重要性,而是它們的飛船能夠進攻到的距離。」

「你的意思是,那些魔族的攻勢並沒有什麼戰術可言?」撒丁問道。

「您說得一點不錯,除了它們的飛船之外,魔族對於它們的士兵的生命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些發動進攻的魔族士兵根本就是一些敢死隊,它們沒有任何增援,但是仍舊瘋狂得發動攻擊,這些魔族無疑是最可怕的敵人,面對它們,任何一種陣形,任何一種攻擊方式都沒有效果,能不能殺死這些魔族,完全就是靠運氣。」

對於魔族的可怕,三位先生並不需要從這位隊長口中得知,因為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和魔族作戰的危險。

「有多少城市陷落了?」博羅伯爵焦慮得問道,他很擔心聽到蒙森特的名字。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座城市遭到不幸,雖然比裡頓和封丘曾經一度被魔族攻取,但是進入城市的魔族成了能武士最好的靶子,正因為如此,現在那些魔族輕易不敢攻入城市,即便攻破城池,它們也會選擇從城市裡面撤離。」

聽到阿得維爵士這樣一說,西賽流子爵疑惑不解得問道:「攻下城市,卻不佔領,那麼進攻城市還有什麼意義呢?」

「子爵大人,您說的一點不錯,但是,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那些魔族思考問題的方式,和我們是完全不同的。我並不奢望有哪個人類能夠猜得透它們的作戰思路。」阿得維爵士回答道。

「您和您的士兵將奔赴哪個戰場?是費松山區,還是蒙森特?」博羅伯爵問道。

「我們先前往蒙森特,那裡離我們最近,然後我們中的一部分人將前往波爾玫,畢竟和其他地方比起來,蒙森特的農場和波爾玫的礦山更重要得多。」那位騎士隊長解釋道,如果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將部隊前往的目標告訴陌生人的,因為那是軍事機密,但是因為這次的敵人是魔族。

雖然這個敵人更加可怕,但是,倒不需要擔心可能洩密,因為魔族根本就不懂得刺探人類的行動。

「您難道不擔心半路之上受到魔族的襲擊嗎?從這裡到蒙森特一路上面絕對不會太平,而且您能夠走的只有兩條道路,一條就是我們來時經過的穿越西莫森林的道路,而另一條需要翻越奇斯拉克山脈,無論是走哪條路,萬一和魔族相遇,地形都將對您和您的部下不利。」博羅伯爵善意得提出警告。

「謝謝您的提醒,我是絕對不會通過西莫森林的,我還沒有勇敢到願意和那些魔族在森林之中展開搏殺的地步,雖然在崇山峻嶺中行動,我們仍舊無法和那些魔族相提並論,但是至少不需要擔心從天空中跳落下來的魔族士兵。更何況,我們此行有聖堂武士跟隨保護,雖然只有十位力武士和兩位能武士,但是,在山區之中,那些魔族的行動也不見得方便,而且山區之中到處是可以躲藏的地方,幾把強弩足以封鎖住一個洞口,魔族士兵想要強行攻入並不容易。我們唯一擔心的倒是魔族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的存在。」

「太可怕了,難道這麼快,那些魔族就派出詛咒法師進行戰鬥了?」西賽流子爵驚叫起來。

但是另外兩位對此一無所知。

「那是很可怕的傢伙嗎?」撒丁問道。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23
「繁榮昌盛的埃耳勒絲帝國就是被這兩種魔族徹底毀滅的。它們是躲在暗處殺人的可怕傢伙。」說到這裡那位騎士隊長的臉色顯然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不過,和普通魔族士兵比起來,這兩種魔族的數量要少得多,而且也要珍貴得多,即便對於魔族來說,也不希望它們死去,因此,每一次出動詛咒法師,都有魔族飛船在天空中等候,但是那些飛船根本無法上升到奇斯拉特山脈的高度,各位想必知道,奇斯拉特山脈能夠讓人通行的地方,大多數在它三分之二的高度,在那裡絕對是安全的,至少用不著擔心詛咒法師。至於飛行惡鬼,它雖然討厭但並不是那麼致命,而且它很害怕能武士以及我們手中的弩箭。」騎士隊長說出了自己選擇那條道路的理由。

對於這些人所說的其他事情,系密特並不感興趣,他的心思現在已經全部放在了故鄉以及還在故鄉的母親身上。

雖然離開母親已經兩年多了,但是系密特仍舊時常想起母親。

不過系密特對於母親的印象早已經有些模糊了。

父親去世之後,哥哥繼承了爵位和財產,他當家作主之後,母親就一直在自己的臥室之中很少出來,即便是出來走走也只是在房間裡面溜躂一圈,更何況,臥室的那厚重的窗簾總是緊緊得掩蔽著,完全不透入一絲光線。

系密特記得每一次見到母親,她總是帶著那黑色的網絲。

母親的臥室充滿了悲傷和憂鬱,對於系密特來說,這兩種感情是最難以忍受的。

雖然系密特同樣很愛自己的父親,對於父親的去世,也曾經悲傷過一段時間,但是,他總覺得過去的事情,既然是難以挽回的,還不如讓未來的生活過得更加美好,這還有點意義。

除了母親總是帶著網絲和關在黑黑的臥室之中以外,另外一個原因便是,姑姑一早就將自己帶離了母親身邊,雖然徹底離開母親到奧爾麥居住是兩年以前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為父親大人辦理完喪事之後,姑姑便住在家鄉蒙森特的莊園之中,那時候,自己還只有九歲,剛剛懂點事情。

只記得,那時候姑姑和母親經常吵架,姑姑好像一向認為父親的去世,是因為母親慫恿他四處冒險而引起的。

即便是現在,大家對於父親的去世都已經有些淡忘了,姑姑已經不再怨恨母親,但是每當提到母親的時候,她仍舊將母親稱作為一個虛榮的女人。

雖然,姑姑已經不再將父親的去世歸罪於母親的慫恿,而是認為那是父親天性使然,但是對於母親的看法,她仍舊沒有絲毫好轉。

系密特並不打算在這兩位他最愛的人之中,挑選誰對誰錯。

再加上母親總是將自己封閉在陰暗之中,而這種陰暗對於系密特來說,很難適應。

因此,系密特選擇了跟隨姑姑。

但是當他聽說母親正處於危險之中的時候,系密特立刻心急如焚。

如果在一年以前,甚至可以說在幾天以前,如果他聽到這個消息,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找姑姑和姑夫,請求他們帶著自己前往蒙森特,探望身處險境的母親大人。

但是,剛剛經歷過魔族的入侵,剛剛看到過那些不幸的人喪生在魔族的屠殺之下,系密特反倒並不是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恐懼不安了。

再加上,他始終極為堅定得相信,自己是能夠殺死魔族的英雄,無數比他年長的人都喪失了生命,但是他卻不僅僅從萬般危急之下逃生,還殺死了一個魔族,這絕對能夠稱得上是豐功偉績。

更何況,姑夫在逃亡途中救下了伊爾維伯爵夫人和那個幾個月大的小寶寶,這件事情讓系密特大感興奮。

默默得站在那裡,系密特打定主意,要前往蒙森特。

而且他不單單要探望母親,更要將母親大人毫髮無傷得拯救出來。

站在那裡,系密特感到自己熱血沸騰,對於他來說,盡快行動是最為重要的。

不過和姑夫以及漢摩伯爵,萊貝爾子爵這樣的優秀獵手待了這麼長時間,系密特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行走於山林之間的精明獵手。

他很清楚貿然行動無異於送死,每一次打獵之前的精心準備,讓他記憶猶新。

森林裡面除了野兔和鷺鷥這些溫和的弱小動物以外,還隱藏著虎豹豺狼之類的猛獸,系密特自己遇到過的最兇猛的野獸就是山貓和猞猁,不過,姑夫曾經和漢摩伯爵一起進入森林深處,獵取過幾頭豹子和兩頭棕熊。

系密特並不知道怎麼才能夠在不驚動姑姑的情況下,準備好行裝。

也許姑姑還容易欺騙,但是姑夫和撒丁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系密特大致估摸了一下,想要到達蒙森特,兩匹快馬肯定是需要的,乾糧和飲水同樣必不可少,防身的武器倒是並不缺乏,只是要找到露營所需要的氈毯和帳篷。

雖然系密特並不很清楚,從這裡到蒙森特所要經過的那座奇斯拉特山脈倒底是怎樣一番情況,但是可以肯定一路之上不會有多少人家。

一切都得靠自己解決。

雖然明知道困難重重,但是滿腔的熱血使得系密特毫不理會這些事情。

他靈活的頭腦立刻開動了起來,一個從來沒有人想到過的計策出現在他的頭腦之中。

系密特轉過身來悄悄得離開這些正在談論著當前局勢的人們。

他的第一個目標自然是玲娣姑姑。

姑姑是最容易欺騙的對象,系密特對此早有認知。

至於應該和姑姑說些什麼,系密特早就策劃好了。

上了馬車,車廂裡面的窗簾仍舊緊緊得拉著。

西賽流子爵夫人正逗弄著那個小寶寶。

伊爾維伯爵夫人,這位剛剛成為寡婦的年輕女人雖然精神不濟,但是出於對孩子的愛,她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姑姑正興致勃勃得看著這一切,也許這淡淡的溫馨對於她們這些女人來說,是充滿危險和恐懼的旅途之中,唯一能夠調劑心情的事物。

系密特靠近西賽流子爵夫人坐下,同樣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著小寶寶。

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寶寶肉乎乎的有趣極了。

「對了姑姑,等一會兒我和撒丁一起坐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邊可以嗎?」系密特試探著問道。

「勇敢的小騎士,不打算保護我們這些弱小的女流之輩了嗎?」姑姑打趣得說道。

另外兩位女士同樣輕聲笑了起來。

系密特並不喜歡別人像逗小孩一樣,逗他玩,因此他扳起面孔說道:「和你們待在一起實在是太悶了。」

對於系密特的抱怨,玲娣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她才悠悠得歎了口氣說道:「好吧,隨你的意願,如果你確實想要和莫萊而伯爵在一起的話,你去好了,不過弩弓不可以帶走,我可不希望看到你闖禍。」

系密特興奮得跳了起來,他抱住姑姑親吻起來。

突然之間,系密特想到,這次離開可能要很久之後才能夠再次和姑姑見面,系密特不禁有些悲傷起來。

他深情得和姑姑親吻著。

玲娣並沒有發現系密特的異常反應,她僅僅是將系密特的這番舉動,當作是過於興奮的表現。

系密特不敢再放縱自己的情感,他怕讓姑姑有所察覺。

想到這裡系密特縱下馬車,他第二個要找的人就是撒丁。

回到原來的那個地方,撒丁果然還在和那位騎士隊長閒聊。

系密特這一次先聲奪人,至少他絕對不能夠讓文思頓知道,自己剛才偷聽他們的談話,並且從中得知自己的家鄉正遭到魔族的攻擊,母親大人生活在危險之中。

「莫萊而伯爵,等一會兒出發之後,我能夠坐到最後面萊貝爾子爵的那輛馬車裡面去嗎?那些女人實在是太悶了。」系密特假裝抱怨得說道。

「小系密特,是不是又讓你的姑姑給責備了一頓?」撒丁笑著說道。

「不,只是太悶了,女人真是很麻煩很麻煩。」系密特解釋道。

「喔,你這麼小便已經懂得這個道理了,真是前途無量啊。」撒丁半真半假得說道:「如果你想要去打攪萊貝爾子爵的話,你得經過萊貝爾子爵的同意。」

系密特聽到撒丁這樣一說,真是高興極了,他很清楚,他已經為自己成功得爭取到了至少半天時間。

系密特完全可以肯定,撒丁絕對不會吃飽飯沒有事情作,到萊貝爾子爵的馬車上來求證,自己是否和他坐在一輛馬車上面。

只要有半天的時間,再加上前進的方向是背道而馳,等到眾人發現自己不在了的時候,自己和姑姑他們至少已經相差一天的路程。

從撒丁那裡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的系密特連忙退了開去,他要盡快尋找下一個上當者,對於他來說時間並不是相當充裕。

這一次系密特的目標是第二輛馬車上的那些僕人們。

在實施騙局之前,系密特躲到樹林裡面用從一位隨軍牧師那裡討來的筆和信紙,簡簡單單得將自己離開眾人的理由寫了上去,當然結束的時候,系密特並沒有忘記,向所有被他欺騙的人們道歉一番。

最後那一段花費了系密特最多的心思,因為他很清楚,那些道歉的重要性。

萬一他的計劃失敗,萬一他被姑姑抓回來,只有那段道歉能夠為他減輕罪責。

因此這段文字絕對不能夠馬虎,一定要寫得生動感人,要催人淚下,讓深深愛著自己的姑姑看著心軟。

寫好信,系密特將信折疊起來,筆和信紙系密特信手扔在了一個樹墩之上,雖然他曾經答應那位牧師,用完之後給他送回去,但是這個世界上難以預測的事情多著呢,也不在乎增加這小小的一件。

拿著信,系密特拉開第二輛馬車的車門。

撲鼻而來的便是一個難聞的味道。

系密特感到極為奇怪,這些僕人們難道從來不好好漱口和洗澡,為什麼身上總是帶有這樣一股難聞的氣味。

除了氣味難聞之外,更令系密特受不了的是,那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幸好撒丁早已經吩咐他們將馬車的窗戶緊緊關上,要不然,不單單自己和姑姑晚上肯定睡不著覺,連那些魔族也可能被這震耳的呼嚕聲吸引過來。

雖然系密特對於僕人的呼嚕聲震天,頗有怨言,但是看到他們熟睡,他相當高興,因為迷迷糊糊的人,最容易上當。

系密特推了推撒丁的那個僕人,他不吵醒瓦克力的原因是,瓦克力可能會向姑姑或者文思頓報告,那麼事情就露餡了。

「系密特少爺,您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那個僕人揉了揉眼睛說道。

「撒丁叫我將你們的乾糧收集起來,分配給那些飢餓的孩子們,等到了前面的鎮上我們補充一點食物就可以了。」系密特一本正經得說道。

聽到如此一說,那個僕人想都沒有想就將行李架子上面擱著的那一疊烤餅遞給了系密特。

在車廂裡面薰了這麼久,那些乾糧上面好像同樣有些味道。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選擇,系密特絕對不會接過這些乾糧。

「對了,晚上換班的時候將這封信交給你的主人,是你家夫人寫給他的,你不要偷看喔。」系密特將信遞到那個僕人手中。

那個僕人根本沒有任何懷疑,他傻傻得笑了笑,小心翼翼得接過那份信,又小心翼翼得將信塞在貼身的衣兜裡面,然後再一次傻傻得笑了笑說道:「系密特少爺,您放心吧,我們這裡沒有一個認字的。」

聽到僕人這樣一說,系密特更加放心了,他故作輕鬆得聳了聳肩膀,從馬車之上走了下來。

當他關上車門之後,系密特深深得呼了一口氣,剛才他實在是憋壞了。

拿到了需要的乾糧,系密特估摸了一下,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一個星期都吃不掉,如果再將乾糧上面那難聞的氣味也計算進去的話,也許支持半個月都沒有任何問題。

有了乾糧,接下來就得尋找馬匹、帳篷以及武器了。

對於這些東西,系密特只能夠賭一把了,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可以說,他連一成把握都沒有,但是他仍舊打算試一試。

系密特在人群之中尋找著那位騎士隊長,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這位勇敢的軍人。

那位隊長相當好找,因為他的身邊總是簇擁著兩三個人,看來這位爵士是一位大忙人。

系密特向那位隊長身邊擠了過去,說實在的要從那麼多身著甲冑的騎士中間穿過,不僅僅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還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好不容易擠到隊長跟前,系密特等到這位隊長大人向部下吩咐完畢之後,成功得引起了這位騎士隊長的注意。

那位阿得維爵士看到一個小不點出現在他的眼前,他頗為詫異。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小不點是何許人,但是剛才這個小不點和那三位貴族的談話,至少讓他知道,這個小不點身份高貴,肯定是某個貴族家族的公子哥。

「隊長大人,剛才我的那三位叔叔不好意思向您說,他們想從您那裡借兩匹馬,一頂帳篷和一把重弩。」

系密特說完這些緊緊得盯住那位爵士,他不知道這位騎士隊長肯不肯答應自己的要求。

系密特甚至不知道這位隊長大人會不會向撒丁他們詢問剛才自己所說的那一切。

他只能夠將賭注押在,這位隊長並不想讓姑夫他們難堪上面。

看著底下那個小不點,阿得維爵士心中頗不痛快,他原本以為剛才遇到的那幾個貴族是那種比較通情達理的傢伙,沒有想到,這幾個貴族當面不說,現在叫一個小孩子來問自己借東西。

那位爵士有心拒絕這個請求,但是對方是地位高貴的豪門貴族,就算是那位子爵地位都遠比自己高超,更何況旁邊還有兩位伯爵,聽他們的來歷,他們應該是從奧爾麥逃出來的倖存者,恐怕都不簡單。

雖然兩匹戰馬對於自己的騎士團來說,也很重要,但是還沒有為了兩匹戰馬而得罪三位豪門貴族的程度。

想到這裡,那位騎士點了點頭,他信手召過一位副官對他吩咐了兩句,並且指了指系密特。

系密特自然是對那位隊長大人極力稱讚一番,每一次他從姑姑那裡騙到東西,也會這樣,因此對於這一套,系密特同樣異常精通。

跟著那位副官,系密特將馬匹和所需要的裝備收拾整齊。

讓他感到興奮的是,那位副官居然交給他一把重形軍用弩。

這種弩是軍隊配備的武器,厚厚的用松木製成的弩身上面刻著拇指粗細的深槽。

弩臂是用兩根軟鋼焊接而成,並用厚厚的鋼環扣住。

弓弦同樣是用鋼絲絞成的,只是在中間的部位包裹著牛筋。

系密特試了一試,想要張開這張重弩還真費勁,幸好這把弓弩上面安裝著上弦的抬桿。

將乾糧掛在馬鞍前邊的前橋之上。

將重弩掛在右側的武器架上,系密特四下巡視了一下,發現沒有任何人注意他便翻身上馬。

為了不引起人們的注意,系密特一開始裝作是在輕鬆遛馬,等到轉過一片樹林,遠處再也沒有人能夠瞧見他的時候,系密特快馬加鞭向前駛去。

和來得時候完全不同,騎在馬上的系密特一心趕往自己的故鄉蒙森特。

回去的道路,系密特絕對不會認錯,雖然接二連三有幾個岔道口,但是樹上吊著的屍體,無疑為系密特指明了正確的方向。

系密特並不知道,姑姑她們什麼時候會發現他的離開。

也許,幾分鐘之後他的騙局就會被拆穿,也許,到了晚上,他們才會發現自己並沒有跟他們一起離開。

但是這一切對於系密特已經不再重要。

因為他已經踏上了返回故鄉的旅程。

……

在大道的另一個方向,四輛馬車正迅速得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之上,沒有了那些掠奪者,沒有了迎面而來的騎士縱隊,獨自行進在寬闊大道上的馬車速度極快。

對於車隊的每一個人來說,盡快離開這個危險之地,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魔族進攻的步伐越來越快,這個消息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蒙上了陰影。

當黃昏來臨的時候,他們早已經超出了原本的預計。

在一個還能夠看見一絲日落的餘暉的山坡之上,眾人停住了馬車。

在馬車上面坐了一整天,身體疲乏勞累的人們,紛紛鑽出馬車。

兩個僕人將篝火升起。

搭建起來的簡易爐灶之上燉著的稀粥裡面放了些切成碎末的臘肉,對於現在的所有人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

雖然馬車上面絕對不缺乏優秀的獵手,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浪費寶貴的時間,只是為了逮到一隻山雞來改善伙食。

「主人,您忘了在剛才路過的鎮上補充乾糧了嗎?」莫萊而伯爵的僕人問道。

「乾糧?為什麼需要補充乾糧,你們的乾糧不是足夠了嗎?」撒丁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您吩咐說,將那些乾糧分配給那些沒有飯吃的窮孩子嗎?」那個僕人完全搞糊塗了。

撒丁更加莫名其妙起來,他轉過頭來向博羅伯爵問道:「文思頓,是你這樣吩咐的嗎?」

「沒有,現在我們自己都自顧不暇,即便有這樣的善心,我也不得不考慮當前的情況。」博羅伯爵辯解道。

「但是,系密特少爺親口這樣告訴我。」那個僕人慌亂起來:「我將所有的乾糧都交給他了。」

系密特?

眾人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對頭,因為沒有一個人看到系密特到哪裡去了。

「撒丁,系密特是不是一直和你待在前面?」玲娣問道,她記得系密特是這樣請求她的。

「他是這樣告訴你的嗎?但是這個小傢伙告訴我,他不想和你們坐在同一輛車上,他想要和萊貝爾子爵在一起。」撒丁顯然意識到事情糟糕的程度超出他們原本的預料。

「親愛的,我們一直在車上,可以保證小系密特絕對沒有來找過我們。」撒丁的妻子連忙說道。

「對了老爺,系密特少爺給我一封信,他說是夫人寫給你的,系密特少爺讓我等到晚上再交給你。」那個僕人顯然想起這件最為重要的事情。

他顫顫巍巍得從兜裡面取出信件。

撒丁一把搶過那份信。

其他人也紛紛湊了過來。

撒丁將信交給博羅伯爵,因為這裡他最有資格打開這份信。

博羅伯爵同樣感到心情沉重,雖然他並沒有打開信封,但是和撒丁一樣,他同樣猜到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用顫抖的手將信封打開,信中的內容證實了博羅伯爵的猜測。

「親愛的各位:

當你們看到這份信的時候,我已經踏上了前往故鄉蒙森特的旅程,我知道魔族已經進攻到蒙森特了,那裡有我的母親,我不能置之不理,我要回到家鄉,將母親救出險境。親愛的姑姑,請您不要為我擔心,如果您看到這份信的話,那麼證明我已經成功得從那位慷慨的騎士隊長那裡獲得了所需要的裝備和馬匹,在奧爾麥我曾經面對那些可怕的魔族,並且成功得逃生,仁慈的父神跟隨在我的身邊,我會平安無事的。

對於替各位造成的麻煩,我深感抱歉,如果我能夠補償的話,我一定進一切可能彌補我對各位造成的傷害,特別是我親愛的姑姑,我知道我的不告而別,最傷心最擔心的就是您……」

還沒有看完整封信,玲娣已經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眾人一陣慌亂再也顧不上看信。

博羅伯爵一把將自己的妻子抱了起來。

瓦克力連忙趕到馬車旁邊,從行李架上將毯子取了下來並且鋪在地上。

兩個人七手八腳讓玲娣平躺在毯子上面。

瓦克力拿著一把扇子,不停得給女主人扇著。

博羅伯爵已經六神無主,他無比頹唐得一屁股坐在了樹墩上面。

撒丁一邊將那份信折疊好放在上衣口袋中,一邊在心中責罵著那個膽大包天的小東西。

這小子竟然在現在這種萬分危急的時刻,搗這樣大的亂。

雖然心中亂罵,撒丁畢竟不能夠公然說出口。

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處理系密特這件事情。

撒丁真正擔心的是,除了不知好歹、膽大包天的系密特之外,還有其他被情感沖昏了頭腦的人存在。

撒丁緩緩走到博羅伯爵身邊,在一旁的樹墩上面坐了下來。

「文思頓,你怎麼想?」撒丁問道。

「系密特實在是太鹵莽了,他肯定會送命的。」博羅伯爵好像也已經失去了活力。

「也許不會,畢竟那些騎士們和他走的是同一個方向,系密特很聰明,他很清楚自己不認得通往蒙森特的道路,他肯定會在進入山區之後,等待那些騎士們的到來,別忘了,那些騎士們有聖堂武士隨行,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如果他們能夠安全的話,系密特同樣能安全。」撒丁安慰道。

博羅伯爵雖然明知撒丁是在安慰他,但是現在的他確實需要這種安慰。

「你接下去打算怎麼辦?我想你不會想要翻過身來再去找系密特吧。」這才是撒丁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

博羅伯爵想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會讓系密特的莽撞舉動危害這裡所有的人的安全,這個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熱愛冒險,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很清楚這件事情,我只能夠為他祈禱,祈禱父神保佑他的平安。」

「很高興你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原本我還擔心你想不通這一點,而作出什麼傻事」撒丁直言不諱得說道:「有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得為自己負責,系密特也是這樣,如果他能夠順利得到達蒙森特,想必他會懂得這一點。」

「將系密特當作一個大人來看待吧,這樣所有人都能夠好受些,現在最需要照顧的是玲娣,撒丁,我可能會待在玲娣的身邊安慰他……」

「放心吧,路上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不過你有沒有想好往哪裡去?仍舊回到自己家鄉去嗎?」莫萊而伯爵打斷了博羅伯爵的話,關切得問道。

「我想過了,先在京城暫時定居下來,看看情況再說,而且我很擔心,局勢再發展下去,會徹底糜爛,到了那個時候,無論是哪裡都沒有安全可言。」博羅伯爵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他的心情確實相當沉重。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還是京城裡面安全一點,過一段時間我也會到京城裡去,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回一趟丘斯侖,畢竟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妥當,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家族,但是也有很多親戚需要安置,也許我會將他們都帶到京城來,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幫我找幾幢房子。」莫萊而伯爵輕聲說道,他說這番話的用意是想盡可能得讓老朋友的情緒安定下來。

「如果你路過昆斯坦郡,能不能幫我將那幾個管家和他們全家一起帶上,我答應過瓦克力照顧他的家人,我不想失信於他。」

「沒有問題。」看到博羅伯爵還能夠想到他許下的承諾,撒丁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情了。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29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四章 聖堂武士

穿過一片廢墟,廢墟之上還冒著陣陣的青煙。

從斷壁殘垣以及那沒有倒塌的巨大樑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地方,原本是一座豪華優雅的莊園。

雕刻著精美浮雕的牆壁雖然早已倒塌,但是那些殘破的部分,仍舊能夠看得出這座莊園在全盛時期,是何等的典雅和華貴。

系密特可以肯定,這座建造在這片風景優美的山間的別墅,絕對不是毀壞在魔族士兵的手中。

而這並不僅僅是因為,魔族的足跡還無法到達這裡。

雖然魔族凶殘暴虐,嗜殺成性,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地獄景象,但是在系密特看來,這些連衣服都不穿的魔族,對於財富根本就毫無所知。

魔族也許會毀壞一座莊園,但是,它們絕對不會連莊園旁邊的那些金屬欄杆都拆下來搬走。

系密特絕對相信,魔族之所以強大,並不是依靠精良的武器和有效的軍事組織;雖然魔族中擁有強大的詛咒巫師,但是,系密特仍舊極為懷疑這種生物所具有的智力。

至少對於戰爭的見解,人類仍然遠在魔族之上。

不過,單單依靠那可怕的力量和強韌的生命力,魔族已經能夠給予人類以毀滅性的打擊,它們的利爪能夠輕易地戳破輕型鎧甲,系密特很難想像,它們需要金屬幹什麼?

對於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系密特早就有所猜測。

事實上,一路行來,他也曾經遭遇過數次平民的襲擊。

和大道上的掠奪者一樣,貧民們也襲擊孤身落單的旅行者,特別是像自己這樣年幼的旅行者,更是那些瘋狂貧民群起而攻的對象。

騎著馬,系密特迅速地向前馳去,他決定不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停留太久。

雖然不知道那些貧民是否還聚集在這附近,但是,系密特也不想再遭遇到前天那樣的事情。

從幾次衝突中,系密特漸漸地吸取到教訓,看到有貧民的痕跡就趕快跑開,如果發現貧民們想要包圍上來,就立刻催動戰馬闖出重圍。

系密特不想再看到第一天的那種景象他被貧民們團團圍住,逃脫不得。

系密特始終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因為貧民之中有兩個拿著斧頭,以及一個拿著鐵鎖的傢伙,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搶劫一空了。

對於第一次殺人,系密特竟然並沒有感到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就和平時用弩箭射殺那些飛禽走獸差不多,只是沒有了那種興奮,卻多了一絲沉重。

對於射殺那三個手拿武器的人,系密特並沒有絲毫的內疚。

他唯一感到有一絲遺憾的是當他使用那張重型軍用弩射擊其中一個拿著斧子的貧民時,強勁無比的箭矢,立穿透了這個人單薄的身體。

在這種威力恐怖的武器面前,肉體就像是薄薄的木板;而等待著從獵物身上搶到一些值錢東西的掠奪者們,則像骨牌一樣,緊緊地擁擠在一起。

系密特並沒有注意,那穿透的箭矢到底奪取了幾個人的性命,因為當時他只顧著逃跑;不過他還清晰地記得,那一聲發自於某個年輕女性的淒厲慘叫聲。

這幾天以來,每天晚上,這種慘叫聲都進入他的夢境困擾著他。

系密特感到自己簡直已經成為了一個「櫥櫃」,只不過他的臉上,還沒有用黑豆黏上一顆黑痔而已。

系密特甩了甩頭,將煩惱拋到腦後,他現在要繼續前進,要在太陽落山以前,爬上前方那座山嶺。

系密特騎著馬,沿著狹窄擁擠的山道向前輕馳,而在他身後跟著的那匹戰馬,則馱著帳篷和所有行李。

在這一路上,幸好有這兩匹訓練有素的戰馬。

和以前騎過的那些用來拉車的馬比起來,這兩匹戰馬,簡直就和自己腿腳的延伸一般靈活好用,它們很清楚什麼時候要飛身跳過障礙,更知道如何保持隊形而不致失散。

山間小道崎嶇不平,有的時候甚至有一兩棵樹木延伸出來,而地上更是不時有一根虯結的樹根突出了地面。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滿地的馬糞也是討厭的東西,不過,這些馬糞能夠讓系密特知道,他並沒有走錯方向。

在進入山區以前,系密特在一個小鎮上稍稍停留了一下,主要是為了補充餵養馬匹所需要的大麥和黃豆。

就是在那裡,系密特遭到了包圍,也是在那裡,系密特平生第一次殺人。

知道鎮上已經難以停留的他,只好在進入山區的小山坳裡面過了一夜,等到那一隊騎士過去之後,系密特才遠遠地跟在後面。

奇斯拉特山脈支岔叢生,很多地方都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如同蜘蛛網一般的山間小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地的馬糞,以及那些因為大部隊通過而被踐踏出來的痕跡,系密特肯定會迷失方向。

山間的風和平地上完全兩樣,風往往是從下邊吹上來的。

山間的風也極為涼爽,風中帶著充沛的水分,雖然有些濕潤,卻能夠讓人神清氣爽。

山間的風更帶著陣陣清香,那山峰與山峰之間的凹陷,猶如一個蒸鍋一樣,將樹木的芬芳和青草的清新,混合著雨露的活力,化成了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通過陣陣清風的吹拂,傳遞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就是山嶺,除了雄渾壯麗之外,還有它的細膩和溫柔。

系密特一路行來,欣賞著小道兩邊的風景,行進在這裡,如果是膽小的人,恐怕早已經暈眩了過去。

兩米寬的小徑兩邊全是懸崖峭壁,壁立的岩石之上,伸展出數十棵枯瘦的松樹。

這些盤旋扭曲著的植物,在這一片筆直的山崖之上,構成了一道特殊而奇異的風景。

兩邊雪白的雲層就踏在腳下,好像伸手就能夠抓取到手中。

鳥兒鳴叫著,快速地從雲層間掠過,將原本平靜的雲彩撕碎成一條條,一縷縷。

蒼茫的大地延伸到很遠,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系密特生出了一個奇異的想法,他很想知道大地的邊緣是什麼樣子的。

到底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瀑布,還是烈火構成的海洋?

行走在這孤零零壁立的山脊之上,最大的好處,想必就是不會迷路。

一路上常常能夠看到這樣的山脊,雖然看上去極為危險,因為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彷彿一旦摔下去,就肯定粉身碎骨,但是實際上,這種地方一點都不可怕。

在光滑的山脊上,用不著擔心延伸出來的樹木和糾結的根系,兩米寬的小徑,只要不是刻意想要體驗飛翔的快感,就絕對不會有事。

對於系密特來說,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倒是很想嘗試一下,飛翔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他甚至有一種衝動,如果能夠俘獲一艘魔族的飛船就好了。

雖然系密特絕對不想承認,魔族比人類更具有智慧,但是對於魔族的飛船,他卻充滿了憧憬和嚮往。

雖然,人類同樣能夠在天空中飛翔,但那只是魔法師才擁有的特權。

正當系密特沉醉於四周美景中的時候,突然之間,他覺得原本清香撲鼻的風中,傳來了一絲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系密特的心猛地一下子被揪了起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應該繼續往前前進,將這股血腥味探個究竟,還是應該騎著馬落荒而逃,盡可能的遠離這個可能極度危險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風繼續一陣一陣地吹拂而來,將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送進了系密特的鼻腔。

不知道是因為對於母親大人目前處境的擔憂,還是僅僅是因為他的血脈中遺留的、來自父親的喜歡冒險的血液在發揮作用,在思考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之後,系密特最終選擇了繼續前進。

將所帶來的兩把弩弓全都上好了弦,扣上箭矢之後,系密特駕著戰馬向前緩緩而行。

這一次,他讓那匹馱著行李的戰馬走在前面,這樣一來,如果萬一需要逃跑的話,就少了一些阻擋。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駕著戰馬往前移動,速度並不比步行快多少。

翻過這道山脊,眼前又呈現出了另外一片景色。

如果不是因為那一縷縷血腥味讓系密特心情沉重的話,眼前那初春的綠意,倒是能夠教他駐足欣賞一番。

各種各樣的植物吐露著碧綠的嫩芽,雲杉的青色、雪松的淡綠交織在一起,那成片的嫩黃點綴其間,煞是好看。

只不過,現在系密特的心頭,就好像壓著千斤的重石。

繞過一片山崖,往下走便是一大塊開闊的平地,那裡是奇斯拉特山脈諸多山坳中的一個。

這裡的血腥味道特別濃重,使得系密特更加小心翼翼了起來。

下坡畢竟比平地行走要快速得多,雖然系密特並沒有刻意催馬,兩匹戰馬仍舊輕鬆而又快速地飛馳在這平緩而又寬闊的下山坡道之上。

突然之間,系密特拉住了戰馬,因為拴著韁繩的原因,前面那匹馱行李的戰馬,一時之間停不下來,因此一個踉蹌,差一點就馬失前蹄。

系密特已經顧不上心疼戰馬了,因為在他的眼前,是一片慘烈的景象。

只見樹邊掛著一具魔族士兵的屍體,它被數十根弩箭所穿透。

這些弩箭就如同長釘一般,將它釘在了樹上。

不過,這都不是致命的傷痕,致命的一擊,是射進頭顱的那三支弩箭。

在這具魔族屍體不遠處,是兩團血肉模糊的騎士的屍體。

他們身上穿著的盔甲,並不足以阻擋住魔族士兵可怕的攻擊,不但如同破紙一般地被撕成碎片,甚至連同肌肉都被翻捲出來,那樣子極為恐怖而可怕。

系密特放慢坐騎,緩緩地往前走,兩邊全是這種慘烈的景象。

血肉和屍體堆積得到處都是,魔族和人類的數量大致相當,靠近外圍的地方,顯然是倉皇應戰的騎士們損失慘重,系密特看到大多數的騎士,都被魔族的利爪所撕碎。

但是,等到那些騎士排列整齊,互相配合的時候,那些魔族士兵的屍體,便成群地堆積在一起。

長槍和戰斧對於阻止魔族的進攻確實有些作用,不過真正發揮威力的,仍舊是那些重型軍用弩。

強勁的箭矢穿透了魔族的頭顱,顯然騎士們對於怎樣才能讓這些生命力頑強的生物喪命,已經有了極為深刻的認識。

很多魔族士兵擁擠在一起,它們的四肢被尖銳的長槍貫通而過,這種傷害對於它們來說原本算不得什麼,但是一時之間失去了行動,卻讓它們成為了騎士們手中弩箭的靶子。

在圍成一圈的騎士們的屍體旁邊,總是堆積著厚厚的一堆魔族的屍體,同樣鮮紅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將這個充滿春意的山嶺,變成了人間的地獄。

而那些騎士,完全是因為數量上的弱勢而慘遭厄運的。

系密特所到之處,到處都是是魔族士兵的屍體,這些用血肉和可怕的生命力作為武器的生物,就像是麥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

但是它們悍不畏死的攻擊,再加上倒在前面的魔族屍體的掩護,最終騎士們堅固的防禦體系,仍然被徹底地攻破了。

深深刺入魔族士兵體內的長槍還來不及拔出來,後面手持重弩的騎士也還沒有準備好再次發射,而第二波進攻的浪潮,卻已經將他們徹底吞沒了。

大多數騎士只是在匆忙之間將鋼質的頭盔戴上,裝備最完善的,也只不過多了一副胸甲,但是在逼近過來的魔族士兵面前,這些防禦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雖然,魔族的利爪並不能夠穿透鋼質的鎧甲,但是更可怕的殺戮形式,卻奪去了騎士們的生命。

那些慌亂的騎士們,用手中的弩箭互相射擊著。

往往一支強勁的箭矢在穿透了一個魔族之後,又釘在了另一位騎士的身上。

兩具不同種族的屍體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好像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一般。

魔族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它們的收穫便是幾乎全軍覆沒的騎士兵團。

雖然系密特在休息的時候,並沒有仔細地計算過騎士的人數,但是那滿地的屍體,讓他很難想像,究竟還有多少騎士能夠存活下來。

不過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莫過於盡快地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前方的道路顯然已經斷絕了,即便系密特仍舊打算繼續前進,但沒有那些騎士為他帶路,系密特也認不得方向。

奇斯拉特山脈上由天然和人工所形成的一條條岔道,使得這個地方,成為了世界上最有可能迷路的地方。

系密特掉轉馬頭,現在對於他來說,唯一的選擇就是掉轉頭從來的道路回去,雖然一路上的那些路標滿地的馬糞,可能已經消失不見了,但是對於曾經走過一次的道路,系密特從來不會忘記,這是他和那些老練的獵手們,所學到的一項最基本的本領。

正當系密特沿著原路返回的時候,突然之間從眾多魔族屍體之中,緩緩地爬起一頭傷痕纍纍的魔族士兵,系密特和它是如此的接近,以至於系密特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個魔族士兵的右眼上釘著的那支弩箭。

那支弩箭只剩下短短的尾部還露出在眼眶外面,其餘的部分,全都深深地穿透入它的體內。

這個魔族士兵身上的其他地方也同樣佈滿了傷痕,七八支箭牢牢地釘在了它的身上,一支長槍穿透了它的膝蓋,而正是這一擊,使得這個魔族士兵行動十分遲緩。

系密特和那個魔族同時發現了對方的存在,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他抬起手中握著的弩箭,指向了那只魔族。

幾乎和系密特同時反應過來,那個魔族竟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向他撲了過來。

膝蓋受傷影響了那個魔族的行動能力,拖著一條腿,魔族的速度比起系密特曾經見識過的那種迅速敏捷的動作,要緩慢了許多。

系密特幾乎連想都沒有多想,手指扣動扳機,一支箭矢筆直地射了出去。

因為和那個魔族士兵離得如此之近,箭矢準確地命中了目標。

只可惜到了這個時候,系密特才發現,他剛才發射的,竟然是那把從撒丁的僕人那裡拿走的輕弩。

不過幸運的是,這支箭矢不偏不倚地釘在了那個魔族的另外一隻眼睛裡面。

雖然雙眼失明,但是那個魔族仍舊瘋狂得衝了過來,它揚起雙爪在空中胡亂地撕抓著。

系密特自己倒是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是,那匹拖著行李的不幸的戰馬,卻被魔族的爪子一把抓到了。

而爪子所到之處,都是一道道深深的血口子。

那匹戰馬淒慘地嘶鳴著,想要掙脫韁繩獨自逃跑,但是那個發瘋的魔族,卻絕對不肯放過身邊的獵物。

致命的一擊,在戰馬的脖頸之上,開了一個可怕的窟窿,當那個魔族將爪子從血窟窿裡面抽出來的時候,同時揪出不知道是血管還是食道的一長串血淋淋的東西。

那匹戰馬連第二聲慘叫都還來不及發出便轟然倒地,鮮血猶如噴泉一般地飆出老遠。

和戰馬一起倒下的是那個魔族的屍體,在它的左耳根有一支勁弩直貫而入,強勁的箭矢,徹底地破壞了那個魔族的大腦。

這幾乎是頂著腦袋所射出的一箭,在瞬息之間,便奪取了這個生命力極為頑強的生物的性命。

而強勁的衝擊力,使那個魔族的屍體飛出去相當遠一段距離。

系密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雖然,這是他第二次殺死魔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並沒有原本的那種興奮和自豪感。

看著這一地的屍體,看著那頭抽搐著奄奄一息的戰馬,系密特再也沒有自己是天下無雙的英雄的感覺了,他所見到的,是滿眼的蒼涼和悲傷。

這是一場戰爭,真正的戰爭,在這場戰爭面前,有的只是生存和死亡,在這荒山野嶺裡面,系密特好像有所體會,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榮耀。

也許沒有什麼事情,是比逃出生天更加值得誇耀的。

正當系密特猶豫著怎樣處理那匹奄奄一息的戰馬究竟是仁慈的讓它安息以減輕它的痛苦?還是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它活下來?但系密特很清楚,這種可能性小得可憐。

就在這個時候,林子裡面傳來了沙沙沙的聲音,那是有什麼東西快速地穿過樹叢所發出的聲響。

驚惶失措的系密特手忙腳亂地想要將弩弓張開,但是慌亂之中,平時很容易就能夠做到的一件事情,現在卻變得極為艱難。

正當系密特背靠著一棵大樹,極力用腳踩住弩弓前面的腳蹬,用力扳動底下的槓桿,想要用力張開弩臂的時候,突然眼前有人影一閃而過。

受到恐懼和驚慌雙重打擊的系密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的臉孔變得煞白,心中暗想,這一次絕對是死定了。

不過,當他看清楚眼前站著的那個人,並沒有那種令他感到恐懼的靛藍色的皮膚時,系密特整個人差點癱軟下來,他的手指再也無力抓住那沉重的槓桿。

強勁的弓弦勝過了他的力氣。

那個人看了一眼背靠大樹坐在地上的系密特,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旁邊那個正汩汩冒著鮮血的魔族士兵,然後問道:「小子,那個傢伙是你殺死的嗎?」

系密特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瞪大著眼睛,愣愣地瞧著那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

系密特根本看不清這個人真正的模樣,因為他的身上到處沾滿了血跡。特別是他的雙手和雙腿,更是像塗滿了紅色油漆一般,通紅通紅的。

唯有從身上沒有沾到血跡的那幾塊地方可以知道,他原來衣服的顏色,是明亮耀眼的銀白色。

從這個人手中拎著的那兩把彎彎的、猶如月牙的長刀上,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魔族。

系密特從來沒有看到過魔族使用兵刃,利爪是它們唯一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這個人同樣也不會是騎士,他身上甚至連一件皮甲都不穿,而那件銀光閃閃的衣服,也看不出有多少防禦的能力。

如果硬要找出這個人身上的防具的話,那麼他腳上穿著的那雙長靴,看上去是唯一一件比較能夠發揮防禦作用的物品。

這個人戴著一個奇怪的像是斗篷般的怪東西,長長的後擺,猶如一條辮子一般直拖到腰間上方。

這個人的身形極為魁梧,但是卻有著看上去很不協調的細腰。

不過,系密特很快便發現這只是一種錯覺,那個人的腰並不細,只不過他身上的肌肉,實在是隆起得太誇張了一點。

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這個人的前臂比自己的大腿要粗得多,而這個人的大腿,恐怕和自己的整個身軀差不了多少。

和這個人比起來,那些魔族士兵的樣子反倒更接近於人類。

系密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人,他並不知道,回答這個人的問題,是不是會給他帶來危險。

「不用害怕,我叫托尼,是聖堂武士中的一員,我會盡一切可能保護你的安全。」那個人說道。

雖然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但是從他嘴裡吐出的「聖堂武士」這個名字,立刻打消了系密特所有的疑慮。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人,這就是他一直傾慕的聖堂武士,這就是人類最強的戰士。

「我看你應該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你能夠站起來走路嗎?我們的大部隊在前面的地方,那是一個比較安全的所在,如果你能夠行動的話,最好收拾一下你的行裝,騎上你的戰馬跟我走,雖然魔族好像已經撤退了,但是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再次發動攻擊。」那個聖堂武士一邊查看著四週一邊說道。

對於系密特來說,聖堂武士是如同英雄一般值得尊敬的人物,他二話不說,立刻跑到那匹躺倒在地上的戰馬旁邊,將壓在馬背底下的行李和物品拖了出來。

讓系密特感到遺憾的是,他十二歲生日那天漢摩伯爵送給他的那個銀質水壺,因為正好擠在馬鞍和一塊岩石中間,而被壓扁了。

今天早上在一處山泉那裡盛滿的清水,從破口處全部漏了出來。

系密特很是心疼,因為這是漢摩伯爵送給他的紀念品中,唯一保存下來的一件。

其他的那些,包括那支心愛的用紫荊木和牛角製成的、能夠連續發射三支箭矢的弩弓,都放在奧爾麥別墅中的地下室裡面了。

當然,除了遺憾之外,也有一些事情讓系密特感到高興,那些乾糧再也不會成為他犯愁的對象了。因為它們被壓扁了之後,又浸在了血水之中,顯然已經是不能夠再食用了,對於放棄這些食物,系密特絕對沒有絲毫的惋惜。

這幾天以來,他已經受夠了那焦糊的味道以及那難聞的汗臭味,能夠找個藉口扔掉它們,系密特確實感到極為高興。

和那些烤餅一樣,帳篷和毯子也同樣沾滿了血水,不過系密特估計,只要找個河流清洗一下,就仍舊能夠使用。

「將那些毯子扔掉吧,就算洗乾淨了,你也沒有空將它們晾乾,而且毯子上面的血腥味道很難清洗乾淨,晚上會招來兇猛的野獸的,現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聽到那個聖堂武士所說的話,系密特二話不說便將那些行李扔在了一邊,對於心目中的英雄所發出的命令,系密特是絕對不會違抗的。

他翻身上馬,向那個聖堂武士靠攏。

騎在馬上,系密特這才發現,那個武士有多麼魁梧,他的個頭甚至連那匹高大的戰馬都要相形見絀。

那個武士在前面引路,他的步伐很大,一個縱躍,便穿出去很遠的一段距離。

系密特雖然催動戰馬緊緊跟隨,但仍舊感到有些勉強。

在這四周到處都是樹木,地上滿是盤根錯節的樹根,再加上到處堆滿屍體、甚至還插著一根根尖銳的長槍的地面,戰馬的速度絕對跟不上前面那個縱躍自如,身形靈活輕便的聖堂武士。

幸好那個聖堂武士並沒有發足狂奔,他時而停下來等待系密特,更將一路之上的那些危險障礙物都清理乾淨。

而讓系密特感到無比佩服的是,這位聖堂武士好像並不需要刻意地揮刀劈砍,往往只要一掠而過,隨著一片亮銀色的光芒一閃,原本延伸出來的一桿長槍,便從中折斷,掉落到了地上。

系密特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這位武士是怎樣揮刀劈砍的,所看到的只是一片亮銀光華,以及停留在空中的那一抹遲遲不散去的亮銀餘輝,跟在這位聖堂武士的身後,系密特早已經沉醉於那奇跡一般的刀法。

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系密特曾經有過一種奇怪的感覺。

在他的眼前,那位聖堂武士好像化身為那些恐怖而可怕的魔族士兵。

因為他們行動起來的樣子確實極為相似同樣的敏捷和迅速,同樣的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和動作。

但是等到那位聖堂武士施展起那精湛武技的時候,種種的相同之處立刻蕩然無存。

那優雅的攻擊技巧,絕對是魔族所沒有的。

魔族士兵雖然強悍,但是它們的攻擊方式,和森林裡面的野獸並沒有什麼兩樣。

而聖堂武士則完全不同,他們的攻擊方式充滿了人類的智慧。

跟在這位聖堂武士的身後,系密特盡可能地控制住戰馬,並且用最快的速度飛奔。

那個所謂比較安全的所在,顯然離這裡並不近。

系密特覺得至少趕了二、三十里路程,才遠遠地看到了在山腰上的一塊空地之上,聚集著幾十個人。

而其中最顯眼的,自然是那些身穿鎧甲的騎士。

戰鬥結束之後,這些人反倒全身武裝起來,這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曾經看到過那悲壯的一幕的系密特,並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了不起。

在他看來,如果沒有這身裝束,才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

平台之下密密麻麻地圍著無數匹的戰馬。

顯然和它們的主人不同,這些戰馬幸運地從剛才的厄運之中存活了下來。

想必魔族士兵並沒有將它們當作目標。

三位騎士各自守住一處路口,顯然正在看管這些馬匹。

那位聖堂武士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他們的驚奇,反倒是系密特的出現,讓這些人頗為驚異。

從馬上下來,系密特暫時讓他的坐騎和它的夥伴們待在一起。

而路邊的青草對於它,應該是相當適合的。

跟在那位聖堂武士身後,系密特向山腰走去。

雖然只有一、兩百米,但是崎嶇的山路行走起來卻頗為艱難,這裡沒有扶梯,更沒有台階,只有碎石和岩石中的裂縫,可以當成是向上攀登的踏腳。

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那位聖堂武士好像完全不知道應該幫他一把,而是自顧自地攀上了山坡。

那位聖堂武士的動作,讓系密特感到羨慕不已。

他就像是一隻穿梭在花叢中的蝴蝶,輕盈地在岩石之中縱躍,沒有幾個起落便到了山腰之上。

但是對於系密特來說,山巖實在陡峭難行,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到了山腰之上。

喘息了一陣,調勻呼吸之後,系密特向四周張望了一番。

這是一塊方圓一畝左右的平地,四周是一圈斜坡,只有剛剛自己上來的一條路,能夠比較輕鬆地到達這裡。

顯然,這只是一個臨時的休息地點,並不是通往蒙森特的道路。

靠著西面是一道山崖,崖壁上站著一位聖堂武士,顯然正在那裡站崗放哨。

系密特實在很好奇,那筆直高聳的山崖是怎麼爬上去的。

在平地的正中央,他曾經見到過的那位騎士隊長,正和三位聖堂武士站在一起,其中一位,正是剛才將自己帶來的那位聖堂武士。

看到了另外兩位聖堂武士,系密特又是一驚。

剛才那位聖堂武士在他看來已經相當魁梧了,原本他以為這位聖堂武士可能是比較特殊的一個,沒有想到,和另外兩位聖堂武士比起來,那位將自己帶到這裡來的武士,簡直只能算是小個子。

靠著左面的那位聖堂武士身上穿著同樣的勁裝,只不過身上的血跡要少得多,胸前和背上,露出了更多銀色的部分。

這位聖堂武士顯然要蒼老許多,他頭髮花白,長長的鬍鬚飄散在胸前,雙眼深深凹陷,再配上一個極為高挺的鼻子,整個人顯得異常深沉嚴肅。

看著這位老者,系密特就感到像是看到一塊岩石,一座冰山一般,這位老者給他的第一個感覺,便是缺乏世人所應有的情感。

而在他身邊站著的那位聖堂武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只見這位武士渾身上下披掛著厚重的鎧甲,這身鎧甲遠比那位騎士隊長所穿著的要厚重許多,如果不是那金光閃閃的色澤,系密特確實以為,他所看到的是一頭用金屬包裹起來的黑熊。

在森林之中,只有這種體積最為龐大的動物,才能夠和眼前這位聖堂武士相提並論。

這位武士看上去稍微年輕一點,但是,系密特絕對不會認為他比漢摩伯爵年輕。

巨大的頭盔將這位武士的頭部緊緊地包住,但是露出來的臉頰上面,已然佈滿了縱橫交錯的皺紋。

「那個小傢伙,就是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人?」看到系密特上來,那位全身鎧甲的聖堂武士說道。

他的聲音渾厚而又洪亮,系密特感到耳朵裡面嗡嗡作響。

聽到聖堂武士這樣一說,那位騎士隊長轉過身來看著系密特。

他很快便認出了系密特的身份。

能夠做到隊長,證明這位騎士先生,並不是一位鹵莽而毫無見識的武夫,看著系密特的樣子,他多少已經猜測到系密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那三位貴族和他交談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他們要趕往南方,對於他們來說,盡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是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這三位貴族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放任自己的孩子到處亂走的人物。

雖然對於貴族們的家教,這位騎士大人並不是極為清楚,但是,他所看見過的貴族,不是一些謹慎小心的人物,就是一些狂妄自傲、目中無人的狂妄傢伙,而享受生活、遠離危險,是這些貴族們所信奉的座右銘。

看來,這個小子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

只不過那位騎士,怎麼也猜不透系密特偷跑出來的原因。

「你那位叔叔知道你跟在我們身後,走到這裡嗎?」那位騎士隊長開口問道。

雖然不知道這位騎士大人將怎樣處置自己,但是系密特很清楚現在是說實話的時候,至少,這樣能夠獲得別人的同情。

更何況,系密特根本找不出繼續撒謊的理由。

他現在已經到了這裡,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在四處是魔族出沒的情況之下,這位騎士大人,總不可能將自己趕走了事吧。

想到這裡,系密特說道:「阿得維爵士,我為我曾經欺騙閣下而道歉,但是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的故鄉正是您前往的蒙森特,我的母親就居住在這個郡裡面,她正面臨著巨大的危險,我要趕到那裡,將母親大人從危難之中解救出來。

「但是,如果我不欺騙閣下的話,我是沒有可能回家的,因為我那位溫柔並且對我充滿關愛的姑姑,絕對不會允許我離開她身邊,孤身一人前往充滿危機的故鄉。」

系密特想要讓騎士們產生同情,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過他的這番話中,更令騎士們感興趣的,是他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言語。

不過,騎士們倒並沒有因此而討厭系密特,反倒相當欣賞系密特不顧一切的勇氣。

「你憑什麼以為你可以將你的母親救出來?」那位騎士隊長問道。

「我曾經親手殺死過一個魔族。」系密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突然間感到有必要修正一下剛才的這句話,「喔,不對,是兩個,剛才在那底下,我又殺死了一個魔族,我和我的姑姑是從奧爾麥逃出來的,那裡是魔族復甦之地。

「我們從魔族的重重包圍之中強行逃離,因為我有絕對的信心,保護母親大人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也許是京城,也許是到姑姑那裡去居住。」

「你曾經殺死過兩頭魔族?」那位騎士隊長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我至少可以為其中的一頭作證明。」剛才帶系密特來的那位聖堂武士在旁邊插嘴道。

他的話,顯然比系密特本人要有力得多。

那位騎士看了聖堂武士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你能夠成功地從我這裡騙走你所需要的馬匹和裝備,再加上你能夠跟在我們後面,一直到達這裡,看來你絕對不是同齡的少年可以比擬的,你無疑極為出色,但是,剛才底下的情況,你已經看到了,你仍舊認為能夠保護別人平安的逃離蒙森特嗎?

「我們這裡每一個人都殺死過魔族,我本人至少殺了六個,在我身邊的這兩位,身上沾滿的都是魔族的鮮血,但是,在我們中沒有一個人敢絕對肯定的宣稱,自己能夠活著走出這茫茫無際的奇斯拉特山脈。」

「但是,你們總不會將我扔在這個地方吧,雖然前面的道路極為危險,很有可能遇見魔族,可是,身後的歸路也許同樣已經被魔族切斷,我孤身一人行動的話,可能會輕而易舉的喪命。」

系密特盡可能地將事態說得嚴重一些。

不過他所說的一切,並不是空穴來風,事態的惡化足以讓任何一位樂觀人物,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那位騎士隊長一時之間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他轉過身來和那兩位聖堂武士商量了一會兒。

系密特耐心地等待著商談的結果,他圍著山腰轉了一圈。

一畝方圓的地方,對於這一點人來說,實在是太空曠了。

逃出生天的騎士不足百數,而且大部分人身上帶著傷,有幾個甚至奄奄一息。

受傷的人集中在正中央的空地上,一位騎士正在給眾人檢查傷口。這原本應該是隨軍牧師的職責,現在由騎士來擔當,其中的原因可想而知。

系密特並不曾忘記,他還沒有還給那位牧師先生筆和信紙。

對於這位和善的年輕神職人員的去世,系密特確實感到有些悲傷。

除了這位牧師先生之外,那位曾經為自己準備戰馬和行裝的副官,也沒有出現在倖存者之中。

系密特的心中不無悲哀。

不過這份情感,和當初從奧爾麥逃脫出來的時候,想起還留在奧爾麥不知命運如何的漢摩伯爵,以及其他那些自己熟悉且喜愛的人的那種悲傷,完全不同。

這種悲哀,並不帶有那麼強烈的感情色彩,只不過到底有多麼不同,連繫密特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自己很彷徨和無奈。

除了那些騎士們之外,餘下來的就是聖堂武士。

當初在那個臨時休息點的時候,系密特並沒有看到聖堂武士,那是因為十來個聖堂武士混雜在眾多騎士中間,根本難以找到。

但是現在則完全不一樣了,那些聖堂武士們正精神抖擻地站在平台邊,向四周張望著。

而騎士們,即便是那些身上沒有帶傷的,看上去氣色也不怎麼樣。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剛剛經歷過了一場幾乎全軍覆沒的可怕戰役。

除了精神狀況之外,另一個極為顯眼的地方就是,這些聖堂武士的身上沾滿了血跡,幾乎個個都是一片血紅。

沒有沾到血跡的,唯有那兩個身著厚重金色鎧甲的能武士。

這兩個大山一般的人物,是這裡最顯著的目標。

系密特慢慢地靠近另外一個能武士。

他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有危險。

因為有些傳聞中曾經提到,這些能武士的身體總是被一層致命的能量所包圍,普通人一旦靠近這些能武士,就會被灼熱的閃電燒成焦炭。

系密特並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在意外中喪生的人,因此他格外小心地提防著。

離得比較接近的時候,系密特這才注意到,這副鎧甲與其說是一件護體的防具,還不如說是一件特殊的魔法裝備更加合適。

在那套鎧甲上面,密密麻麻地印著無數奇怪的花紋和圖案。

而其中最顯眼的,便是正中央背心上的那個圓環、和裡面的六個互相交叉重疊在一起的橢圓。

系密特從書本上曾經看到過一些魔法陣,他甚至還模仿著書上的圖案,描繪過一些魔法陣。

只不過並非魔法師的他,根本沒有能力通過這些神奇的圖案,召喚出源於廣闊宇宙之中的神秘力量。

系密特曾經有一度很期望自己能夠成為魔法師,因為和聖堂武士不同,魔法師並不是由某一種特定的家族所世代傳承的,雖然魔法師的兒女,更可能擁有特殊的魔法潛質,不過也並非絕對如此,大多數魔法師都是從普通人中挑選出來的。

因此,對於系密特來說,他同樣有希望能夠成為一位魔法師。

當然這種希望極為渺茫,擁有魔法師潛質的人實在是太稀少了,這也是為什麼對於每一個國家來說,魔法師如此珍貴的原因。

系密特對於魔法力量的認知,只不過是滿足他的好奇心而已,就像他很羨慕聖堂武士一樣。

「你是在觀察我嗎?」雖然沒有回頭,但是那個能武士,仍舊察覺到了系密特的舉動。

「你今天殺死了多少魔族?我曾經聽說過能武士的閃電颶風可以輕而易舉地消滅一支騎兵中隊。這對於那些魔族,同樣有效嗎?」系密特充滿好奇地問道。

「我可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強大,除非是能武士大師,要不然沒有人能夠對付一整支騎士中隊。」那位能武士解釋道。

系密特感到這位聖堂武士相當溫和,他試探地問道:「武士先生,我可以過去你的身邊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的話。」那位能武士並沒有拒絕的意思。

系密特雖然得到了許可,但是他仍舊小心翼翼地向前湊去。

當他站在那位能武士身邊的時候,他的心這才放下。

至少,系密特已經能夠確認一件事情,站在能武士的身邊,並沒有傳聞之中的那麼危險。

「站在隊長身邊的那兩位都是大師嗎?」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猜得一點都不錯。」那位能武士說道。

「對於聖堂武士來說,大師相當於什麼樣的身份?是隊長嗎?」系密特進一步問道。

「不,大師對於我們來說,就像是老師,或者說得更加確切一點,是指導者。」那位聖堂武士說道。

「指導者?就是教你們本領的人?」系密特問道。

那位聖堂武士笑了起來,他覺得想要解釋清楚這件事情,可能要花費一番功夫,「你說得並不完全正確,能武士的技藝並不是依靠別人教導能夠學會的,而且普通的學習方法相當花費時間,更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可以百分之百學會所有的技藝。

「和其他的知識完全不同,我們的技藝,根本沒有辦法通過書本記錄下來,只有靠親身體會才能夠學會這一切,一旦技藝失傳,便永遠不可能尋找回來。

「正是因為如此,聖堂武士的技藝傳授是通過一種特殊的辦法,歷代聖堂武士都能夠將記憶留給傳承他身份的那個繼承者,也就是說,我們一旦成為聖堂武士,便已經掌握了所有技藝,而指導者對於我們來說,只不過是讓我們能夠更好地將這些技藝發揮出來。」

系密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神奇的事情,他以前看到的書上,從來沒有如此詳盡地描述過聖堂武士的事情,系密特問道:「那麼也就是說,聖堂武士的數量是不會改變的,只有空出一個位置來,才會出現一個新的聖堂,是不是這樣?」

「你說得不錯。」那位能武士點了點頭。

「成為聖堂武士的儀式真的那麼危險嗎?」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不能夠成功的人,將會喪失生命?」

那個能武士轉過頭來望了系密特一眼,然後又點了點頭道:「想要傳承聖堂武士的記憶,必然要冒巨大的風險,如果不通過漫長而又痛苦的學習和積累,而僅僅是通過記憶的傳承,便獲得高深的技藝,必然要為此而付出代價。」

那個能武士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語氣低沉而又緩慢。

正當系密特想要進一步詢問下去的時候,遠處的那位騎士隊長,高聲地將他召喚了過去。

系密特訕訕地離開了那位容易說話的能武士,來到那三位大人物身邊。

「我們想先知道應該怎樣稱呼你。」那位騎士隊長說道。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你可以叫我系密特。」

「好吧,那麼塔特尼斯先生,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如果讓你原路返回,確實太不近情理。但是,我們也不可能為你派遣專門的護送人員,因此,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們一同前進。」那位騎士隊長說道。

「我榮幸之至,蒙森特是我的故鄉,那裡有我的母親。」系密特說道。

「不過我要提醒你,這一路上將會極為危險,我們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生存到最後。

「而前往蒙森特的道路只有一條,魔族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埋伏起來,等著伏擊我們,但是,我們卻別無選擇,只能夠往前進。」那位騎士隊長板著面孔,鄭重其事地說道。

但是,他從系密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猶豫不決的神情。

「好吧,歡迎你暫時加入我們的行列,讓我們在今後的這段路程中,守望相助,你願意這樣嗎?塔特尼斯先生?」那位隊長鄭重其事地問道。

「阿得維爵士,我會遵守你的命令的,你將會發現,我將會成為對於這個隊伍很有幫助的一員,而且絕對不會是一個累贅!」系密特同樣鄭重其事地回答道。

看他那副昂首挺胸的樣子,確實頗有氣概。

阿得維爵士微微地點了點頭,他要的正是這樣的承諾,對付小孩子最好的方法仍舊是哄騙,看來,這一次他又成功了。

阿得維爵士將目光轉向遠方,前途似乎充滿了艱險。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33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五章 抉擇



翻過一座險峻的山峰,一行人進入了一片叢林。

這是山間的叢林,和奧爾麥的莽莽大森林完全不同,這裡沒有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也沒有粗壯挺拔、被覆數畝的千年古樹。

想要生長在這種貧瘠荒涼的地方,植物必須要有旺盛的生命力,正是因為如此,這裡的樹木大多數只有三米多高,一副瘦瘦長長的樣子,它們的下部並不生長枝葉,因為那是在浪費養分,大多數的葉子都生長在樹木頂端,就像是一把撐開了的雨傘。

和森林另一個不同的地方是,這裡的樹木靠得相當近,所有的樹木緊緊地挨在一起,就像是院子外邊的籬笆,或者說是柵欄。

跟在托尼的身邊,系密特騎著戰馬,跟隨眾人一起前進。

為了安全起見,阿得維隊長早就派出四個騎士,在前後各五百米的地方布成連環哨,嚴密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那些聖堂武士中的力武士守護在周圍,他們行進在懸崖峭壁之間,奔行於岩石尖峰和垂直的山峰邊緣。

系密特對他們的本領,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這些力武士面前,簡直不存在著任何障礙,巨石大樹在他們的眼前,都只不過是能夠輕鬆一躍而過的東西。

至於那些騎士們,為了安全起見,都穿上了厚厚的重甲,甚至連馬匹都披上了甲冑。

系密特被所有人包裹在最中間的位置,在他身邊還有托尼守候著。

不過,系密特很清楚一件事情,托尼並不喜歡自己,其他力武士也同樣如此,因為自己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累贅。

事實上系密特還知道,那些騎士,特別是阿得維爵士也同樣討厭他,對於阿得維先生來說,理由也許是因為自己曾經欺騙過他。

但是其他騎士,顯然是出於騎士對於貴族的蔑視。

系密特曾經聽姑丈提到過這些事情。

這完全是因為,那些「櫥櫃」的存在。

雖然連自己都討厭那些「櫥櫃」,但是,偏偏在貴族中間,「櫥櫃」佔據了大部分的比例。

像姑丈、漢摩伯爵和莫萊而伯爵這樣的「壁爐」貴族,畢竟只是少數。

系密特唯一能夠做到的,便是和這些騎士們和睦相處。

在所有人中,唯一和系密特保持友好的,便只有那兩位能武士。

但是在行進中的時候,系密特沒有辦法和他們交談。

這一方面是因為阿得維隊長曾經警告過,行進中不許說話,不許分散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因為,那兩位能武士,飄浮在兩、三米高的空中。

他們的行動方式有些特別,那身厚重的鎧甲同時也是他們的坐騎。

鎧甲上描繪的魔法陣,使得他們能夠飄浮在幾米高的空中,這也是他們唯一的行動方法。

這身特殊的鎧甲有一百五十公斤重,全身穿戴整齊的能武士,只能夠做一些簡單的蹲下、轉身的動作,他們甚至無法走路。

因此,他們行動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魔法。

系密特不知道要羨慕他們,還是要為他們感到悲哀。

在系密特看來,這些能武士簡直就是在坐牢,甚至比坐牢更加沒有自由。

正當人們行進在山間叢林之中的時候,突然間,前面不遠處跟在阿得維隊長身邊的那位力武士大師,停下了步伐。

他張開左手,示意眾人停止前進。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什麼發現嗎?蓋撒爾大師。」騎士隊長輕聲問道,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可以聽得出來,他的心中同樣感到緊張。

「準備戰鬥,前面的巡邏兵已經被殺死了。」那位力武士大師,面無表情地說道。

沒有人會懷疑這位大師所說的話,兩位能武士立刻升到空中,淡藍色的電光籠罩在他們身體周圍。

系密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神奇的景象,不過他很清楚,所謂靠近能武士的身邊便會有生命危險,就是形容現在的這種狀況。

所有的人都開始行動起來,騎士們紛紛地從馬上下來,他們不曾忘記,那位被魔族士兵從馬上撲到地上之後殺死的同伴。

騎在戰馬上會影響靈活性,如果他們面對的是別的敵人,這稍許的遺憾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是面對行動迅速的魔族,這將會是致命的弱點。

系密特同樣從馬上下來,他從另外三匹馬的背上取下了重弩。

每一位騎士都有四匹坐騎,大量騎士的犧牲,使得戰馬成為了非常充足的資源。

除了坐騎之外,多餘的還有武器和重弩。

騎士們紛紛取下戰馬馱著的長槍和梭鏢。

這些尖銳的武器,頭向外插在地上,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王冠,又像是一叢荊棘林,只不過它的刺又尖又長,很容易致命。

用鮮血換來的經驗告訴騎士們,這些障礙對於阻止魔族的進攻極為有效,不過這同樣也意味著,他們只能死守,根本就沒有突圍的可能性。

騎士們圍成一圈,站在前排的人,手中握著一人多高的鋼質大盾,另一隻手扛著長槍,筆直地指向前方。

站在他們身後的騎士們個個手中舉著重弩,銳利的箭矢早已經緊緊地扣在了弩槽之中,箭頭紛紛朝著每一個可能出現魔族士兵的方向。

系密特被所有人包裹在正中間的位置,在他旁邊堆著十幾張重弩,系密特自顧自地扳動機關,將這些重弩張開;雖然那些騎士們對於他的這種笨辦法感到不以為然,但是系密特仍舊認為他的作戰方法是有效的。

將弩弓張開之後,系密特將它們整整齊齊地疊在一邊,箭矢並沒有扣上,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打獵的時候,系密特就有充足的經驗,最好的獵手往往並不是射擊最準確的人,而是那些身邊有眾多僕人為他拿著張開的弩弓的人。

將武器準備妥當,系密特找了一塊稍微高一點的山崖,在他的左上方是一位力武士,不過,這個人只是用腳跟插在一個石頭縫隙之中,便能夠穩穩地站立在那裡。

所有的人都嚴陣以待,沒有一個人敢稍有疏忽,因為這將是一場有關他們生死的戰役。

突然之間,空中亮光一閃,只見藍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轟鳴聲,四處亂竄。

幾乎在一瞬間,無數聲慘叫猛然響起,又立刻消失。

山間的寂靜被完全打破了。

那位放出閃電的能武士從空中飄落下來,他身上的藍光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系密特知道,能武士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盡快恢復力量,讓魔法能量充滿他身上穿著的那身厚重鎧甲。

慘叫聲過去之後,又是一片寂靜,但是沒有多久,從山林之中傳來的沙沙聲,便向眾人預告著魔族兵團的到來。

又是一道閃電,不過這一次要靠近很多,系密特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藍色的電光在山林之間飛竄。

一大片電光將幽暗的山林照得通明。

又是一陣慘叫聲傳來,隨之而起的是熊熊的大火,閃電將叢林整個點著了,周圍一片火光沖天。

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之下,無數詭異的身影迅速地向這裡衝來。

又是一片電光四射,騎士們的面前立刻空出了一大片燒焦的林地,而奔行其中的魔族士兵也同樣被燒灼成了焦炭。

而靠近邊緣的地方,又冒起了一片火光。

系密特總算明白,那位聖堂武士曾經告訴自己那些大師們的威力,他們是唯一能夠連續使用那種可怕殺傷力的人物。

正當系密特看著眼前那片火光呆呆發愣的時候,空中再一次傳來了轟鳴聲。

不過,這一次的目標顯然要遙遠得多。

但是令系密特感到震驚的是,隨著這道閃電而來的並不是慘叫聲,而是一陣可怕的爆炸聲。

那沉悶的爆炸聲,穿過密密麻麻的叢林,仍舊具有巨大的震撼力,系密特感到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兒栽倒在地上。

隨著這悶雷一般的巨響,樹林也是一陣狂亂抖動,好像它們也在為這可怕的爆炸而發抖、顫慄。

系密特原本以為身邊的人應該感到歡欣鼓舞,但是沒有想到,那位正在恢復力量的聖堂武士,卻在突然之間神情緊張起來。

「不好,那些魔族已經擁有了能夠翻越高山的巨型方舟。」

所有的人都轉過頭去看著這位聖堂武士,雖然沒有人知道巨型方舟是什麼東西,但是每一個人都預感到危險的逼近。

那位能武士長老也慢慢地飄落下來,看來他也同樣需要恢復力量。

暫時失去強有力支援的騎士們,更謹慎小心地將手中的武器指向那不知名的所在。

就像是回應眾人的擔憂一樣,突然之間,從林子裡面衝殺出了眾多的魔族士兵,這些恐怖的生物,靈活又迅速地在山林之間跳躍前進。

它們的行動方式確實和力武士有些接近,但是和力武士的優雅相比,這些魔族士兵顯得更加的野性和彪悍。

另一個讓人感到恐懼的事情,便是那些魔族士兵顯然和以前的魔族士兵有些不同,它們的身體更加厚實,特別是肩膀和胸口,在它們的額頭上方長著一個筆直而又尖銳的長角,兩把猶如短劍般的東西,從它們的手腕部位延伸了出來。

這些魔族士兵和以前曾經看到過的魔族士兵完全是兩種模樣,唯一沒有變化的,便是那靛藍色的皮膚。

雖然這些魔族士兵看上去更加強壯而又可怕,但是它們的智力顯然沒有絲毫的長進。

面對那些銳利的長槍,它們仍舊視若無睹地向前攻擊。

而長槍的防禦再一次地獲得了效果。

雖然這些魔族的身體,再也不像以前那麼容易被穿透,雖然它們的外表好像穿著了一身堅硬的鎧甲,能夠給予它們相當的防禦力,但是行動遲緩下來之後,這些魔族士兵再一次成為了重型軍用弩攻擊的目標。

銳利的箭矢再一次深深地射進了這些魔族士兵的頭顱,只不過,再也不能夠像以前那樣完全穿透而已。

魔族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其中除了騎士們的戰果之外,更多的是那些力武士們的傑作。

雖然無暇欣賞這些力武士們矯健的身姿和精湛的劍技,但是對於這些力武士殺死魔族的效率,系密特仍舊感到極為震驚。

雖然,兩者在力量和速度方面相差並不很多,但是力武士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這些魔族士兵殺死。

力武士手中的彎刀,不是將跟他們交戰的魔族從頭到腳劈成兩半,就是從中間分成兩截。

魔族的鮮血染滿了這些力武士全身。

大多數力武士滿頭滿臉都是鮮血,但是,這並不能夠讓他們的行動有絲毫的停頓。

和其他人一樣,系密特同樣在英勇地作戰,和姑丈一起在奧爾麥森林之中打獵,從中學到的高明箭技,使得他擁有並不遜色於那些訓練有素的騎士們的戰鬥力。

從身邊取過上了弦的弩箭,扣上箭支,系密特向那些魔族士兵發射著一支支致命的箭矢。

此時此地的他,心中再也沒有了那份自豪和衝動,他再也不為自己是一個殺死魔族的英雄而感到驕傲。

因為他在為自己戰鬥,因為他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戰鬥。

如果這場戰鬥失敗了,他的屍體將躺在這片荒涼的山野之中,成為一個連墓碑都沒有的無名的死亡者,而且很有可能連墳墓都沒有。

系密特絕對不會認為,魔族會懂得尊重死者的屍體,會將他們掩埋在泥土之中。

防禦圈越來越小,曾經發生過的危機又再一次重演了。

眾多魔族的屍體,在他們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而那些插在長槍之上的魔族屍體,更是讓他們最堅固的防禦線失去了效果。

而越來越多的魔族正迅速地從叢林裡面竄出來,瘋狂的向他們發動攻勢。

如果不是有那些力武士拚命抵抗,防線恐怕早就被魔族浪潮一般的攻擊所淹沒。

正當眾人失去了希望,而系密特也認為自己將面臨死亡的時候,那位原本正在休息的能武士慢慢地飄浮起來,向空中飛去,在他的身體周圍,再一次聚集起了一片黯淡的藍色光芒。

雖然,再一次的閃電颶風並不能夠將大家的處境徹底改變,但是看到這副情景,人們的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也許,他們能夠堅持到最後,也許,他們能夠頂住魔族的進攻。

正當眾人企盼著藍色閃電將那些彪悍勇猛,毫不畏懼死亡的魔族士兵徹底消滅的時候,突然之間,那位能武士發出了一陣慘叫聲,他隨手放出一片電光之後,就筆直地從空中掉落下來。

就在他掉落的那一瞬間,系密特看到空中有兩隻長著巨大的蝙蝠翅膀的怪物,正快速地向遠處逃離。

從山林狩獵中學會一身本領的系密特,想都沒有想,立刻抓起身邊的一把重弩,扣上箭矢,向空中射去。

和平時射擊那些鷺鷥、飛鳥一樣,重弩準確地穿透了那兩個飛行怪物中的一個。

系密特原本以為,對於這些生命力極其頑強的魔族來說,這倉卒的一箭,並不能夠發揮什麼作用。

但是沒有想到,那只飛行怪物一頭向底下栽了下來。

而它的身體,不幸被一棵大樹尖銳的枝杈所穿透,血液像雨點一般地灑落下來。

那只飛行怪物在半空之中扭動著,發出了「刮刮」的慘叫聲。

另外一隻飛行怪物幸運地逃離開去,這令系密特感到極為憤怒,他為沒有能夠替朋友報仇而感到憤怒。

「不要去碰他。」身邊傳來那位能武士大師嚴厲的呼喝聲。

系密特轉過頭來,立刻看到一位騎士,正打算將剛才那位摔落到地上的能武士拖回來。

「他身上長滿了可怕的屍蛆,只要沾染到一點,你將會和他一模一樣。」那位大師心情沉重地說道。

說完了這一切,那位長老輕輕地抬起了右手。

隨著一片燦爛的電光閃過,那位躺倒在地的能武士,身上漸漸冒出了閃亮的藍色電光。

那位勇敢的騎士連忙回到防禦*裡面,顯然他也曾經聽說過,待在放射著藍光的能武士身邊,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

那位奄奄一息的能武士的身體,突然向遠方飛去。

系密特甚至好像看到那位能武士向自己點頭道別。

能武士的身體漸漸遠去,突然之間,空中佈滿了藍色閃電,隨之而起的,是兩、三聲悶雷一般的巨響。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起來。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

當系密特從悲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這才發現魔族的進攻暫時停止了。

阿得維爵士將手掌放在他的頭頂之上,從那輕輕的撫摸中,系密特感到了一絲溫情。

「不要再難過了,你至少為他報了仇。」阿得維爵士輕聲安慰道。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還得準備應付魔族下一次的進攻,也許我們也將死去。」這位騎士隊長所說的話,並不是針對系密特一個人,他的話顯然對於其他騎士也同樣有效。

騎士們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戰場。

他們將那些魔族士兵的屍體拖到山澗旁邊,那深深的山谷,將是這些生物的埋葬之所。

長槍重新佈置整齊,因為那片樹林已經完全焚燒乾淨,因此戰場就更加開闊了。

那位力武士大師早已經派遣兩位力武士,搜索著四周圍的廣闊區域。

在這種情況之下,再派遣騎士擔當偵察兵,簡直是讓那些騎士們去送死。

不過對於那種能夠在空中飛行,並且能夠散佈致命蛆蟲的飛行惡鬼,那些力武士們同樣得小心謹慎地應付。

從來不攜帶弓弩的力武士,現在也不得不學習使用這些原本他們根本瞧不上眼的武器。

不過,力武士不愧為最優秀的天才戰士,他們學習任何戰鬥技巧都極為迅速,因此只是試著射擊了兩次,他們便個個都成為了神射手。

「第一次參加作戰,感覺怎麼樣?」旁邊一位騎士問道。

他的語氣顯然比平時溫和很多,可能系密特在他們的眼中,已經沒有那麼討厭了。

「有點緊張,不過真的打起來,就沒有多少感覺了。」系密特想了想說道。

「你不害怕?」另外一個騎士問道。

「也許有些害怕,不過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面對這些魔族,畢竟和你們在一起是在和魔族作戰,而先前,我們是作為被屠殺的對象,從魔族的追擊之中逃命。和戰鬥比起來,屠殺更加可怕。」系密特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不過他並不指望那些騎士能夠理解。

「你曾經說過,你還殺死過一個魔族,你是怎麼殺的?原本我們並不相信你所說是真的,不過,現在看來你並沒有吹牛。」那位騎士問道,其他騎士顯然同樣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有不少人湊了過來。

正當系密特想要向大家解說自己在奧爾麥的英雄事跡的時候,突然之間,一片濃霧將四周全部籠罩了起來。

這股突如其來的雲霧是那樣的濃厚,以至於系密特根本看不見身邊的任何東西,他甚至看不到舉在眼前的手掌。

「小心,附近有詛咒法師。」

濃霧之中傳來了力武士大師那蒼勁有力的聲音:「大家快點撤離這片濃霧。」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反應過來,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將他一把夾在了臂彎之中。

系密特一時之間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如果不是因為那條手臂實在是勒得太緊,以至於讓他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話,系密特肯定會興奮地大叫起來。

被夾在臂彎中,迅速地逃離那塊雲霧之後,系密特這才發現,是托尼將自己帶離了雲霧的包圍。

在他眼前有一團奇怪的雲團翻滾著,散佈在方圓近半畝的一塊廣闊的土地上面。

這團雲霧實在是太奇怪了,濃濃的白色雲霧就像是牛奶一般厚實,而且又像是沸騰一般,不停地翻捲著,鼓起了一個個泡漿。

正當系密特對眼前奇特的景象感到極為驚異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道血紅色的液體直射向了眾人的頭頂。

看到那道血紅液體,托尼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抓起系密特飛快地向遠處退卻。

那道紅色液體,一射到半空中那片雲霧籠罩之處的上方,立刻化作了一蓬血霧,飛散了開來。

血霧緩緩下降,將那片雲霧一起籠罩住,不過和那片雲霧完全不同的是,血霧很快便消散了。

正當系密特感到極為奇怪,不知道托尼在害怕些什麼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魔族怪異而又刺耳的慘叫聲。

顯然,那個暴露目標的詛咒巫師,已經被發現其蹤跡的力武士所斬殺。

隨著施法者的死亡,原本籠罩在那裡的厚厚雲團,也開始漸漸地消散。

當雲霧散去,系密特驚恐的看到,地上躺滿了奄奄一息的騎士和戰馬。

鮮血流淌了一地,原本褐色的土壤,現在已經被染成了一片鮮紅,和周圍其他地方的紅色混雜在一起。

「中了詛咒法師的血咒,根本就沒有活路,血咒和剛才那種飛行惡鬼所放出的蠱蟲,是魔族最可怕的兩種武器。」托尼語氣低沉地在一旁解釋道。

系密特看著遠方那位來不及逃脫的能武士大師,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話,他不希望在剛剛失去了一位朋友之後,沒有多久,又再一次失去一位朋友,系密特傷心地問道:「難道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拯救他們的生命嗎?難道血咒就這樣致命,連聖堂武士大師都不能倖免嗎?」

「我知道你很難過,不過沒有辦法,血咒就是這樣的可怕,我們最好快一點撤離這裡,雅匯大師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死亡毫無價值的,他肯定會釋放生命能量。」

說著,那位力武士夾著系密特奔向遠處,那裡聚集著其他的一些力武士,而力武士大師同樣也在那裡。

對於托尼來說,系密特的體重根本算不得什麼,他幾個起落,便來到了眾人的面前。

這裡是一座孤立的山峰,離開剛才那片被濃霧所籠罩的地方,大約有一公里左右。

這座山峰雖然不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但是,卻能夠清楚地看到山腳下的情況。

在山腳下,有七、八個系密特曾經看到過的那種巨大的橢圓形飛船,正沿著山坡向上行進。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像,在這些飛船之下,肯定吊掛著無數的魔族士兵。

那位能武士大師艱難地飛了起來,他的力量甚至已經不能夠帶著他平穩飛翔了。

系密特很清楚這位對他和藹可親的長者,正在選擇什麼樣的作戰方式。

系密特閉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有人犧牲。

雖然,他很清楚這是戰爭,雖然,他很清楚戰爭中總是需要有所犧牲,但是,從書本上讀到的東西和真實的經歷,完全是兩碼子的事。

系密特也許同樣會為書中的描述感到興奮和鼓舞,同樣會傾慕那種犧牲的精神,並且把他們作為英雄來崇拜。

但是,當他真正看到一位活生生的英雄的時候,他才發現大師所要作的一切,讓他感到的是悲傷,無盡的悲傷。

系密特雖然轉過頭去,但是他卻不能夠閉住自己的耳朵。

隨著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系密特知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默默地抬起頭來,看著遠處那一片焦土。

整個山坡已經完全被燒成了一片焦炭,大火在樹林中蔓延,直到被裸露的岩石圈攏在裡面。

剛才那幾艘魔族飛船飛行到達的所在,現在早已經變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上的樹木不但全部被捲走,甚至連土壤都被吹得不見蹤影,露出了灰褐色的岩石表面。

這些爆炸是如此強烈,甚至達到了摧毀一切的境地。

系密特絕對不會認為,在這樣強烈的爆炸之下,還有什麼生物能夠倖存下來,即便是生命力極為頑強的魔族,恐怕也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安東尼,羅埃德,你們兩個人到下面去,將雅匯大師的核晶取來。」力武士大師吩咐道。

系密特愣愣地看著這位面無表情的大師,在他的臉上,根本沒有一絲悲傷的神情。

不僅僅是這位大師,其他人的臉上同樣是一副毫不動容的表情,好像大師的犧牲對於他們來說,原本就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

「大師,下面我們應該怎麼做,現在騎士團已經全軍覆沒,兩位能武士也已經犧牲了,這一次行動已然徹底失敗,我們仍舊要前往蒙森特嗎?」一位力武士問道。

「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們此時位於奇斯拉特山脈的正中央,退回去和前進所花費的時間,差不了多少。

「但是退回去的話,將使得我們的處境極為艱難,我們將無法向元帥大人交代,而繼續前進,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即便只剩下一個人,我們都要到達蒙森特。」力武士大師用令人難以質疑的語調緩緩說道。

沒有人提出反對,眾人紛紛行動了起來。

沿著高高的山脊,力武士們飛快地奔行其上。

雖然他們並不騎馬,但是在這種崇山峻嶺之中前進,他們的速度遠比騎士們要快很多。

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原本需要繞上一條很遠的道路,才有可能到達對面的山澗,但這些力武士卻總是能夠一躍而過。

系密特被那位強壯的力武士夾在腰間一起行動。

一開始的時候,他頗為害怕,強烈的山風刮過耳邊,那種感覺就像是駕著快馬全速奔馳一樣,但是和騎馬不同,他們所行走的道路,對於系密特這種普通人來說,無疑是極為危險的地方。

每一次登上一道陡坡,系密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每一次從數米高的懸崖上跳落下來,系密特都忍不住想要驚叫起來。

但是,他發現對於那位力武士來說,行進在這常人根本難以登上的危險地帶,簡直就如同在平地上面跳越一般輕鬆自如。

他輕盈的步伐,甚至讓系密特想起小時候玩過的一種遊戲,那就是在地上畫上一些排列特殊的格子,而參加遊戲的孩子要用特殊的步伐,依次跳過這些格子。

對於這些聖堂武士來說,奔行在這崇山峻嶺之中,就和跳格子遊戲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這些格子除了前後錯雜這點不同之外,高低也相差很多。

稍微適應了之後,系密特便不再感到如此害怕和擔心了。

唯有當他看到比較寬闊的山澗時,他才會感到有那麼一絲擔憂。

這倒不是擔心那位力武士會帶著他從山崖上面摔下去,而是因為那位力武士總是用力將自己拋到對面山崖之上,讓另外一個同伴接住自己。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山崖底下是萬丈深淵,一個不留神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即便沒有掉到山澗底下,萬一對面那個力武士沒有接住,自己至少也會落得一個骨斷筋折的下場。

在提心吊膽之中,系密特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崖。

傍晚時分,眾人在一座光禿禿的山峰之上停了下來。

系密特感到極為奇怪,這些力武士為什麼喜歡選擇這種危險的地帶,難道是為了顯示他們高超的技藝嗎?

不過,看了一眼下面一覽無遺的情景,再看到遠處那影影綽綽的樹林的陰影,系密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將系密特卡在一塊向外突出的岩石上面之後,那位力武士輕鬆地走到一邊。

系密特對於那些力武士的習慣,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些實力超絕的人,只需要有一塊落腳之地就隨時可以休息。

事實上,系密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哪一個力武士坐下來,或者躺倒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從遠處的山崖那邊,向這裡飛速地奔下了兩個人來。

他們只是輕輕一躍,便平飛出去很遠,然後又輕輕地落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上面。

雖然早已經知道這些力武士就是這樣奔跑,剛才那位叫托尼的力武士帶著自己走的也是同樣一條道路,但是系密特仍舊禁不住替那兩個人提心吊膽,唯恐他們掉到山澗裡面去。

不過,這種擔憂顯然是徒勞的,那兩個人不一會兒便站在了眾人的跟前。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屁股,將身體轉了個方向。

雖然他膽子一向不小,但是身為普通人的他,面對底下那萬丈深淵,仍舊感到緊張和恐懼,再簡單的動作在此時此地做起來,都必須要小心翼翼。

那兩位力武士畢恭畢敬地站在那位力武士大師面前。

而身旁的那些武士們的神情,也同樣深沉而又凝重。

系密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力武士表現出擁有情感的一面,原本他還以為這些力武士,個個如同岩石一般的堅強而冷酷。

系密特對於那兩位武士手中拿著的東西極為好奇,那是三塊形狀特殊的晶體,其中兩塊閃耀著藍色的光芒,而另外一顆則是通紅的,就像是染滿了鮮血一般。

三塊晶體同樣的晶瑩剔透,在夕陽的映照之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雖然並不知道那三塊晶體是什麼東西,但是系密特想起那位能武士曾經告訴過自己,關於聖堂武士傳承的事情。

也許這三塊晶體,就和聖堂武士的傳承有關。

那位能武士曾經告訴自己,聖堂武士死後會將自己的記憶保留下來,繼承了聖堂武士身份的人,同時也繼承了前一位聖堂武士的經驗和力量。

也許聖堂武士的記憶,就被封印在這小小的透明晶體之中。

系密特感到精神振奮,突然之間,一個念頭從他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也許,他同樣能夠成為聖堂武士。

「蓋撒爾大師,您所拿著的,是不是承載著雅匯大師記憶的核晶?」系密特提心吊膽地問道,他很擔心他的插嘴,會破壞了聖堂武士們哀悼逝者的憂傷氣氛。

不過讓他感到放心的,是那位力武士大師,並沒有因為系密特的提問而感到生氣。

系密特猜想,讓這些力武士生氣,恐怕同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那位大師看了系密特一眼,他瞇縫的雙眼,好像已經看透了系密特的心思。

「不錯,這是雅匯大師的生命核晶,是他力量和智慧的承載體。」大師緩緩說道,他的語氣悠揚婉轉,沒有一絲的憂傷和悲哀。

「為什麼有三塊?」系密特問道,不過問題才剛剛出口,他就已經想到了答案。

「很不幸的是,我們中也有一位勇敢的同伴被血咒擊中,他雖然勇敢但是卻缺乏經驗。」即便是說到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這位大師仍舊是那副缺乏情感的樣子。

系密特這才發現,站在山峰之上的力武士總共只有九個。

那個最年輕的力武士不在隊伍中間,顯然,他就是那個不幸的遇難者。

「大師,我為所有在戰鬥中犧牲的戰士而哀痛,也為我的命運而深深擔憂,大師雖然有各位保護,但是萬一魔族進攻的話,我無疑是一個致命的累贅。」系密特說到這裡,看了那位大師一眼。

不過,他立刻放棄了從這位大師的表情中發現有用東西的希望。

對於姑姑以及其他大多數人有效的辦法,對於這些力武士,顯然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我不希望成為任何人的累贅,我更希望能夠從這場浩劫之中倖存下來,但是面對魔族那可怕的力量,我生存的希望極為渺茫。

「不過,如果我能夠成為聖堂武士,擁有同樣的力量的話,那麼我生存的可能性就高得多了,也許我對於別人沒有任何幫助,但是,我至少不會成為大家的累贅。」

系密特一口氣將想要說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然後他便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待著那位威嚴的大師的決定。

那位大師顯然並不在意於系密特的目的。

事實上,他早就猜到系密特會這樣說。

雖然相處的時間短暫,對於系密特的性格,這位大師已經有所瞭解。

力武士的修行中,原本就有對於心靈的修煉。

對他人和自己的認知,是一個聖堂武士必須要掌握的事情之一。

同樣的,這也是擁有特殊力量的聖堂之所以能夠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並沒有因為那強大的力量受到人們猜忌而滅亡的原因。

對於讓並非聖堂武士家族的人接受聖堂武士試煉,這位大師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只不過從以往的歷史看來,並非聖堂武士家族的人,成為聖堂武士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以往這種嘗試也曾經進行過幾次,那大多數是因為某位國王陛下對於聖堂武士的力量過於擔心,抑或是想要將經常保持中立的聖堂變成他的私人軍團,才會進行這樣的嘗試。

但是諸多嘗試都以失敗告終,在沒有可靠的繼承方法之前,聖堂武士的傳承儀式是極為危險的,而這種危險,對於普通人來說似乎更可怖。

「系密特,我要警告你,對於普通人來說,成為聖堂武士的可能性小得可憐,一旦失敗,等待你的將是死亡。」蓋撒爾大師仍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聽大師這樣一說,系密特心中一動,事實上,他原本以為大師會拒絕他的要求。

現在聽大師的口氣,讓自己接受聖堂武士的傳承儀式,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大師沒有絕對反對的意思,這倒讓系密特猶豫了起來。

雖然他很早以前,就對聖堂武士和魔法師有著強烈的憧憬,但是這一切對於他來說,原本僅僅只是一些朦朧的夢想。

正是因為這些憧憬和夢想是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因此才顯得特別美好。

一旦真正的機會出現了,那些原本被他忽略掉的東西,也突然清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系密特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他一直夢想的機遇。

但是,當對死亡的恐懼,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機遇顯現在他的面前時,能夠成為一個聖堂武士的機會到底有多少?

系密特一點都不敢肯定。

因為他曾經聽說過,一位聖堂武士繼承者的背後,往往有三、四位不幸慘遭淘汰的犧牲者。

平均每三個人中,只有一個能夠繼承聖堂武士的身份,而等待著其他人的只有死亡。

系密特並不想死,對於生活,他還充滿了憧憬和嚮往。

但值得為一個夢想,而將生命賭上去嗎?

系密特有些猶豫不決了起來。

「看來你無法作出決定,你還沒有為成為聖堂武士做好足夠的準備,我只能夠很遺憾的告訴你,我無法答應你的要求。聖堂武士只有那些已經覺悟的人,只有那些願意為成為聖堂武士而貢獻生命的人,才有資格施行繼承確認儀式。」

聽到大師這樣一說,系密特感到極為無奈,但是,他同時也感到心情放鬆了下來。

雖然不能夠達到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是系密特突然間發現,有的時候,夢想跟現實中的事情比起來,並不是那麼的迫切。

平生第一次,系密特懷疑自己的父親那個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心目中第一英雄的人物,是不是真的那麼值得尊敬。

為了追求夢想而拋棄了妻子、兒女,甚至為此獻出了生命,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值得?

另一個更加難以回答的問題,便是自己扔下深深愛著自己的姑姑,執意前往故鄉蒙森特,執意要去探望母親,這又值得不值得?

系密特的心中並沒有任何答案。

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41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一章 儀式
*第二章 蛻變
*第三章 回家
*第四章 反擊
*第五章 空中軍團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一章 儀式

飛快得穿過樹木躍過山澗。

於之前的路程比起來,和力武士們一起行動實在是快得多了。

這些擁有超人力量的力武士,並不按照通常的道路行走,在他們看來,那條道路並不安全而且要繞很大一個*。

每天行進在這非人能夠通過的地方,有的時候系密特心中仍舊會充滿憧憬和嚮往。

系密特曾經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

後悔為什麼放棄那樣好的機會。

雖然後悔,但是系密特卻再也沒有向蓋撒爾大師提出過,讓他成為聖堂武士。

而且自從那天之後,系密特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又好像在一夜之間對於很多東西喪失了興趣。

和思想的成熟相對應的是,系密特越來越習慣於和那些力武士同行的方式了,對於將他扔過山崖的舉動,系密特再也不感到驚訝和害怕了。

另一個收穫便是系密特越來越習慣於坐在光禿禿的岩石之上了,他甚至敢於在岩石上走動或者乾脆像那些力武士一樣站在岩石上面。

系密特發現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恐懼心,事實上想要在山峰之上行走並不是那麼艱難。

讓系密特放心的另外一個原因便是身邊有那些力武士護衛者,就算是故意想摔下懸崖都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這些人反應之靈敏迅速,甚至到了系密特稍稍有些失去平衡,身體還沒有絲毫的動作的時候,便出手將系密特的身體扶正。

系密特有時候確實奇怪,這些力武士怎麼能夠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失去了平衡。

他甚至刻意裝作失去平衡的樣子來試探那些力武士,但是每一次的試探都是以失敗告終。

經過連續幾天的跋涉,眾人終於越過了奇斯拉特山脈最險峻的部分,接下來的山路好走許多,而且絕對不會迷路,因為維琴河從山脈的深處,聚集著澎湃的水量浩浩蕩蕩得衝向嫩松平原。

這條河流流經的地方就是嫩松平原最肥沃的土地,系密特的家鄉蒙森特就在維琴河畔。

系密特家的莊園同樣也座落在這條奔騰不息的河流旁邊。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曾經產生過這樣一種奇怪的念頭。

如果他跳進維琴河,也許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在河水的推動之下,到達自家的莊園門口。

但是這只不過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夢想,現在的系密特對於夢想和現實之間的區別把握得極為透徹。

更何況,作為一個從小就住在維琴河旁邊的孩子,自然很清楚,初春的維琴河有多麼寒冷。

奇斯拉特山脈遠端茫然沒有人煙的地方,那裡是維琴河的發源地。

同樣那裡也是無數雪山和巨大的冰川的故鄉。

系密特的父親曾經帶系密特到這個充滿神秘的地方遊玩過。

那裡是暴風女王的領地,是冰霜公主居住的洞府。

發源於這個冰寒世界的維琴河自然帶有冰的氣息。

正因為如此,初春的維琴河即便是流經自己莊園門前的那一段,總能夠撈到無數細碎的冰屑。

如果在這個季節跳入維琴河,不幸的話將被凍結成僵硬的冰塊,就算足夠幸運能夠撿回一條性命,因為高燒而在床上躺幾個星期,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而現在系密特所在的地方是維琴河的上游,河面上漂浮著無數巨大的冰塊,這些冰塊時而互相重重得碰撞在一起,時而擦肩而過,發出「嚓嚓」如同磨牙一般的可怕聲音,更有無數冰塊突然崩碎。

系密特絕對不想跳進這樣的河流之中。

即便坐著木筏在這種到處是浮冰的河流之中旅行,也是一種想都不敢想的主意。

不過坐在河邊欣賞著湍急的河流,以及河流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冰塊,對於系密特來說倒是一件心曠神怡的事情。

陽光照耀在水面和冰面之上,發散出一片燦爛的光輝。

這片光輝就猶如雨後的彩虹一樣,閃爍著七彩的顏色。

正當系密特看得有趣,突然之間,他從河水的倒映之中看到極高極高的天空中,漂浮著幾個極小極小的亮點。

系密特抬起頭來,他手打涼棚盡量掩蓋住灼眼的陽光。

在厚厚的雲層之上,確實有幾個極為細小的黑點緩緩得漂浮著。

「那是什麼?鳥能夠飛得那麼高嗎?難道是雪山老鷹?」系密特好奇得問道,他曾經從父親那裡聽說過生活在雪山之中的老鷹,能夠飛行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之中,它們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最接近天頂的生物。

聽到他的話,托尼和蓋撒爾大師也抬起頭來。

兩個人仔細得觀察了一會兒,突然蓋撒爾大師神情嚴肅得喝道:「快,所有人趕快出發,我們必須盡快逃離這裡。」

系密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已經被人一把抱住。

隨之而起的是一陣狂奔。

和往常趕路完全不同,系密特可以清楚得感到,這一次他們是在逃命。

蓋撒爾大師顯然對天空中的那個物體極為忌憚,他總是挑選樹林和山谷作為他們前進的路線。

另一個讓系密特肯定事態嚴重的情況就是,這一次帶著他逃跑的已經不是托爾一個人了。

每隔一會兒,他就會被傳遞到另外一位力武士手中。

系密特就像是那種接力比賽中用到的絲帶一般從一個人手中換到另外一個人手中。

儘管已經習慣了快速狂奔,但是這一次系密特再一次感到呼吸困難。

迎面而來的寒風甚至吹得他睜不開眼睛。

突然之間,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之下,所有人猛地停了下來。

系密特艱難得睜開眼睛,他那散亂的頭髮披散在額頭上面,髮梢正好刺在眼睛上面,弄得系密特的眼睛又酸又癢難受極了。

正當系密特弄不明白為什麼大家停下來的時候,他終於看到天空中緩慢下降的那五艘橢圓狀的魔族飛船。

系密特還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得看這些飛船。

讓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這些魔族飛船從正下方往上觀看,樣子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眼睛。

無論是眼球還是瞳孔都惟妙惟肖,系密特甚至感覺到那眼球在一鼓一鼓得跳動著。

飛船越來越低,最終停留在了樹梢之上。

從飛船上紛紛跳下魔族士兵。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像上一次那種特別強壯的魔族士兵雖然也有,但是更多的是那些普通的魔族士兵。

「小心,大家注意提防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蓋撒爾大師高聲喝道。

隨著這聲大喝,力武士紛紛拔出雙刀。

亮銀的刀光猶如一道道閃電劃過空際。

隨著「咻咻」的刀刃劈風的聲音,慘叫聲不絕於耳。

帶著系密特一起逃跑的托尼,是唯一一個沒有出手的力武士,他的左手同樣握著長刀,但是根本用不著他出手,守護在周圍的力武士們就將那些追蹤而至的魔族士兵完全消滅了。

蓋撒爾大師帶著所有人快速得在茂密的叢林之中狂奔逃竄,能夠追到他們的魔族數量並不是很多,但是空中那一雙雙「邪惡的眼睛」始終跟隨著他們。

看到這些「眼睛」系密特再一次感到恐懼和害怕。

他並不是害怕從上面跳下來的魔族士兵,也不是害怕可能發生的危機。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有一種感覺,這些眼睛並不僅僅是裝運魔族士兵的工具。

這些眼睛才是真正恐怖的東西。

除此之外,另一個原因是系密特對於這些眼睛一點辦法都沒有。

它們高高在上,一直跟蹤著自己一行人,但是力武士手中的長刀根本就沒有辦法對這些東西造成傷害。

這種無可奈何同樣令系密特感到恐懼和害怕。

樹林總是會有盡頭,當眾人從樹林中急速飛竄出來的時候,系密特一時之間難以適應外面那強烈的太陽光線,眼前一片模糊。

耳邊突然間傳來兩聲驚呼之聲,緊接而至的便是那一陣陣翅膀揮拍之聲。

「小心,是飛行惡鬼。」一位力武士高聲喊道,但是他的聲音立刻被隨之而起的慘叫聲淹沒。

當系密特稍稍恢復視力的時候,只見眾人已經鑽進了另外一片樹林。

空中仍舊是那些巨大的「眼睛」緊緊得盯住。

仔細辨認還能夠聽到那翅膀拍動的聲音。

系密特環顧四望,只見原本應該是九個人的力武士,現在已經只剩下六個人還在拚命奔逃。

系密特轉過頭來瞧著托尼,令他感到驚訝的是,托尼仍舊是一幅毫不動容的樣子。

難道是力武士對於生命的見解與眾不同,抑或是這些人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失去了自己的情感。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探討這個深刻問題的時候,這片樹林並不很大,樹林的邊緣就在眼前。

一旦沒有了這些樹木的掩護,他們將成為飛行惡鬼的獵物。

系密特多麼希望自己手中能夠有一把重弩。

以他長年在奧爾麥森林裡面磨練出來的箭技,絕對有把握將這些邪惡而又擅長偷襲的東西射落下來。

當系密特再一次鑽出樹林的時候,他又失去了視力。

令系密特感到恐懼的是,耳邊到處是翅膀拍擊發出的聲音。

突然之間系密特感到原本帶著自己的托尼突然之間一下站立不穩。

系密特驚訝得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只見蓋撒爾大師擋在自己面前,在他的身後遠處可以看到一隻撲扇著翅膀的飛行惡鬼。

他立刻猜到剛才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還沒有等到他反應過來,只見蓋撒爾大師突然之間回轉彎刀對準自己的脊背揮了下去。

令系密特難以致信的是,隨著血光飛濺,很大一塊肌肉被削了出去。

「進樹林。」大師命令道。

力武士們紛紛重新回到那片小樹林之中。

樹林外邊,飛行惡鬼們飄來飄去,圍著樹林一圈一圈得巡邏。

而天空中那幾個「邪惡的眼睛」也始終緊緊得盯著底下。

好像它們正打算好好欣賞一番走投無路的獵物驚惶失措的樣子。

系密特瞪大了眼睛,看著蓋撒爾大師順著脊背往下流淌的血水。

這不是那些魔族的血液。

「現在怎麼辦?」一位力武士問道:「那些魔族好像打算將我們困死在這裡,它們並沒有派出魔族士兵。」

「是啊,即便不將我們困死,只要它們將詛咒巫師運到這裡來,我們同樣也只有死路一條。」另一位力武士接著說道。

系密特這才注意到,除了大師和托尼之外,現在只剩下兩位力武士了。

在樹林外邊躺著兩具力武士的屍體。

因為有眾多飛行惡鬼守護在那裡,甚至連想要將他們的屍體撿回來都不可能。

系密特突然間意識到,死亡已經如此接近他。

他甚至已經能夠聽到死神那沉重的腳步聲。

也許自己不應該離開姑姑。

也許自己不應該走上這條道路。

也許……

系密特意志消沉,他的心頭湧起了無數個也許。

他現在才知道,以前漢摩伯爵告訴他的那些事情一點都沒有錯。

漢摩伯爵曾經說過,當一個人快要走完自己的生命歷程的時候,他回過頭來看看身後所走過的人生足跡,他會發現其中有不少彎路和走錯方向的地方。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父親當年是不是和自己現在一樣,對所有的一切後悔不已。

系密特轉臉去望著遠方,望著那奔騰激盪的維琴河。

在維琴河的下游就是自己的故鄉。

但是自己恐怕再也見不到故鄉,再也見不到故鄉的媽媽。

想到這裡,系密特悲從中來,他突然間意識到活著是那樣美好,甚至連印象中一向冷冰冰的哥哥在他看來都好像那麼的親切。

而母親和姑姑那慈祥的笑容更是深深印在系密特的腦子裡面。

突然之間,一個奇特的想法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在這生死關頭,系密特的腦子一下子變得好使起來。

對於生存的渴望,讓他忘卻了恐懼。

他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維琴河上。

那到處佈滿了冰塊,奔騰不息的維琴河,在這一霎那間,成為了系密特眼中最後一線逃生的希望。

「跳到河裡。」系密特高聲叫了起來:「只要我們能夠逃到河邊,只要我們能夠跳進河裡,我們也許能夠得救,那條河水流湍急,肯定會將我們沖得很遠。河的兩邊有很多可以隱蔽的地方,那是被冰塊沖刷出來的巖洞。」

系密特的叫聲確實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進入維琴河,確實是一個逃生的好辦法,不過,也許我們沒有什麼事情,但是系密特你恐怕未必受得了。」托尼說道。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反正是死,與其被魔族殺死,變成一堆長滿蛆蟲的腐肉,還不如被河水凍死,至少能夠維持尊嚴。」系密特激動得說道,為了增強語氣,他用力得揮舞著手臂。

「好吧,就這樣辦,托尼,你將系密特交給我。我能夠讓系密特保持體溫不降到致命的地步。」蓋撒爾大師吩咐道。

「您的傷勢這樣沉重,如果在現在這個時候,再將生命能量輸送給系密特的話,您自己恐怕……」一位力武士擔憂得說道。

系密特雖然並不知道這位力武士說的是什麼,但是從不表現出情感衝動的力武士,現在居然看上去一幅擔憂的樣子,系密特自然能夠猜測得到,大師想要保住自己性命的辦法,對於他本人來說,可能是極為危險的。

系密特原本想要開口阻止,畢竟他並不希望為了拯救自己而犧牲任何人,但是話到了嘴邊,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系密特就是說不出口。

他確實充滿了對生存的渴望,他想要活著,活著回到故鄉,活著見到媽媽,活著向姑姑道歉。

系密特不敢抬頭看蓋撒爾大師,他的心頭砰砰直跳,那種感覺極為奇特,根本分辨不出是緊張還是慚愧。

「安東尼,力武士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你忘記了嗎?」蓋撒爾大師看了一眼系密特,然後平靜得問道。

那位力武士顯然已經懂得大師想要說些什麼,他低下頭來說道:「我明白了大師。」

系密特被從托尼手中遞給了蓋撒爾大師。

當系密特轉過頭來看到大師背後的傷口的時候,系密特這才知道,大師的傷勢有多麼沉重。

「出發。」蓋撒爾大師暴喝一聲。

四條人影猶如利箭一般射出樹林。

因為距離極短,力武士們根本用不著節省體力,因此他們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快速飛奔。

那些飛行惡鬼顯然有些措手不及。

它們甚至還沒有聚攏在一起,四個人便已經奔到了河邊。

系密特只感到自己的頭被蓋撒爾大師抱住,一下在扎進了維琴河裡面。

衣服迅速被冰寒的河水所浸透。

系密特頓時感到好像有無數鋒利的小刀在切割自己的身體。

又像是有無數尖銳的針刺入自己的皮膚。

正當系密特感到冰寒徹骨痛苦不堪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後腦勺傳來一陣柔和的衝擊,這記衝擊並不厲害,但是系密特一下子便昏了過去。

在他失去知覺之前,唯一還能夠感受到的,便是一陣暖流傳遍了他的身體。

……

系密特感到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漆黑。

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他才漸漸從昏迷中醒來。

剛剛恢復知覺,系密特便感到呼吸艱難,鼻子裡面嗆得難受。

系密特翻身趴在地上,大聲得咳嗽起來。

河水從他的鼻子裡面,嘴巴裡面甚至是耳朵裡面不停得流出來。

「你終於醒了。」黑暗之中傳來托尼的聲音。

將水從肺腔之中咳出去之後,系密特這才感到稍微好受一點,他慢慢得從地上坐起來。

這裡是一個巖洞,河水就在腳邊不遠處,不過因為這裡地勢比較高,因此河水沖不上來。

冰塊和冰塊在巖洞之中互相碰撞著,經過深邃的洞穴的共鳴,發出「鼕鼕」如同擊鼓一般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這是河水和冰塊衝擊而成的巖洞,因此裡面的地勢極為平坦,四壁光滑平整,甚至比大教堂前面的那些雕塑更加光潔細膩。

底下承托住他們的這塊青色岩石,同樣足以媲美大理石地板。

只不過躺在這冰冷的青石板上面,並不是一件相當舒服的事情。

系密特這才發現,他渾身上下一件衣服都沒有穿,就這樣赤條條得坐在那裡。

系密特臉一紅,四處找尋起能夠掩蓋住身體的東西。

「你的衣服已經被完全浸透了,如果你不怕凍死的話,可以穿上。」說著一團濕漉漉的東西拋了過來。

系密特原本確實想將衣服穿上,但是當他觸摸到那冰冷而且僵硬的猶如冰塊的衣物之後,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再加上洞裡面的光線極為暗淡,系密特暫時拋棄了羞恥之心。

安定下來的系密特這才發現,巖洞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托尼和地上躺著的蓋撒爾大師。

系密特還是第一次看到力武士躺在地上。

不過蓋撒爾大師,那灰白毫無血色的臉,完全可以解釋一切。

系密特緩緩得靠近大師。

大師那原本銳利好像能夠看透一切的目光現在已經變得散亂。

「托尼,看來我不行了,接下來的路程就只剩下你和系密特兩個人了。」蓋撒爾大師語氣悠緩得說道。

「我會保護好系密特的。」托尼自然明白大師想要說些什麼。

聽到蓋撒爾大師臨終之前,還關注著自己的安危,再回想起當時在樹林外邊那驚險的一幕,很顯然,蓋撒爾大師原本並不會受到飛行惡鬼的傷害,而且那些飛行惡鬼的目標也不是他。

如果不是因為大師擋住了那一擊,死亡的原本應該是自己。

系密特突然意識到,這些力武士並不是他原本想像的那樣沒有情感。

一種衝動突然之間湧上他的心頭。

「大師,我再一次正式請求你,讓我成為聖堂武士吧,我希望能夠接受成為聖堂武士的儀式。」系密特毫不猶豫得說道。

系密特緊緊得盯住大師那漸漸變得有神的目光,他不能夠顯示出絲毫的動搖和猶豫。

這一次他確實下定了決心。

「你成為聖堂武士的可能性很低,如果失敗就可能死亡。」大師看著系密特的臉,從那專注的神情上,他看不出一絲猶豫。

大師長歎了一聲說道:「系密特,你根本用不著為了我的事情而感到遺憾和內疚,聖堂武士存在的意義原本就是保護人們的安全,哪怕只有一個人,哪怕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我們都會保護你。」

「我並不是因為內疚,也不是為了以前的夢想,我確實希望能夠成為力武士,我也有我要保護的人,但是缺乏力量的我根本就沒有資格談論保護別人,我甚至是你們的累贅,大師,讓我接受聖堂武士的繼承儀式吧。」系密特希望能夠用他的誠懇來打動蓋撒爾大師。

「系密特,即便你想要成為聖堂武士也沒有這個可能,那幾塊聖堂武士的核晶,原本帶在安東尼的身邊,但是剛才他和我們失散了,恐怕凶多吉少,沒有核晶,也就沒有辦法為你舉行儀式。」托尼在一旁說道。

「托尼,你忘了這裡還有一塊核晶,我已經用不著它了,現在應該是將它傳承給下一位繼任者的時候了,系密特,如果你真得這樣決定的話,我可以同意為你舉行儀式,托尼將會負責一切,但是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儀式對於你來說極為危險。而且即便成為了聖堂武士,你也會發現,身為聖堂武士有很多事情,並不能任由你自己的意願去進行,聖堂武士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保護別人,聖堂武士並沒有自我的觀念,恕我直言,你的性格並不適合成為聖堂武士。」蓋撒爾大師語氣輕緩,這番話好像花費了他大量的精力。

「大師說得一點都沒有錯,聖堂武士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麼風光無限,如果你真得對聖堂武士有所瞭解的話,你就會明白聖堂武士是沒有自由可言的,我們為了保護別人而存在,這就是聖堂武士存在的意義。」托尼在一旁插口說道。

系密特沉思了半晌,最終他打定了注意:「大師,我別無選擇,請為我舉行儀式。」

系密特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不移。

蓋撒爾大師看了他一眼,好像已經讀懂了他心中的意義。

大師緩緩得閉上了眼睛,他將手慢慢伸向額頭。

突然之間,一道紅色的光芒照亮了這個洞穴。

那種紅光猶如初生的太陽,絢麗多姿,更蘊涵著無限的生命力。

在紅光包裹之中,一顆拇指大菱形的長條形晶體出現在系密特的眼前。

同樣的晶體,他曾經看見過三塊。

這就是封存著聖堂武士記憶的核晶。

當核晶脫離蓋撒爾大師身體的那一霎那,大師原本伸展著的手臂突然之間軟垂了下來。

一切生命的極限都遠離這位力量超絕的武士而去了。

唯有那顆核晶還在那裡閃閃發光。

托尼雙手合掌從大師手中接過那塊封存著記憶的核晶。

「系密特,你願意為成為聖堂武士而獻出生命嗎?」托尼語氣沉重得問道。

系密特並不知道,這算不算儀式的開始,不過對於問題的答案,他早就想好了。

「願意。」系密特義無返顧得回答道。

「聖堂武士是為了保護他人而存在的人,服從和獻身精神是聖堂武士的美德,身為貴族子弟的你,實在用不著為了成為聖堂武士而放棄你的生活,你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人,享有無上的特權和自由。」托尼鄭重其事得說道,他的語氣中絲毫沒有輕蔑的感覺。

「我會像以前一樣保護需要保護、應該保護的人,我將服從於一切美德、善良和正義,我願意放棄貴族的生活,我將視一切人為平等的存在。」系密特同樣鄭重其事得回答道。

不過這一番話並不是他本人能夠想到的,原話出自於讚美丹摩爾王朝最偉大的第五世國王陛下的詩集《心之贊》中第五十八首中的一章。

這本詩集,原本是系密特最喜歡閱讀的一本書。

書中描述了五世陛下怎樣從一個被追殺的流亡王子,成為讓丹摩爾王朝興旺發達的英明之君。

歷史上的五世陛下與其說是英明的國王,還不如說是一位充滿的詩人,他破除了很多陳舊的習俗,創造了很多新的東西。

在他當政的時期,宮廷之中充滿了藝術家和哲學家的身影。

王宮成為了辯論和藝術鑒賞的沙龍。

平民只要有一技之長,甚至只要有特殊的想法,都可以直接面見國王。

而且除了五世陛下本人之外,他的那些藝術家和哲學家朋友全都是能夠作出評判的仲裁者。

正因為如此,五世時代的丹摩爾王朝輝煌燦爛。

這位充滿哲學氣息的國王陛下,被世人讚譽為光明王。

正是因為他給丹摩爾王朝打下的堅實基礎,才使得後來的那幾位國王能夠向外開闢疆土,拓展領地。

丹摩爾原本只是一個中等的國家,經過了其後一百五十年的征討,終於成為南面鄰近海洋,西面被莽莽沙漠所阻擋,北面是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東面被崇山峻嶺包圍住的龐大國度。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天然形成的障礙阻止了丹摩爾進一步擴張的行動。

恐怕這個世界早已經被探明的地方,都將成為丹摩爾的版圖,就像古代被魔族所滅亡的埃耳勒絲帝國一樣。

不過後世的國王,雖然開疆拓土但是再也沒有過五世陛下那樣的胸襟。

五世陛下時代的燦爛和輝煌成為了記載在詩集中的美麗詞句。

剛才系密特所說的那番話,幾乎照搬詩集中的原話,只不過是將次序稍微顛倒了一下。

身為聖堂武士的托尼顯然從來沒有拜讀過這部詩集。

雖然他覺得系密特所說的話有些難以理解,至少和通常儀式之上候選人回答的話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托尼無法判別倒底哪裡不對。

既然說不出所以然來,托尼只能繼續儀式的進行。

當系密特平躺在地上,看著那菱形的核晶緩緩插入自己額頭之中的時候,系密特的心中確實充滿了緊張。

雖然他無法看清倒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但是感覺中那塊核晶好像能夠和自己的血肉相互融合一樣。

突然之間無數原本不存在於自己腦子裡面的圖像,接二連三得跳了出來。

系密特感到腦袋好像一下子膨脹起來,意識隨著這些紛至沓來的思想而變得模糊起來。

他好像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又好像突然之間感受到無數不同的自己的存在。

傷感、憤怒、遺憾和悲傷突然之間充塞了他的心靈。

隨著這些情感的湧入,系密特同時也感到從那塊生命核晶的尖端,充塞於大自然的強大力量正源源不斷得向自己體內直灌進來。

這巨大的力量正一點一點得改變著自己體內的每一個器官。

充滿力量的肉體崩潰成為碎片,新的肉體正在慢慢形成之中。

不僅僅是肉體甚至連骨骼和血液也在不停得變化之中。

老的血液正在漸漸消散到空中,新的血液慢慢得從虛無之中生化出來。

所有的一切都令系密特無比驚訝。

特別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心臟突然之間爆裂開來的那一霎那,系密特以為自己肯定死了。

他從來沒有聽見過失去了心臟的生物還能夠存活下來。

但是當他「看到」失去心臟之後,血液仍舊按照原本的方向緩緩流動的時候。

那已經不能夠用驚訝來形容了。

……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當系密特漸漸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個沒有手腳同樣也沒有軀幹和頭顱的胚胎。

他的身體漂浮在空中,被一團血紅色的液體包裹著。

那幅模樣實在是詭異莫名。

一座直徑兩米左右的魔法陣就位於他身體的下方。

那個魔法陣複雜而又奇特,無數圓圈錯雜得擁擠在一個巨大的圓圈裡面,在所有的圓圈周圍全都排布著特殊的圖案。

系密特清楚得感覺到,那座魔法陣正在源源不斷得吸收著周圍的能量。

這些能量來自於四周方圓十多公里之內的所有有生命和沒有生命的物體身上。

不過系密特更感覺到,這些神奇的能量真正的來源是那遙遠的天際。

萬物只不過是吸收並且儲存了這些神奇能量而已。

不過系密特迷迷糊糊得好像還知道,正是因為這些能量被萬物所吸收,才能夠這樣輕而易舉得被他吸收到體內。

來自於宇宙之間的那強大而又源源不斷的能量,他根本就無法加以利用。

「你已經醒來了,看來你的運氣真是好極了,普通人成為聖堂武士的可能性小得可憐,到現在為止除了你之外,只有兩個成功的先例。」空中傳來托尼的聲音。

雖然系密特好像能夠通過感覺「看到」一切。但是除了能量之外,所有其他影像全都是模模糊糊的。

「你現在已經回到了胚胎的狀態,生命核晶正在重新組合你的肉體。這個過程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很難確定,長的幾個月,短的三五天,當初我完成肉體的改造整整用了兩個多星期。我會一直守護在你的身邊,這裡也還算安全,那些魔族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

系密特早已經從封存在核晶中的記憶裡面知道了自己目前的狀況。

每一個聖堂武士都曾經經歷過這一切,只不過他們胚胎長成的地方是在金壁輝煌的聖堂之中,而不是這陰暗寒冷的冰洞裡面。

系密特將意識收回體內,他希望能夠加速身體的成長。

「生長的速度並不是你自己能夠控制的,你急也沒有用。」托尼好像一眼便看穿了那個胚胎的思想:「與其作這些無謂的事情,還不如將你腦子裡面封存著的記憶回想一遍,你可以學習一下聖堂武士的技藝,力武士除了身體的修煉之外,更加注重的是心靈的修煉。」托尼在一旁指點道。

聽到托尼這樣一說,系密特漸漸靜下心來,他將生命核晶中保留下來的力武士技藝一件件取了出來。

和托尼說得完全一樣,力武士的技藝中最重要的是心靈的修煉。

其中最起碼的修煉便是消去那些對於聖堂武士來說,無謂的情感。

系密特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力武士個個看上去都是這樣缺乏感情色彩。

原來情感早已經被他們當作是妨礙修行的東西,而拿掉了。

系密特絕對不會願意放棄自己的情感。

這一段修煉被他刻意得忽略掉了。

不過心靈修行之中,其他部分倒是讓系密特很感興趣,特別是對於他人的觀察。

這讓系密特不禁想起當初自己對於那些力武士為什麼能夠清楚得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平衡。

原來這在力武士的心靈修煉之中,是最簡單的一個項目。

而心靈修煉到了最高的境界,甚至能夠依靠那充塞於天地之間的奇異能量,瞭解到遠方發生的細小事物。

到了那種境界,幾乎已經是神靈一般的存在了。

從生命核晶中,系密特清楚得知道,從來沒有一個人達到過這樣的境界。

力武士中成就最高超的一位,他也僅僅能夠通過心靈的感應,將自己的思想傳遞到數公里遠外的其他聖堂武士腦子裡面。

雖然這個人遠沒有達到最高境界,但是他已經很了不起了。身為力武士他甚至能夠將體內的力量發送到身體外邊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屬於能武士的力量範疇。

「你最好靜下心來,從基礎開始將心靈修行按照步驟,一樣一樣進行下去。」托尼顯然看出了那個胚胎腦子裡面混亂的想法。

他開始在一旁指點起來。

「系密特,無論是聖堂武士還是魔法師,都是通過操縱來自於宇宙之中的神奇能量,來達到我們所需要的目的,魔法師通過使用魔法陣和其他一些媒介,從這個世界召喚那些神奇能量,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對於這種能量的認知,但是我們聖堂武士則完全不同,我們依靠我們的肉體來儲存這股能量。」

「能武士是將能量儲存在精神之中,他們使用這股能量的方法是將這股能量直接釋放出來。能武士力量的高低,取決於他們能夠存儲這些魔法能量的多少,他們就像是存儲魔力的容器,容器越大,實力越高超。」

「和能武士外在的力量使用不同,我們力武士用這股無所不在的魔力,當作是灼熱的爐火,來鍛造最強韌的武器,這件武器便是我們的身體,我們將魔力看作是生命的能量,力武士的力量在於操縱肉體,我們能夠讓肉體僵硬得如同岩石,也能讓肉體強勁得如同弓弩,更能夠讓肉體柔軟得像棉絮,可惜,並不存在完美無趣的強大肉體,僵硬的身軀,速度和靈活性必然不足,強勁的肉體同樣存在靈活性不足的問題,而柔軟的肉體雖然有最佳的靈活性但是防禦力和力量都很差。」

「選擇什麼樣的力量,是你自己的事情,一位大師可以在一旁稍加指點,但是選擇權在你自己手中。胚胎期和其後的成長期,將決定你最終成為什麼樣的武士。」

「一般來說,我們會選擇一雙擁有極高靈活度的雙手,這樣才能夠盡可能得發揮我們的刀法威力,除非想要用雙手撕碎對手的力武士,很少有人選擇堅硬如岩石的雙手,而手上的肌肉有限,沒有人會選擇強勁的肌肉。」

「當然你也可以兩者兼顧,不過一旦決定就不能改變,力武士在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失去了原本所具有的可塑性。因此對於力量的選擇必須謹慎,你可以在你的記憶中瞭解到很多前輩們是怎樣選擇的,他們將是你最好的參考。」

說完這些,托尼閉上了嘴巴,他又恢復到原來那種沉默的狀態。

系密特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生命核晶之中。

那些過往的記憶中確實給予他眾多範例。

不過這些力武士對於力量的選擇好像都差不了多少。

他們的選擇都是那種看上去極為完美的平衡力量和技巧的比例。

如果一定要說區別的話,也僅僅是在力量和技巧中更偏向於哪一個方向而已。

就像這塊記憶核晶前一位主人--蓋撒爾大師,他就是一位技巧形的力武士。

雖然並不知道,自己將來是不是能夠達到他們那樣的境界,但是系密特對於大師的死亡,始終耿耿於懷。

雖然力武士極為強大,但是面對那些飛行惡鬼,面對這些來自空中的敵人,他們甚至還沒有自己有用。

至少自己曾經親手殺死過一隻飛行惡鬼。

如果能夠擁有對付飛行惡鬼的力量就好了。

突然之間,另外一個堵在他心中的影像浮現在他的面前。

那高高在上,好像俯視一切的巨大眼睛--魔族的飛船。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總是感到這東西才是最危險的敵人。

想要對付這種飛行在空中的傢伙,除非自己擁有能武士那種將力量向外釋放出來的本領。

但是系密特很清楚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力量的性質根本不同。

除了能武士之外,能夠對付那種飛船的,只有用來攻城的那種巨弩。

這些能夠輕而易舉得將手臂粗細三尺多長的巨型箭失發射到兩三百米之外的弩弓,倒是能夠射穿空中的飛船。

如果自己真得成為了力武士,倒是可以輕而易舉得帶著一張這樣子的巨弩到處行走。

不過攜帶這樣一件大傢伙恐怕很不方便。

系密特禁不住想到,如果自己的身體能夠產生這樣的強勁的力量就好了。

托尼剛才曾經說過,只要自己選擇強勁的肉體,力量絕對可以接近弓弩。

能不能更強勁一些,達到巨弩那樣的力量。

系密特在記憶深處搜尋著他所需要的資料。

這種想法實在是太極端了一點,記憶中這樣的例子幾乎沒有,唯一比較接近的便是一位以力量見長的力武士。

他留下了一些對於強勁力量的使用方法,但是那同樣也是關於怎樣用雙刀來戰敗對手。

對於系密特來說,他並不需要雙刀格鬥的技藝。

能不能達到大師的級別,能不能在聖堂武士中成為出類拔萃的一員,系密特並不在乎這些。

他所需要的是能夠消滅那些魔族,能夠擊毀魔族的飛船的強大力量。

雖然從查詢之中,他一無所獲,不過系密特對於力武士的強勁體魄頗為折服。

那位前輩的記憶中曾經提到,用貫注全身的力量發出的招術,能夠用手中的長刀斬斷巨大的山巖。

那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更何況,那位前輩所注重的仍舊是雙刀格鬥的技藝,因此他僅僅是將力量的選擇較多得分配在強勁之上。

但是自己根本不在乎這些,目標並非是雙刀格鬥,只要靈活性足以讓自己輕而易舉得斬殺那些魔族士兵,並且在攻擊飛行目標時能夠瞄準目標便可以了。

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系密特很清楚比例應該是怎麼樣的。

更何況他原本就是一個擅長使用重弩的獵手。

決定好這一切,系密特陷入冥想的狀態,他在冥想之中塑造著自己的肉體。

系密特很清楚,當他從冥想之中醒來的時候,將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力武士。

一個專門獵殺魔族飛船的力武士。

……

守候在一旁的托尼感到極為驚訝。

通過那座魔法陣,托尼和系密特在精神上面建立了某種程度上的聯繫。

因此系密特所想的一切,托尼同樣瞭如指掌。

讓身體成為發射重型箭失的巨弩,對於托尼來說,這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這實在是太瘋狂了,這樣產生的力武士簡直是一無是處。

這樣的力量配比使得系密特絕對無法掌握高超的武技。

武技到了比較高深的境界全都追求力量的平衡,單純的強勁和單純的技巧都難以達到完美的境地。

但是系密特的選擇無疑使得他成為了對付魔族最強有力的人物。

力武士最為懼怕的魔族對手便是飛行惡鬼。

和飛行惡鬼比起來,甚至連被成為噩夢的詛咒法師都沒有那麼恐怖。

如果系密特真得按照他的意願改造自己的肉體的話,那麼他將成為一個能夠輕易獵殺飛行惡鬼的力武士。

托尼默默得站在那裡,他全身心得期待著看到一個獨特的聖堂武士的誕生。

如果系密特成功的話,也許今後的力武士全都能夠選擇這種方式。

在對魔族的戰爭中,實在太需要能夠克制魔族的力量存在了。

只要不懼怕飛行惡鬼,力武士的威力必然能夠發揮到及至。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43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二章 蛻變

在一片漆黑中成長髮育,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胎的系密特現在已經漸漸能夠區分出四肢和軀幹了,他已經達到了普通嬰兒在母體之中七八個月的樣子。

內臟和血管已經改造完成,這整整花費了兩個星期的時間。
處於冥想之中的系密特並沒有時間的概念,他只能夠通過感覺來探察周圍的世界。

但是在一旁守護著的托尼漸漸有些憂慮起來。
系密特的成長所花費的時間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托尼很清楚原因是什麼。
事實上一開始的時候,系密特生長得並不緩慢,他的速度堪稱快絕。

但是隨著周圍的能量被漸漸吸收殆盡,他的成長漸漸緩慢下來。
在聖堂,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因為聖堂所建造的位置,總是選擇那些能量特別充沛的所在。
而且聖堂之中的武士們本身就是強有力的魔法能量的轉化者。

因此在聖堂絕對不會缺乏魔法能量的補充。
但是在這個漆黑的巖洞之中,事情便完全不一樣了。

托尼曾經察探過,周圍可以供利用的魔法能量,已經消耗殆盡,系密特每一天的成長完全依賴於自己轉化並且輸入進去的那一點點魔力。

胚胎之中的系密特,就像一個營養不良的孩子,缺乏快速生長的條件。

因為精神上的聯繫,托尼的憂慮同樣也傳遞到了系密特身上。

系密特的冥想被這個異常的思緒所打斷了。

出於本能系密特將思緒向四周圍發散開去。

他要「看看」周圍發生了一些什麼變化。

奇斯拉特山脈仍舊是那雄偉綿延的奇斯拉特山脈,

維琴河仍舊奔騰不息,只不過河裡的冰塊好像更細碎了一些,以至於發出的碰撞聲也變得更加清脆悅耳了。

旁邊的那片小樹林仍舊充滿了生命的氣息,眾多鳥兒聚集在林中,還有各種小獸,如果手中有一把弩箭的話,這裡倒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正當系密特感到外面的世界無比美好。

正當他猜測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回到這明媚的陽光底下的時候,突然之間從遠處傳來一陣陣震動的感覺。

那是戰馬踐踏大地發出的聲音。

從紛亂的馬蹄聲中,系密特好像感覺到慌亂和恐懼。

馬蹄聲來自上游不遠的地方,那裡正是自己來的方向。

難道又是什麼人遇到了魔族?

難道又是從其它地方派往蒙森特的援兵?

很快系密特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因為他清楚得感覺到有巨大的能量正在緩慢得聚集起來。

那是能武士在補充力量。

處於胚胎狀態的系密特感覺特別敏銳,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些魔法能量正在緩緩得轉變成閃電的能量。

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那是一位能武士大師,他用生命核晶中的記憶印證過,只有能武士大師才能夠如此迅速得將魔法能量轉化為致命的閃電颶風。

那位正在補充魔法能量的能武士頗為了得。

但是令系密特深深擔憂的是,這些援兵恐怕同樣凶多吉少。

因為他清楚得感覺到魔族士兵的存在。

從魔族士兵的數量看來,天空中至少有九艘魔族飛船。

系密特能夠感覺到的東西,托尼自然同樣能夠感覺到。

身為力武士的使命讓他不能夠在巖洞之中袖手旁觀。

但是洞中還有系密特需要他照顧,如果他貿然離開這裡,系密特可能因為無法發育成長而面臨死亡。

托尼感到自己處於兩難的境地。

他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最終他選擇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系密特,我只能對你說抱歉了,外面有很多人等待我保護,這是我身為力武士的天職。」

說完這些托尼轉身向洞外走去。

當他快要走到洞口的時候,托尼突然之間回過身來。

他輕輕得對著系密特說道:「我可能要和你告別了,系密特,你並不適合成為一個力武士,力武士有很多難以訴說得無奈,系密特,作為最後的勸告,作一個不為認知的力武士吧。也許,你會感到更加快樂一點。」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托尼義無返顧得走出了洞穴。

聽到托尼剛才所說的話,系密特感到心中酸溜溜的。

從繼承自蓋撒爾大師的那塊生命核晶,系密特早已經得知,托尼所說的無奈代表著一些什麼。

聖堂武士的生活並不是普通人想像的那樣風光和美好。

系密特默默得注視著遠去的托尼。

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位一路之上保護自己的力武士。

……

一切都已經平靜下來,正如系密特預料的那樣,托尼並沒有回到自己身邊。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心中沒有一絲悲哀,他好像已經完全接受了聖堂武士對於生命的看法。

周圍到處都是微弱的生命殘存的氣息。

系密特並不知道,這會不會就是還沒有飛昇天堂的死者的靈魂。

不過很快系密特便肯定,這些東西絕對不是靈魂了。

至少他是那樣希望的。

因為這些微弱的生命的氣息隨著周圍的魔法能量一起緩緩聚集在底下的那座魔法陣之中。

可能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這樣充足的魔法能量進入體內了。

系密特猶如長年乾旱之後的土地,飢渴得吸收著這些充沛的能量。

能量迅速流轉全身。

系密特清楚得感覺到,久已停滯的生長,現在再一次快速得進行起來。

系密特完全可以清楚得看到自己身體的成長。

一個令系密特不敢想像的念頭,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難道新鮮的生命能量,能夠促進身體迅速增長。

系密特連忙將這個想法驅逐出頭腦。

除了這個令他感到困惑的麻煩之外,還有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系密特清楚得感覺到在離他不遠處有一個東西在痛苦哀嚎。

它好像是在不停得向四周發出求援的呼喚。

但是根本就沒有人搭理它。

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那個不停得發出呼救聲的生物絕對不是人類。

雖然系密特不知道動物是怎樣求救的。

但是憑著直覺,系密特幾乎可以肯定,那是一個魔族。

不過和普通魔族完全不同。

這個傢伙擁有強大到恐怖的能量。

和那個生物相比,那位實力高超的能武士大師的力量,簡直就是滿月和星辰之間的差距。

最初的一兩天,那個生物始終持續不斷得在呼救。

但是兩天過去之後,那個生物可能已經奄奄一息了,它停止了哀嚎。

當那個魔族力量強大的時候,對於它那巨大無比的能量,系密特根本取得不到分毫。

但是當那個魔族奄奄一息之後,系密特終於成功得動搖了它的意志。

源源不斷的能量,從那個魔族那裡湧進系密特身體下來的魔法陣。

那能量是如此的純粹而又強大。

系密特甚至不用刻意得吸收便會像波濤一般湧入自己體內。

隨著身體的日趨完善,系密特越來越感到那個魔族生物的不可思議。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那個生物存在著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一個靈魂苦苦掙扎著想要得到解救,它痛苦的哀嚎時常困惑著系密特。

但是還有另外一個隱藏得更加深邃的靈魂存在。

好像對於即將逝去的生命一點都不顧惜,它的興趣竟然全都放在觀察自己上面。

那種感覺真是奇怪極了。

就好像是一個興致勃勃的小孩正在看著心愛的玩具。

又像是一個欣賞者對於一件藝術品充滿了興趣。

更像是一位生物學家正仔細得觀察著一種奇特的從來未曾發現過的生物。

隨著那個呼救的靈魂的漸漸衰落和消散,系密特越來越感覺到另外一個生命波動的存在。

它甚至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自己。

系密特根本無法解釋這一切。

直覺告訴他,那個生命波動和遠處那個奄奄一息的生物並不是一體的,它來自於更加遙遠的地方。

屬於一個更加強大而又可怕的生物。

系密特並不知道另外那個生物是什麼樣的。

生命核晶中並沒有關於那種生物的記憶。

系密特並不喜歡被別人觀察,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他好像是赤身裸體得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底下有無數觀眾正興致勃勃得觀看著。

幸好這種令他尷尬和困惑的觀察並沒有堅持多久。

隨著遠處那強大生物生命跡象的消失,那個觀察著的靈魂隨著那個哀嚎著的靈魂一起消失了。

當然同時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洶湧澎湃的魔法能量。

不過此時此刻的系密特已經用不著這些能量了。

雖然還不是極為滿意,但是身體的成長大致已經完成。

恢復知覺的系密特嘗試著控制自己新的身體。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肌肉並沒有像其他力武士那樣變得高高突起。

甚至和以前的身體相比,都顯得瘦弱。

成為力武士的系密特並沒有獲得那令他羨慕無比的魁梧身軀和健美體魄。

系密特實在猜測不到,倒底是哪裡出了錯。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一旦他需要使用力量的時候,只要將生命能量貫注於肌肉之中,肌肉立刻會迅速得膨脹起來。

系密特甚至試著讓自己的全身充滿能量。

腫脹的身軀簡直就像是一個圓滾滾的皮球一般。

這些幾乎能夠無限膨脹的肌肉曾經讓系密特感到極為困惑。

直到他看到了那個提供他能量的神秘魔族生物。

他才有了答案,一個令他相當困惑的答案。

出發尋求解答的日子是在他完全清醒過來之後的第三天。

沿著維琴河向上游僅僅走了一公里,系密特便找到了那一片曾經發生過激烈戰鬥的地方。

地上堆滿了屍骨,從骨骼的差別中可以分辨出哪些是魔族留下的,哪些是人類的遺骸。

人的骨骸要粗大一些,身上也沒有那些角和突出的尖銳骨板以及堅硬而又銳利的指甲。

系密特小心翼翼得走在這一片屍骨堆裡面。

他不想貿然踩到任何人的屍體。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初春的嚴寒,再加上這場戰役剛剛過去不久,沒有理由所有的屍體全部都成為了沒有血肉的白骨。

在這個季節絕對不可能腐爛得如此迅速。

除了充滿疑惑之外,系密特還仔細得搜尋著托尼的遺骨。

雖然聖堂武士對生存和死亡,漠然置之。

葬禮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是沒有必要的儀式。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托尼的那塊生命核晶要帶回去。

那麼就將有一個人能夠繼承托尼的聖堂武士的身份。

系密特在屍骨堆裡面仔細尋找著。

聖堂武士和生命核晶之中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共鳴。

正是這種共鳴,引導著系密特找到了六塊核晶。

其中有一塊是能武士核晶,想必就是那位能武士大師留下的。

另外五塊全都是紅色的力武士核晶。

系密特並不能從中分辨出哪一塊屬於托尼。

將所有的核晶放進懷裡貼身藏好,系密特向上游更遠的方向走去。

在一處河道的轉彎處,系密特終於找到了他正在尋找的那個神秘的魔族生物。

河灣上鋪著一幅極為寬大的毯子一樣的東西。

或者更加確切得說,像是一個癟了氣的皮囊。

系密特小心翼翼得觸摸了一下那東西。

感覺並不像皮革,反而像是凍僵了的屍體。

系密特心中已經猜測到這倒底是什麼了。

將那件東西翻轉過來。

底下的部分剛剛腐爛,樣子看上去好像是剛剛死去不久。

讓系密特覺得像是眼睛的部分,顯然是這個魔族生物的軀體。

而那個瞳孔一般的黑色同心圓環是印在身軀上面的一座魔法陣。

系密特清楚得感覺到,上面還殘留著巨大的能量。

這就是他得以成長的能量源泉。

雖然仍舊沒有弄明白,這種東西是如何在空中飛翔的,但是系密特已經大致猜測到為什麼自己和其他力武士有這樣大的區別。

眼前這個玩意兒肯定很擅長將自己的身體膨脹到極為巨大。

從他那裡得到魔法能量得以成長起來的自己,想必就像鋼鐵和磁石放在一起太久,同樣也會染上磁性一樣。

系密特倒是很想試試,自己有沒有可能飛翔在空中。

但是在試了一次之後,他最終放棄了希望。

將身體沖脹成為圓球畢竟不是什麼很有趣的事情。

更何況為了不將衣服撐破,還得事先將衣服脫掉。

對於沒有裸露癖的系密特來說,是只能偶爾為之的事情。

回到那個河邊洞穴之中,裡面放著蓋撒爾大師留下的那兩把彎刀。

那是一種樣子極為奇特的彎刀。

刀身猶如新月一般呈現出完美的弧線。

刀刃很薄,極為鋒利。

不帶護鍔的刀柄,僅僅能夠容得下拇指食指和中指,另外兩根手指只能夠虛懸著,顯然這是一把追求速度和靈活性的快刀。

這把刀對於系密特來說並不是相當合手,他從那位生命核晶中封存的記憶中找到的注重力量的刀法,應該使用一把厚重並且刀柄較長的砍刀。

不過在屍骨堆裡面系密特所找到的那些力武士的武器中,並沒有更合適於他的雙刀。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仍舊選擇了大師的武器,畢竟自己繼承的是他的聖堂武士身份。

學著標準力武士的樣子,將雙刀配在腰跡兩側。

除了雙刀之外,系密特還從屍骨堆裡面挑了一把重弩背在身上。

一壺箭失不僅僅是他用來防身的利器,更是平時練習的工具,畢竟他絕對沒有想過用石塊來投擲那些魔族。

系密特最後看了一眼,那悲壯的戰場。

然後他轉過身來,沿著奔騰喧囂的維琴河飛快得奔行而去。

將力量貫注於腿腳之上,系密特飛快得向故鄉蒙森特進發。

一邊奔跑,系密特一邊在那並不寬闊的維琴河兩岸跳來跳去。

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熟悉他新的身體。

同時這也是他學習力武士技藝的開始。

……

從維琴河那佈滿鋒利暗礁的一邊猛然跳起,然後輕盈得落到另一邊鬆軟的草地上面。

突然之間銀光一閃,河岸上一顆環抱的樹木應聲而倒。

系密特收刀入鞘。

站在那棵被砍倒的大樹跟前,系密特頗為滿意得撫摸著那平整光滑的斷口。

新鮮的汁液正源源不斷得從斷開之處湧出來,很快那光滑平整得斷口便變得沾手起來。

按照生命核晶中的記憶,這一刀可以算是練成了,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火候的掌握而已。

等到自己能夠自由得把握住出手的輕重,甚至可以從全力一擊中撤回所有的力量,自己的刀法就算是小有成就了。

不過沒有一位大師在旁邊指點,想要達到那種境地恐怕相當困難。

至於那些更高境界的刀技,系密特並沒有想過要學會。

為了使自己能夠如同巨弩一般強勁有力,系密特早已經犧牲了對於刀法修煉而言,至關緊要的靈活性。

他的刀法最多能夠達到小成的地步,想要更上一層樓幾乎沒有這種可能。

別說封存在自己記憶中的蓋撒爾大師那種高絕的劍技,即便像托尼那種程度的刀法,對於自己來說都只是夢想而已。

但是系密特並不在乎這些,他擁有只屬於他自己的秘密武器。

從奇斯拉特山脈下來的一路之上,系密特也曾經遇到過幾次正在巡邏的魔族飛船。

每一次系密特都早早得躲藏起來,避過那些魔族飛船那巨大的眼睛。

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那些高高得飛行在空中的魔族飛船能夠偵察到底下很細微的動靜,而且即便在夜晚這種偵察仍然有效。

之所以知道這些,完全是因為系密特自己同樣擁有這種奇特的能力,他的感覺變得極為敏銳,敏銳的程度甚至達到只要他願意就能夠輕而易舉得分辨出百米之外停在枝頭上的小鳥的心跳聲。

到了晚上,黑夜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系密特驚奇得發現萬物身上全都能夠散發特殊的光芒,只不過原來的自己看不到這些光線的存在。

但是到了夜晚這些光線猶如日月星辰那樣清晰可辨。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系密特每次遇到魔族飛船之後,便立刻跳進那冰冷的維琴河。

系密特一路上盤算著怎樣將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

如果直接到聖堂挑明自己的身份,他所說的話絕對能夠令任何人相信。

但是系密特現在只想作為一個不為人知的聖堂武士生存於這個世界上。

通過那塊生命核晶,系密特清楚得瞭解到,托尼和蓋撒爾大師曾經提到過的身為聖堂武士的無奈。

擁有遠遠超出常人力量的聖堂武士,在受到人們尊敬的同時,確實有重重的限制加在他們的身上。

系密特雖然只是一個幼子,但是他畢竟屬於貴族家族。

只要他能夠在某個官署找到一個好差事,混上十年自然也能夠得到一個子爵的封號。

這原本就是哥哥為自己安排好了的錦繡前程。

那位整整大自己二十歲的富有寡婦--格琳絲侯爵夫人,就是一位在京城手眼通天的頭面人物。

聽哥哥曾經提起過,這位夫人早已經為自己找到了一份很容易出人頭地的好差事。

雖然系密特並不在乎能否得到爵位,更不在乎擁有多少財產,能否享受貴族生活和特權。

身為貴族家族的子弟,對於貴族身份的自豪感,系密特始終是存在的。

雖然系密特從來不刻意得表現出這種優越感,甚至對於那些僕人們,他都總是和顏悅色得對待。

但是讓他拋卻貴族身份,成為一個自由受到極大限制的聖堂武士。

系密特絕對不會願意。

沿著維琴河一直走,河面變得越來越寬闊,河水也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奇斯拉特山脈也變得越來越平坦,雖然有的時候仍舊要翻越一兩座山峰,但是大多數時候,系密特總是走在一直向下的緩坡之上。

道路上也漸漸能夠看到人煙的氣息,一座守林人的木棚,一幢貴族打獵時用來休息的山間別墅,都能夠讓系密特停下腳步駐足觀望一番。

不過這些建築總是空蕩蕩的,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有些甚至已經成為鳥獸藏身之地。

這些人煙的蹤跡隨著山坡的越發平緩,隨著地勢的下降,也越來越多得出現在系密特眼前。

和來得路上一樣,系密特終於看到了一片廢墟瓦礫。

那是一座也頗豪華的山間別墅,從燒焦後殘留下來的痕跡可以看得出,這座別墅原本是用最上乘的雲杉建造而成的,地上鋪著的是楨楠木的地板。

系密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否曾經來過這座別墅,畢竟他離開蒙森特已經好幾年了。

站在山坡之上已經可以看到原處的嫩松平原。

一片嫩綠的顏色延伸到天地交界的地方。

系密特現在才真正瞭解,為什麼蒙森特一向被人們稱作為「巨大的翡翠」。

以前的自己總是感到奇怪,蒙森特從來不出產礦石,更別說是昂貴的珠寶玉石了,翡翠只有在貴婦人們的首飾盒裡面才能夠找到,其他地方是絕對沒有的。

現在看來到處是農田,一片鬱鬱蔥蔥的蒙森特確實像是用一整塊巨大的翡翠雕琢而成的地方。

看著眼前的美景,系密特一掃往日奔波逃亡的陰鬱,他的心情好像一下子驟然開朗起來。

再往下的山路就更平坦了,地上甚至鋪著厚厚的青石板,那是為了方便馬車通行而鋪設的。

傍晚時分肯定能夠到達山腳下,但是系密特早已經等不及了。

他縱身一躍跳下山崖。

這道山崖只有四五十米高而且底下地勢頗為平緩,系密特有絕對的把握不會受傷。

將力量貫注於腿腳和腰部,他輕鬆得在一片鬆軟的草地上著陸。

雖然地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但是系密特身上並沒有絲毫損傷,唯有褲腿又給撐破了一條口子,不過對此他早已經不在乎了。

不僅僅是褲子,上衣和手臂同樣到處佈滿了破口子。

這完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要一將力量貫注於肌肉,肌肉便立刻會劇烈膨脹起來,而膨脹的肌肉在發揮巨大力量的同時,也輕而易舉得將衣服給撐破了。

向前再走幾步,又到了另外一片懸崖邊上,這一片懸崖要比剛才跳下來的山崖高得多,底下是一片茂密的樹林,縱橫交錯在一起的枝杈,甚至讓系密特難以看清地面。

系密特粗略估計了一下,便再一次縱身跳下懸崖。

就這樣一級接著一級縱身直下,沒過多少時間系密特便走出了,道路崎嶇的奇斯拉特山脈。

幾個星期以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讓系密特充滿了感慨。

這條道路對於一個翻越者來說,無疑是很漫長的,但是對於一個人的一生來說,翻閱這座山脈只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但是正是這個小小的插曲,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系密特摸了摸懷中的那幾塊生命核晶。

如果那天托尼沒有將自己帶到他們那裡,也許所有的一切都將改變。

他將仍舊是那個在母親和姑姑的懷裡撒嬌的少年,還是那個小心翼翼看著大人的臉色,滿嘴謊話以求得到寬恕的頑童。

系密特搖了搖頭,將以前那些可笑的事情拋在腦後。

他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甚至對於生活的見解和閱歷比大多數成年人更加深邃。

因為在他的記憶之中,有幾十位年長德高的老者的畢生智慧。

這是蓋撒爾大師留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

春季的嫩松原本是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日子,農人們在地裡勤奮幹活。

在這個季節付出多少勞動,秋季便能夠得到多少回報,這是生長在嫩松平原上的每一個人全都知道的一件事情。

除了農人之外,那些莊園管家們也常常到地裡來監工,他們手中拎著皮鞭,吆喝著驅趕著那些農人們更加勤奮得工作。

有的時候,總管也會到地裡來,他們來的時候大多坐著輕便馬車。

總管們從來不下車,他們頂多詢問一番,再駕著馬車沿著田野轉上一圈,就回去覆命了。

系密特知道,哥哥曾經想將自己介紹給領主大人,讓自己成為領主家的總管。

不過因為領主大人早已經答應了他的夫人,讓他夫人的小侄子作總管,因此哥哥只得作罷。

後來哥哥為自己找到了格琳絲侯爵夫人這個更好的前程,也就再也沒有向任何一位大人物推薦自己擔當他們家族的總管。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以前的事情。

沿著田間小路走了很遠,系密特也沒有看到一個正在耕作的農人。

田里面雖然仍舊碧綠一片,但是那都是些雜草。

小時候曾經讓女僕將這些雜草編成小籃子,小盒子之類的東西。

那一度曾經是自己最心愛的寶貝。

春季的植物生長極為旺盛,這也和嫩松平原土壤的肥沃有關。

只要兩天沒有人照看,雜草就會四處蔓延生長。

連通郡大道上,都滿是雜草。

這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甚至從青石扳的縫隙之間紛紛探出頭來。

最高的一株,已經長到系密特的腰間。

一眼望去,大地之上好像鋪著一塊巨大的綠色天鵝絨地毯。

輕輕的,軟軟的,隨著風的吹拂,起伏蕩漾。

系密特不知道這算是春天欣欣向榮,萬物滋生綿延的壯麗圖景,還是蕭條蒼涼,滿目蒼夷的破敗景象

沿著長滿雜草的通郡大道,系密特快速奔跑。

他事先早已經巡視過,附近絕對沒有人。

嫩松平原大部分屬於蒙森特郡,也只有蒙森特郡有比較繁榮的城鎮。

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是系密特還記得姑姑帶著他離開蒙森特郡的時候,晌午時分曾經在一個小鎮上補充僕人們的乾糧食物,以及餵馬的飼料,中午時分便到達了奇斯拉特山腳下。

不過當時他們並沒有選擇翻閱高聳的奇斯拉特山脈,因為山間的道路根本無法通行馬車。

沿著奇斯拉特山脈向北繞行,就是另外一條道路,那裡是北方森林的邊緣,雖然道路同樣難走,但是和奇斯拉特山脈比起來,要好得多了。

系密特拔腿狂奔,在平原之上他的速度雖然比不上奔馬和全速行駛的馬車,但是也慢不了多少。

一邊奔跑,系密特一邊調勻呼吸。

對於力武士來說,呼吸極為重要,因為力量的發揮完全取決於對呼吸的控制。

儘管身體極為勞累,但是呼吸絕對不能夠有絲毫的紊亂。

最初的那幾天中,系密特對此相當不習慣,不過,現在這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

和記憶中的完全一樣,當太陽還斜斜得照耀在頭頂上的時候,系密特終於看到那座當年他離開時的城鎮。

另一個讓他極為振奮的事情就是,城鎮並沒有像他原本預料的那樣,被破壞殆盡,也不是雜草叢生,荒蕪已久的樣子。

雖然已經沒有往日的熱鬧,但是仍舊能夠看到鎮上有行人來回走動。

系密特快步向前趕去。

原本在他記憶之中這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鎮,不過現在看來,它的規模還頗為不小。

和大多數城鎮一樣,這裡沒有高大而又堅固的城牆,也沒有尖尖的教堂屋頂。

城鎮的四周圍豎著一圈籬笆,籬笆大約一人多高,用薄薄的木板紮成。

看樣子並不是為了防備人或者兇猛野獸侵襲而建造的。

更大的可能是為了將狐狸和黃鼠狼這種讓平民感到討厭的小動物阻擋在鎮子外面。

這些小動物會偷走他們家裡的魚肉,捕殺家禽和羔羊。

對於沒有多少產業的平民來說,這是相當沉重的一筆損失。

走進小鎮,兩旁是低矮的平房,只有路邊的旅店是三層樓的建築。

鎮上的道路正好劃成一個大十字。

中間有一個簡陋的廣場,廣場上甚至還樹立著一座雕塑。

那是蒙森特最受到崇拜的五穀女神希里妮絲愛蓮娜的雕塑。

蒙森特是一個以農業聞名的郡,能夠帶來豐收和繁榮的五穀女神自然是最受到崇拜的神靈。

這就像海邊的人崇拜海神帕撒尼塔勒斯,因為那裡的人只能夠指望那位喜怒無常的神靈保佑他們的平安。

幸好和海神比起來,五穀女神要溫柔和善得多。

蒙森特到處能夠看到這樣的雕塑。

系密特摸了摸口袋,貼身的側袋裡面藏著幾十個金幣,那是自己所有的積蓄,一路上除了曾經在那個山口的小鎮補充過一些食物以外,還一點都沒有動用過。

系密特徑直向旅店走去。

那是一座三層樓建築,也是這個小鎮上最高大的一座建築。

四四方方,很樸實的樣子,從左側伸出一個煙囪,看樣子那裡是廚房。

旅店好像是用磚砌成的,但是系密特並不敢肯定這一點,因為外面厚厚得塗著一層石灰,也許只是用泥巴堆壘起來的也說不定。

二樓和三樓外牆用交叉的木板釘著,不知道是為了加強牢固度,還是為了美觀。

房頂是用木板交叉鋪設在其上,這種木瓦兩面都刷著油漆倒是相當堅固耐用。

推開旅店那包裹著鐵片的厚重木門,系密特走了進來。

也許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店裡面並沒有多少人,一個夥計正靠在櫃檯之上打著瞌睡。

另外有兩個顯然是談生意的人,正坐在靠窗戶的一角,手中比來比去,在那裡爭執著。

系密特敲了敲櫃檯的木板,將那位睡得正香甜的夥計喚醒。

「給我來一份土豆牛排,再來一杯麥酒」系密特吩咐道,他並不指望能夠在這種小地方吃燒得七分熟的小牛排和蒙森特出產的三十年的葡萄酒。

那個夥計打量了系密特一眼。

對於他來說,系密特確實不是那種經常可以見到的顧客。

從外表看來,眼前這個少年有點像那些從來不下馬車,只能從馬車的窗口中看一眼的貴族子弟。

他身上的這件衣服同樣很像,雖然花邊和領角都撕破了,手臂和褲子更是一條一條的,只能用衣衫襤褸來形容。

但是衣服的式樣絕對是最近最流行的,那些貴族少爺們最喜歡穿著的那種。

不過這個少年沒有那些貴族子弟那因為缺乏光照而顯得蒼白的面容。

他有著鄉下孩子一樣健康紅潤的膚色。

更何況在這個少年腰邊左右還各配著一把彎刀,還背著一把重型軍用弩。

這樣的裝束實在是不倫不類。

雖然不知道系密特的來歷,不過那個夥計並不在乎。

就算是一個貴族又怎麼樣?

在這個紛亂的年代,貴族們都躲在城裡面不敢出來,騎士們對付魔族還來不及,根本就沒有力量去管其他事情。

那個夥計已經開始盤算起來,如果他一個人幹的話,是不是全部的收穫都可以獨吞。

不過如果讓老闆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會被趕出去。

將樓上的那些傢伙叫來。

恐怕自己就分不到多少錢了。

那個夥計猶豫不決起來,最終他決定先弄清楚,這個少年身上帶著多少錢再說。

看他衣衫襤褸的樣子,也許剛剛遭到搶劫。

可能他身上一個大子都沒有,只不過是靠著貴族的身份來混頓吃喝的。

想到這裡,那位夥計無精打采得說道:「先生,這裡的規矩是吃飯先給錢,土豆牛肉五十銀幣,麥酒二十銀幣,總共七十銀幣。」

聽到這個夥計如此漫天要價,遠處坐著的那兩個原本在談著生意的商人,轉過頭來看了那個夥計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系密特。

不過很快這兩個商人便猜到,倒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了,最近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好幾起,只要事情別鬧得太大,根本就沒有人會來管。

系密特對於那個夥計所說的價錢同樣不滿,他所說的數目幾乎是正常價錢的十倍,不過系密特轉念一想,自己反正已經到了家門口,再也用不著為了錢而擔憂,樂得大方一點。

想著系密特從側袋裡面摸出一枚金幣,遠遠得拋了過去。

金幣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穩穩得落在那個夥計面前。

這一手是系密特從一位年長的旅行家那裡學來的,那位旅行家是父親的一位好友。

以前系密特頗為羨慕這個漂亮瀟灑的動作。

「其餘的算是小費,不用找了。」瀟灑的動作之後,緊接著的自然應該是這番話,慷慨同樣是瀟灑的一個相當重要的組成部分。

那個夥計讓系密特弄得一愣,這一下他更加弄不清系密特的門道了,但是黃橙橙的金幣勾引起了他的慾望。

他一年到頭也就能夠掙兩個金幣,眼前這個少年身上應該頗為富有。

如果能夠弄上十來個金幣,就算是失去了眼前這個工作,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年頭誰還規規矩矩得賺錢,誰就是傻子。

想到這裡,夥計面露微笑向系密特走來,不過他一邊走一邊撩起袖管的樣子,和善意好像相去甚遠。

系密特早已經注意到他的舉動,甚至包括角落裡面那兩個商人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出他那敏銳的感覺。

擁有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系密特自然很能夠理解,什麼是人性的貪婪。

他更加清楚,正是他剛才的過份慷慨,助長了這種人性的貪婪。

系密特無奈得發現,自己又做錯了一件事情。

將重弩舉起並且對準那個心中充滿貪念的人,再扣上一隻鋒利的箭失之後,系密特看著那個神色慌張,臉孔發白一步步後退的夥計。

「我想我已經給足了飯錢,我的肚子有點餓了,而且還急著趕路,在天黑之前,我要趕到勃爾日,因此,我並不打算浪費時間。」系密特平靜得說道。

他很清楚,一把重弩代表著什麼。

雖然對於聖堂武士來說,重型軍用弩根本就只是玩具,但是對普通人來說,那代表死亡。

系密特很清楚他已經暫時阻止了那個夥計的貪念,但是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就難以預料了。

也許是在食物中摻毒,不過系密特很懷疑,在這種小地方有沒有如此專業的藥劑師存在,毒藥的煉製並不是一件相當簡單的事情。

也許是找一些幫手,不過想要對付拿著重弩的自己,找來的幫手必須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不可。

系密特靜靜的坐在那裡,反正沒有事情,他集中注意力察探著周圍的一切。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夥計從後面的那道小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的房間裡面住著的看來是些職業暴徒。

系密特甚至不用集中注意力都能夠聽到他們喧鬧的聲音。

看來牛肉和麥酒是吃不成了。

並不打算多事的系密特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之間,一種極為糟糕的感覺向他的心頭湧了過來。

那是魔族巡邏飛船正在城鎮上空經過的感覺。

多次讓他死裡逃生的維琴河在十幾公里以外的地方,看來這一次幫不上他的忙了。

系密特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退回旅店。

雖然旅店那薄薄的牆壁根本就經不起魔族的攻擊,但是系密特只能夠寄希望於在攻擊之前,盡快逃進地窖之中。

如果地窖比較深的話,同樣能夠躲過魔族飛船的探察。

就在系密特剛剛退回到旅店之中的時候,一個渾身靛藍的魔族從天而降,跳落在鎮上。

系密特一陣慌張,他以為魔族就要發起進攻了。

但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窗前的那兩個商人好像並不怎麼害怕。

他們只是從窗口挪到其他地方,而且也不再交談,但是神情看上去仍舊鎮定自若。

系密特小心翼翼得湊到窗前,鎮上甚至還有行人在走動,這些人看到那靛藍色的魔族士兵,頂多鑽進旁邊的房子裡面,好像同樣毫不慌亂。

正當系密特注視著窗外魔族的舉動,從樓梯上面傳來一陣錯雜的腳步聲。

那個夥計在前頭引導,後面跟著的是五六個五大三粗的傢伙。

在這些人的手上全都提著兵器。

在旅店櫃檯後面的小門口,一位顯然是老闆的矮個男子正在那裡探頭探腦,雖然他朝著夥計怒目而視,但是這位老闆顯然沒有勇氣衝出來阻止眾人。

從樓上下來,那些來者不善的傢伙遠遠得將系密特包圍了起來。

那個夥計則躲在樓梯口不敢出來,他畢竟很害怕,萬一系密特不肯放過他這個罪魁禍首,將他當作射擊的目標,豈不是得不償失。

剛才他和那些人商量妥當了,如果搶到錢,他可以分得其中的一成。

不過這個夥計靜下心來算了一算,對他來說好像還是很虧。

萬一這個少年身上沒有幾個錢,他不僅僅枉自作了一場惡人,還將工作都丟了。

好像有些得不償失。

那個夥計現在只能祈求,這個少年身上帶著一大筆錢,這樣一來他至少還可以分到一點。

系密特對於身後那些氣勢洶洶的傢伙並不感興趣。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來外邊那個魔族身上。

雖然身在旅店之中,但是系密特那與眾不同的感覺告訴他,空中有一艘魔族飛船。

是繼續逃跑還是乾脆試一試自己的身手,系密特有點猶豫不決起來。

一艘魔族飛船上面如果滿載著魔族士兵,這倒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

不過更加麻煩的是萬一還有飛行惡鬼或者是詛咒法師,情況將變得極為惡劣。

「這些魔族什麼時候才會離開?」系密特問道,他並沒有向特定哪個人發問,只要有人能夠回答他便可以了。

那兩位商人中的一個壓低了嗓音輕聲說道:「你想必並不太清楚現在外邊的情況,這些魔族什麼時候離開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只要不招惹它們,它們不會傷人,但是你也不能出城,一旦出城就有可能受到襲擊。現在每一個城鎮都有這種魔族看守著。」

「不能夠走出城鎮,你們不是完全被困死了嗎,吃的東西從哪裡來?」系密特疑惑不解得問道。

「那倒用不著擔心,那些魔族晚上並不出來活動,現在一切的交易和買賣都是在晚上進行。只不過沒有人敢去種地,到了冬天總得餓死一批人,但是我們又逃不出去,通往外邊的路全部給堵死了,聽說連增援的兵團都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的翻越山脈或者從森林裡面走出來。」另外一個商人說得極為仔細。

「難道大家就這樣等死?」系密特問道,他的語氣頗不以為然。

「小孩,你難道根本就不住在這裡,還是你的媽媽總是將你藏在屋子裡面?現在別說我們沒有辦法,就算是那些騎士們也不敢在外邊行走,只有莽撞的人才這樣不知好歹。」那位商人說道。

系密特從窗口伸出脖子看著天空。

大概五六十米處聽著一艘巨大的魔族飛船。

在飛船之下吊掛著一圈百來個魔族士兵,倒是沒有看見飛行惡鬼的蹤跡。

系密特稍微放了點心。

他將弩箭拎在左手之中,另一隻手拔出配在腰跡的長刀。

所有的人震驚得看著系密特。

在他們的眼中,這個少年無疑已經瘋狂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沒有一個正常的人會打算孤身一人和魔族相抗衡。

普通人不會,那些騎士們同樣不會。

想要殺死魔族沒有一隊配備重弩的士兵,再加上身穿全副加厚鎧甲的重裝戰士根本就毫無可能。

當這些人看到系密特從窗口跳出去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好像正在看著一具屍體。

這樣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幾次。

不過那都是在最初的幾天,大家對於如何同這些魔族相處還不是相當瞭解的時候。

確實有一些滿腔熱血的青年,拿著弓弩長矛想要對抗這些奇怪的生物。

但是最終的結局毫無疑問是那些愚蠢的傢伙被魔族撕成碎片。

那淒慘的模樣對於其他倖存下來的人來說,無疑是最有力的警告。

系密特跳到街道正中央,他舉起手中的弩弓,一扣扳機,箭失如同閃電一般射向空中漂浮著的那艘飛船。

系密特的目標原本是那正中央的「瞳孔」,但是看到底下密密麻麻得吊掛著那麼多魔族士兵,他不得不將箭失射向其他方向。

雖然系密特並不知道戳破那鼓脹起來的皮囊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但是他倒是很清楚刺破氣球的時候,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當系密特舉起重弩的時候,那個原本就已經跳落到地面上的魔族士兵,立刻將系密特當作必須消滅的敵人。

那個魔族士兵向系密特飛撲過來,雙爪交叉揮舞。

旅店之中所有的人都湊在窗前,他們幾乎已經肯定,那個莽撞的少年將會被這致命的一擊,扯開胸膛和腹部。

突然之間銀光一閃,原本預料之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反倒是那個魔族從頭到腳被一分為二,屍體飛出去老遠。

這一幕令所有人感到心驚肉跳,魔族殺人,他們已經看多了,人類殺掉魔族,他們還是頭一次親眼目睹。

正當大家為眼前這個少年輕而易舉得解決掉一頭魔族而震驚無比的時候。

那個少年又作出了不可思議的舉動。

只見他將壺中的箭失全部取了出來,握在手中然後身體深深得蹲下。

突然之間,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暴喝聲,那少年身形飛縱而起,雙臂猛地向上一揮。

數不清的箭失,猶如暴雨一般射向空中。

旅店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想盡可能得將腦袋伸出窗口,但是小小的窗口根本就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那兩個精明的商人,早已經悄悄溜到門口,他們佔據了最有利的位置。

不過每一個看熱鬧的人,都被空中那轟然的爆炸聲,震倒在地。

狂飆的旋風在這小小的鎮子裡面肆虐,它們將房頂的瓦片紛紛吹走,更將窗子和大門拍擊地「劈啪」作響。

每一個人都感到眼前發黑,耳朵裡面除了一陣陣轟鳴聲,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恢復過來。

不過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

只見魔族紛紛自天而降,不過這一次它們顯然已經失去了已往那種令人恐怖的感覺。

這些魔族翻滾著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大多數魔族倒在地上之後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些還能夠行動的魔族士兵,瘋狂得向那個少年衝去。

但是它們紛紛成為了那兩團亮銀刀光之下的犧牲品。

鮮血飛濺了一地,魔族的屍體堆積在小鎮那短短的街道之上。

魔族的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看到這一幕的人們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特別是那個夥計,他的臉色發白,汗水大滴大滴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這個人簡直就不是真正的人。

他的力量比魔族更加可怕。

那個面孔發白的夥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想要確認,它還在不在原來的位置上面。

其他人則紛紛遠離那個夥計,好像這個夥計身上沾染著瘟疫一般。

那兩個商人和旅店老闆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夥計,好像他同樣也是一具身首異處的屍體。

而那些暴徒們早就飛也似得跑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裡面去了,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出去非常危險的話,他們肯定不會停留在這個旅店之中。

那個夥計渾身顫抖著看著窗外那猶如魔神一般揮舞著雙刀,將魔族紛紛斬殺的少年。

看著那一地的鮮血,和躺在血泊之中的魔族屍體。

他突然雙腳一軟,癱倒在地上。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4:46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三章 回家



站在高高的城牆底下,系密特望著這個他離開多年的地方。

這裡曾經是他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雖然大多數時間,他和家人住在鄉下的莊園之中,但是莊園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意思,而且沒有同年齡的夥伴和自己玩耍。

真正讓系密特記憶深刻的是住在城裡的日子。

每天母親大人都帶著自己去拜訪其他人家。

大多數貴族的家中總是有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同伴。

偶爾也有兩家沒有孩子的人家,那個時候自己便成為眾人的寵兒了。

不過系密特有的時候,感到與其說是寵兒還不如說是寵物更加確切。

除了跟著母親大人出門之外,哥哥偶爾也會帶他外出。

特別是哥哥對嫂子發起追求的那段日子,他總是帶著自己去嫂子家拜訪。

並且用自己將嫂子的父母支開,好方便他和嫂子沒有人妨礙得談情說愛。

那時候自己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被哥哥用來當作誘餌。

只是覺得那對生了六個姐姐的老夫妻,對自己特別和善,總是拿東西給自己吃,並扔給自己一大堆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玩具,比如布娃娃什麼的。

將對於往日的回憶從腦子裡面驅散出去之後,系密特向城門走去。

勃爾日的城門高大而又厚實,那扇平日從來不放下來的沉重鐵柵欄,將城門緊緊得封住。

這道鐵柵欄,只有打仗的時候才會放下,平時根本就是一件擺設。

據系密特所知,上一次放下柵欄的時候,是兩百年前蒙森特發生伐木工人的大暴動的時候。

那一次蒙森特大多數地方全都受到了波及,很多貴族莊園被焚燬,很多在這裡顯赫一時的家族因為那次暴動,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元氣來。

「衛兵,衛兵。」系密特將雙手放在嘴邊捲成喇叭口的樣子,高聲喊叫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城頭光影晃動,從箭垛旁邊伸出一個腦袋來。

「現在太晚了,將軍有令,不許任何人出入城門。」那個衛兵向底下喊道:「你在城門外邊待一晚上,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再放你進來。」

系密特從那個士兵的說話中,很明顯得聽出玩弄的意味。

在來勃爾日之前,系密特早已經探聽清楚了,因為魔族不會在晚上進攻,因此只有晚上,各個城市和村莊才互相聯繫,運送貨物也都是在晚上進行。

勃爾日也同樣如此,反倒是白天,一般來說,總是有魔族的進攻。

系密特相信那些人絕對沒有欺騙自己,因為當自己將那些魔族全部收拾乾淨之後,這些人對於自己與其說是恭敬到了無以附加的境地,還不如說,害怕自己到了極點。

雖然不知道這個衛兵為什麼不肯讓自己進城,但是系密特猜想其中的原因,不外乎想要撈點好處。

「衛兵,讓我進城,我會給你報酬的。」系密特再一次提高嗓門喊道。

聽到系密特這樣一說,從城牆上面放下來一條軟索,在軟索的地步栓著一個用很結實的荊條編織而成的大籃子。

系密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愣了半天,從側袋裡面摸出兩枚金幣扔在了籃子裡面。

但是過了一會兒仍舊沒有什麼動靜。

城樓之上那個衛兵好像有些不耐煩起來,他再一次伸出腦袋問道:「幹什麼還不坐到籃子裡面來,難道你不打算進城?」

系密特這才清楚將籃子吊下來的意思。

他站到了籃筐裡面。

籃子被慢慢得拉了上去,不一會兒便到達了城牆上面。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爬上城牆,那個士兵右手一攤,舉到系密特眼前:「拿來,你許諾的報酬。」

系密特彎腰從藍筐之中將剛才扔上去的那兩枚金幣撿了起來,放在那個士兵手中。

那個士兵看了一眼金幣,他倒不像前邊鎮上那個夥計一般貪心。

只見他眉開眼笑,親手將系密特扶過城牆,嘴裡還一個勁得叫著:「小心,小心,別摔到了」。

系密特從城樓上下來,他看了一眼那座城門。

城門口早已經用巨大的青條石塊死死得封了起來。

想要從城門出入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圍的城牆上和附近比較高大的建築頂部,全都架起了一幅幅樣子極為厚實牢靠的木台。

木台之上擱著那種唯一能夠對付魔族飛船的巨型弩炮。

上下這些木台是通過從木台上面垂落下來的軟梯。

因為天色已暗,系密特看不到更多的東西。

儘管時隔多年,但是系密特對於自己的家,還是印象很深的。

雖然勃爾日是個很大的城市,但是沿著往日熟悉的街道,系密特仍舊能夠根據記憶找到自己的家。

家仍舊是記憶中的那幅樣子,黑漆漆的鐵柵欄門兩邊各豎著一座雕塑。

左面那座是太陽神赫克特兒,右面的是月亮神米霞依緹絲。

自家的宅邸是用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和勃爾日其他建築一樣,所有窗子的兩邊都放置著精美的雕塑。

這些雕塑是幾個世紀以來,系密特的那些祖先們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每當秋末豐收的時候,系密特的家族就會為這座世代相傳的祖宅增添一兩座雕塑。

系密特很懷疑現在這裡還有沒有空間可以讓他們任意裝點,因為這座宅邸已經到處佈滿了雕塑。

晚上宅邸的大門是上鎖的,而且院子裡面養著兩條大狗。

系密特不知道現在看守院子的那兩條看門狗,還是不是以前那兩條父親留下的獵犬。

不知道家人們看到自己突然回到蒙森特,會是怎樣一種感受。

系密特甚至不敢肯定,大家還能不能認出自己。

畢竟當他離開這個家,被姑姑帶走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孩子。

一晃多年,雖然自己的容貌並沒有多少改變,但是身高和體形已經完全和當初不一樣了。

如果被家人當作陌生人拒之門外,那倒是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系密特扯開嗓門向院子裡面喊了起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洪亮。

沒過一會兒,只見周圍所有的房子裡面全都跑出一個手中提著油燈的僕人,有的手中甚至牽著狗。

看到系密特並不是朝著他們喊話的那些僕人們扔下幾句抱怨的罵人話之後,便各自回到自己家中。

那個提著油燈的僕人是個陌生的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至少系密特的記憶中找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你倒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大呼小叫的,誰是你媽媽和哥哥?」那個人雖然一臉鄙視的樣子,但是他畢竟不敢得罪系密特,在沒有確認系密特的身份之前,這個人克制著自己不發脾氣。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系密特說道。

那個僕人上上下下得打量著系密特,雖然他曾經聽說過主人家確實有一個叫系密特的幼子,但是這位系密特少爺被他的姑姑帶到奧爾麥去了。

這兩天老夫人整天為這件事情痛哭流涕,因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少爺已經死了,因為奧爾麥是魔族最先入侵的地方。

而且從奧爾麥傳來的消息是,那裡的貴族幾乎被魔族全部殺光了。

原本主人不允許任何人將這個消息洩露給老夫人,但是沒有想到,老夫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最近這座宅邸籠罩在一片陰沈憂鬱的氣氛之中。

現在突然之間,跑來一個小孩,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那位系密特少爺。

這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而且即便系密特少爺僥倖從奧爾麥逃脫了性命,他也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蒙森特。

因為所有通往蒙森特的道路全部已經被魔族封鎖了。

別說普通人根本沒有辦法到達這裡,即便是那些訓練有素的騎士,以及身手非凡的聖堂武士都難以穿越魔族的封鎖。

這個消息是主人從郡守府帶回來的,應該絕對可靠。

那個僕人幾乎已經認定系密特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了。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幾起。

曾經有一夥騙子,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少年,冒充某個家族的直系繼承人,想要騙取那個家族所有的財產。

那個騙局是如此的佈置周密,以至於幾乎已經快要成功了,不過最終還是因為一個極小的疏漏而被徹底拆穿。

因為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那個僕人立刻警惕起來。

「你等一會兒,我去稟報主人,不過,主人可能已經休息了,要叫醒他,恐怕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說著那個僕人轉身向房子裡面跑去。

系密特靜靜得站在門外,既然已經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翻越了整座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也不急著這幾分鐘。

那個僕人快步跑回房子裡面。

穿過走廊,盡頭便是主人的書房。

那個僕人輕手輕腳得走到站在書房門口的那兩個僕從跟前。

在這個家裡面,規矩絲毫錯亂不得,一個閃失恐怕就會換來一頓皮鞭。

不過這還算是小事,弄得不好連這份差事都沒有了,只能夠到田里去和那些農人一樣整天辛苦耕作。

「帕米先生,主人和將軍還在商量事情嗎?我現在有重要事情需要稟報,你看合適嗎?」那個僕人低垂著頭極為輕聲得問道。

那個被詢問的人轉過頭去看著旁邊站著的那位副官,想要讓他作出決定。

「是什麼重要事情?」那個副官問道。

「大人,剛才外邊來了一個小孩,他自稱是系密特小少爺,我想請主人來確認這件事情。」那個僕人最終決定還是不要自作主張為好。

那個副官沉吟了半晌,這可不能夠算是一件小事,不過打斷將軍和守備大人商議軍情,是不是會受到兩位大人的叱責,他可不敢保證。

「不可能,那個人肯定是一個騙子,系密特少爺跟著他姑姑到奧爾麥去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聽僕人這樣一說,那個叫帕米的人首先發話了。

「總管先生,你可以肯定這件事情?」那位副官問道。

「絕對可以肯定,幾個星期以前我們剛剛接到這位小少爺的來信,這封信是奧爾麥出現魔族以前一個星期寫的。信差將信送到這裡的時候,通往這裡的所有通道剛好被封閉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這裡受到進攻前的兩天。」總管的語氣極為肯定。

「如果有人想要在這種時候,詐騙守備大人的話,他實在是太愚蠢了,不過這畢竟是一件大事,兩位大人想必不會因為我們報告這件事情,而責備我們。」那位副官說道。

那位總管點了點頭,他輕輕得敲了敲書房的房門。

在書房裡面,塔特尼斯伯爵正和第四兵團總司令葛勒特將軍在一張攤開的地圖前面,愁眉苦臉得籌劃著。

塔特尼斯伯爵是一位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但是他身上的貴族味道極為濃重,只見他身上穿一件猩紅色做功極為精巧,款式雖然稱不上時尚,但是也是最近一年中在上流貴族*裡面比較流行的晚禮物,高高的花邊一圈一圈得堆壘在袖管和衣領邊上,他的臉正如系密特形容的那樣冷冰冰的,那蒼白的臉色顯然同樣是一種時尚,正如他眼角和嘴唇邊的那兩顆黑痔一樣,不過和其他貴族比起來,塔特尼斯伯爵的眼神要深邃得多,那寬闊的額頭也證明裡面裝著的東西並不少。

為了突顯自己的學識和氣質,塔特尼斯伯爵還特意帶著一幅狹窄的金絲邊眼睛,在他胸前還掛著一枚勳章,那是他從來不肯離身的重要裝飾品。

和塔特尼斯伯爵比起來,葛勒特將軍要平常得多,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灰色夜禮服,唯一的裝飾品只有一個鑲著金邊的手杖,不過看他那有些內彎,顯得不是很自然的右腿,看來這根手杖並不僅僅是一件裝飾品。

雖然這兩個人的裝束大相逕庭,但是他們倆的神情卻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幅眉頭緊皺的模樣。

他們正在為兵力的調配而犯愁。

雖然最近這段時間,魔族沒有再發動過對於城市的攻擊,但是它們封鎖了城市和城市之間的通道,打斷了各個城市之間的聯繫。

現在所面臨的局勢甚至比最初的時候更加糟糕透頂。

「塔特尼斯伯爵,你還能不能再為我準備一些巨型弩炮,現在看來只有這種武器能夠對付魔族的飛船。」將軍問道。

「大人,蒙森特並不出產礦石,這裡的鋼鐵都是從外面運進來的,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弩炮,就得有更多的鋼鐵,我已經竭盡所能了,最多我將我們家的那道鐵柵欄捐出來。」塔特尼斯伯爵愁眉苦臉得說道。

將軍當然也很清楚真正的問題出在哪裡,他轉過頭來向身後那兩位聖堂武士詢問道:「兩位大師,你們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那些魔族無法自由得在天空中運送兵力?」

在屋子的一邊,還站立著另外兩個人,左面的那位身材極為高大魁梧,肌肉異常突出,身上穿著的是一套力武士裝,右邊那個人雖然身材同樣高大,但是和那位力武士大師比起來便顯得矮小得多了,而且身軀微微有些佝僂著,在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金色坎衫,只是在手臂之上套著一對,像是重型鎧甲中的某一部分,那一對護臂之上篆刻著神奇的魔法符咒,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西塞大師也許能夠想到一些辦法。」那位力武士大師說道。

「將軍,我可以用閃電颶風將這些魔族飛船擊落,但是能武士的數量根本就不足,我希望你能夠放棄讓周圍的郡向這裡派遣援兵的要求,你應該很清楚了,通往蒙森特的所有道路全部被封鎖起來,這裡的地形並不適合於騎士配合聖堂武士作戰,援兵只不過是白白送死,聖堂也搭上了許多優秀的武士。這些武士如果充實到這裡的防禦的話,大家要輕鬆許多,據我所知,兩支增援部隊至少犧牲了四位實力高超的能武士,其中更有兩位大師,他們對於防禦那些魔族飛船是相當有效的戰鬥力。」那位能武士大師語氣沉重得說道。

「西塞大師,我已經向陛下報告了這件事情,他已經讓援軍從更加遙遠的方向繞過沙漠,向我們這裡調動,並且陛下已經答應我,馬上就會調集一批聖堂武士增援我們這裡,聖殿將會全力支持我們,他們已經將半數以上的聖堂武士調集到京城了,只不過現在魔法師的數量還是太少,無法在短期內將聖堂武士送到這裡。」葛勒特將軍將最新的消息告訴大家。

塔特尼斯伯爵顯然神情大為放鬆下來。

正當他想要進一步詢問將軍大人,更加詳細的情況的時候,敲門聲打斷了大家的談話。

「有什麼重要事情嗎?」塔特尼斯詢問著那位總管,他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

「伯爵大人,門外有一位少年想要見你,他自稱是系密特少爺。」那位總管同樣不打算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

「開玩笑,這絕對不可能。」塔特尼斯伯爵面孔緊崩著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你怎麼這樣肯定,外邊的人不是你的弟弟?」將軍問道,雖然這件事情打斷了眾人的思緒,但是現在大家絞盡腦汁想不出辦法,倒還不如,稍稍分散一下注意力,讓頭腦得到短暫的休息。

「大人,我確實有一個弟弟叫系密特,不過他在幾年前就被我的姑姑帶走了,他們住在奧爾麥,而且直到發生那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以前的一個星期,我和我的家人仍舊能夠確信,他們並沒有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雖然我和我的家人無時無刻不在祈禱,祈禱他們還活在人世間,而且我的母親也絕對相信弟弟確實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但是,即便他還活著,也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沒有人能夠通過魔族的封鎖,到現在為止,甚至連聖堂武士都不能走出那片充滿死亡的地帶。」塔特尼斯向所有的人解釋著他為什麼這樣肯定這件事情。

「呵呵呵,以你看來是一個愚蠢的騙子,打算將閣下當作他們的獵物?」將軍微笑著問道。

「大人,你如果不反對的話,我就將那個自稱是我弟弟的人叫進來,你幫我審問一下這個騙子。」塔特尼斯伯爵自然很清楚葛勒特將軍的意思,說實在的,他的頭也已經有些發脹了,找件事情散散心情,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看到將軍點了點頭之後,塔特尼斯轉身吩咐總管:「將那位小少爺請進來,就說我想見他。」

說完這些塔特尼斯伯爵和葛勒特將軍相視而笑。

過了不一會兒,門外再一次響起敲門聲。

雖然已經完全認定外邊來的那個人是個冒牌貨,但是作為一個純粹的擁有悠久血統的貴族,塔特尼斯伯爵不願意讓任何人從他的行為舉止中挑出毛病來。

他就和往常迎接家人一樣,離開沙發站了起來,面帶微笑得朝著門口說了聲,「請進」。

隨著門被打開,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走進書房。

書房之中每一個人在房門打開的一霎那全都愣住了。

對於塔特尼斯伯爵來說,他只是驚訝於眼前的少年和自己的弟弟是那樣的相像,同樣的面容,同樣的神情,甚至連眼神和舉止都一摸一樣。

自己幾乎要懷疑起剛才的判定,真得認為這個少年就是自己的弟弟了。

但是自己的弟弟十有八九已經死在奧爾麥的別墅裡面了,即便他還活著,他也不可能回到蒙森特。

和塔特尼斯伯爵注意的事情完全不同。

另外三位第一眼看到系密特,便將注意力放在了系密特腰間佩戴著的那兩把彎刀上面。

葛勒特將軍滿懷疑問得轉過頭來,望了身邊的那兩位聖堂武士一眼,特別是那位泰蒙大師,他是最有資格作出判斷的人。

泰蒙大師當然很清楚將軍想要向自己求證些什麼。

事實上他同樣感到極為驚訝。

因為他一眼便看出來,那個少年所佩戴的正是力武士彎刀。

甚至那佩戴的方式,以及彎刀的位置,都毫無疑問絕對符合一個真正的力武士的習慣。

更何況,這個少年的呼吸極為悠長,而且節奏絲毫都不紊亂,能夠這樣呼吸的,只有力武士。

泰蒙大師朝著葛勒特將軍微微得點了點頭。

從力武士大師那裡得到肯定的答覆,葛勒特將軍的疑問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更多的疑問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如果說什麼人最感到驚訝的話,既不是塔特尼斯伯爵,也不是將軍大人,而是那兩位聖堂武士。

因為系密特身上有很多東西讓這兩位大師無法理解。

其中之一便是身為一個力武士,系密特的身材並不是像一般的力武士那樣魁梧高大。

這幾乎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更何況普通人成為聖堂武士的可能性相當小。

難道那削瘦的身材,是不成功的變化?是肉體改造失敗的結果?

兩位大師簡直難以想像,因為這種事情從來沒有先例。

「塔特尼斯伯爵,你的弟弟千里迢迢回到自己的家中,這樣天大的喜事,你不打算讓你的母親大人也驚喜一番嗎?我聽說,老夫人最近這段日子整天為此而擔憂。」葛勒特將軍問道,他的目的是支開塔特尼斯伯爵。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感到很奇怪,他實在想像不出將軍大人為什麼這樣說。

事實上,現在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會不會真得是自己的弟弟回到了家中。

似乎是出於血緣之上的聯繫,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從種種推理中絕對可以肯定,他的弟弟無論如何不可能出現在蒙森特,但是面對眼前這個少年,伯爵的種種推測好像都在動搖。

現在,將軍又說了這樣的話,雖然伯爵並不知道將軍說這種話的用意,但是總不好過於違拗將軍大人的意思,自己年紀還沒有到三十歲,便坐到了守備的位置上,自然很清楚逢迎長官的重要性。

想到這裡,他立刻向系密特迎了上去,就像真正迎接家人的到來一樣,和系密特交談慰問了幾句,便滿臉堆笑得親自走出書房。

塔特尼斯伯爵之所以不讓總管出面將母親大人請到這裡來,是因為他還不敢肯定那真是自己的弟弟回到了家中,他得和母親好好商量一番。

這是一件大事,伯爵絕對不認為僕人們能夠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葛勒特將軍看著伯爵出去,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塔特尼斯伯爵的離開對於那兩位聖堂武士大師來說,同樣是極好的機會,眼前這個少年身上有太多對於他們來說,不可思議的地方。

為了求證這一切,泰蒙大師突然之間向前跨了兩步,銀光一閃,出鞘的彎刀猶如閃電一般劈向系密特的頭頂。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系密特幾乎是下意識得拔出刀來,格擋迎擊。

同樣是一道銀光自下而上劃破空際。

系密特出刀的速度同樣也讓兩位大師吃驚非小。

泰蒙大師出刀的時候,便已經控制住了力度,他有絕對的保證不會傷害到系密特。

他隨時可以將力量收回。

但是系密特出刀的速度大大出乎他預料之外,泰蒙大師甚至來不及抽回彎刀。

兩把彎刀在空中相互碰撞,強韌的刀身竟然吃不住那巨大的力量,「錚」得一聲,兩把刀雙雙折斷。

系密特將另外一隻手搭在那把還沒有出鞘的彎刀之上,他退後一步,防備著那位年長力武士再一次進攻。

事實上系密特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那個力武士為什麼要攻擊他。

兩把彎刀折斷的部分飛出老遠,直到碰到牆壁才紛紛掉落到地上。

那兩位聖堂武士緊緊得盯住系密特。

系密特的狀態讓這兩位大師,極為驚訝。

泰蒙大師雖然已經從剛才那次交鋒中感覺到系密特因為過於注重力量,而幾乎完全放棄了靈活性,作為一個力武士,這無疑是相當失敗的。

但是這種對於力量的選擇絕對不會創造出這種彈性驚人的肌肉。

看著那被突然之間膨脹起來的肌肉完全撕破的上衣和褲子,看著從破口露出的皮膚,看著眼前少年那異樣的充滿了力量的強壯身軀。

很多疑問一下子出現在了這兩位大師的腦子裡面。

如果說這兩位大師僅僅是驚訝的話,那麼葛勒特已經完全給驚呆了,對於剛才那一幕他簡直難以想像。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仔細看清系密特身上佩戴著的力武士彎刀的話,那麼現在他無論如何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了。

那是一把大師才有資格使用的彎刀。

雖然對於聖堂武士遠沒有那兩位大師那樣瞭解,但是將軍大人也知道,聖堂武士對於等級相當注重,只有大師才能夠使用大師的武器。

葛勒特將軍在震驚的同時,已經完全被搞糊塗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就是,眼前這個少年是冒牌貨,但是這是一個擁有聖堂武士力量和身手的冒牌貨,有一群能夠創造並且操縱這樣一個人物的騙子集團,正想藐視塔特尼斯家族的財產。

另外一種則是,眼前確實是那位伯爵大人的弟弟回來了,而且他已經成為了聖堂武士,還是一個擁有大師一般力量的聖堂武士。

葛勒特將軍不知道應該相信哪種可能,因為這兩種可能都夠離奇的。

「閣下可以告訴我,你是怎樣成為力武士的嗎?」泰蒙大師退開一部問道。

只見那位能武士大師將手一招,隨著一片藍光包裹在他的手中,那兩片斷刃輕飄飄得飛到他的手中。

隨著「吱吱」聲響,藍色的電光四下飛射,那兩片斷刃漸漸發紅,就好像被放在熊熊的爐火之上一樣,不一會兒,斷刃被溶化成液體,在那位能武士大師的手掌之中滾來滾去。

系密特看著那位能武士大師將打鬥的痕跡抹去,他猜測得到,這兩位大師恐怕並不打算大肆聲張。

至於那位將軍大人,看他將自己的哥哥調開,顯然同樣不打算公開自己的身份。

不過系密特絕對沒有忘記,托尼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作一個不為人知的聖堂武士。」

「大師,很遺憾的是,我必需要申明,我並不是聖堂武士。」系密特斬釘截鐵得說道。

除了將軍大人,另外兩位雖然稍微愣了一下,不過立刻恢復了正常。

「我明白了,我們確信你確實不是力武士,那麼是否能夠告訴我們你是怎樣到達這裡,這個問題閣下總可以回答吧。」葛勒特將軍問道,這是他比較關心的事情,而且他看得出,那兩位大師心中已經有了一部分答案,他可以直接向這兩位大師詢問。

「我是和增援蒙森特的部隊一起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的,但是很遺憾只有我一個人成功得走出了山脈。」系密特語氣沉重,甚至帶著一點憂傷。

說完這些系密特從貼身的衣兜裡面取出那幾塊生命核晶。

他就像當初安東尼將核晶交給蓋撒爾大師一樣,鄭重其事得將這幾塊他能夠找到的,那些英勇的聖堂武士的義務放到了眼前這位力武士大師相和的雙手之中。

看到這一幕,那位將軍大人也知趣得畢恭畢正站在一邊。

書房之中的氣氛莊嚴而又肅穆。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恢復原來的表情,泰蒙大師將核晶收進了自己的懷中。

「你是怎樣穿越那些魔族的封鎖?作為唯一一個走出奇斯拉特山脈的人,閣下肯定有特殊原因,不是嗎?」葛勒特將軍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如果有人能夠翻越山脈,那麼其他人同樣可以這麼作,他始終不願意放棄請求援兵的希望。

「那只是因為我對於魔族有所瞭解,在奧爾麥我就看見過魔族,並且順利得從它們的手中逃了出來,那時候,魔族的數量還遠遠沒有現在這樣龐大,而且那些能夠在天空中自由飛行的『巨大的眼睛』也比現在的體積小得多,它們甚至無法飛得很高,頂多能夠貼近樹梢緩慢漂浮。」系密特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很有趣的形容,『巨大的眼睛』,那些魔族飛船確實相當討厭,正是因為有它們,我們的增援部隊才無法到達。」葛勒特將軍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他今天來拜訪塔特尼斯伯爵原本就是為了商談對付這些飛船的辦法。

「將軍大人,『巨大的眼睛』並不只是一種形容。」系密特說道,他看見將軍顯然一愣,立刻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那些飛船除了運載魔族士兵之外,更是高高在上的監視者,觀察者,我甚至懷疑它們是現場作戰的指揮者。這些『眼睛』如同鷹一般的敏銳,能夠發現很小的目標,而且這些眼睛幾乎是無法蒙蔽的,即便在夜晚,即便被森林所掩蓋,它們都能夠發現一定範圍之內的人和戰馬。」

系密特所說的話,雖然令將軍感到難以致信,但是既然這個少年能夠獨自一人到達這裡,他的話絕對不會是毫無理由的臆測。

「閣下所說,和我知道的好像有些不想符合,我絕對可以想像那些飛船除了運送士兵之外,還負責偵察,甚至連發號施令也是絕對可以想像。確實如果讓我來選擇的話,我同樣會選擇在那無人可及並且能夠將戰場一覽無餘的空中,指揮作戰。」

「但是,魔族從來不在夜間作戰,我只能夠猜想它們的視力比較差,畢竟大多數冷血動物的視力都不怎麼樣。」將軍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大人,我想,魔族之所以不選擇在夜晚進攻,那是因為魔族士兵無法在夜間從空中跳落下來而不受到傷害,我所射殺的第一個魔族士兵,就是在它剛剛從空中跳下來的時候命中它的,那個魔族士兵因此而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如果您對此有疑問的話,可以向兩位大師求證,他們應該很清楚從高空跳落下來的危險性,平衡和四肢的配合是最重要的。」系密特說道。

將軍轉過頭來看了看泰蒙大師,從大師那裡,他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我相信閣下所說的一切,但是閣下能夠成功得到達這裡,想必有破解魔族監視的辦法。」將軍焦急得問道。

「河水,河水能夠掩蓋蹤跡,那些飛船無法穿透河水,看到水裡的東西,而那些魔族實在是太依賴於這些高高在上的監視者了。因此只要躲過這些監視者,我就用不著再害怕任何事情,更何況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如果空中只有一兩艘魔族飛船的話,也可以強行將它們擊落,和那些生命力強韌的魔族士兵不同,這些在空中飛行的魔族防禦相當薄弱,想要擊傷它們並不困難,而且這些魔族飛船一旦受傷,很容易就會爆炸,它所運載的那些士兵在這種強烈的爆炸之下,即便存活下來戰鬥力也不怎麼樣。」系密特解釋道。

聽到系密特如此一說,葛勒特將軍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作為一個指揮官,聽到敵人竟然有這樣重大的弱點,他已經興奮得說不出話來了。

幾乎在一霎那間,無數種可能的進攻方式一下子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最近這段事情,他所受到的壓力巨大得難以想像。

那些魔族飛船是所有壓力的來源。

它們能夠將魔族士兵直接從空中投放下來,堅固的城牆對於它們來說,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

之前的好幾個城市就是這樣被攻破的。

勃爾日之所以能夠倖免於難,現在看來是和這裡有著眾多高大尖銳的屋頂,以及到處都是的帶著尖刺的欄杆有著極大關係。

這原本是勃爾日富有的象徵,但是現在看來,這些遍插的利刺對於從天而降的魔族士兵來說,無疑具有極大的殺傷力。

不過儘管魔族並沒有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也曾經在城裡投放過幾批魔族士兵,這些士兵給勃爾日帶來的破壞並不嚴重,甚至只能夠稱得上是小小的騷擾,但是眾多的貴族們已經從各個方面向自己施加壓力。

如果能夠將魔族飛船消滅在城市外圍,那無疑是最完美的。

這位將軍大人已經開始策劃起他的作戰方案了。

正在這個時候,書房的房門打開了。

塔特尼斯伯爵陪著一位全身上下包裹在一片黑色之中的夫人走了進來。

葛勒特將軍雖然不曾見過這位從來不露面的夫人,不過他也曾經聽人們說起過這位夫人。

在勃爾日這位夫人以不願意見外人而聞名。

更何況現在是人家母子相會的時候,自己在一旁顯得礙手礙腳的。

想到這裡,葛勒特將軍站起身來,禮貌得向眾人告辭。

塔特尼斯伯爵自然謙遜躬卑得將這位將軍大人送到門口。

書房裡面只留下那對母子。

當眾人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葛勒特將軍突然之間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來對著塔特尼斯伯爵說道:「伯爵大人,我必須要感謝你,感謝你的家族,你的弟弟簡直就是一個帶來幸運的天使。」

塔特尼斯伯爵悚然動容,雖然他還不敢肯定,那就是他的弟弟回到了家中,但是如果「弟弟」真得像將軍所說的那樣,是帶來幸運的天使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得接受他。

「令弟帶來了很多至關重要的消息,不過我還需要驗證核實一番,如果他所說的全都是正確的話,那麼蒙森特乃至整個北方的戰局將發生重大轉變,雖然我不敢保證完全制止這些魔族繼續入侵,但是保住北方的這幾個郡,我還是很有把握的。」將軍意氣風發得說道,他已經一掃來時的陰鬱。

伯爵仍舊不知道將軍所說的消息是什麼,不過聰明如他這般的人物,自然明白這種軍事機密還是不要隨便探聽為好。

更何況,如果事先一無所知的話,萬一這些消息並不確切,自己也用不著為此而擔負責任。

禮貌得寒暄了一番之後,將軍大人上了馬車。

在馬車裡面坐定下來,葛勒特將軍順手將窗簾拉上,然後壓低聲音向坐在他對面的那兩位聖堂武士大師問道:「兩位,對於那個少年存有什麼樣的看法,對於他剛才所說的一些事情,我始終不太明白」。

那兩位大師自然清楚,將軍所謂不太明白的倒底是那些事情。

泰蒙大師瞇縫起眼睛想了一想說道:「那個少年很有意思,我敢肯定,他繼承了蓋撒爾大師的力武士身份,不僅僅是因為他所佩戴的雙刀,我還能夠感受到他身上仍舊殘留著蓋撒爾大師的力量,雖然一般來說聖堂武士繼承的是歷代前輩的記憶,不過對於那些實力高超的力武士來說,除了記憶他們甚至能夠保留下一部分力量。這並不罕見,只要傳承的生命核晶原本屬於一位大師,並且傳承者是第一個接受儀式的人,十有八九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那麼這是最近剛剛發生的事情?我記得您所說的那位大師的名字,好像曾經出現在增援部隊的名單之中。」將軍好像想到些什麼。

「您記得不錯,那個少年可能在相當危急的情況下,接受了聖堂武士傳承,並且很幸運的存活了下來。而且為了能夠對抗魔族,這個少年使得自己成為了極為與眾不同的力武士。」泰蒙大師思索了一下說道,他的心中仍舊藏著一塊謎團,那奇怪的肌肉又是怎樣一回事情。

「您所說的是他的力量?」將軍問道,雖然並非力武士,但是在普通人中他的劍技稱得上是相當高超的了。

「是的,為了得到強勁的力量,他放棄了別的東西,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巨弩,您應該很清楚巨弩的強大,和它的局限性,但是用來對付那些魔族飛船確實沒有比巨弩更加合適的了。」大師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那實在是太好了,其他的力武士有沒有可能也這樣作?」將軍急切得問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當我們成為力武士的時候,我們已經選擇好了修煉的方向,其後的艱苦修行只不過是為了達到我們最初的目標,這是我們絕對無法改變的。」力武士大師簡單得向將軍解釋了一下這些事情。

「不過,那位少年好像並不打算讓力武士的身份,約束他的自由,恐怕他想要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力武士。」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西塞大師突然間開口了。

葛勒特將軍沉吟半晌,這件事情跟他並沒有任何關係,他樂得裝作不知道。

那兩位大師看到將軍默不作聲,互相對望了一眼,也靜靜得坐在那裡。

聖堂武士的規矩只對聖堂武士有效,如果一個人並不認為自己是聖堂武士的話,也沒有人能夠強迫他承認這個他極力想要避免的身份。

馬車緩緩向前行駛,這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塔特尼斯伯爵送別將軍大人,回身向書房走去。

那位總管早已經乖乖得躲開去了,不僅僅是他,其他所有的僕人都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從書房之中,傳來一陣陣哭泣之聲,不過那並不是悲痛的哭聲。

塔特尼斯整了整衣服,他輕輕拉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伯爵並不想打擾母親喜悅的心情。

他靜靜得站在一旁觀察著。

塔特尼斯伯爵越看越可以肯定,那確實是自己的弟弟。

這是一種來自於血緣的感覺,比任何證明更加可靠。

對於弟弟的歸來,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確實有一絲喜悅,不過更重要的是,既然弟弟能夠穿越魔族的封鎖,到達這裡,那麼他肯定也有本事從這裡逃出去。

對於陷入絕境的自己和家人,實在沒有比這更加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了。

「你答應我,以後絕對不能這樣冒險,無論是為了什麼事情,都不能這樣冒險,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多麼為你擔心。」那位做母親的一邊哭泣一邊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在一旁聽著,他期待著弟弟怎樣回答,在他記憶中,每當這種時候,弟弟總是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然後信誓旦旦得保證絕對不會再這樣做了。

這一套他早就看多了,不過對於母親、姑姑和自己的妻子來說,這一招始終有效。

正如塔特尼斯伯爵猜想的那樣,系密特又一次拿出了他一貫的伎倆,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目的並不是減輕處罰而是為了讓自己的母親得到安慰。

看著弟弟在那裡表演,塔特尼斯伯爵的心中已經再也沒有什麼疑問了。

如果有什麼人打算裝成弟弟來進行詐騙的話,他至少得從弟弟很小的時候,便已經著手準備了。

因為弟弟的那番謊話一向是應人而異的,對於不同的人,他總是有一番不同的說辭。

他用來對付母親和用來對付姑姑的話,完全是兩樣的,不是長年待在弟弟身邊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

放寬心的塔特尼斯伯爵在旁邊一張沙發上面坐了下來。

「母親大人,您可以感到寬慰了,弟弟平安無事是最為重要的,從奧爾麥到這裡千里迢迢,系密特恐怕已經很勞累了,更何況他身上的衣服全都已經破爛了,如果不換一身裝束的話,僕人們恐怕會暗中笑話的,我去讓管家準備一下,讓系密特好好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再美美得飽餐一頓。」塔特尼斯伯爵笑著說道。

說著他拍了拍茶几右側放著的那個鈴。

不一會兒,總管帶著那些管家們走進書房。

總管走到塔特尼斯伯爵的身側,那些管家們則靠著牆壁站成一排,他們個個雙眼平視,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老夫人抱著那個自稱是系密特少爺的小孩哭泣的樣子。

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這位少年便是系密特少爺,但是主人既然承認了他的身份,他們也不能說什麼廢話。

「湯米,你去將裁縫找來,並且告訴他帶幾件現成的衣服來。普塔,你讓廚師準備一些菜餚,精緻一點的。賓果,去準備洗澡水。總管,你去看看夫人是不是已經休息了,如果她還沒有睡下的話,請她到客廳來,就說小系密特回來了。」伯爵吩咐道。

那位總管揮了揮手招呼管家們出去之後,也跟著出了書房。

現在時間雖然還不算太晚,不過伯爵夫人很有可能已經睡著了,雖然伯爵夫人是自己表姐,但是真得已經睡覺了的話,將表姐從床上叫起來總不太合適。

雖然這位總管始終對於那位系密特少爺的身份有所懷疑,不過他很清楚伯爵大人有多麼精明,他既然接受這位少年,自然有他的用意。

一邊想著,總管快步走上二樓,那是伯爵和伯爵夫人住的地方,靠著左手第二間房間便是伯爵夫人的臥室。

總管低下頭張望了一下,看到門縫中還透出亮光,他總算放心了,夫人還沒有睡下。

輕輕得敲了敲門,雖然身為表弟,但是他也不敢造次,這個家的規矩很嚴,絲毫都不能夠弄錯,以前那些老僕人就是因為讓伯爵看不上眼而給趕走的。

聽到伯爵夫人的召喚之後,總管這才敢走進房間。

「是為了系密特少爺的事情?」伯爵夫人問道。

總管看了一眼夫人背後站著的女僕,顯然她便是消息來源。

「伯爵想問問您,願不願意下去和那位少爺見見面。」總管說道。

「真是太好了,我已經多年沒有見到小系密特了。」伯爵夫人滿心歡喜得說道。

因為夫人是自己表姐的緣故,總管倒是敢稍微放肆一點:「這位少年是不是系密特少爺,現在還不敢肯定,至於是什麼原因,我想就用不著我說了,現在伯爵承認這位少年的身份,也許只是為了安慰老夫人,您知道,最近老夫人擔憂成什麼樣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想不大可能是你的那種猜測,先生的為人,我比你清楚,他絕對不會為了安慰母親,而作出有損家族體面的事情,你難道能夠想像,伯爵和別人對簿公堂?」伯爵夫人的語氣顯然不太恭敬。

總管早就知道,表姐和伯爵之間感情並不融洽,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有些事情要一清二楚,但是卻得顯得一無所知。

對於這一點,總管是相當清楚的,反正遵照伯爵的吩咐,只要請夫人到客廳去就可以了,他實在沒有必要多事。

看著表姐鄭重其事得梳妝打扮,總管心中尋思著,也許對那位小少爺,他應該表現得更加不偏不倚一些。

即便懷疑他的身份,也沒有必要表現出來。

反正這個世界上虛假的東西多著呢,多一件也算不得什麼。

雖然晚妝要簡單得多,雖然家庭聚會不能夠和正式宴會相提並論,但是換好衣服化好妝仍舊化了半個多小時時間。

跟在夫人身後走下樓梯,剛好看見湯米帶著老裁縫從門口進來。

看到伯爵夫人,老裁縫自然要點頭哈腰恭維一番。

……

大廳是在宅邸的東側,這座圓形大廳既能夠召開宴會,也可以召開舞會,地方絕對寬敞。四周倒有三面開著窗戶,因此采光和通風絕對良好,不過因為現在是晚上,因此那些高大的落地窗戶都拉上了窗簾。

大廳外面就是草坪後邊是花園。

那個精緻的小花園是塔特尼斯家族宅邸最知名的一部分。

大廳正中放著一條長桌,兩邊各擺著十幾張椅子。

那位系密特少爺正坐在中間的主座之上,在他的左側坐著老夫人,伯爵坐在右側。

可能是因為心情特別高興,因此老夫人將那條黑色的面紗給摘掉了。

總管這才發現,原來老夫人那麼年輕,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增添多少刻痕,反倒是表姐,這兩年顯得有些蒼老。

那位小少爺顯然剛剛洗完澡,頭上濕漉漉的,身上穿著浴袍,按照家裡的規矩,這樣的裝束是絕對不允許的,不過想想這位少年原本穿著的那身破爛,好像更不體面,更無法讓伯爵接受。

而伯爵又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弟弟穿傭人的衣服。

想來浴袍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看見人都已經到齊,總管自然知道應該怎樣作,雖然,他完全可以吩咐一位管家到廚房裡面去將菜餚端上來,但是為了讓這次家宴顯得鄭重其事,總管最終決定還是自己親自跑一趟比較合適。

「那不是系密特小少爺嗎?」老裁縫突然叫了起來。

他的聲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你居然能夠認出我的弟弟。」伯爵笑了笑說道,今天他的心情比較好,因此沒有計較這個老裁縫隨便開口說話。

「喔,伯爵大人,我當然忘不了啦,系密特少爺的衣服,從小就是我做的,我怎麼會認不出來呢?少爺喜歡拉袖管,這個習慣到現在都沒有改變,所以我作衣服的時候,袖管內側就做得短一些,而且不敢縫那種不牢靠的花邊,您看,浴袍的袖口內邊不就已經給拽出來了嗎?」老裁縫笑著說道。

聽老裁縫這樣一說,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的疑慮又去掉了一層。

系密特這時候也注意到有人走進大廳。

老裁縫他是認得的。

嫂子雖然仍舊那樣漂亮,但是和當年比起來好像有些蒼老,而且精神也不佳,雖然化著很濃的妝,晚上的光線也很暗淡,但是仍舊能夠看到兩腮有些凹陷。

「系密特,你終於回來了,一路上你是怎樣躲過那些魔族的?我真是很想知道。」伯爵夫人剛剛在位置上面坐定下來,立刻說道。

看到嫂子急躁的脾氣仍舊沒有絲毫改變,系密特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熟悉的家,這就是他熟悉的家人。

「嫂子,這可不能亂說,我已經答應了那位將軍大人了,事關軍事機密。」系密特和嫂嫂逗趣起來,他們倆一向如此,以前自己想要什麼東西,嫂嫂就是不肯立刻給自己,總要引逗自己一陣子。

當然作為報復,自己也是同樣如此對付嫂子的。

重新玩起這種遊戲,系密特感到極為溫馨。

但是他的哥哥卻絕對不是這樣認為,作為一個小心謹慎的人,他確實不希望系密特和將軍大人所說的事情被第二個人知道。

「親愛的,系密特說得一點都不錯,事關軍事機密,怎麼可以隨便探聽呢?」塔特尼斯伯爵輕聲說道。

伯爵夫人冷冰冰得看了丈夫一眼。

等到她回過頭來,突然之間一把揪住系密特的耳垂,輕輕得往下拉著,這是她和系密特早就作慣了的。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心中老大不高興,但是出於體面,他必須在僕人們的面前,不能顯出夫妻不合的樣子來,因此他自顧自得低著頭喝著杯子裡面盛著的葡萄酒。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我只是一路上都沿著維琴河走,一旦遇到魔族便跳進河裡,那些魔族就發現不到我了。」系密特嬉皮笑臉得說道,他既沒有撒謊,也沒有將真像完全說出來。

所有的人全都看著系密特,他們的感覺各自不同。

那些僕人們在琢磨著這種事情的可能性,畢竟他們仍舊認定,系密特是一個想要詐騙主人錢財的冒牌貨。

伯爵夫人和系密特的母親則愣愣得看著系密特,品味著這一路的艱辛和重重危險。

而塔特尼斯伯爵則獨自一個人在那裡琢磨著,他能否忍受住那刺骨的寒冷,沿著維琴河逃到其他地方去。

也許到了萬不得已,這是唯一一種逃生的機會。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周圍的那些僕人們,伯爵心中盤算著怎麼讓這些僕人守口如瓶。

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四章 反擊



清晨,淡淡的霧籠罩在勃爾日的大街小巷之上,將周圍的一切渲染得就好像是水墨淡彩。

隔著霧望去,無論是街道房屋,還是樹木花草,都朦朦朧朧的好像在眼前化開了般似的。

因為霧的關係,天空的顏色看起來有些黯淡。

系密特走在久違的勃爾日的街頭。

因為這座城市是建造在維琴河邊上,因此每天早晨總要起霧,而春天,更是霧氣厲害的季節,至少得等到過了晌午,霧才會飄散。

系密特很懷念故鄉的霧,除了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之外,還因為霧中總是帶著各種令人心神愉快的氣味。

青草綠樹吐出的芬芳,維琴河涼涼的水的氣息,以及城裡面包房剛剛烤好的麵包的香氣,所有這一切都被包裹在那朦朦朧朧的霧中。

沿著勃爾日河向前走去,兩岸是這座城市最美麗的地方。

格勒大教堂、聖拉斯廷修道院、郡守府、星辰公園、騎士俱樂部、聖堂以及魔法師協會,全都座落在這條河的兩岸。

勃爾日河是維琴河的一條支流,它正好筆直的穿過勃爾日城,或者換一種角度說,勃爾日城最早就是緊靠著勃爾日河建造的。

從南城門到北城門總共有十二公里,在這不算太長的十二公里河面上,建造著幾百座式樣各異的橋樑。

這裡簡直就是一個橋樑藝術博物館。

有木質的只能通行行人的木板橋、有擁有粗重石墩的普通平橋,也有微微向上拱起,如同彩虹一般飛越勃爾日河兩岸的石拱橋。

每隔十幾米便可以看到一座橋。

在河的兩邊是寬闊的馬路,可以並排通行四輛馬車,馬路兩側還建造著供行人行走的台階。

系密特現在就行走在靠近河岸的石階之上。

像這樣悠閒的欣賞著兩邊的景色,他倒還是第一次。

以前他還小,不懂得怎麼去欣賞美景。

那時候,更多的注意力被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和千奇百怪的玩具吸引去了。

除此之外的另一個原因便是,以前自己即便行走在這條路上,也大多是坐在馬車之中,在馬車裡面是沒有辦法欣賞到兩岸美景的,至少那種感覺要削弱很多。

和自己一樣沿著河岸一邊行走,一邊悠閒的觀看景色的,大部分是商人和普通市民,反倒是這些人才能夠真正領略到這個城市的美麗。

系密特知道自己在這些人中是一個相當顯眼、很不合群的人物,旁邊總是有人和自己保持著一定距離,站得遠遠的看著自己,好像自己是什麼稀罕的、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一般。

因為勃爾日一年四季都有大霧,因此這裡的馬車絕對不會快馬加鞭盲目狂奔。

而且清晨的馬車也極為稀少,因為這座城市辦公的時間是從早上十點開始,而且大多數貴族都有睡懶覺的習慣。

原本住在這座城裡的時候,系密特也有晚起的習慣,不過和姑丈他們住在一起之後,他每天起得比任何人都早。

因為早晨是獵物最多,而且最容易被打到的時候。

在奧爾麥,每天早晨天剛剛亮,就已經有很多貴族帶著弓弩在外面的山坡上等候著了,只要漢摩伯爵一到,狩獵便正式開始。

系密特今天出來倒並不是想要閒逛,他打算到聖堂去一次,腰間插一把斷刀總是讓他感到很不習慣。

更何況,這兩把彎刀原本是蓋撒爾大師佩帶的,和自己所修煉的武技路子不合,施展起來頗不合手。

每一個力武士都應該有一件自己的武器,這是他從生命核晶中瞭解到的事情,而力武士的武器,只有聖堂才能夠打造,這就是他必須去聖堂的原因。

臨出門的時候,系密特有將要去的地方告訴了門房,他不知道門房會不會忘記轉告哥哥?

系密特總是感覺到,那個門房對自己頗不以為然,特別是自己拒絕了他去叫車伕,而堅持要一個人獨自散步到那裡。

他記得當時門房的眼裡流露出來的,竟然是警惕的目光,那種眼神就好像是看著一個小偷、騙子一樣。

走在勃爾日的街道上,兩邊的景色依稀是以前那個樣子,只不過到處都多了一些特殊的景致。

那橫在街口和廣場上的帶著尖刺的鐵製三角柵欄,以及每一座高大建築頂部的木質平台,無不告訴人們,他們正處在魔族的威脅之中。

系密特甚至能夠從那些散步人的臉上,清晰的看到濃濃的憂愁,那是對明天的憂慮,也許還有對死去親人的哀悼。

當他路過大教堂門口的時候,看到無數人站立在教堂門口等待著清晨祈禱的到來,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在為明天而祈禱,每一個人都在為生命而祈禱。

勃爾日的聖堂,位於比較靠北邊的地方。

在它的旁邊是蒙森特郡的財政署,右面是藝術沙龍,那裡經常上演精采的劇目,以前那是系密特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因為這些劇目中神話類和冒險故事數量最多,這些很合他的胃口。

沿著勃爾日河,系密特終於找到了聖堂的大門,當然他同樣也看到了闊別已久的藝術沙龍。

藝術沙龍仍舊是老樣子,那個會表演木偶的聾啞門房,仍舊坐在門口的長凳上,手中拿著一疊海報準備向路人分發。

不過系密特現在可沒有空閒重遊舊地,他直奔聖堂而去。

聖堂的大門永遠是敞開著的,因為這裡根本就不害怕盜賊偷竊。

走進大門正中央安放著一座塑像,那是這座聖堂的創始人斐雷特大師的雕像,因此這座聖堂就以他命名而被稱作為斐雷特聖堂。

再往裡面走,是左右兩座巨大的建築物。

這兩座建築物雖然只有三層樓,和周圍大多數建築比起來矮小的多,但是這兩座面對而立的建築極為狹長,寬雖然只有二三十米,長度倒有一兩百米。

兩座建築物之間的長長走廊上,種著一排鬱鬱蔥蔥的樟樹,陣陣香氣從這種植物的枝葉和樹幹之中飄散出來,混合在霧氣裡邊,吸進肺裡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系密特朝著左面那座建築物走去,那門口懸掛著的銀色月牙標記,表明這裡是力武士修行的地方。

當系密特走進那座建築物的時候,他立刻被人注意到了。

聖堂的大門既然從來不關閉,自然也就不拒絕別人參觀,聖堂之中甚至還有專門接待賓客和維持秩序的力武士。

一位和托尼差不多年紀,也和托尼差不多高大的力武士,走到系密特的身邊。

和他站在一起,系密特確實像是一個小孩子。

那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系密特一番,他的眼睛最終停留在系密特腰間的那兩把彎刀之上。

「你也是力武士?」那位力武士有些驚奇的問道。

「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系密特一口否認道,他沒有忘記昨天晚上那位大師給他的那一記見面禮。

「但是,你佩帶的武器絕對是力武士的武器,而且還是一位大師的武器。」那人不依不饒的說道。

「只是式樣看上去很像而已。」

系密特繼續打起馬虎眼,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人同樣也剛成為力武士不久,可能是這裡所有人中資格最嫩的一個。

「這裡經常有年幼的參觀者,他們也經常喜歡佩帶仿造的力武士長刀,但是沒有一把打造得和你一樣逼真。」那個力武士笑了笑說道,不過顯然他根本就不相信系密特所說的一切。

「大師在嗎?」系密特問道。

那個人又看了系密特一眼,大師絕對不會輕易見外人,但是眼前這個少年卻有些與眾不同,雖然他不敢肯定,但是感覺告訴他,這個少年也是一位力武士。

不過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從這個少年的身材看來,他又不像是一位力武士,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位力武士讓系密特在門口等候片刻,他轉過身來向遠處的樓梯走去。

系密特一邊耐心的等待著大師的到來,一邊則是興致勃勃的觀看著遠處力武士們的修煉。

這些修煉完全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大多數修煉系密特自己也能夠進行,甚至他的臥室已經足夠他修煉的了,唯一無法做到的便是力和精神的增強。

那必須藉助聖堂所設置的魔法陣,那座魔法陣就安置在大殿的正中央。

那是一個通透的天井,陽光從屋頂的玻璃中照射進來。

玻璃底下是一座用青銅澆鑄而成的巨大魔法陣,它的形狀,和培育力武士胚胎的魔法陣極為相像。

天井正對的地面是用白銅澆鑄而成的,極為平整光滑,當它剛剛鑄造成功的時候,必定是如同明鏡一般光芒耀眼,但是經過幾個世紀的歲月消磨,白銅平台的大多數地方已經蒙上了一層銹,就好像清晨的勃爾日一樣朦朦朧朧的。

唯有中間的部位仍舊光可鑒人,系密特難以想像,曾經有多少位力武士在這個平台之上,吸取那來自於宇宙之中的神秘能量。

正當系密特看著那個魔法陣呆呆入神的時候,那位力武士帶著另外一個人走了過來,那顯然也是一位力武士大師。

系密特突然之間想到,為了對抗魔族,國王陛下派遣了大批聖堂武士到前線助戰。

蒙森特是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城市,也是通往其他地方的樞紐。

這裡自然聚集著數量最為眾多的力武士,因此一座聖堂之中有兩位甚至更多大師存在,那也就不奇怪了。

系密特仔細看著這位大師。

和他昨天晚上見過的大師以及蓋撒爾大師並不一樣,這位大師是個中年人,在這種年紀便能夠成為大師,此人一定有過人的本領。

除了年齡之外,另一件引起系密特注意的,便是這位大師的身材。

他可以說是系密特所見到過的、最接近於傳說中的巨人的人物,和他的身材相匹配的,自然是巨大的力量。

系密特只是瞟了一眼,便可以肯定,這位大師的武技比較注重於力量,和自己走的正好是一個路子。

那位力武士大師同樣也注意著系密特,和剛才那位資歷淺薄的力武士不同,這位大師一聽系密特的呼吸聲,便已經肯定系密特是一個力武士了。

而且這位大師的閱歷,也不是另外一個人能夠比擬的,雖然心中也有一絲驚訝,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顯現出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問道。

系密特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摘下來右手邊的那把彎刀,遞到那位大師眼前。

那位大師鄭重其事的接過彎刀,仔細的查看著那折斷的斷口,很明顯,這是兩把力武士長刀相互擊打之後,留下的痕跡。

斷口刃部全部翻捲,看來出刀的人是倉卒迎戰,刀身上還有一絲絲難以辨別的裂紋,顯然是這把刀的主人對於力量的把握不正確所致。

這位大師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能夠讓這把長刀折斷,除非是眼前這個少年和另外一位力武士互相交戰。

但是,所有力武士除了泰蒙長老和將軍大人在一起外,其他人都集中在聖堂之中沒有離開過。

如果是泰蒙長老的話,他的刀法極為高超,對於力度的控制這裡已無人可及,但是結果卻仍舊使得這把刀折斷的話……那麼這個少年的刀法,一定大大出乎泰蒙大師的預料之外。

這恐怕是一種極端的刀法,能讓刀斷成這樣,不可能是極端的靈巧,那麼剩下來的可能性,就只有極端的力量。

那位大師突然之間充滿了興趣,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注重力量的力武士,但是和他同類型的力武士卻少得可憐。

「你剛才一直在觀察那座魔法陣,想必對它很感興趣,想不想試試?」那位大師開口問道。

系密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

反正他的身份對於這些力武士來說,根本沒有隱瞞的可能,現在時間還很早,不大可能有參觀者到來,趁此機會增強一下自己的力量倒也不錯。

想到這裡,系密特點了點頭。

走上那光滑平整的白銅平台,系密特感到腳下有輕微的震動。

那些原本正在修煉之中的力武士,紛紛聚攏過來。

只見那位大師站立在魔法陣前冥想起來。

天頂上那青銅鑄造的魔法陣開始緩慢旋轉起來,原本漫散的陽光突然之間聚攏起來,猶如正午最灼熱的時候那樣,發出耀眼的光芒。

站在魔法陣中,系密特包裹在一片白光之中,他的身體漸漸飄浮起來。

白光越來越多,越聚越厚,一圈一圈一層一層,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白色蠶繭,被包裹在巨繭之中的系密特,漸漸呈現出金屬一般的光澤。

「這是什麼,好強大的力量!」

一位力武士輕聲說道。

「真是難以想像,純粹的力量,他所修煉的竟然是純粹的力量……」另外一位力武士說道。

正在這時,那位力武士大師從冥想之中回復過來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點了點頭。

「不錯,確實是一個極端的力武士。」

大師自言自語說道。

「大師,將力量如此分配,造就這種完全偏向極端的身軀,會有什麼用?」一位力武士問道。

「這位少年絕對不是我們這裡的人,他必定是從外地來的,通往這裡的每一條道路都被魔族封鎖了,除了他以外,我沒有聽說有任何人能夠通過。」

雖然並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但是這位大師的猜測竟然八九不離十。

「這種力量配置能夠有效對付魔族?」

仍舊是那位力武士問道。

「我想問你,你曾經和魔族交戰過,你最擔心的是什麼?」大師反問道。

那位力武士想了一想,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不錯,擁有勁弩一般的力量,正好能夠克制那些討厭的飛行惡鬼。」

正當那些力武士們在討論的時候,魔法陣中,那個巨大的光繭突然之間收縮成一小團,最終鑽入系密特的體內不見了,但是系密特身上那層銀光閃閃的金屬狀光澤,並沒有消失。

空中的白光,再一次緩緩的在系密特周圍聚集起來,再一次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

「竟然這麼快便能夠鍛造力量!」一位力武士說道。

「注重強勁的力量,確實很容易發生鍛造的情況,不過過度的鍛造並沒有什麼用處,你們所需要的是強健而又堅韌的力量,就像是一把剛好合手的彎刀,過度的鍛造確實能夠造就強大的力量,但是那種堅硬到如同金剛石一般的力量,對於你們來說並不合適。

「雖然我同樣也是偏重於強勁的力量,但是我也沒有選擇這種極端的修煉方法。」那位力武士大師詳細地解釋起來。

所有的力武士連連點頭,他們靜靜的看著正一遍又一遍鍛造著自己力量的系密特。

和那些力武士並不一樣,那位大師越看越驚訝!

雖然偏重於強勁的力量,確實比較容易能引起力量鍛造的發生,但是這個少年對於力量的鍛造,也實在是太頻繁了一些。

那位大師很難想像這是怎樣做到的。

如果說,普通的力武士是將自己的力量鍛造成堅韌鋒利的彎刀的話,自己便如同一把沉重堅硬的巨劍,而按照這個少年的樣子,那幾乎是在將一把重錘打造成繡花針。

這位大師簡直難以想像,這種樣子的力量需要如何運用?

當系密特從冥想中醒來,他第一個感覺,便是身體好像變得極為輕盈,而且周圍的一切變得極為緩慢。

他試著舉起手,但是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他的反應變得相當遲緩,遲緩到他自己都難以忍受的地步。

系密特感到自己好像行走在水中,那種礙手礙腳的感覺,甚至比在水中行走來的更加糟糕。

系密特輕手輕腳的走到白銅平台邊緣,他很想向那位力武士大師好好詢問一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然他的腦子裡面封存著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但是記憶中並沒有提到這種情況。

但是他感到自己的嘴巴也變得極為遲緩,想要說話,但是嘴唇竟然無法張開,一張開,發出的竟然是毫無意義的古怪聲音。

系密特心中感到萬分奇怪。

事實上,感到奇怪的除了系密特本人以外,還有旁邊那些圍觀者。

在他們看來,系密特的舉動極為奇怪,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詭異。

他的動作極為迅速,但是樣子卻像是在抽筋,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卻又沒有絲毫失去平衡的感覺。

而且走到平台邊緣的時候,這個少年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只是發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尖叫聲。

那位大師同樣沒有看過這樣奇怪的事情,不過以他那般豐富的閱歷,稍稍思考了一會兒,便想到了問題的根源。

「你是不是感到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了,甚至連你自己的動作都變得極為緩慢、遲鈍,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點點頭,我想這一點,你還是能夠做到的吧!」那位大師向他說道。

這極為普通的一句話,聽在系密特的耳朵裡面,變成了一陣拖著很長很長的尾音,如同老牛發出的叫聲,幸好話裡的意思,他還是聽明白了。

系密特點了點頭。

在別人看來,那又是一陣抽搐式的顫動。

「你剛才過度鍛造了你的力量,鍛造力量的同時,精神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鍛造,這樣我們的反應便會變得越來越靈敏、迅速,同時對於力量的控制也就會變得更加精細。

「但是,你的情況比較特殊,顯然你的肉體無法發揮鍛造之後的力量。

「你的精神由於過度鍛造,所以失去了對肉體的控制,因此目前你的思想遠遠快過身體的反應。」力武士大師解釋道。

系密特對比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況,這位大師所說的一切無疑是正確的。

「你這種情況,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我想,你稍微練習一下應該能夠協調過來。雖然不可能讓你的身體一下子適應思想的速度,但是,你可以降低思想的速度,讓思想去適應身體的速度。」那位大師說道。

事到如今,系密特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他只得遵照這位大師所說的話,在一旁練習著如何走路、奔跑。

系密特確實有些哭笑不得,他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嬰兒時代。

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時候,自己一邊走路,身旁肯定有人小心翼翼的扶持著,還不停給予自己鼓勵,但是現在,雖然那些力武士注重修身,因此並沒有笑話自己,但是這副模樣有夠可笑的。

不過系密特也無可奈何,雖然在這裡練習走路有點丟人,但是至少沒有人看見,如果一路走回去,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他只得在這個巨大的建築物中,找尋一個很遠很隱蔽的角落,獨自進行練習。

幸好,系密特很快便找到了感覺。

和身體比起來,精神的可塑性要好得多,雖然配合的仍舊不是那麼完美,一不留神精神又跑快了很多,不過至少大部分時間,他總算能夠有效的控制住自己的行動。

當系密特停下練習的時候,他發現那些力武士們全部聚集到門口的位置,那位昨天他曾經見到過的力武士大師,正在那裡訓示著什麼。

系密特慢慢的向那裡走了過去。

「你恢復過來了?」那位大師微笑著說道,顯然他已經從另外一位大師那裡知道了一切。

「還有一些不習慣。」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你有興趣和我們一起行動嗎?讓我們看看你的策略是否有效。」力武士大師突然之間神情嚴肅起來。

「什麼行動?」系密特話剛出口,立刻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你們這麼快便打算付諸行動,萬一行動失敗,豈不是過於冒險?」

「我們現在就是要去試驗你所提出的方法是否可行,我們知道一個魔族飛船大量聚集的地方,那裡可能是魔族的臨時基地之一,長久以來,我們對這些基地束手無策,因為我們根本無法接近那裡。

「現在你帶來的消息給了我們希望,將軍已經決定對這個離我們最近的基地下手了,如果作戰順利的話,接下來我們就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些魔族基地逐一給消滅掉!

「沒有了這些基地,魔族在北方就失去了主動,而且大魔法師波索魯好像也找到了一種消滅魔族飛船的辦法,如果這種辦法確實有效的話,我們甚至能夠將魔族壓制在奧爾麥的大森林裡面。」

大師詳詳細細的解釋道。

「一起去吧,讓我們看看,你是憑著什麼走出奇斯拉特山脈的。」那位身材巨大的力武士大師說道。

「我沒有合適的武器,我有一把刀斷了。」系密特說道,不過他對於兩位大師的提議頗為心動,他確實很想看看自己的成果。

「想要武器的話很簡單,雖然現在來不及讓你自己鍛造一把適合你的武器,但是樓上藏著很多歷代前輩使用的兵刃,你可以從中挑選一把合適的,用前輩的武器對抗魔族,我想那些前輩們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寬慰的。」

巨人大師意氣風發的說道。

他的話語頗能鼓舞人心,系密特終於動心了,他跟著一位力武士來到二樓。

和底樓完全不同,二樓有很多人,也有很多房間,儼然是一個小型的城市,男女老幼,什麼樣的人都能夠看見。

「這裡是擁有力武士血統的家族的聚居地,我的家人也在其中。」那位帶路的力武士輕聲說道。

系密特跟在那位力武士身後一路行來,只見兩邊的房間頗為豪華,甚至和貴族宅邸的房間相比,也毫不遜色。

系密特雖然擁有力武士的記憶,但是對於力武士的生活卻所知甚少,只是從記憶中知道這些擁有超絕力量的人,並不能夠享受到自由,甚至連擁有這種血統的人,也沒有什麼自由可言,不能夠成為力武士的人只能夠終生生活在聖堂之中,他們甚至從來沒有走出過聖堂。

「這裡除了沒有自由之外,其他的享受全部是最好的。」那位力武士顯然猜到了系密特心中的想法。

正因為如此,力武士們很清楚系密特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身份。

擁有強大的力量確實令人憧憬和嚮往,但是為此而失去自由,能夠忍受這一切的,只有從小便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對此早已經習慣了的、真正的聖堂武士家族的子弟。

對於系密特來說,這裡是新奇的,但是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系密特本人反倒成為了從來沒有見過的新奇事物。

很多小孩跟在系密特身後,他們很想仔細看看這個與眾不同的人。

身後拉著一串人,那位力武士將系密特帶到了最遠端的一座幽靜典雅的房間。

這裡對於力武士們顯然有著特殊的意義,因此那些好奇的小孩全都圍攏在門口周圍,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走進房間,只見這裡密密麻麻的排布著數千把長刀,它們的式樣也各有不同,按照時代和使用者所擅長的武技,這些長刀分門別類的擺放在那裡。

這個地方顯然每天都有人打掃,而且近兩千年來,從來沒有間斷過,因此,即便是那些年代最為久遠的長刀,同樣銀光閃閃,絲毫都看不出銹蝕的痕跡。

系密特在這個房間之中轉著圈察看著。

年代越久遠的長刀,一般來說,越是厚重,看來那時候,擁有強勁力量的武技相當盛行。

在眾多長刀之中,系密特愕然看到一把極為奇異的長刀。這把長刀身形極其寬長,握柄設在中間的位置,兩邊都是刃口。

系密特輕輕的將這把長刀舉了起來。

這把刀看上去完全像是一彎明月,刃口極為厚實,刀背最厚的地方竟然有手指寬。

刀的長度將近兩米長,比起大多數人的身高都要長出一大截,刀刃閃爍著冷森森的寒芒。

系密特用力握住握把,揮舞了兩下,雖然他並不知道如何正確使用這把長刀,但是力武士的本能,就是對於力量的把握和運用。

這件武器雖然奇特,但是它畢竟也只是一件武器,只不過運使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罷了。

系密特一邊揮舞著,一邊琢磨著如何操縱它。

一開始的時候,系密特只是出於好奇而拿起這把形狀奇特的彎刀,他並沒有打算使用這件他完全不熟悉的兵器。

但是揮舞了幾下,慢慢摸出點門道之後,系密特越來越感到這件武器使用起來頗為順手。

在這裡的所有武器之中,它堪稱力量最為強大的一把彎刀。

那達到了極致的巨大弧形刀身,以及那猶如利斧一般厚重的刃口,無不顯示這是一把極端的武器。

想要用它施展巧妙而又靈活的武技,幾乎是不可能的,它的作用好像就是用來發揮巨大而又強勁的力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把彎刀和雙刃巨斧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這種樣子奇特的彎刀,如果使用巧妙的話,能夠連續性的產生恐怖的殺傷力,而且那奇特的形狀,也賦予了它驚人的防禦力。

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武器,最適合自己的武器。

「我能夠拿走它嗎?」系密特問道。

「我猜想你一定會選擇這把雙月刃,它是這裡威力最為強悍的一件武器。」那位帶路的力武士笑著說道。

從樓上下來,樓下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不過外邊卻是人聲嘈雜。

從大門出來,系密特看到所有的人都已經準備妥當,除了雙刀之外,每一位力武士背後都多了一把重弩。

更有七位披著小山一般重甲的能武士,威風凜凜的站在那裡。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這並非是一支全部由聖堂武士組成的部隊。

只見在聖堂門口兩人一組,一排三輛全是弩炮。

這些弩炮被架在小車之上,系密特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四十多架弩炮。

所有人靜靜的等待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兒,從遠處沿著勃爾日河駛來一艘大船,那是一艘以前長年往來於維琴河運送農作物的平底划槳船。

不過這一次推動大船前進的,並不是旁邊的那二十四副船槳,而是奔騰的河水。

創造出這樣的奇跡的人,正是站在船頭之上的那兩個魔法師。

系密特從來沒有見過魔法師,這些充滿神秘的人物,一向待在魔法協會裡面進行修煉或者魔法實驗。

和聖堂武士不同,魔法師的自由並不受到限制。

雖然魔法師的力量遠遠要比聖堂武士強大得多,但是他們那孱弱的身軀,使得任何人都不將他們當作是會引起危險的人物。

當然除此之外,魔法師的稀少,也是人們不將他們視為危險的原因之一。

丹摩爾的魔法師數量堪稱世界第一,但也不過就那麼幾十位。

能夠達到這個數量,已經是丹摩爾王朝花費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和無數金錢,再加上空前的國力,才慢慢積累起來的。

在這個國度的每一個重要城市,都建造著宏偉而又高大的魔法師協會,但是這些魔法師協會常常是空著的。

它們存在的價值,除了作為魔法師進行遠距離傳送的目的地和標識之外,也是為了方便那些魔法師到各地招攬擁有特殊魔法潛質的人。

對於這些魔法師來說,除了魔法研究之外,傳授一兩位弟子,是國王陛下要求他們的唯一回報。

魔法師們倒是相當通情達理,畢竟國王陛下每年花費大量的金錢,單單看在這些經費的面子上,也得找到一個弟子。

只可惜,擁有魔法師潛質的人同樣稀少。

雖然丹摩爾在一千多年以前便頒布了法令,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只要到了成年的年齡,必須到首府城市去舉行典禮。

這項法令,就是為了方便那些魔法師找尋擁有特殊潛質的人才,而頒布的,每年僅僅是支付路費、食宿、以及盛大的典禮儀式,國庫就要拿出一大筆錢。

但是即便如此,收效依舊甚微。

系密特也曾經夢想過,在典禮儀式上,被一位魔法師認定是擁有特殊魔法潛質的人。

這種夢想和成為聖堂武士一樣,伴隨他度過了整個童年。

看著眼前的魔法師,系密特仍舊充滿了好奇。

推動船隻的,顯然是那位一直搖動著手臂的光頭魔法師。

船在聖堂不遠處的埠頭停了下來,那位將軍的副官從船艙裡面鑽了出來,他站在船舷之上指揮著士兵們,將弩炮裝上船。

系密特這才發現,船上早已經架起了木台,弩炮整整齊齊的羅列其上,巨大而又鋒銳的箭矢朝向四面八方。

等到弩炮就位之後,聖堂武士們紛紛上船。

能武士們站立在最頂端的平台之上,系密特甚至懷疑,那木質的平台是否能夠承載他們的重量。

力武士們沿著船舷站成一圈,他們必須保護船隻的安全。

系密特和兩位力武士大師,是最後一批上船的人,他們站在那位副官旁邊。

「德布羅意隊長,這次行動是你指揮嗎?」那位巨人大師問道。

「不,將軍大人在船艙裡面。」那位隊長回答道。

正當他們倆一問一答的時候,那位魔法師已經開始吟誦起咒語來了。

那悠遠綿長的聲音,確實具有無窮的魔力,系密特甚至能夠感受到四周的魔法能量突然間騷動起來。

令他感到驚奇的是,這些魔法能量漸漸排列成一種特殊的次序。

船緩緩的開動了起來,沒有絲毫的搖擺和顛簸,這艘滿載的大船,就好像是滑行在一面鏡子之上,平穩的行駛起來。

系密特驚奇的看著船舷四周,感覺著那神奇而又強大的能量。

雖然同樣是使用魔法能量,但是魔法師所施展的方法,要比聖堂武士高明而且有效得多。

魔法能量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僅僅只是一種能夠用來攻擊的力量,而更像是一種精巧機械的一部分,不同的魔法能量,按照一定的比例和方式組合起來,就可以發揮出奇跡般的力量。

系密特被魔法的神奇所陶醉,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船已經行駛到城門口了。

勃爾日的南門有水路和旱路兩座城門。

旱路的城門早已經被緊緊的堵死了,水路的城門則被碗口粗細的鐵柵欄鎖住。

當船在城門口停住的時候,系密特這才清醒過來。

突然之間他想到一件事情,系密特立刻問道:「隊長大人,我們這樣出去,難道不怕遭到魔族攻擊嗎?我好像不曾建議過利用戰船來對抗魔族。」

「用不著擔心,我們早有安排。」

突然間,從船艙裡面傳來那位將軍大人的聲音。

「不錯,等到水閘打開之後,你就知道我們打算怎麼幹了。」另一個蒼老而又虛弱的聲音,傳到系密特的耳朵裡面。

話音剛落,船艙的艙門打開,將軍和一位已經老得說不出年齡的魔法師走了出來。

「老師,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請讓水閘打開吧。」

船頭的另外一位魔法師說道。

系密特這才發現,那竟然是一位女魔法師。

隨著隊長揮舞了兩下的手臂,城樓上面的士兵們用力推動絞盤,沉重的鐵柵緩緩的升了起來,河水順著柵欄向下流淌著,就好像是雨中的屋簷下掛著的水線。

當鐵柵欄升到城樓頂上的時候,士兵們推動沉重的鐵閂,將這道巨大的鐵閘鎖住,以免它掉落下來、砸在剛剛通過一半的船隻之上。

只聽得「光鐺」一聲巨響,鐵閘被牢牢的鎖住了,士兵們站在城樓之上發出了可以通過的信號。

「黛安娜,現在看你的了。」老魔法師對著自己的弟子說道。

那個女魔法師早已經進入了冥想狀態,剛才那句話,她十有八九沒有聽到。

沒有咒語吟唱的聲音,也沒有神奇而又怪異的手勢,突然之間,船隻周圍捲起一個巨大的漩渦,河水急速的打著漩升了起來,就像是一道牆壁一般將船隻包裹了起來。

那道以水組成的牆壁越升越高,最終在頂部合攏。

看著被完全包裹起來的船隻,系密特原本的疑惑已經煙消雲散了,但是在他的心中卻出現了新的疑慮。

「大人,為什麼不在晚上發動攻擊?現在那些魔族也許會感到極為驚奇,但是,想必您也不敢絕對保證,那些魔族不會攻擊一個大水球。」系密特說道。

對於系密特的提醒,那位將軍大人好像根本無動於衷,倒是旁邊站著的那位力武士大師開口解釋道:「你用不著擔心這件事情,亞理大魔法師將會用幻術將我們的身形隱蔽起來。」

「系密特,你放心吧,亞理大魔法師曾經協助我們攻打過另外一個基地,只不過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那些『巨大的眼睛』有另外一種偵察的手段,幻術對於它們並不起作用。

「但是,那次進攻並沒有給我們帶來多少損失,雖然幻術對魔族飛船無效,但是那些魔族士兵和詛咒法師卻看不見我們。」另外那位巨人大師也一起解釋道。

系密特默默的點了點頭,聽到這樣一說,他也就明白了,能夠將身形隱蔽起來的幻術,統稱為隱身術,不過,每一本書上提到的隱身術都是完全不一樣的,弄得系密特感到極為奇怪。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著那位年老體衰的魔法師。

只見他悠閒的在那裡捋著鬍鬚,突然間,他伸出乾瘦的食指在空中劃了幾個圈,又憑空書寫了一道符咒,淡綠色的光芒從他的指尖飛出,隨著他手指的筆劃留下一道餘輝。

當老者畫完那最後一筆的時候,系密特驚奇的看到,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成了半透明的。

或者更加確切的說,他看到船和所有人的身影都變成了一團灰色、朦朦朧朧的東西,四周那捲起的水牆也消失不見了。

正當系密特驚歎於魔法所造就的奇跡時,船,再一次緩緩駛動了。

穿過高大的城門,戰船駛入一片廣闊的湖蕩,這裡是勃爾日河匯入維琴河的地方。

當年創建勃爾日城的人們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就是因為這片廣闊而又平靜的湖蕩。

這裡曾經鳥獸成群、魚蝦聚集,更是北方侯鳥飛往南方過冬時必然要停留的地方。

甚至到了今天,每當侯鳥往南遷徙的時候,總是有成群結隊的大雁、灰鷺和鸛停留在這片湖蕩之上,甚至有些還飛進城裡。

不過,系密特現在可沒有心情觀看兩岸的景色。

船上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雖然空中並沒有出現魔族飛船的蹤跡,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於放鬆警惕。

一駛出城門,船便加快速度飛馳在水面之上,而這種速度,絕對不是用槳划便能夠做到的。

也許是因為用魔法推動的緣故,船尾並沒有留下航跡。

維琴河是一條支流眾多的大河,蒙森特以水脈縱橫交錯而聞名,從維琴河往北,一路上有二十幾條河流湧入她的懷抱。

沿著維琴河向下遊行駛了半個多小時之後,船拐進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港灣,那是一條很小的支流,甚至只能夠稱得上是一條小溪。

原本戰船是根本無法駛入這樣淺的溪流的,但是因為有魔法的推動,戰船悄無聲息的向那條小溪的上游駛去。

這是一條曲折蜿蜒的小溪。

系密特已經記不得到底拐過多少個河灣了。

大約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遠處的天空中可以看到,三艘魔族飛船在五六十米高的地方飄浮著。

戰船的行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系密特的心中充滿了緊張。

他不知道,那些「巨大的眼睛」會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戰船一點一點的靠近,系密特甚至已經能夠清楚的看到,飛船下那瞳孔一般的魔法陣了。

每當那巨大的瞳孔掃向他們的方向,系密特的心中便一陣緊抽。

「放心吧,它看不見我們。」耳邊傳來那位老魔法師的聲音,「如果它看得見我們的話,它早就發動攻擊了。」

「你的辦法看來有效。」將軍也肯定的說道。

「現在要發動攻擊嗎?」泰蒙大師問道。

「將軍,只有三艘飛船,是不是太少了一點?」那位隊長顯得有些貪心,他好像並不希望做了這麼充足的準備,卻只得到有限的收穫。

將軍沉吟了半晌,他同樣有這種感覺。

「我們不如再等半個小時,看看運氣會不會更好。」那位老魔法師說道。

將軍聽到老魔法師這樣一說,點了點頭,「好,就再等半個小時,但願半個小時之後,有更多的目標出現在我們眼前。」

好像幸運專門喜歡和人捉迷藏,當人們想要得到幸運的時候,它總是躲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半個小時過去之後,天空中仍舊只有三艘飛船,那位將軍不得不接受這無奈的事實,也許今天他的收穫只有這點。

「德布羅意,將弩炮運下船,擺好陣形。」

「泰蒙大師,請你分出一半力武士保護弩炮,另外一半保護戰船。

「西塞大師,請你們做好準備,不過我想試一試弩炮的威力,所以請你們不要太快出手。」

葛勒特將軍發出一連串指令。

在那位隊長的指揮之下,弩炮一輛跟著一輛下了戰船,並在河邊的空地上擺開了陣形。

系密特清楚的看到,這些弩炮同樣被一個個小小的水罩給隱蔽了起來。

系密特不知道在那些魔族的眼裡看來,前面的那塊平地是什麼樣子的,他所看到的是,呈三條互相錯開的、橫向排開的弩炮陣地。

巨大而又致命的箭矢,全都瞄準了空中的那三艘飛船,和地面上那些聚集在一起的魔族士兵。

正當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突然間,從遠方飄來十幾艘飛船,這些飛船的體積顯然要比底下三艘飛船巨大許多。

「太好了,幸運之神總算眷顧我們。」將軍充滿喜悅的說道。

那位隊長顯然也發現局勢的變化,他一溜煙地快跑回到船上。

「德布羅意,大魚上鉤了,你專心對付那些飛船,一個都別讓它們跑了。地上的東西你用不著擔心,兩位大師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而且關照弩手們,一旦命中目標,不要留戀,盡快撤回船上,別去管那些弩炮。」葛勒特將軍斬釘截鐵的下達著命令。

雖然並不理解,但是那位隊長顯然沒有學會質疑命令的正確性,他毫不猶豫的接受了指令,跑回自己的指揮官位置去了。

「為什麼?」

系密特疑惑不解的問道,對於將軍的「慷慨」他實在難以理解。

系密特原本並不指望有人會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早就聽漢摩伯爵說起過,作戰命令是沒有任何理由可講的,命令下達之後就必需要執行。

沒有想到,那位魔法師竟然願意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想要發射弩箭的話,就必須將魔法撤掉,一旦魔法撤掉,便不能夠隱身,與其暴露在空地之中成為那些傢伙的目標,還不如放棄弩炮,回到船上安全得多。」

「能不能在隱身的同時還可以攻擊敵人?」系密特問道。

「這是我們魔法師幾百年來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可惜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在這個領域有所突破。」老魔法師一本正經的說道。

就在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起勁的時候,那位巨人大師推了推系密特,「喂,你打算留在船上,還是和我一起到下面去?」

系密特看了一眼底下那張網以待的巨弩方陣,他二話沒說跳下船舷。

雖然知道自己身體周圍也有一道魔法陣,但是系密特的眼睛卻看不見有任何東西阻擋。

將那兩把巨大的雙月刃握在手中,系密特默默的等待著戰爭開始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系密特根本區分不出,哪些情感是自己的,哪些是來自於那些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不過可以肯定,這些情感中絕對沒有恐懼和害怕。

站在那裡,系密特看著空中的魔族飛船,緩緩降落下來,令人驚訝的是隨著高度的降低,那些魔族飛船的體積在漸漸縮小。

當它們到達原來那三艘飛船同樣高度的時候,所有飛船的體積看上去都差不多。

系密特心中暗自驚詫,原來這東西能夠膨脹到如此巨大,也許自己膨脹到這樣的體積,同樣也能夠飄浮起來。

系密特連忙快速的甩了甩腦袋,將這種想法從腦子裡驅趕出去。

這時候,他才發現,其他的力武士已經抽出雙刀,擺好架式準備作戰了。

突然間,那位隊長一甩手臂,顯然這是攻擊的信號。

就在那一瞬之間,原本模模糊糊的灰色人影變得清晰起來,鋒利的箭矢在陽光照耀之下閃爍著點點寒芒。

幾乎在同時,無數弓弦彈動的清脆響聲,伴隨著尖銳的「嘶嘶」破空之聲。

一米長的巨大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向停留在空中的魔族飛船。

受到突然襲擊,那些魔族飛船根本就來不及升起,箭矢無情的穿透了它們龐大的身體,一連串的爆炸聲,即便隔著這麼遠都能夠清楚的聽見。

爆炸的衝擊,將位於它們底下的那些魔族士兵擊倒在地,雖然它們中的大部分從地上爬了起來,但是也有一部分因此而喪生。

不過弩手們根本沒有看到這令人振奮的一幕,他們全都忙著撤回船上。

從爆炸中重新站立起來的魔族絕對沒有想到,一道道閃電閃爍著致命的藍光,向它們籠罩下來。

廣被數畝的藍色電網,將無數魔族士兵化作了焦炭。

當那些倖存下來的魔族士兵看到,遠處有幾點金光飄浮在空中的時候,它們立刻分散開來,向這邊圍攏過來。

和聖堂武士交戰了這麼久,這些魔族士兵早已經對聖堂武士瞭解得很深入。

魔族的隊列中立刻飛起幾隻飛行惡鬼,它們是剛才那陣爆炸和緊接而至的閃電颶風之後,僅有的倖存者。

這些飛行惡鬼憑藉行動方式的優勢,飛行在隊伍的最前列。

但是這僅有的幾隻惡鬼,也成為仍舊隱藏著的力武士手中弩箭的犧牲品,每一頭惡鬼身上至少命中四五支箭矢,這些脆弱而又邪惡的生物,甚至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已經死亡。

射出弩箭之後,力武士們的身形也顯露了出來,不過他們用不著撤回戰船,接下來的戰鬥將由他們收尾。

「放心戰鬥吧,那位魔法師已經承諾過,士兵們看不到你戰鬥的場面,他們甚至會忘卻一切和你有關的記憶。」正當系密特為是否要一同行動而猶豫不決的時候,身邊傳來了那位巨人大師的聲音。

聽到這句承諾,系密特心中大定,他從背後摘下那兩把交叉斜掛著的雙刀。

這兩把彎刀實在是太巨大了,以至於他根本無法將它們像平常一樣佩帶在腰際。

跟在那位巨人大師的身後,系密特提著那對奇怪的兵器。

那無比沉重的雙刃,對於武技的發揮也許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用來衝鋒陷陣卻是再合適不過。

在奧爾麥,系密特曾經以為,那些魔族士兵是強大到極點,甚至是不可抵擋的。

但是現在,當他快速來迴旋轉著那一對沉重而又鋒利的兵刃,輕易的切開魔族的身體時,系密特甚至已經忘記了,他是在戰場上和可怕的魔族作戰。

他只是隨著自己的感覺,憑著本能和手中雙刀的指引,將身體所擁有的力量,盡情發揮到極致。

系密特手中的那對奇異的彎刀,不停旋轉著、揮舞著,凡是靠近他身邊的魔族士兵,無不被捲入這死亡和毀滅的舞蹈之中。

鮮血飛濺,割裂的肢體和切碎的身軀,隨著那亮銀色的刀光飛出老遠。雙月刃引領著系密特在這刀光劍影、血肉紛飛的戰場之上翩翩起舞,在系密特的身邊撒下來一片鮮血組成的花環。

當四周漸漸平靜下來的時候,當系密特停止那死亡圓舞曲的時候,曠野之上到處躺著魔族的屍體,鮮血染紅了這塊土地,甚至連那條小溪都成了一條紅色的河流。

系密特感到身上濕漉漉的。

他低頭一看,只見他身上沾滿了鮮血,這副模樣,簡直和他第一次看到的托尼一模一樣。

而周圍的其他力武士同樣渾身是血,唯一沒有沾上鮮血的,只有他們的刀刃。

系密特看了一眼手中的武器,雖然已經不知道斬殺了多少魔族,但是它仍舊是光潔亮麗的。

提著雙月刃,系密特向戰船走去,沾滿全身的鮮血,讓系密特感到渾身不舒服,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同樣的感覺。

另一個讓他感到頭痛的事情,便是回去的時候應該如何向家人交代,這身衣服是昨天剛剛換上的,就算是撕破了一條口子,也得向母親解釋半天,更何況像現在這樣渾身是血……

上了船頭,系密特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剛才他浴血奮戰的戰場。

太陽斜斜的照耀在這片血紅的大地之上,天空的紅色和大地的紅色連在一起。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5:00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五章 空中軍團

勃爾日城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榮和喧鬧。

因為魔族入侵而被禁錮了一個多月的人們,開始走出家門,商店和集市也再一次熱鬧起來。

雖然大街上仍舊有封鎖道路的路障,雖然屋頂上的木台之上,仍舊有弩手時刻關注著遠處的天空,雖然城裡的每一個角落中,仍舊能夠看到身著重甲手持重弩的騎士和士兵,雖然城門仍舊被巨大的石塊死死堵住,出入城門仍舊得依靠架在城頭的升降梯,但是,這個繁華的城市畢竟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風采。

只能夠在白天通行的「禁令」已經解除,那些膽子比較大的人們,已經不再願意摸黑打著燈籠趕夜路。

除了船隻全部被軍隊徵用,因此附近的河流仍舊保持著平靜以外,一切都已經恢復到了往日的樣子。

因為被封鎖了這麼久,商店和市場竟然出人意料的顯出榮景。

勃爾日城唯一沒有多少改變的,只有那些豪門家族。

在塔特尼斯家族的豪華宅邸之中,系密特靜靜待在自己的臥室裡面,自從兩個星期以前那場戰役以來,他始終沒有離開過這座豪宅。

當然,這並不是他本人的意願,但是對於母親哀傷哭泣著的請求,他絕對不可能無動於衷。

在系密特的記憶中,母親原本並不是這樣脆弱的女人。

當年父親要到遠方旅行冒險的時候,母親總是微笑著為父親準備行李。

父親從遠方歸來,母親也總是興高采烈的將父親迎進家門,並且在餐桌上分享父親這次旅行的快樂。

系密特記得,母親最喜歡聽父親談論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奇聞趣事,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是一個糟糕的繪畫者的話,母親一定會請父親將一路上看到的美景描繪出來,並且帶回來給她欣賞。

只要一想到父親的繪畫天分,系密特就想笑出來。

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弟好像全都沒有這方面的天分,父親大人的那兩張作品,曾經被文思頓戲稱為天才兒童的傑作。

不過有失必有得,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弟雖然是糟糕的畫師,在詩歌和音樂方面卻有著極高的天賦。

母親和姑姑曾經提到過,父親在冒險途中常常將自己裝扮成吟遊詩人。

吟遊詩人「自由的風」的名字,在丹摩爾居然頗為有名。

雖然脾氣和性格與父親完全不同,但是一本正經的哥哥同樣也以擅長譜寫詩詞聞名,當年他就是憑著這一手贏得了嫂嫂的芳心。

不過雖然只是回到家中幾天時間,系密特也清楚的發現,哥哥和嫂嫂之間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那種深摯情感,他們倆只是在表面上維持著一種相敬如賓的樣子。

系密特走到窗前,窗外的景色和諧而又迷人。

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初春時節了,枝頭綠葉已經生長得頗為繁盛,也有點點新紅裝飾其上。

脫掉了身上華貴的皮裘,換上一身輕薄的衣衫,雖然少了那一份雍容華貴,但是增添了一絲青春的氣息。

「咚咚咚!」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從那小心謹慎的動作,系密特可以分辨出是那位總管先生。

「施密特先生,有什麼事情嗎?」他問道。

「系密特先生,將軍大人和伯爵請你到書房裡去。」那位總管回答道。

自從那天系密特渾身是血被將軍親自送回宅邸之後,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恭敬了幾分。

更何況不久之後,傳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正是在那天,葛勒特將軍打了一場大大的勝仗。

那輝煌戰果還在其次,這場戰役更證明了將軍的戰術是完全正確的。

在其後的兩個星期之中,將軍大人調集了所有兵馬連續出擊。

雖然無法得知,將軍大人到底制定了何種高明的戰術,不過自那時開始,每天都能夠看到軍隊凱旋歸來,能夠聽到那些騎士和士兵們,興奮的談論今天的戰果有多麼輝煌,而魔族的飛船從那一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勃爾日的上空!

雖然外邊的人並不知道內幕,伯爵也從來沒有向家人提起過任何事情,但是僕人們都在猜測,這位從奧爾麥逃回來的系密特少爺,可能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甚至有很多人猜測,系密特少爺懂得如何發現並且躲過魔族的偵察。

總管雖然不願意胡亂猜測,但是從伯爵無意之間露出來的口風中,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和猜測差不了多少。

更何況,僕人中也並非全都一無所知。

總管絕對肯定有幾個僕人知道內情,但是他們都被伯爵吩咐過,絕對不能夠透露一丁點消息。

對於違背命令的僕人的處置,總管早已經一清二楚,因此他也不會去費心打探這些事情。

在這個家裡,小心謹慎是最為重要的,因為伯爵是一位極為嚴厲的人。

總管只想太太平平的度過這段時期,雖然自己和那些僕人、管家們不能比,但是在還沒有為伯爵服務滿年限,並且沒有從伯爵的莊園之中獲得屬於自己的那一小塊封地,沒有得到伯爵的推薦出任某個官職以前,自己還是保持這種謹慎的態度為好。

正因為如此,總管不敢多問,更不敢多事,只是小心翼翼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伯爵和將軍大人經常在書房裡面密談,而系密特少爺往往是唯一受到邀請的人物。

由此也可以看的出來,這位系密特少爺,不但受到伯爵的重視,更受到將軍大人的器重。

雖然這位系密特少爺,同樣是一位不能繼承家業和爵位的幼子,但是受到如此器重的他,也許可以輕而易舉的受到推薦,直接擔任公職,甚至還有可能因為這次平定魔族的功勞,而直接受到國王陛下的恩典,被晉封爵位。

這並非空穴來風,絕對是可以想像的事情。

於是,總管對於這位系密特少爺更加畢恭畢敬。

門打開了,系密特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所住的地方是宅邸西樓的一間獨立的房間,這裡原本是讓客人們住宿的地方。

樓下是會客室,那裡被用來招待極為親密的親朋好友。

不過自從哥哥繼承伯爵的爵位之後,會客室從來沒有打開過。

因為在哥哥看來,勃爾日沒有值得他邀請的貴賓,而將軍大人和他的關係,又沒有親密到可以為他打開會客室的地步。

底樓是訓練房。

和大多數丹摩爾貴族家族一樣,劍術和騎術被當作一個貴族子弟必須要純熟掌握的技藝之一。

系密特的歲數還沒有到,他如果再大一歲,便得接受那位弱不禁風的劍術教師的指導了。

那位劍術教師每個星期三的早晨,一定會到宅邸來一次,而哥哥正在接受他的特殊指導。

雖然系密特並不是極為清楚,不過好像聽說哥哥打算在某個比賽上面嶄露風采。

不過說實話,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只要用一根手指,便足以擺平那個華而不實的劍術教師了。

從樓上下來,他住的西樓,和哥哥住的主樓之間,有一條走廊聯通在一起,走廊兩邊掛著一幅幅精美的油畫。

塔特尼斯家族對於繪畫,確實只能夠用附庸風雅來形容。

來到書房門口,那位副官早早便打開了房門。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房間裡面除了原本的那四位先生之外,竟然還多了兩位年邁的長者。

其中一位,正是那位曾經施展神奇隱身魔法的亞理大魔法師。

另外一位老者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但是看他那乾皺的皮膚,以及那厚實得令人驚訝的眼睛,不難猜測這位老者和亞理先生是同行。

「系密特,我向你介紹這位波索魯長老,宮廷魔法師、魔法協會主席,我們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的顧問和智囊。」塔特尼斯伯爵滿臉堆笑的說道。

看他那興奮的樣子,系密特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傭人們可能已經在收拾和打掃那多年未曾打開過的會客室了。

「長老大人,這位就是我的弟弟系密特.塔特尼斯,他的事情您應該已經聽說過了。」伯爵興致勃勃的說道。

「喔,了不起的年輕人,我聽葛勒特侯爵說起你,他說你為所有的人帶來了福音,有了你的發現,對付那些魔族現在變得容易多了。」那位老魔法師讚許的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倒並沒有感到怎樣,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甚至可能逢人便炫耀一番。

但是因為擁有太多的聖堂武士的記憶,這些高明的力武士個個都是精神上超越常人的智者,受到這些記憶的影響,系密特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

反倒是塔特尼斯伯爵在那裡眉開眼笑,雖然這一切並不是他做出來的成績,但是弟弟的成就,無疑也能夠增添家族的功績。

伯爵原本打算著等到平定了這次魔族之亂後,想方設法,將蒙森特郡守的位置謀取到手裡。

只要有葛勒特將軍支持,再加上自己原本掌握的那些資源,想要達到這個目的也並非不可能。

不過既然現在認識了波索魯大魔法師,蒙森特郡守的位置,已經不再放在伯爵的眼中了。

雖然在短期之內,蒙森特看起來是安全的,但是誰知道那些魔族什麼時候還會捲土重來?如果能夠到京城去,並能夠受到國王陛下的青睞,無疑是一條既安全又容易飛黃騰達的遠大前程。

伯爵雖然還沒有籌畫好應該怎麼一步步進行下去,但是籠絡住那位宮廷大法師,是眼前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而這位長老對於自己弟弟很感興趣,這便給了自己極大的接近的機會。

塔特尼斯伯爵甚至萬分希望自己的弟弟擁有特殊魔法潛質。

如果這位大魔法師看上了弟弟,並且收他為弟子,那麼塔特尼斯家族無異於有了一個絕對不會失勢的靠山。

和那些高官重臣不同,宮廷魔法師的影響,是絕對不會隨著國王的替換或者政治動向的改變而改變的。

伯爵一心一意打著光大門楣的主意。

系密特則對這幾位難得有空閒的大人物為什麼要聚集在這裡,感到奇怪。

「系密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最近的戰事極為順利,我們連續消滅了十幾個魔族基地,殺死了近五萬魔族士兵,蒙森特郡的魔族基本上已經被控制在森林之中。

「國王陛下已經肯定了你的功勞,他對於你孤身一人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回到故鄉的冒險經歷,大感興趣。」將軍微笑著說道。

「國王陛下讓我代表他來看望你。」那位初次見面的老魔法師說道。

「這一次波索魯長老的到來,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充滿了信心,一定可以戰勝魔族。」葛勒特將軍說道,他的語氣充滿了信心。

「但是,我們現在如何對付那些逃到森林裡面的魔族呢?」系密特問道:「離開河流太遠,就沒有辦法隱蔽身形。」

「波索魯長老這一次到來,還帶來了足以制勝的法寶,長老大人已經找到了擊敗魔族的辦法。」亞理大魔法師緩緩說道。

「不不不,亞理,你過於誇讚我了,想要徹底消滅魔族現在可能還做不到,只有等到聖堂武士全部聚集在蒙森特,周圍幾個郡的援兵也大批趕到之後,反攻才會開始,我現在能夠做的,也只不過是將魔族的行動限制在一個比較小的範圍之內而已。」波索魯長老托了托自己的眼鏡說道。

「大師,您的辦法是什麼?能夠告訴我嗎?」

系密特想要知道,魔法師會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辦法,就拿這一次來說,他原本的想像是讓士兵潛在水裡接近魔族,而完全沒有想到,亞理大師竟然用神奇的魔法製造了一個水的罩子。

「呵呵呵,亞理說的一點沒錯,你是個很有腦子的小傢伙。

「實際上我的辦法很簡單,既然那些魔族飛船能夠在天空中飛翔,那麼只要找一些能夠飛的東西對付它不就行了?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飛翔的動物數不勝數,其中願意聽從我們人類命令的,也不在少數。

「鴿子和老鷹,便是其中最為常見的兩種鳥類,我所做的,只不過是讓這些鳥能夠完全聽從人的命令,同時又為它們製造了專用的武器,這些武器對於魔族士兵那強韌的肉體,可能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但是對於魔族飛船和那些飛行惡鬼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老魔法師淡淡的說道,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那樣平淡和簡單。

聽波索魯大魔法師這樣一說,系密特感到深深折服。

而且,系密特同樣感到,這個方法是如此簡單,或許正是如此簡單,以前竟沒有人能夠想到,大多數人都更加相信手中握著的強弓硬弩。

「您縱橫天空的大軍什麼時候能夠到來?」系密特問道。

他很想看一看,這位睿智的老魔法師那天才的設想和絕高的智慧。

「它們中的一部分已經到達了這裡,難道你忘了,現在正是春季,我可沒有興趣長途跋涉帶著那麼多鳥兒到達這裡,更沒有興趣花費大量的魔力,將它們傳送到蒙森特,因此我選擇了那些正成群結隊往北方飛行的候鳥,它們自己認得來蒙森特的道路,只要給它們下達在勃爾日集合的命令,就可以了。

「如果你到城外的湖蕩邊上轉一圈的話,你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我的空中軍團,當然,你如果想要將它們用在其他方面,我也不會太在乎的。」這位老魔法師顯然並不是常人想像的那種一本正經的老傢伙。

老者的智慧令系密特驚歎不已,系密特現在才真正清楚,聰明和智慧之間所存在的區別。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夠擁有如此的智慧?

系密特顯然已經不滿足於往日他最得意的小聰明了。

在真正的智慧面前,聰明就像是長者跟前的頑童,這倒是很符合自己在那位大魔法師面前的形象。

「波索魯大師,您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對那些魔族發起進攻?」系密特問道。

「這個不是我的責任,我是一位協助者,我並不想擅自逾越職權,什麼時候開始進攻,這得葛勒特將軍說了算,不過我希望能夠盡快發起進攻,因為我很擔心,我的軍隊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它們的數量正在減少。」

老者的話中充滿了幽默。

「請您儘管放心,我已經著手讓人保護那些飛禽了,沒有人再能夠傷害到它們。」將軍斬釘截鐵的說道。

「用不著那麼嚴厲,別只是為了幾隻飛禽,而讓平民百姓感到我們比魔族更加無情。」老魔法師淡淡的說道。

雖然大多數人都沒有將老魔法師所說的這句話當真,但是系密特卻感覺到,這句話蘊含著很深沉的意味,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大師,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夠打回奧爾麥,將那裡的人解救出來?」系密特問道。

雖然蒙森特是他的故鄉,但是在奧爾麥住了那麼久,系密特早已經對那裡,對那片莽莽大森林,對那裡淳樸的民風,對那些志同道合、和藹可親的人充滿了情感,他很希望能夠將喜悅傳遞到這個美麗的、充滿了曠野氣息的第二故鄉。

聽到系密特這樣一說,所有的人全都一愣。

對於葛勒特將軍來說,解放奧爾麥,他並非沒有想過,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真正策畫過這樣的行動。

那實在是太冒險了,除非到了冬季,沒有人會願意進入魔族控制的地域,那裡是真正的死亡地帶。

事實上,原本國王陛下甚至想過放棄蒙森特以及北方的其他幾個郡,因為這幾個郡和丹摩爾其他地方離得實在太遙遠了,而且進入這裡的道路很容易被魔族封鎖。

如果不是元帥大人堅持宣稱,不能放棄這一大塊土地,並且讓國王陛下相信,一旦失去這塊土地,魔族便可以完全控制住奇斯拉特山脈。

到了那個時候,它們便可以安全而又方便的攻擊丹摩爾的其他地方。

雖然保住蒙森特需要付出慘重代價,但是將激烈的戰鬥控制在北方這一小塊無關大局的地方,總好過於讓戰火在整個丹摩爾蔓延。

正是因為這番話,讓國王陛下動了心。

也是這番話,讓那些建議放棄蒙森特的官員們,因為擔心自己的家園和領地成為戰場,而收回了他們的建議,自己才被派遣到這裡來。

當葛勒特剛剛到達蒙森特的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認為蒙森特有可能守得下來。

當時那些魔族看上去是不可戰勝的,而它們那頑強的生命力以及悍不畏死的作戰方式,也讓士兵們膽戰心驚,士氣一度低落到谷底。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聖堂武士的到來,恐怕在最初的一個星期裡面,蒙森特便徹底陷落了。

現在雖然連續打了幾個勝仗,士兵們精神振奮,大有徹底消滅魔族的意思,但是葛勒特將軍很清楚,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消滅那些魔族,能夠將它們限制在森林裡面,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只有等到嚴寒的冬季到來,等到那些冷血的生物難以行動的時候,進入北部森林解放奧爾麥、摧毀魔族的巢穴才會變成可能。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很難想像,奧爾麥還有多少人能夠存活下來。

將軍沉吟不語,塔特尼斯伯爵當然看得出,這個問題讓他感到難以回答。

他連忙走到系密特身邊,和顏悅色的說道:「放心吧,只要等到有了充足的準備,葛勒特將軍肯定會率領兵馬進入奧爾麥,只是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系密特,等一會兒有很多客人要來,這裡大多數家族都將派出代表,我要讓勃爾日的每一個人都分享這一份喜悅,讓蒙森特的所有人都知道,沒有魔族騷擾、用不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塔特尼斯伯爵一陣感慨,這才真正的說到主題,「我所邀請的客人裡面,有很多是母親大人當年的好友,我想請母親大人也能夠享受到這份喜悅……但是,你知道,自從父親死後,母親便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我沒有辦法能夠打動母親大人,而你,一向是母親大人最疼愛的人,也許只有你能夠讓母親大人走出過去的陰影。」

聽到哥哥如此一說,系密特自然沒有什麼話可說,他向書房中的每一個人告辭之後,向母親所住的東樓走去。




第三集 前進京城
•        第一章 不幸
•        第二章 賞賜
•        第三章 僱傭
•        第四章 道別
•        第五章 掠奪者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一章 不幸



東樓和他自己所住的西樓,正好位於和這座宅邸完全對稱的位置。

母親的臥室是在三樓,那是一個終年不見陽光的所在。

二樓是母親的貼身侍女所住的房間,有四位侍女住在這裡,原本還有一位,但是現在已經被哥哥解雇了。

東樓沒有底樓,二樓下邊就是那座大廳。

正當系密特經過大廳、準備上樓的時候,他被正在大廳裡面指揮著傭人們佈置宴會場地的嫂嫂,給叫住了。

「系密特,你沒有什麼事情吧,能不能陪我到院子裡面坐一會兒?」嫂嫂問道。

「沙拉小姐,哥哥要我請母親大人一起參加宴會。」系密特說道。

雖然嫂嫂已經嫁入塔特尼斯家好幾年了,但是,系密特卻始終還像以前那樣叫她沙拉小姐。

記得當初剛剛嫁給哥哥的時候,嫂嫂還因為這個稱呼,而極力想要糾正系密特,打算讓他改口。

但是現在,她卻只是微微一笑,好像根本就已經不在乎了。

「母親大人是不會參加任何聚會的,伯爵很清楚這件事情。」沙拉小姐淡淡地說道,系密特能夠從嫂嫂的語氣中,聽出來那麼一絲輕蔑。

不過他並不確定,沙拉小姐說這句話的意思,是針對母親還是針對哥哥。

系密特很清楚,沙拉小姐對於母親始終存在著很深的看法。

當年她和哥哥結婚之前,好像還為了這件事情,曾經猶豫不決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不僅僅是嫂嫂一個人,她的全家人好像都對母親有看法,系密特在她們家的時候,曾經聽傭人私下在談論著自己的母親。

沙拉小姐出身於蒙森特的另一個豪門溫波特家族,和自己家原本是世家通好。

溫波特伯爵和自己的父親也是最要好的朋友,父親還曾經想讓溫波特伯爵成為系密特的教父。

只不過,後來教父的位子,被一位「蠻不講理」的家族長輩給搶走了,這讓溫波特伯爵遺憾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但是自從父親死後,溫波特家族對於母親的態度便完全轉變了。他們甚至刻意地將母親遺忘在社交圈之外,而且從來沒有到這裡來拜會過。

母親和溫波特伯爵夫妻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哥哥的婚禮上。

跟在沙拉小姐身後,系密特來到了那座聞名勃爾日的小花園。

這座花園,是系密特家族的一位祖先,為了表達對於妻子的愛意而建造的,整座花園是用無數玫瑰花堆砌而成的。

之所以說它在勃爾日享有盛名,那是因為系密特的那位祖先,是很有影響力的一位生物學家。他曾經發現過二十多種新生物,並且為其中的十五種命名。

為了建造這座花園,這位傑出的生物學家,收集了他所知的五十餘種玫瑰花種子,又經過了七年的摸索和研究,終於將這些玫瑰成功地種植在了這座花園之中。

而這七年的研究,不但讓他摸熟了這些玫瑰花的習性和栽培方法,更培育出了六種新品種玫瑰花。

擁有近六十種玫瑰花的這座小花園,不僅在勃爾日是獨一無二的,即使在整個王國也找不出第二座來。

如果不是因為蒙森特對於整個丹摩爾王朝來說,僅僅是個偏遠的北方郡省,而這座花園佔地又不廣,再加上也沒有其他豪華的裝飾和佈置,因此慕名到這裡來的人,看過之後往往會大失所望。

要不然,這座花園可能早在幾個世紀以前,便被更加強而有力的豪門,借用各種名義給奪走了。

和沙拉小姐漫步在花園之中,系密特極力想要從沙拉小姐的神情中,猜測出沙拉小姐要他陪她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這座花園,雖然被稱作花園,其實卻更像是一座花棚,四周全都是玻璃,這是為了讓花園中保持著特定的溫度。

只見花園之中,到處是鍍金的欄杆。

實際上,這些欄杆是一根根空心的管子,冬天有專門的鍋爐將熱水注入這些管子,以便讓花園保持著那種最適宜玫瑰生長的溫度。

等到炎熱的夏天來臨的時候,這些管子裡面所流動著的,就變成了維琴河那冰冷的雪山溶水。

花園被細心得隔成了幾個各自獨立、但是相互之間又有著一定聯繫的空間;幾張用鍍金的金屬條編織而成的座椅,已經存在了幾個世紀。

沙拉小姐在其中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將系密特拉到了身邊,就像是他小時候那樣。

「你長大了,你一回到家中,我就發現你長大了,這倒並不是因為你的年齡。

「大多數和你年紀一樣的人,都還只是一些小孩,總是在為了如何才能夠避免懲罰,而挖空心思地動腦筋。」沙拉小姐長歎了一聲,說道。

系密特臉一紅,他不知道嫂嫂究竟是在奚落他,還是真的在誇獎他。

如果是奚落他的話,那系密特還會覺得好受一些。

如果是在誇獎他的話,系密特就真的不敢想像了,只能夠用無地自容來形容。

「沙拉小姐,你好像不太快樂。」系密特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看法。

「你是想說,我老了吧。」沙拉小姐看了系密特一眼,說道。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放心吧,我不會介意的,我確實是老了。」

沙拉小姐又悠悠長歎了一聲,道:「在這個家裡面,我找不到一個可以交談的人。甚至連我的貼身侍女和我那個表弟,也不是可以傾心交談的人。」

系密特看見嫂嫂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種淡淡的憂傷的神情。

「也許,你可以嘗試著和母親大人交談,你知道,母親大人曾經是一位很健談的人,這樣對你和對她都有好處。

「母親也許能夠從失去父親的悲傷之中恢復過來,而你也可以藉此擺脫孤獨。」系密特並沒有提到自己的哥哥,他很清楚哥哥的為人,也大致能夠猜測到,嫂嫂為什麼會感到孤獨。

「你的母親大人?依我看來,她並不是過於悲傷,而是無法面對其他人,她將自己封鎖在內疚之中,而不是哀傷。」

嫂嫂好像突然意識到,她並不應該對系密特說這些東西,因此連忙閉住了嘴巴。

「沙拉小姐,你對我的母親好像有所誤會,也許稍微溝通一下,誤會便會解除,我知道,很多人以為父親大人的事,是因為受到了母親的慫恿所致。

「但是我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樣的,因為我的身上流淌著父親的血液,我繼承了父親對於冒險的熱愛。

「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像我父親和我這樣熱愛冒險的人,是絕對不會因為別人的阻撓而放棄冒險的,像姑姑就沒有能夠阻止我返回蒙森特。」

系密特一口氣將心中積壓了許久的這些話,說了出來。

沙拉小姐平靜地看著系密特,好像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系密特,我並不想破壞你的母親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曾經有一度,人們認定你並非你父親的孩子,直到你顯露出和你父親一樣膽大妄為、酷愛冒險的性格之後,那些懷疑才徹底消失。

「你實在是太像你的父親了,不僅僅是你的脾氣和性格相像,還有你安慰別人時的樣子,也是如此。」

系密特驚疑地看著沙拉小姐,對於那個暗示,他當然完全能夠聽得懂。

但是,他絕對無法想像這一切。

「如果說你的父親,是像你哥哥那樣的人,我倒還能夠想像,但是,你的父親是……

「我當初嫁給你的哥哥,原本以為他是像你父親一樣瀟灑不羈的男子漢,但是沒有想到,他瀟灑的只是外表,內心卻是一個道地的市儈。」

沙拉小姐說著、說著,話題便轉到了自己身上。

系密特絕對沒有想到,嫂嫂竟然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嫁給哥哥,原本系密特還以為,是哥哥的詩歌,打動了嫂嫂的芳心。

「哥哥也是為了這個家族著想,他想要光大門楣。」系密特說道。

「他是為了自己,為了一份虛榮,我絕對不認為,他是那種為了家族能夠作出犧牲的人。

「在我看來,為了他自己,他甚至可以犧牲家族。」沙拉小姐毫不留情地說道。

系密特絕對沒有想到,嫂嫂和哥哥之間的隔閡已經如此之大。

「系密特,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成為你哥哥腳下的台階,我知道,自從你這一次回來之後,你身上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你的哥哥,也同樣注意到了這點。

「不過他所關心的是,要怎樣從你的身上獲得更大的利益,怎樣才能讓你成為他晉陞的階梯。」沙拉小姐對系密特說道,她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誠懇和關切。

「我沒有多少能夠讓哥哥利用的資本,等到這一次將魔族趕出蒙森特後,我便回復到原來的我,也許會回到姑姑的身邊,也許會到那位哥哥為我安排的侯爵夫人那裡。」系密特好像在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沙拉小姐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系密特,你用不著騙我,也許,你哥哥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太注重他的事業了,因此周圍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我一直在注意你,我敢說,在奇斯拉特山脈之中,肯定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你這一次回來,變化很大,簡直大得讓我吃驚。

「特別是那天,你渾身是血的回到家中,那一次簡直是嚇死我了,但是,當我知道你身上連一點傷都沒有的時候,你猜我是怎麼想的?

「你讓我想到了那些聖堂武士,你還記得羅拉嗎?我的二妹,以前專門喜歡帶你蕩鞦韆的那個,她現在嫁給了一位騎士。

「羅拉曾經去兵營探望過她的丈夫,那時候他們剛剛結束一場戰役,其中讓羅拉最注意的,便是那些渾身染滿鮮血的聖堂武士,她當時描述的聖堂武士的模樣,跟你那天一模一樣。

「更何況,這幾天來,我一直在注視你的房間,你經常在房間裡面練習武技,雖然你將窗簾拉上,但是那層薄薄的紗窗簾,並不能擋住有意觀察你的眼睛。」

沙拉小姐那真誠而又充滿了肯定的雙眼,讓系密特感到難以應付。

「你是聖堂武士,我敢肯定,不過,好像你的哥哥,還沒有發現這件事情。」沙拉小姐輕聲說道。

「沙拉小姐,我要去請我的母親參加宴會,也許她有些想通了,也說不定。」系密特打了個哈哈,試圖轉移話題。

沙拉小姐好像並不十分在意,她任由系密特告辭離去。

系密特快步地走到花園門口,他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那個孤獨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沉思中的嫂嫂。

系密特好像隱隱約約感覺到,和母親比起來,可能嫂嫂會更加不幸。

畢竟,母親曾經有一段對於過去的快樂記憶,而嫂嫂卻始終生活在孤獨之中。

倍感惆悵的系密特,極力想要讓自己擺脫這種令他感到壓抑的情緒。至少在他見到母親之前,盡可能不要讓這種情緒影響到他的思維。

系密特走上三樓。

三樓永遠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從那厚厚的墨綠色天鵝絨窗簾之中,透進來的那一點點光亮,讓人稍稍能夠辨別出傢俱和沙發的位置。

和西樓不同,東樓是寂靜的,甚至連那些女僕們,也都很少發出聲音。

「是愛娜嗎?有什麼事情?」房間裡面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媽媽,我可以進來嗎?」系密特問道。

母親顯然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系密特,她稍微想了想,便已經明白系密特為什麼到這裡來了,雖然她有心拒絕一切社交,但是她卻忍不下心,來拒絕自己的小兒子。

「親愛的系密特,進來吧,如果,你不嫌棄這裡的幽暗的話,你隨時都可以到這裡來。」

黑暗中的說話聲,並沒有如系密特原本所想像的那樣,充滿了憂傷的感覺。

打開臥室的房門,系密特走進房間裡面,雖然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是,系密特卻看得清清楚楚。

母親仍舊是那副老樣子,靜靜地坐在窗邊的沙發上面,既好像在沉思著什麼,又好像正在回憶著什麼。

「你哥哥叫你來勸我參加宴會?」

對於長子的為人,這位作母親的,實在是清楚極了。

「您確實應該活動一下,父親已經去世這麼久了,您應該從悲傷中恢復過來。」系密特勸解道。

「我並沒有悲傷,悲傷的時刻早已經過去了,只不過,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這種生活令我感到很安寧。」

從母親那充滿平靜的語調中,系密特完全能夠聽得出,這完全是真的。

系密特突然之間有一種感覺,難道,剛才沙拉小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母親大人,您所說的一切讓我難以相信。沒有人會願意選擇孤獨,除非除了孤獨,她已經沒有任何東西,母親大人,我實在是難以理解,為什麼你不願意打開那厚重的窗簾,為什麼不願意離開這裡?

「我更加不理解,為什麼你不能夠和沙拉小姐愉快地相處在一起,我知道,沙拉小姐同樣很孤獨,如果您能夠給予她安慰,也許您也同樣能夠從中找到安慰。」系密特走到母親的身邊,輕聲說道。

「親愛的系密特,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我無法給予沙拉以安慰,雖然我確實很想這樣作,沙拉也不會願意見到我。

「在她看來……在她看來,我是一個充滿了虛榮和不道德的女人。」那位母親好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將這番話說了出來。

「您不是那樣的,我想,只要你願意對沙拉小姐解釋一下,沙拉小姐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系密特充滿憂慮地說道。

他越來越感到,自己被一些負面的情感所影響,這對於一個聖堂武士來說,實在是一件相當糟糕的事情,因為,這並不利於自己精神方面的修煉。

「如果,我說這並不是誤會,你會相信嗎?」

那位母親平靜地問道,好像她所說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不相干的人一般:「系密特,每一個人都會有犯錯誤的時候,但是,等到她發現自己的錯誤的時候,也許,她已經失去了彌補這種錯誤的機會。」

「您是在自責?」系密特問道。

「不,不完全是,我只是選擇了心靈的安寧,這是我所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就像我以前選擇了另外一種生活方式一樣。

「如果你要說我在自責,我並不反對,因為最初的時候,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心得到了寧靜,我突然發現這種生活也不錯。

「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離開這黑暗的房間,選擇另外一種生活。

「至於沙拉,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得了她,因為生活必須由她自己選擇。別人的安慰,畢竟是沒有用處的。」

雖然聽不懂母親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系密特從那一番話中,並沒有聽到任何的猶豫和憂傷。

也許,母親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只不過是選擇了一種屬於她自己的生活方式。

系密特甚至感到,和母親比起來,沙拉小姐反倒顯得更加悲傷和無助。

至少她的生活,並不是她自己所能夠選擇的。

「母親,也許你現在就可以嘗試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為什麼不試一試呢?」系密特仍舊不打算放棄自己的希望。

「好了,你下去吧,我會決定我自己的生活的。」母親將系密特一把推開,仍舊靠在那窗台前的沙發上,靜靜地沉思了起來。

從房間裡面退出來,系密特回到了樓下的大廳。

他被沙拉和母親弄得興致全無,系密特已經沒有興趣再回到書房裡面去了。

大廳之中仍舊人來人往,傭人正準備著宴會所將使用的點心和飲料。

一位管家指揮著男僕們,裝飾著宴會大廳。

絲綢綵帶和五顏六色的花環,以及整個蒙森特最美麗的玫瑰花,都被用來妝點這個並不算極為隆重的宴會。

伯爵精心挑選了今天被邀請來參加宴會的賓客,都是一些和他私交深厚,或者利益相同的蒙森特地方豪門。

至於高官顯貴,有些反倒並沒有列在邀請名單之上,其中便包括了郡守大人。

但是,因為宴會的主角是國王陛下的顧問,這位大魔法師肯定看慣了豪華、奢侈的宴會,想要用隆重和熱烈來吸引這位見多識廣的大人物,恐怕不會有什麼效果。

因此,伯爵將宴會的主題定在高雅和儉樸之上。

而他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要讓這位來自京城的大人物,留下一些與眾不同的良好印象。

正當眾人為了晚上的宴會而忙碌的時候,突然之間,外面傳來了一陣陣嘈雜的喧鬧聲,而喧鬧聲又漸漸地變成了尖叫聲。

那聲嘶力竭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僕人們被這陣陣尖叫聲所吸引,紛紛走出了宅邸。

當驚叫聲剛剛傳來的時候,系密特便感到事情不太妙。

他轉到一個沒有人看得見自己的角落,飛身一縱,將那些窗台當作踏腳,幾個起落,便站在了房頂之上。

站在高高的房脊之上,系密特舉頭眺望。

只見在遠處的天空中,有十幾個黑色圓點,正排成方陣向這裡飛來。

那是魔族的飛船,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在這些魔族的飛船下,吊掛著的那靛藍色的一片。

一種奇特的感覺,湧上了系密特的心頭。

他好像能夠感覺到,那些飛船帶著毀滅一切的意志,彷彿魔族們是來拚命的。

這是完全可以想像的。

由於基地接連遭到了打擊,這些魔族損失慘重,在這種情況下,集中兵力作決定性的搏命一擊,這也許是它們的無奈之舉。

面對魔族這孤注一擲、同歸於盡式的進攻,系密特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清楚得看到,那些操縱弩炮的士兵們,紛紛登上屋頂上的木質平台,為弩炮上弦,隨時準備發射。

但是,系密特很清楚,倉卒迎戰使得勃爾日失去了戰場上的主動,現在即便想召集士兵組織有效的抵禦,也都是不可能的。

系密特清楚得看到,那些爬上樓頂的士兵個個衣冠不整,有些甚至露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即便是那些堅守崗位的弩炮手,看上去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來,連續的勝利使得士兵們的警惕心,完全地鬆懈了下來。

系密特盤算著,萬一魔族攻進城裡,應該如何來保護母親和沙拉小姐的安全。

他想,如果將她們集中在同一個房間裡面,憑著自己的身手,應該可以保護她們的安全。

正當系密特憂心忡忡地為勃爾日的安危擔憂的時候,只見遠處在突然之間,猶如霧氣升騰一般,冉冉升起了一片烏雲。

那是數以萬計的飛鳥,正成群結隊地騰空而起。

它們迎著風,迎著太陽,向天空中飛去。

那龐大的鳥群,在勃爾日的天空中盤旋、翱翔。

一些體積比較龐大的飛鳥,只能夠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升到空中,而其餘身體輕盈、擅長飛翔的鳥兒,早已經對著遠方的魔族士兵飛去了。

看著滿空盤旋的鳥群,那些尖叫聲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這神跡般的景象,讓勃爾日驚惶失措的居民,漸漸地安定下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勃爾日的大街小巷上,緩緩地響起了一片對於父神的讚美之聲。

虔誠的祈禱,伴隨著沉重的鐘聲,傳遞到了勃爾日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在遠處的天空下,一陣陣沉悶如雷的轟鳴聲傳了過來。

轟鳴聲將飄浮在空中的雲朵徹底地撕碎,破棉絮般的雲彩四下飄散了開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些滿空飛舞的鳥兒,在天空底下自由自在地翱翔著,而虔誠的祈禱聲,也傳得很遠、很遠。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二章 賞賜



擁有了那些難以計數的飛鳥部隊,在這場人類和魔族的戰爭中,人類終於掌握了主動權。

波索魯大魔法師並沒有在蒙森特待多久,他很快便啟程回京了,因此,他並沒有親眼看到人類的勝利。

和當初魔族突如其來地出現一樣,它們又突如其來地消失了,消失在莽莽的北部大森林邊緣。

除了那些失散後、孤身出沒於各地山林樹叢中的魔族散兵游勇以外,可以說已經看不到魔族的身影了。

幾乎每一個從這場災難中倖存下來的人們,都在慶祝著人類的勝利。

人們瘋狂地慶祝著。

每一天都如同過節一般熱鬧。

這種狂歡已經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之久。

平民們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慶祝方式。

在勃爾日的街頭上,到處都能夠看到圍攏在一起的人們。

他們身上穿著鮮亮的衣服,別著用碎花布折疊成的花飾,腰上佩戴著顏色引人注目的絲帶,絲帶還被撕成一條一條的,就像是一圈流蘇垂落在腰際。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慶祝勝利的表演。

勃爾日城中,不知道從哪裡一下子鑽出這麼多的吟遊詩人、小丑和歌唱家,雖然他們的技藝並不怎麼樣,但是他們都極力地為這座城市製造著熱情和喧鬧。

對於平民來說,另一個聚集在一起慶祝勝利和平安的理想地方,便是那深藏在偏僻深巷之中的小酒館。

只要有幾枚銀幣以及閒功夫,任何人都能夠在這個地方待上整整一天。

在這段日子裡,眾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並且為此而大肆慶祝,因此大多數酒館都通宵達旦地開張營業。

而這些地方,也從來沒有平靜和安寧的時候。

因為,到這裡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為了發洩,為了享受熱鬧的氣氛,同時並製造熱鬧的氣氛而來的。

那一枚銀幣一大杯的麥酒,並不是吸引他們聚攏在這裡的唯一原因。

對於平民來說,這就是他們慶祝的方式,也是他們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而勃爾日的貴族們,則忙碌地準備著盛大的慶祝典禮。

典禮之所以直到現在才舉行,是因為主持各地防務的那些重要官員和軍隊將領們,還需要再周密地佈置一番。

同時,趕到勃爾日,也需要花費幾天的時間。

這次盛大的慶典,同時也是一場慶功典禮。

之所以要慶功,是因為保住了北方大片廣闊而又肥沃的領土,也因為奇斯拉特山脈沒有被魔族佔領,更因為魔族入侵的禍亂,並沒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國王陛下慷慨地拿出了豐厚的獎品,用來犒賞那些守衛領土、功勞重大的官員和將領們。

這可以稱得上是極為難得的恩典。

那位至高無上的陛下,至少拿出了六千公頃的土地,和兩百多個爵位,作為賜予功臣們的獎賞。

這在丹摩爾王朝的歷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在市政大廳的禮堂之中,侍者們忙碌地佈置著。

因為受到邀請來參加這場慶典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再加上那些夫人,以及有可能一同出現的少爺和小姐們,市政廳的大禮堂也未必容納得下這麼多人。

正因為如此,郡守大人早早地便將在這裡辦公的官員們撤離出去。

作為蒙森特郡最高權力的象徵,這座市政廳,是按照典型的丹摩爾六世時代宮殿建築風格,所建造起來的一座巨大的建築物。

當年,九世陛下來北方各郡視察的時候,就是將這裡當作臨時落腳的行宮。

這是勃爾日所得到過的最高的恩典。

而這一次,這座城市的風光程度,絕對不比當年國王陛下到來遜色分毫,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何況,郡守聽一位從京城來的高官說起過,國王陛下甚至曾經打算親自到勃爾日來,為眾位有功之人頒發勳章和嘉獎。

只不過,因為北方諸郡仍舊有零星的魔族出沒,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到如此一說,郡守更是興奮,籌備這個盛會自然更兢兢業業、全力以赴。

不但禮堂大廳被佈置得金碧輝煌,甚至連樓上的那些原本用來辦公的房間,也裝飾得盡善盡美。

經過了這樣一佈置,市政大廳真得變成了一座豪華、莊嚴的宮殿。

系密特以前曾經來過這裡,但是那時候,他的年紀還小,對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多少印象。

看著那貼滿金箔的天花板,看著那用藍色、綠色和棕紅色琺琅所鑲嵌、拼接而成的巨型天頂畫,以及四周牆壁上面所懸掛著的巨幅油畫,這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既輝煌而又奢華。

這是一個用亮澄澄的金幣,所打造出來的世界——珍貴、華麗的絲綢是它的外衣,柔軟、細膩的天鵝絨是它的裙擺。

而那十餘盞直徑三米的水晶吊燈,則無疑是它吊掛在脖頸之上的名貴項煉。

這些巨大的吊燈,是從蒙森特郡幾百位貴族家中借來用的。

為了能夠挑選出這十餘盞一模一樣的水晶吊燈,還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完成了這一件繁重的工作。

「塔特尼斯伯爵夫人,很高興您能夠出席這次典禮。」

從伯爵夫人旁邊走過了一位渾身上下都包裹在筆挺的黑色絲綢中,樣子就好像是一隻油光滑亮的大蟑螂的司儀。

看他那快要掉光頭髮的腦門,以及凸起的便便大腹,系密特幾乎肯定,他是一位擔任某些不起眼職務的小貴族。

雖然在市政官署做事,要比為某個豪門家族當總管體面了許多,但是,和那些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總管比起來,這些小官吏獲得陞遷的機會也要小得多。

畢竟,不大會有哪位官員肯出面全力推薦他們,因此,在市政官署的官員中,像這樣鬱鬱不得志的小官吏,便佔了絕大多數。

而跟在系密特身後的那位總管,立刻就走上前去,將兩份請柬遞到了那位司儀的手中。

其中一份請柬是給塔特尼斯伯爵的,當然這僅僅只是一個形式而已。

因為在勃爾日,任何正式的會議和典禮,都絕對不可能缺少了塔特尼斯伯爵。

而另一份請柬,則是邀請系密特的;在國王陛下的那份按功行賞的名單之中,也有他的名字。

這是塔特尼斯伯爵通過葛勒特將軍,極力為他爭取到的一份榮耀,當然,這同樣也是屬於塔特尼斯家族的榮耀。

為了這件事情,還召開過專門的聽政會議。

因為系密特還沒有達到成年的年紀,像他這樣大的少年,按照道理,是不能夠得到勳位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

塔特尼斯伯爵從一疊厚厚的歷史文獻中,終於找到了兩個曾經有過的例子,這使得系密特受到封爵,成為了一件合法的事情。

為了這件事情,郡守和塔特尼斯伯爵還發生了激烈的辯論,甚至為此而召開專門會議,並投票表決。

對於這件事情,系密特有所耳聞,不過,他一直覺得很奇怪,哥哥和郡守一向不是很友好嗎?

哥哥出任守備一職,就是郡守親自提議的,而哥哥也曾經想要讓自己,成為郡守家的總管。

沒有想到,幾年不見,他們倆之間的關係,竟然惡化到如此的地步,簡直已經到了互不相容的境地。

哥哥舉行私人宴會,竟然不邀請郡守。

而郡守也同樣如此。

但是,在公開場合,這兩個人卻顯得十分親近。

看著遠處樓梯之上,和將軍大人以及另外一位軍人親密地站在一起、熱情得互相吹捧、談笑著的郡守和哥哥,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們倆早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塔特尼斯伯爵遠遠地看到系密特和沙拉小姐走進禮堂,立刻滿面笑容地向他們倆迎了過來。

基於禮貌,郡守和另外兩位先生也一起走了過來。

和往常一樣,哥哥親熱地牽著沙拉小姐的手。

系密特很清楚地看到,沙拉小姐輕輕一抽,原本想要將手抽走,但是,卻被哥哥牢牢地抓住。

這細微的小動作,只有系密特一個人注意到。

而其他人所看到的,則是一對歡樂、和睦的夫妻手牽著手,向著禮堂中央走去。

「歡迎您,漂亮迷人的伯爵夫人,您能賞光,使得這場慶典熠熠生輝。」郡守微笑著說道。

沙拉小姐對於這種恭維,顯然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雖然大多數的女人,都喜歡聽到別人的讚美之詞,但是,沙拉小姐連對生活都已經感到厭倦了,更何況是這種動聽卻又空虛的言詞呢?

「謝謝您的恭維。」沙拉小姐微微鞠了個躬,淡淡地回答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因此感到相當勞累,有什麼休息的地方嗎?」

「喔!二樓有十幾個休息廳,我親愛的夫人,您是想要熱鬧一點,和其他夫人們聊天解悶呢?還是想要一個人獨處,享受一下片刻的寧靜?」

塔特尼斯伯爵笑容滿面地問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溫柔。

「如果有安靜一點的地方,就實在是太好了,能帶我去嗎?」沙拉小姐直r接了當地說道。

聽到了妻子這樣要求,塔特尼斯伯爵隨手招了招,立刻有五、六位侍者圍攏上來。

「你,帶我的夫人到小客廳去,如果夫人有什麼需要的話,你要盡可能滿足她,如果實在滿足不了的話,就馬上告知我。」

塔特尼斯伯爵指著其中的一位侍者,說道。

只見那個侍者連聲答應著,然後畢恭畢敬地走到了伯爵夫人的身邊。

系密特正想跟著嫂嫂一起上樓,沒有想到,他的哥哥突然之間叫住了他。

「喔,我親愛的弟弟,我來為你介紹一位先生,他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阻止魔族入侵的英雄。」

說著,塔特尼斯伯爵滿懷熱情地拖著系密特,向著那兩位站得稍微遠了一點的先生走去。

如果是其他的應酬,系密特未必會感興趣。

但是,對於哥哥所說的阻止魔族入侵的英雄,他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那位先生到底是怎樣的一位英雄人物。

看著丈夫將小叔子拉走,沙拉感到無可奈何。

丈夫畢竟很瞭解小叔子的性情,知道用英雄人物,絕對能夠引起小叔子的興趣。

這位伯爵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跟著那個侍者向著二樓走去。

和四位大人物站在一起,系密特清楚地感覺到這裡的氣氛極為緊張。

也許,是因為他身為力武士的關係,系密特那極為敏銳的感知告訴自己,無論是郡守大人還是那位先生,都並不喜歡他。

當然,這種不喜歡的感覺,更多的成分是針對他哥哥——蒙森特的守備大人的。

「葛勒特,這就是你跟我說過的,那位千里迢迢從奧爾麥逃出來,翻越了整個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並且為所有人帶來『福音』的少年?」那位陌生的先生問道,他那黝黑而又方方正正的臉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但是,系密特清楚地感覺到,在他「熱情洋溢」的背後,竟然有著一絲很不協調的冷冰冰的感覺。

而葛勒特將軍卻沒有系密特那種能夠看透人心的本領,他高興地為系密特和那位陌生人作著介紹。

「系密特,這位是克曼狄伯爵,特賴維恩堡壘的軍事總長,想必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吧。

「正是克曼狄伯爵率領著他手下那些英勇的士兵,將魔族拖在費松山區,也正是他第一個證明,魔族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如果沒有克曼狄伯爵的話,丹摩爾北方的領土,恐怕早就已經成為那些魔族四處散佈的後花園了。」

葛勒特將軍說話的語氣,讓系密特感到他很器重這位克曼狄伯爵。

這倒並不難理解,這位克曼狄伯爵確實算得上是一位人物,在系密特所見過的貴族之中,以這位伯爵大人的身材最為魁梧、強壯。

他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充滿力量的感覺。

和他相比,即便是葛勒特將軍,也顯得既衰老又瘦弱。

可以說,他和哥哥正好是兩個極端。

哥哥是那種極力想要證明自己地位高貴、血統純正的貴族;他以他那副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容而自豪。

而哥哥嘴角上的那顆黑色的痔,也讓他自以為很有氣質。

在蒙森特,像他這樣的貴族為數眾多,而郡守大人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只不過,郡守早年曾經在炎熱的南方供職,因此,他並沒有像他哥哥那樣值得稱傲的蒼白皮膚。

雖然,他也曾經和大多數貴族一樣,為了讓皮膚因為曬不到陽光而變得蒼白,索性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生活了幾個月。

但是,早年炎熱天氣所賦予他皮膚的那種古銅色,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消退的。

「克曼狄伯爵,我久聞閣下大名,當初在逃亡路途之中,我就從增援蒙森特的阿得維爵士那裡,聽說過您的名字,能夠親眼見到您,我感到無比興奮。」系密特說道,他的話也半真半假。

明知道對方看不起自己,系密特心中自然有些反感,不過,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因此,他也只有這樣說了。

系密特這才知道,為什麼這幾位先生聚集在這裡,看上去彷彿彼此之間極為熱情,而實際上的氣氛卻是如此的糟糕。

原來,每個人都口是心非,熱情的僅僅只是表面而已。

「喔,能夠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你一定有著與眾不同的驚人本領,聽說,就是你發現了——只要跳進河裡,那些魔族便發現不了任何東西,這個令我們獲得勝利的關鍵情報。

「但是,從奇斯拉特山脈流出來的只有維琴河,現在這個季節,跳入維琴河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你一定有著與眾不同的本領,能夠經受住這可怕的嚴寒。」

克曼狄伯爵顯然並不是極為擅長於掩飾情感的人物,才剛剛互相介紹完,便開始對系密特提出了質疑。

「克曼狄伯爵,您不得不承認,在緊急關頭,人類能夠發揮超常的力量,那位偉大的七世陛下,不就曾經在一夜之間,騎馬奔行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嗎?

「正是這場奇跡,使得他得到了即將被人篡奪的王位,古往今來,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當我在這位陛下的傳記中,看到了關於這一段經歷的描寫時,我也完全不能理解,但是,我卻絲毫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塔特尼斯伯爵替自己的弟弟做了最好的解釋。

對於熟悉歷史的他,想要駁倒克曼狄伯爵,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原本就不太看得起這位克曼狄伯爵。他看不起這個只懂得騎馬和打仗的武夫,更看不起一個只有三代歷史的伯爵家族。

在他看來,克曼狄伯爵只不過是一個撿到了便宜的侍衛隊長,國王肯讓他守衛荒涼的特賴維恩,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

而這一次的勝利,對於這位克曼狄伯爵來說,恐怕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

塔特尼斯伯爵很不願意看到,這個傲慢又目中無人的武夫,會因為這小小的功勞,而得到進一步的晉陞。

如果國王陛下僅僅是賞賜領地給他,這倒還讓人能夠接受,但如果讓這個傢伙獲得爵位方面的晉陞,就實在有些過分了。

但是,考慮到國王陛下一向都是那麼的慷慨、大方,塔特尼斯伯爵也就沒有多少信心了。

不過,他倒是並不在乎,反正,他已經和葛勒特將軍達成了默契,他將放棄蒙森特郡守備的職務,到京城去另謀發展。

事實上,他已經和京城之中,幾位同自己一向關係密切的豪門家族約定好,由他們全力來推薦自己。

塔特尼斯伯爵很清楚,這將是一場豪賭,如果失敗了,那麼他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將只有一個伯爵的空頭銜,甚至連勃爾日原本已經擁有的一切都會全部失去。

但是,萬一成功的話,那麼他將從一個沒沒無聞的地方貴族,成為身份高貴的京城世家貴族中的一分子。

就算沒有得到晉陞,但能夠接近國王陛下的身邊,不但容易得到出人頭地的機會,更可以減少不少風險。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因為在這個*裡面浸淫了多年,自然很清楚無論是身份多麼高貴的官員貴族,還是勢力龐大的豪門世家,都沒有辦法獲得永久的權柄和風光。

只有國王陛下才能夠永遠的光芒四射、耀人眼目。

塔特尼斯伯爵早就打定主意,要到這光輝耀眼的國王陛下跟前去。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沾染上一些光芒,也許有朝一日,他也會憑藉著這些光芒而變得亮起來。

「克曼狄伯爵,我們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不知道會獎賞閣下些什麼,我真是很想事先知道,也許,我應該稱呼閣下為侯爵大人了。」塔特尼斯伯爵微笑著,說道。

「不,我倒並不期待這種過度的賞賜,我並沒有建立起足夠的功勳,侯爵的稱號並不是我所希望的,在給國王陛下的呈文之中,我已經提到這一點了。」克曼狄伯爵嚴肅地說道。

「克曼狄伯爵想為他的弟弟爭取一份功勞,他的弟弟在這一次戰役中確實英勇,我已經推薦他成為新組建的騎士兵團的副團長,現在,就等待著國王陛下給予他嘉獎了。」葛勒特將軍在一邊解釋道。

塔特尼斯伯爵稍稍一愣,不過他立刻猜到,這肯定是郡守替這個武夫出的主意。

事實上,他打的原本就是同樣的算盤。因此,這一次他盡可能地凸顯系密特的功勞,請國王陛下授予系密特爵位。

一旦家族擁有了兩個爵位,只要系密特再努力一些,也許到了三十歲的時候,便能夠得到再次晉陞,擁有兩個伯爵爵位。

只要佈置巧妙,就完全可以通過合併這兩個爵位,而獲得侯爵的晉陞。

當然,想要達到這個目的,獲得系密特的同意,是極為關鍵的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他還得準備一大筆財產,收買那些長老院的有力成員,價錢可不便宜。

塔特尼斯伯爵琢磨著,該怎麼去弄一大筆錢。

「塔特尼斯伯爵,聽說閣下也將自己的功勞歸於您的弟弟,想必,這一次國王陛下將為同時出現兩位未成年的爵位擁有者,而感到無比的自豪,畢竟,這是很難得發生的事情。」那位郡守也同樣笑著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傢伙是為了這件事情,慫恿克曼狄伯爵進行如此的安排。

原來,他是想藉著慷他人之慨,來阻止自己的計畫。

不過,塔特尼斯伯爵確實感到極為驚訝,難道克曼狄伯爵的弟弟,同樣也是一個未成年人?

「克曼狄伯爵,難道您的弟弟也和我家的系密特一樣,還沒有達到足以授爵的年齡嗎?」滿懷疑惑的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特立威他今年十六,不過,他從小便在軍營裡面長大,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克曼狄伯爵板著面孔說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和自信。

正當眾人一邊談笑著、一邊鉤心鬥角的時候,突然間遠處傳來了一陣歡叫聲:「系密特——喔,那肯定是系密特。」

隨著聲音,一位身材矮小、肥胖,已經完全失去了正常比例的老人,一搖一擺地向這裡走來,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對介於中年和老年之間的夫妻。

「比利馬士伯爵,我真是好想您,我一回到勃爾日就去拜訪過您,但是您家的大門,卻總是緊緊地鎖著。」系密特興奮地說道,然後向那位胖老者快步走了過去。

看到系密特自說自話地走開,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確實有些不愉快,但是對面走過來的這三位人物,卻不是自己所能夠惹得起的。

那位肥胖老者,是家族中一支旁支的長輩,而且,他還是系密特的教父。

這位老者在蒙森特郡出了名的人緣好,再加上他臉皮厚、為人達觀、樂天,因此在這裡頗能夠說得上幾句話。

當年,自己還沒有在這裡站穩腳跟的時候,他是自己最強大的援助。

雖然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但是,塔特尼斯伯爵還是不打算得罪這位老人。

更何況,站在這位老者身後的那一對夫妻,正是自己的岳父與岳母。

面對他們夫妻倆,自己更加不敢失了禮數。

系密特對於能夠見到教父,當然感到相當高興。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曾經是他最為崇敬並且愛戴的,那麼一個便是他自己的父親,而另外一個,就是眼前這位矮胖子教父。

小時候,系密特最喜歡坐在他的膝蓋上,聽他講述他年輕時候的冒險故事。

他的故事十分精采,包括他如何在沙漠之中尋找格米波王的寶藏,如何進入死亡森林去獵殺獨角獸,怎樣在狂暴海域遇上風浪;最終船隻沉沒,他漂流到蠻荒島上,又是怎樣和蠻荒人生活在一起,並且最終得救。

教父的冒險故事層出不窮,為系密特打開了一扇充滿了刺激生活的大門。

那時候,系密特就嚮往著有朝一日能夠和教父一樣,在四海闖蕩,尋找著各種奇珍異寶。這幾乎已經成了他兒時唯一的夢想。

當然,系密特現在已經明白,實際上並不存在著格米波王,而且世界上也沒有一座森林叫做死亡森林。

蠻荒島和蠻荒人也許確實存在於這個世上,但是還沒有任何人發現過他們的蹤跡。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矮胖的教父所杜撰出來的事情。

一直以來,他都是在給自己講故事。

比利馬士伯爵這輩子根本就沒有走出過蒙森特郡,他甚至連森林的邊緣和奇斯拉特山脈腳下,都沒有到過。

不過儘管知道這些,系密特仍舊很崇敬這位教父大人。因為他是系密特所見過的人中,最經常保持笑容的一個。

系密特從來不曾看到過他皺眉頭、或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更加沒有看到過他悲傷或者憤怒。

就連他家的僕人也都是個個嘻皮笑臉,吹牛和講故事的本事一個賽過一個。

在教父的莊園裡面,整天都能夠聽得到笑聲。

「喔,系密特,你長得真高啊。」老頭發出了驚訝的感慨。

實際上,系密特長得並不算很高。

在同年齡的少年中,他只能夠算得上是中等個頭而已。但是,和那位老者比起來,系密特確實顯得已經很高了。

系密特笑了笑,他絕對不會當真的,教父說話很少有正經的時候,十句話中有一句是真實的,已經相當不錯了。

「系密特,沙拉傳來的口信,說起過你已經回來了,可惜,我們都在羅拉那裡,沒有辦法趕回勃爾日,你的身體好嗎?玲娣現在怎麼樣了?她嫁的那位博羅伯爵,對她怎麼樣?」

溫波特伯爵夫人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問題。

這些問題,讓系密特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回答才好。

「玲娣姑姑生活得很幸福,博羅伯爵是一個好人。」系密特自然挑最容易的問題先回答。

「喔,那太好了,玲娣應該得到幸福,她還沒有小寶寶嗎?」那位樂天的教父問道。

「是的。」系密特回答道。

「她的丈夫不夠努力啊,至少也應該辛勤耕耘才對,玲娣這麼漂亮,絕對是一片肥沃的土壤。」

胖老頭開始說起混話來,系密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

「比利馬士伯爵,你怎麼能夠當著孩子的面說這種話。」溫波特伯爵夫人埋怨地說道。

「這又有什麼,系密特已經十四歲了,應該懂得這方面的事情了。」那位胖老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系密特,我告訴你,這一次在羅拉那裡,我指揮著那些騎士們,將魔族一次接著一次的進攻都擊退了,其中的故事可精采了,有時間你到我那裡去,我詳詳細細地說給你聽。」

教父顯然又開始製造他的傳奇故事了。

可惜這一次,他的故事已經顯得不新鮮了。

那位溫波特夫人立刻打斷了老者的話頭:「比利馬士伯爵,您的故事恐怕沒有小系密特的經歷更加精采,他和玲娣以及那位博羅伯爵是從奧爾麥逃出來的,而且小系密特千里迢迢、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

「一路上,和他一同前進的軍團遭到了魔族的攻擊,全軍覆沒,但是,小系密特竟然奇跡般地從那些魔族的攻擊之中逃了出來。」

「喔!是嗎?這麼說來,系密特這一次可以說故事給我聽了,有時間到我家來,將你一路之上的經歷,詳詳細細地告訴我。」

矮胖老者一點都不感到沮喪,他仍舊是那副樂天、達觀的模樣。

看到這些人說笑得如此起勁,塔特尼斯伯爵他們也不好意思打攪,他們知趣地退到了一邊。

重新獲得了自由的系密特,自然不會回到那些沉重而又壓抑的人群中間去。

更何況,跟著教父總是能夠感受到快樂。

禮堂之中,每一個見到比利馬士伯爵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向他致意,矮胖老者同樣也一一回答,並不管這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無論是侍者還是達官顯貴,他都一視同仁。

市政大廳的左、右兩側,都開著一大排落地大窗,左面正對著一片碧綠的草坪,右側則是恢宏、壯麗的格勒大教堂。

正當眾人快要走出禮堂到那塊草坪上去的時候,從對面走來六位衣著樸素的年輕人,其中的一位和自己的年齡相差不多,另外幾個人,則已經微微長著一些鬍髭。

那個和他年紀相差不多的年輕人,原本並沒有注意系密特,但是他的眼睛向遠處一掃,突然之間便注意到了系密特的存在。

當一行人互相交錯而過的時候,系密特感到有人用肩膀向他重重地撞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系密特向旁邊錯開一步,輕輕巧巧地便避了開去。

那個少年的身體往前一傾,幾乎因為收不住勢,而摔倒在地。

對於這種意外,那個少年顯然大吃一驚。

他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系密特的背影,雖然他絕對不相信傳聞中,那些有關這個少年的經歷。

在他看來,這個少年不是一個成功的騙子,就是因為運氣特別好的原因,而成功地翻越了奇斯拉特山脈。

而這種幸運,便被人們誇大成為了奇跡。

事實上,原本他甚是期待能夠在晚上的慶祝典禮之中,好好地殺殺這些虛偽而又貪婪的傢伙們的威風。

在他看來,這一次整個北方之所以能夠獲得保存,完全是因為戰士們浴血奮戰的結果,但是卻輕而易舉地被這些文職官員們,大大地分去了一筆功勞。

對於那位創造出制勝戰術的魔法師,他沒有任何的話好說,但是,這些厚顏無恥的文職官員,則實在是太討厭了。

在魔族入侵的時候,他們就像是躲藏在母雞翅膀底下咯咯直叫、顫慄發抖的雛雞。但是等到魔族被驅趕到森林之中以後,他們便跳出來四處遊走。

在向國王陛下發出勝利捷報和戰事呈文的時候,絕對不忘記為自己增添一些子虛烏有的功勞。

而這些文職官員之中,尤其以這位守備更是無恥。

當戰事緊張、艱難的時候,他住在守衛最森嚴、相對來說也最為安全的勃爾日。

這個傢伙自己得到平安,就不管前線將士的死活,甚至連數量充足的武器都不願意提供。

多給部隊一些弩炮,就好像是要了他的老命一般。

軍團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確信,這位塔特尼斯伯爵趁著這次魔族入侵,大大地發了一筆橫財,而且,他竟然還忝不知恥地在戰事結束以後,為自己呈報了極大的功勞。

正因為如此,剛才特立威走進禮堂,遠遠地就看到他哥哥對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刻注意到了眼前的系密特。

原本,他確實有意想要將系密特撞倒。

雖然這種行徑有些近似於街頭無賴,但是特立威自認,對付這些忝不知恥的寄生蟲,唯有使用街頭無賴的方法最為有效。

但是那意外的失手,讓他感到驚詫莫名,這個叫系密特的小子,反應實在是太迅速了。

難道,他真得是憑藉著自己的實力,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的?

特立威甩了甩頭,將這種想法從腦子裡面驅逐出去,他已經將剛才的那一切,歸咎於意外。

也許,那個小孩剛好就在那一刻扭轉身體,只是自己運氣不好,所以才根本沒有使上力道。

對於剛才這一幕,站在樓梯之上、監視著底下眾侍從忙碌佈置著的那四位大人物,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特立威的行動,原本就是克曼狄伯爵授意的。

事實上在來之前,他和他的手下已經擬定好好幾種方法,讓這些搶奪功勞的無恥之徒,當場出醜。

雖然這種作法有些無賴,但是對付這些無恥之徒,也只有使用無賴的招數。

而且,克曼狄伯爵有自信郡守會站在他這一邊。萬一出了事情需要仲裁的話,也會對他們比較有利。

至於塔特尼斯伯爵所打的,則是完全另外一番主意。

事實上,他早就買通了這一次來勃爾日代表國王陛下頒發旨意的欽差大臣。

欽差大人將會在呈文之中詳細描述,這些獲得功勳的武夫,是如何的驕傲蠻橫和目中無人。

歷代國王陛下,最容不得這種以功自持的軍隊將領,克曼狄伯爵這樣幹,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個莽撞而又愚蠢的武夫,被別有用心的傢伙當作了工具來使用,居然還不自知。

對於應該如何應付克曼狄伯爵的挑釁,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打定主意。

他只要裝出一副弱勢、被欺凌的樣子,就可以了。反正,他就要放棄在蒙森特的一切官職,到京城去另謀發展了。

在勃爾日建立起來的威嚴,現在對於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但是這種處於弱勢的姿態,卻給予了他離開的最好理由。

而且,這更會增添國王陛下對於這些武夫們的憤怒,還有對自己的同情。

一次小小的挫折,能夠為自己的飛黃騰達帶來絕大的機會,對於塔特尼斯伯爵來說,這是絕對不容錯過的。

盛大的慶功典禮,在這一片鉤心鬥角之中,終於到來了。

當典禮即將開始的那一段進行曲奏響的時候,原本在花園之中嬉戲、在草坪之上散步、在樓上大客廳裡面閒聊,或者是打牌娛樂著的人們,都紛紛整理好衣冠,精神抖擻地進入禮堂。

一時之間,禮堂之中顯得擁擠不堪、人聲鼎沸。

突然間,兩邊站立著的軍樂隊,奏起了國王進行曲。

一位瘦削枯乾、滿臉皺紋的老頭,在郡守的陪同下,隨著那嘹亮的長號聲,走下了樓梯。

這個老頭雖然其貌不揚,但是頗有氣勢。

而且,他正是塔特尼斯伯爵極力想要模仿的那種京城世家貴族的典範。

這位老者的臉孔蒼白,沒有多少血色,嘴唇很薄,微微有些翹起,十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極為平整,還塗著透明的指甲油。

那個老者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眼看去,就和蒙森特郡那些裁縫們的手藝不一樣,那精細的作工,讓在場大多數貴族們都羨慕不已。

老者的右手手指上,戴著三隻鑲嵌著大塊寶石的戒指。

除了那三塊碩大寶石本身所具有的價值以外,那紋飾、那樣式,在在證明著這是皇家作坊所精心製作的飾品。

這種只有皇室成員,和受到國王陛下特別恩寵的臣子,才能夠佩戴的裝飾,讓以此為榮的貴族們更是仰慕無比。

這些人中,塔特尼斯伯爵便是感覺最強烈的人物之一。

那個老者雖然年老,但是他的腳步卻頗為輕盈,對於連走路都必須按照特定規矩的貴族們來說,老者的步伐無疑是最標準的典範。

踏著優雅的貴族步伐,那位老者走到了眾人面前,在他身側的侍從,手中端著一個巨大的金質盤子。

盤子上面,層層疊疊地堆壘起如同金字塔般精緻、整齊的一卷卷授勳書。

在另外一位侍從的手中,端著一個紅色天鵝絨制的錦團。

錦團之上,密密麻麻地別著幾十枚勳章。

那位國王的欽差優雅地翹起小指,輕輕地拿起一卷授勳文書,慢慢走到那禮堂正前方鑲著金邊、用杉木搭成,並且刷上沉穩、凝重棕色油漆的平台之上。

「各位女士和先生們,我作為國王陛下的特使,到達這個充滿了勝利和喜悅的城市,是來表達國王陛下對於各位英勇行為的敬意。

「正是各位用你們的忠誠和勇敢,將可怕的魔族,驅趕出了這塊美麗的土地……」

那位老者用一口帶著極為濃重的京城味道的口音,宣佈著國王陛下的恩典。

台下站著的人們鴉雀無聲,不過每一個人的反應,倒並不是完全相同。

那些女士們,對於國王陛下的恩典並沒有多少興趣。

她們更加關心的,是等一會兒的舞會,她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作著成為舞會之中眾人矚目的舞會皇后的迷夢。

更何況,這麼多日子以來,大家都提心吊膽地生活在魔族侵襲的恐懼之中,整座城市之中,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娛樂存在。

對於女士們來說,這是她們好不容易獲得解放的日子,她們要盡情地享受歡樂,以及舞會所能夠帶給她們的一切。

至於那些閒散的老人們,他們對於宴會更加的感興趣。

上了年紀,對於地位和名望都已經淡漠很多,甚至可以說,對於生命,他們也比其他人看得更加透徹。

至於年輕人們,則緊緊地盯著那一疊授勳書。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盼望著自己能夠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事實上,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從上司那裡得到了有力的答覆,好像國王的恩典十有八、九會落在他的頭上一般。

聽到這種承諾的人中,有一部分對此抱持著有限的懷疑,但是大多數人,早已經陷入飛黃騰達的迷夢中,不可自拔了。

「在這一次對抗魔族入侵的戰役中,功勞最大的莫過於葛勒特侯爵大人,丹摩爾王朝將永遠不會忘記侯爵大人的功勳。

「他偉大的戰績,將會永遠的留在歷史之中,後世的人們,必將用英雄和英明的統帥,來稱呼侯爵大人。」

那位老者笑盈盈地將紙卷之上綁著的絲帶解開,將文書攤開,拿在手中說道:「因為這偉大的功勳,國王陛下特此授予杜裡埃特.西莫萊.葛勒特侯爵,宮廷首席軍事顧問,以及波爾玫郡珀斯山周圍一百五十頃土地的世代擁有權。

「除此之外,還授予葛勒特侯爵家族一份伯爵爵位的確認文狀。」

說完這些,那位國王的欽差將紙卷一轉,將正面朝著葛勒特將軍說道:「祝賀您,侯爵大人,祝您的家族繁榮昌盛。」

對於國王陛下的賞賜,底下發出了一陣轟然之聲。

就連塔特尼斯伯爵也沒有猜到,國王的賞賜竟然會是這樣的。

事實上,他原本猜測國王會將葛勒特將軍晉陞為公爵。

但是現在看來,國王的賞賜雖然過於慷慨,但是在爵位的授予上,卻顯得相當吝嗇。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位於波爾玫郡內的珀斯山,到底儲藏了多少礦藏。

那裡簡直就是一座金山。

獲得這樣一塊世襲領地的葛勒特家族,毫無疑問,將會成為丹摩爾首屈一指的豪富家族。

而這個家族,竟然僅僅只是一個侯爵家族,這樣的財富和爵位,實在是顯得太不相稱了。

至於那個伯爵爵位,對於子裔單薄的葛勒特侯爵來說,又顯得多餘。

葛勒特侯爵只有兩個兒子,長子將來肯定要繼承他的爵位,而次子早在幾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葛勒特家族的人丁並不興旺。

塔特尼斯伯爵有些猜測不出國王陛下的真實意願了。

他靜靜地看著國王的欽差,親自將一枚勳章別在葛勒特將軍的胸前。

那是一枚代表著軍人所能夠得到的最高榮譽的聖騎士勳章。

在丹摩爾王朝歷史上,擁有同樣聖騎士身份的只有六個人,他們的名字,毫無疑問地會隨著他們的功勳,永遠被載入史冊。

顯然,這絕對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只不過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六位名冠當時的英雄人物,所屬的家族,無一例外地都成了曇花一現的豪門貴族。

這六個家族,最終都是因為沒有繼承人,而徹底斷絕的。

塔特尼斯伯爵猜測,國王陛下是不是正好看上了這一點,才授予葛勒特將軍這枚勳章。

國王陛下授予葛勒特將軍的賞賜,已經令塔特尼斯伯爵感到驚訝,而第二個受到賞賜的人物,則更加讓他感到了不可思議。

在塔特尼斯伯爵看來,這一次應該受到嘉獎的,除了頭份功勞絕對毋庸置疑的葛勒特將軍以外,第二份功勞,無論如何,都應該歸屬於對整體戰局作出巨大貢獻的那三位人物中的一個。

其中的一個,便是自己的弟弟系密特。

而另外一位,毫無疑問,便是那位宮廷魔法師波索魯先生。

雖然塔特尼斯伯爵內心深處很不願意承認,但是那位克曼狄伯爵,也是三個人中的一個。

畢竟,在費松山區阻擋住魔族最初幾輪攻擊的他,確實是在對魔族的抗擊中前半階段戰役的大功臣。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那個排在第二位受到嘉獎的,竟然是從來沒有參與過戰役,只是在魔族入侵的最初階段,曾經向國王陛下進言,絕對不能夠放棄北部領土的法恩納利伯爵。

在此之前,這個名字,塔特尼斯伯爵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他打定主意,絕對要將這位伯爵大人的一切都打探清楚。

因為,塔特尼斯伯爵憑藉著他那敏銳的嗅覺,一下子便聞出,這位伯爵將是國王身邊迅速崛起的新貴。

而和塔特尼斯伯爵打著同樣主意的人,並不在少數,那位郡守顯然也有著相同的認識。

因為那位伯爵大人並不在這裡,因此那位年老的欽差,只是宣佈了國王的恩典,便繼續第頒發國王陛下的下一份賞賜。

當那位欽差大人念到系密特的名字的時候,塔特尼斯伯爵渾身一震。

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喜悅的笑容,特別是當他聽到系密特的封地,正是他出生入死翻越過的那座奇斯拉特山脈中的一段時,塔特尼斯伯爵簡直是興奮極了。

既然給予了封地的賞賜,那麼肯定會有一個爵位;只不過,在系密特還沒有成年以前,並不會正式頒發下來而已。

不過,塔特尼斯伯爵有相當的把握,只要在長老院和一些熟識的官員那裡稍微活動一番,這個爵位的認可,十有八、九能夠早點弄到手。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想到,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就是一位手段極為高超的女人,而且她的交遊廣闊,和皇后陛下更是親密的摯友,因此她的話絕對有份量。

塔特尼斯伯爵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郡守和克曼狄伯爵的目光中,卻露出了淡淡的憤怒。

特別是,當他們看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先後上台領取授勳證書和勳章的時候,他們倆眼中的怒意便更加強烈了。

那位克曼狄伯爵還稍微好些,至少,他和他的弟弟,也都如願以償地獲得了獎賞和封地。

當然,克曼狄伯爵對於自己和弟弟只能夠得到費松山脈中那貧瘠的土地,而塔特尼斯伯爵卻能夠擁有與他原來封地相連的良田,感到頗為氣憤。

但是和郡守相比,他已經好很多了。

在底下站著的人中,最感到失落的,便是這位郡守大人。

在對魔族的戰役中,他沒有絲毫的功勞,因此國王的賞賜中,也沒有他的分額。

更何況,那個最令他痛恨、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塔特尼斯伯爵,不但為他的弟弟爭取到了一個封爵,自己也撈到了一大塊土地。

那可都是蒙森特最肥沃的土地,而那塊屬於他弟弟的奇斯拉特山脈的一部分,也不是荒涼的不毛之地。

不過,這一切並不是最令他感到不滿的地方。

塔特尼斯伯爵因為這次的功勞,肯定將特別得到國王的青睞,而他那狂妄、自大的野心,顯然直接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

郡守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位子,而感到擔心不已了。

事實上,他之所以挑起克曼狄伯爵對塔特尼斯伯爵的怨恨,就是為了給自己的政敵製造麻煩。

現在對於北方各郡來說,那些原本瞧不上眼的軍人們,成了勢力最龐大的一群人。而且,他們越來越受到國王陛下的關注。

更何況,這些軍人們和自己沒有絲毫的利益衝突,因為自己並沒有獲得國王陛下的賞賜,也沒有分薄軍人們的功勞。

而塔特尼斯伯爵則完全不同,他已經成為了軍人們的眼中釘。

正如郡守所預料的那樣,那些軍人們漸漸地開始騷動起來。特別是沒有獲得賞賜、而充滿了失望的那些人,他們的情緒越來越激烈。

即便是那些獲得了賞賜的軍官,也同樣對那為數眾多、受到了賞賜的文職官員心懷不滿。

那是因為軍官們雖然得到爵位方面的晉陞,但是他們獲得的封地,大多數是杳無人煙的山地,而官員們,則大多數得到了和他們世襲領地連在一起的良田。

不滿的情緒,隨著欽差大臣手邊的文書越來越少,而變得越來越難以抑制。

最後一份授勳文書頒發完畢,那些軍人們的怒火終於宣洩了出來。

為首的,正是克曼狄公爵的弟弟。

作為兩個還沒有成年、但是已經從國王陛下手中獲得了封賞的幸運兒之一,他和系密特所得到的恩賜,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他們同樣沒有得到正式的爵位封賞,但是擁有領地,本身便意味著,爵位對於他們倆來說,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他們倆的封地,也一樣是在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之中。

但是,這位特立威少爺自認為他在軍團之中,是憑著勇敢的毅力,和士兵一起出生入死,才得到了這個榮譽。

而一個嬌生慣養的豪門貴族少爺,又怎麼能夠和他相提並論?

「系密特先生,為了報答國王陛下對於我們的賞賜,您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進行一場劍術表演?」

特立威向自己的敵人發出了挑戰,這原本就是他的哥哥和他商量好的。

而提議這樣做的人,則是那位郡守大人。

因為,在國王頒發授勳文書之後,舉行一場劍術表演,原本是丹摩爾王朝早年的一種風俗。

只不過,這種風俗的歷史,離現在已經極為久遠了,久遠到沒有人提起,眾人早已經遺忘了的程度。

「特立威先生,我想,你可以另外找一位對手,進行一場精采的劍術表演。」

出乎眾人預料之外的,是第一個出面阻止的,竟然不是塔特尼斯伯爵,而是葛勒特將軍。

「將軍大人,在這特殊的時刻,我想,我們不如用古老的傳統來慶祝我們的勝利,以及感謝國王陛下的慷慨。」郡守連忙站出來,阻止葛勒特將軍的勸架。

「是啊,將軍大人,特立威和系密特少爺,正好是相差不多的對手,當然,考慮到系密特少爺的年齡比特立威小兩歲,特立威會注意分寸的,我們肯定能夠看到一場『精采』的表演。」

對於克曼狄伯爵的話,葛勒特將軍頗不以為然,不過,看到蒙森特郡的郡守也站出來說話,這位將軍大人稍一尋思,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文章。

「葛勒特侯爵大人,就讓他們表演一番好了,我也很想看看,這兩位傳聞中的小英雄的風姿。」那位年老的欽差則興致勃勃地說道。

老於世故的他當然知道,對於那些不滿的軍人來說,讓他們找到一個宣洩的機會,至少要比讓他們將矛頭指向自己來得好。

這位欽差並沒有忘記,那位塔特尼斯伯爵曾經賄賂自己,請自己在國王陛下面前美言幾句,看樣子,他想要離開這個愚昧、落後的地方,到京城去另謀發展。

受到恃功傲物的軍人們的欺壓,實在是極好的借口。

更何況,這位欽差大臣本人,也同樣希望那些軍人們稍微囂張一點;在內閣中,他所屬的那一派系,是絕對不贊成讓這些軍人獲得太多賞賜的。

這會使得軍人們驕縱狂傲,不受控制。

塔特尼斯伯爵原本想要出面阻止這場決鬥,但是,當他聽到欽差大臣如此一說,他連忙退了回來,他甚至一把抓住了想要上前阻止的妻子。

沙拉小姐朝著他怒目而視。

難道,和丈夫生活了這麼多年,她還不明白丈夫的為人嗎?

正當她要甩脫丈夫控制的時候,原本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系密特,突然緩緩地走了出來。

並不理睬沙拉小姐叫他回來的聲音,也不管教父以及溫波特伯爵夫婦的勸告,系密特仍舊站在了眾人面前。

他很清楚,選擇躲避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的記憶中,有很多痛苦的回憶。

那些聖堂武士無疑地將躲避紛爭,當成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最終的結果,便是那沒有自由的生活。

對於這樣的生活,系密特並沒有什麼興趣,他決定走一條不同的人生道路。

「克曼狄,我很遺憾你做出這樣的選擇,這對於你並不有利,你讓你的弟弟選擇了一個危險的對手。」

看到系密特神情自若地站在特立威面前的時候,葛勒特將軍頭也不回,對身後站著的克曼狄伯爵說道。

對於將軍大人所說的這番話,克曼狄伯爵感到不以為然,他始終認為,將軍實在是太偏向於那位塔特尼斯伯爵了。

決鬥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勝負幾乎在剎那之間,便決定下來了。

原本,克曼狄伯爵滿心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任意地玩弄那個討厭伯爵的討厭弟弟,但是他看到的卻是自己弟弟的慘敗。

事實上,他甚至連弟弟是怎樣失敗的,都根本沒有看見。

因為,那個少年的劍法實在是太快了,快得超出他的眼睛所能夠捕捉的速度,甚至超出了他的大腦所能夠想像的程度。

僅僅是一擊而已。

他只能夠看到,那個少年高高地舉起自己手中的細刺劍。

這個動作,原本引來了大多數軍人們的蔑視,因為沒有哪個劍手,會使用這樣的出手招數。

但是,當特立威用眾人以為已經相當快速的動作,刺出力道強勁的一劍的時候,每個人只能夠看到那個奇怪的少年,如同揮舞皮鞭一般,將手中的細刺劍猛地抽落下來。

沒有人能夠看清楚,雙劍是如何互相碰擊的。

當所有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只有一堆鋼鐵碎片。

特立威的手仍舊緊緊地握著劍柄,鮮血順著劍柄流淌了一地。

而系密特則同樣手持著劍柄站立在那裡,只不過他手中的斷劍,要比他的對手手中所持的長得多。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欽差大臣才輕輕地拍著巴掌,說道:「精采,真是十分精采,我必然會將這無比精采的一幕,報告給國王陛下知曉。」

欽差大臣的嘴角,微微地掛著一絲笑意。

那是一種得意的微笑。

因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足以打擊那些軍人們的證據。

也許,已經回到京城之中的波索魯大魔法師,不會和這些志高氣昂的軍人計較,但是這個少年的哥哥,顯然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人物。

而且,在他手中掌握著一件相當有力的工具。

欽差大臣再一次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看著底下那滿臉尷尬和難以置信的軍人們,他嘴邊的笑意更濃了。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5:02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三章 僱傭



塔特尼斯伯爵府邸,僕人們正在忙碌著。

他們將一個又一個大箱子,搬上了長長一溜平板馬車,那架式,就像是當初看到的那些急於逃亡的貴族們一樣。

府邸裡面,凡是值錢的東西,大多數都已經被搬運一空了。

原本伯爵打算將那些精細的傢俱都一起運走的,但是,當系密特告訴了他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後,他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與其為了這些並不算太值錢的東西,而使得車隊顯得龐大,又容易引起心懷叵測的人的襲擊,還不如放棄一些次要的財產,而極力保住比較珍貴的那一部分。

不過,作為一個頭腦精明的人,伯爵並沒有因此而遭到多少損失。

他將那些沒有辦法運走的傢俱,賣給了那些極力想要巴結他、並對貴族的一切垂涎已久的商人們。

那些包裹著明亮的油漆、鑲嵌著精緻琺琅花紋的傢俱,就這樣變成了一堆堆黃澄澄的金幣,落進了塔特尼斯伯爵緊鎖著的財寶箱裡面。

作為一個小心謹慎的人,塔特尼斯伯爵更在臨走之前,請司法官署派遣專職的測繪人員,將家族的世襲領地,詳詳細細地製成了一份地圖。

而地圖之上,更蓋上了蒙森特郡司法官署的印章。

雖然他打算到京城裡面去另謀發展,但是,家族領地是保證他身份和地位的關鍵。

這是家族的根基,絕對不允許有一點動搖。

更何況,塔特尼斯伯爵也很擔心,一旦他不在蒙森特,會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暗中動手腳,瓜分和蠶食那原本屬於他的領地。

事實上,這種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

當那些測繪人員進行測量工作的時候,他們已經發現,標誌著所屬領地的界碑,有被人移動過的跡象。

當然,那些過於心急的人們,不得不為此而付出代價。

塔特尼斯伯爵依靠他仍舊留存的最後一絲威望,從那個過於心急的貴族那裡,撈到了一大筆賠款。

這件事情,在蒙森特確實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不過,這一手確實高明。

經過了這場風波,再也沒有哪個家族,會將主意打到塔特尼斯伯爵的領地上來。

那測繪精細的領地圖紙,阻止了所有人的貪念。

而那巨額的賠款,更是讓那些原本心存僥倖的人,不願意為了這一點點的土地,而得罪精明的塔特尼斯伯爵。

這實在是得不償失。

自從那場慶功典禮之後,伯爵大人就擺出了一副受到委屈、遭到各方排擠的樣子。

當他宣佈要舉家遷移到京城的時候,在勃爾日乃至整個蒙森特,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大多數人怎麼也無法理解,塔特尼斯家族在蒙森特根深蒂固,而且勢力雄厚,為什麼伯爵大人會捨棄這塊根本之地,而到那陌生的毫無根基的京城去。

對於大多數家族來說,離開了根基之地,無異於讓大樹離開原本生長的土地,那將會帶來死亡。

正因為如此,勃爾日的人們,好像在突然之間,重新認識了塔特尼斯伯爵。

原來,他並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種謹慎小心的人物。畢竟,他有一個喜歡冒險的父親,還有一個同樣渴望冒險的弟弟。

勃爾日的大多數人都已經確信,塔特尼斯伯爵的血管裡面,同樣流淌著冒險和衝動的血統。

只不過,這種血統顯露的症狀,和他的父親以及弟弟有所不同而已。

在那座已經被搬空、只留下空蕩蕩書架的書房之中,塔特尼斯伯爵靜靜地站在窗前。

總算空閒下來的他,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棟祖傳的家宅,就快不屬於自己了。

它的下一任主人,很快便會喜滋滋地搬進這裡。

塔特尼斯伯爵畢竟不是一個只會盤算的機器,他同樣也會感到感慨和惆悵,畢竟在這個宅邸的每一個角落,都曾經留下他深深的回憶。

他也曾經有過燦爛的童年,也曾經是一個受到父母寵愛的孩童,也曾經在這個宅邸迎娶他最心愛的妻子,也曾經在這裡獲得過寧靜和安詳。

事實上,他對於這個宅邸的留戀,遠遠在系密特之上。

畢竟,對於小系密特來說,這座宅邸並不是唯一的樂園。

對他來說,無論是在那個荒涼、到處是樹木和野獸的奧爾麥森林中的姑姑身邊;還是在那個充滿了吹牛者、無能漢、主僕之間毫無規矩可言的莊園中他的教父身邊,顯然都比在這座宅邸之中快樂得多。

「伯爵大人,我可以進來嗎?」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塔特尼斯伯爵的思路,從那聲音,伯爵聽得出來是總管站在門外。

對於他是為了什麼來找自己,塔特尼斯伯爵自然相當清楚。

「進來吧,蘇勒,我正在等你呢。我想,你也應該要來找我了。」伯爵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在快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他的心情竟然出奇得平靜。

總管走進書房之後,又反手將門關上。

「蘇勒,我現在在蒙森特已經沒有多少威望了,沒有人會賣一個即將離去的人物面子。」伯爵再一次地歎了口氣。

他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這位為自己服務多年、到頭來卻什麼東西都沒有撈到的總管,說道:「我為你寫的推薦信,就在書桌的左邊第一隔抽屜裡面,這封信,是寫給葛勒特將軍的那位副官的,對於他,我還有一些威望。

「那位副官將會為你安排一個不錯的差事,波爾玫的鐵礦和煉鐵工匠們,需要有一位精通經營和管理的經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擔任這個職位,無論是郡守大人還是克曼狄伯爵,都沒有辦法找你的碴。」

說完了這些,伯爵再一次轉過身,望著窗外。

總管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仍舊走到書桌前面。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伯爵一眼,看到他臉上並沒有顯露出絲毫慍怒的意思,便打開了伯爵剛才告訴自己的那隔抽屜。

抽屜裡面,果然平躺著一封介紹信。

總管雖然很想立刻打開來看一看,不過伯爵就在眼前,他不敢造次。

對於伯爵大人的性格,實在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雖然對於在鐵礦擔任一個小小的經理,這位總管先生並不是相當願意,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從塔特尼斯伯爵這裡獲得的推薦,頂多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這段日子以來,總管心中充滿了苦澀。

他原本還寄望藉著伯爵的推薦而能夠飛黃騰達,並且最終擁有爵位,但是現在,一切都成為了過眼雲煙。

管理波爾玫的礦山和煉鐵廠,雖然是一個油水很足的好差事,但是想要獲得晉陞,恐怕終生無望。

總管並不是沒有想過,要跟著塔特尼斯伯爵一起到京城去。

也許在京城,伯爵大人能夠開創出一塊新的天地,但是,他卻並不敢將賭注押在這上面。

這場豪賭一旦輸了,伯爵大人還能夠回到蒙森特。

雖然他的權勢將會大大地不如以前,但是塔特尼斯家族,仍舊是蒙森特數一、數二的豪門家族;而自己則將一無所獲,不但連比較體面的差事也混不到一個,甚至有可能不得不終生為伯爵大人工作。

而這是總管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將那封推薦信拿在手中,總管向伯爵表示了感謝之後,便急匆匆地想要走出書房。

當總管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伯爵的聲音:「蘇勒,你願意為我做最後一件事情嗎?」

總管只得轉過身來回答道:「伯爵大人,聽候您的吩咐。」

「這一次到京城去的路途中,我很擔心會遭到匪徒們的攔截,你知道最近外面不大太平,因此,我想找些僱傭兵來保護我的財產。

「雖然,對付那些令人害怕的魔族,僱傭兵並沒有多少用處,但是對於普通劫匪,他們還是有些用處的。」伯爵吩咐道。

他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你帶著系密特少爺一起去,也許,他能夠讓那些僱傭兵們別妄生貪念。

「這個年頭,你很難分辨,哪些人是規規矩矩的傭兵,哪些是暗中也進行搶劫的匪徒,讓他們見識一下系密特的身手,我想,敢於輕舉妄動的人,就會少很多了。」

「遵從您的吩咐。」總管畢恭畢敬地說道。

雖然就要離開伯爵身邊了,但他仍舊不敢稍有失禮,因為他很清楚,伯爵是一位斤斤計較的人。

從書房裡面出來,總管往後花園走去,去尋找那位系密特少爺。

這位少爺早已經成為了勃爾日城裡面的風雲人物,幾乎每一個家族之中,都有人在傳說著,系密特少爺在慶功典禮那天的表現。

在典禮之後的劍術表演之中,他輕而易舉地擊敗了那位特立威少爺。

那閃電般的一擊,震驚了在場所有的貴族。

總管本人並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不過,從其他人的傳聞之中,他卻多少瞭解到了一些情況。

不過那些傳聞中,有的已經被傳揚得神乎其神,另一些則帶有太多的猜測。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

現在沒有一個人再心存懷疑——懷疑這位系密特少爺,是否曾經穿越過整座奇斯拉特山脈。

因為,他的身手已經表明了一切。

可以說,甚至是連騎士們,都沒有把握能夠抵擋得住那迅疾的一劍。

如果這一劍是刺向要害的話,任何一個沒有穿著全身鎧甲的騎士,毫無疑問的,將會在瞬息之間被刺死。

不過,令總管感到奇怪的並不只有這些。

也許別人沒有發現,但是他絕對能夠肯定,自己的表姐——伯爵夫人,對於系密特少爺的勝利毫不懷疑,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顯然表姐已經知道了內幕。

總管一邊想著事情,一邊來到了後花園之中。

原本盛開著滿園鮮花的後花園,現在已經零零落落。

那些美麗的玫瑰,早已經被伯爵大人當作禮物,送給了那些還和他保持著聯繫的家族。

不過,塔特尼斯家族擁有這裡所有品種玫瑰花的花籽,只要經過幾個春秋,肯定會有另外一個美麗的後花園出現。

不過,它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蒙森特。

還沒有走到後花園,總管已經聽到表姐爽朗的笑聲。

自從表姐嫁給塔特尼斯伯爵,成為伯爵夫人以來,已經很難得聽到這樣的笑聲了,總管絕對可以肯定,那位比利馬士伯爵肯定也在花園裡面。

因為系密特少爺雖然能夠令表姐高興,但是,他還沒有本事驅散表姐心頭的陰影,只有那位矮胖老人,才能夠用他那肆無忌憚的笑話,來將表姐逗樂。

總管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因為他很清楚,這位矮胖老人的故事有多麼吸引人。

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在吹牛,但是,卻仍舊難以擺脫想要聽他說故事的誘惑。

表姐的笑聲,證明一個故事才剛剛告一段落,現在絕對是將系密特少爺,從他的那位教父大人身邊拉走的最好時機。

看到總管過來,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後花園裡面坐著不少人,除了伯爵夫人和系密特,以及那位愛吹牛的矮胖老者之外,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些關係親密的老朋友,全都聚集在這裡。

「伯爵夫人,伯爵大人讓我去請一些僱傭兵來,以便在一路上保護您的安全,不過伯爵大人擔心,那些僱傭兵會在利益的驅使下,轉化成為劫匪,因此想要請系密特少爺幫忙。」總管說道。

對於總管所說的一切,沙拉小姐頗不以為然,但是那個矮胖老者,卻相當起勁地在一旁幫襯著。

自從慶功典禮那天,系密特在大庭廣眾之下擊敗那個叫特立威的少年之後,他經常在別人面前吹噓,自己的「兒子」系密特,有多麼的威武和神勇。

當然,他的吹噓之中,絕對沒有忘記將系密特的身手,說成是他親手教導的成果。

對於那個老者的性情,這裡所有的人都相當瞭解。

他的興趣一上來,就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沙拉小姐只得讓系密特跟著總管一起出去。

馬車早已經等候在宅邸門前,一個衣著光鮮的車伕就坐在馬車上面,這是伯爵大人對於願意跟隨著他一起去京城的僕人們的恩典。

那輛馬車是府邸裡面最漂亮、裝飾最豪華的一輛馬車,原本只有伯爵大人和夫人可以乘坐。

不過,自從系密特替他掙來了榮光之後,系密特便成了最經常使用這輛馬車的人。

漆成白色的馬車上面,到處掛滿了金漆的紋飾,馬車的側面車門之上,繪製著塔特尼斯家族的族徽。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一直對族徽之上那個看上去笨笨的牛頭,感到頗為不滿。

按照他的想法,牛幾乎是除了豬之外,最不上品的一種牲畜,他寧願選擇郡守家那個鵝頭徽章,也好過這個粗大的牛腦袋。

而那位欽差大人的鹿角徽章,則讓塔特尼斯伯爵整整羨慕了兩天。

在此之前,他所最看重的家族紋章,是葛勒特侯爵家的那三隻金絲雀。

雖然葛勒特侯爵的馬車,遠遠沒有他自己的馬車豪華漂亮,但是塔特尼斯伯爵,仍舊對那輛點綴著三隻金色金絲雀紋章的馬車,感到更大的興趣。

因為,和那三隻金絲雀比起來,他自己馬車上面所有金碧輝煌的點綴和裝飾,都顯得黯然失色。

相形之下,那精美的琺琅貼花,那些金漆的月桂樹紋飾,那用鍍金的青銅絞成的玫瑰花扶手和欄杆,全都顯得如此單調和平凡。

系密特倒並不在意這些,不過他也不喜歡這輛馬車,他寧願自己駕一輛單人的輕便馬車。

當年他的父親,就是駕著這樣一輛馬車周遊天下,到各地冒險。

系密特上了馬車,那個總管並不敢跟著一起上去,而是坐到了車伕的身邊。

塔特尼斯伯爵向來不喜歡有人不經過他的同意,便坐進車廂之中,即便是原來的系密特少爺也同樣如此,更別說他這個作總管的了。

馬車緩緩地駛動起來,因為門前的路面上到處放置著巨大的箱子,想要從這裡通過,倒是有些困難。

馬車好不容易從這條路上擠了出去,駛上了寬闊而又平整的大道。

僱傭傭兵的地方,是在遠離貴族區的靠近城門口的平民區那裡。

不過,那裡除了有成片的供平民居住的兩、三層樓的房子以外,還有勃爾日城最繁華的幾條商業街。

平時,貴族們也經常光顧這些地方。

那位總管便時常到這裡來,為伯爵大人挑選貨品,因此他很清楚,應該到哪裡去尋找伯爵大人所需要的傭兵。

勃爾日城共有五座城門,其中兩座城門擁有水、陸兩條通道,那是勃爾日最繁華的所在。

特別是通往維琴河和勃爾日河交會處——那片湖蕩沼澤的那道城門,更是最繁華的地方,碼頭和商戶盡皆聚集於此。

系密特參與攻擊魔族的行動那天,他曾經到過這裡,但是在當時,他根本就沒有心情欣賞兩岸的風景。

今天便完全不一樣了,閒來無事,系密特從馬車之中探出腦袋,看著大道旁那一排排的商舖。

和勃爾日河垂直,有一條可以通行三駕馬車、算不上特別開闊的道路,道路兩邊全是三層樓的樓房,不遠處便可以看到高聳的城牆。

而靠近城牆的那排房子,幾乎就建築在城牆的牆根旁邊。

系密特絕對相信,從城牆上摔落下來的士兵,肯定不會掉落到地上,他們必然會砸在某一塊屋頂上面。

這些樓房的式樣,幾乎完全一模一樣。

底樓靠著道路的那面的牆壁被打通,成為了一間間的店舖。

這些店舖之中出售的貨品琳琅滿目,從花布、衣服到金屬器皿都有,其中大部分是通過維琴河以及維琴河的那些眾多支流,從北方各地運送到這裡來的。

不過,這裡也有一些珍貴的貨品,比如那些名貴的讓貴婦人們不惜一擲千金的香料,那些用來一層層包裹身體的華麗絲綢,以及那些潔白如白玉、上面還描繪著美麗紋飾的精美瓷器。

這些貨品,都是通過位於森林之中的那條大道,從丹摩爾其他地方千里迢迢運來的。

它們中的大部分,甚至不是丹摩爾自己的出產,它們來自於更加遙遠的國度,通過丹摩爾那些沿海的大港口,聚集到繁榮、發達的丹摩爾來。

商人們帶來了貨物的同時,也給這裡帶來了繁榮。

和所有繁榮、熱鬧的商業街一樣,這裡也佈滿了旅店和酒吧。

那些裝潢美觀的旅店,顯然是商人們聚居的所在,有了金錢,自然就想要保養好自己的身體。

而那些破破爛爛的旅店、酒吧,則是沒有多少錢的僱員們喜歡待的地方。通常這種地方格外熱鬧,即使隔很遠都能夠聽到裡面傳出來的喧鬧聲。

總管在一座外表看上去稍微整齊一些的酒吧門前,停下了馬車。

不等總管為自己開門,系密特便跳下了馬車。

走到酒吧門前,最醒目的莫過於那早已經被燻黑了的、用粗重的橡木釘成的門板。

那門板的四周用鐵片包裹起來,不過,和其他酒吧有所不同的,是門板正中央還鑲嵌著一把鑄鐵長劍。

長劍的劍柄和劍身,都用很粗的鐵環緊緊地箍在門板之上。

鑄鐵長劍並沒有開鋒,劍身的大部分深深地嵌入到橡木門板之中,只有很小一部分露出在外面。

這塊門板同時也被當作招牌使用,在鑄鐵長劍旁邊還釘著一塊銅牌,上面刻著「刀劍和幸運」這幾個字。

在木門的另一頭,有一個青銅鑄造的厚重把手。總管伸手擰動把手,然後推門進入。

當門被打開的同時,門邊傳來了一串悅耳的鈴聲,跟在總管的身後走進酒吧,系密特立刻感到有一股異樣的味道撲鼻而來。

那是各種臭味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就像當初在逃亡的路上,那輛僕人們乘坐的馬車裡面就有這樣的氣味。

系密特用手輕輕地掩住自己的鼻子。

雖然他知道這樣作,顯得比較失禮,但是這股撲鼻而來的難聞氣味,實在是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在酒吧之中,光線顯得極為黯淡。

這座酒吧顯然被隔成了好幾層,聽樓上傳來的聲音,至少不止他看到的這兩層。

但是光線只有那麼一點,除了從旁邊的那些雕花隔板之中透進來的那一點點光線以外,就只有從掛在旁邊的那幾盞油燈之中,所散發出來的那豆大的燈光。

除了幽暗之外,給系密特的另一個印象便是擁擠。

這裡所有的地方都坐滿了人,甚至連欄杆上面都坐著喝酒的顧客。

為了減少佔用的空間,連桌子都只是小小的一塊,僅僅能夠放得下八個緊挨在一起的酒罐。

至於正前方的櫃檯,則是最擁擠的一個地方。

很多人站在那裡,或者用雙臂支撐著身體,或者斜靠在櫃檯之上,在他們的手中,都毫無例外的拿著一個用錫鑄而成的酒罐。

在櫃檯的一頭,放著一個很大的用橡木做成的酒桶,另一頭,則舒舒服服地坐著一個年輕人。

從他手中抱著一把七絃琴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位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當年四處闖蕩、到處冒險的時候,是否也像這樣坐在櫃檯上。

那個吟遊詩人手中彈著琴,一邊吟唱著時下最流行的「維琴河畔的戰士即將出征」。

「這裡有僱傭兵嗎?願不願意作一筆大生意,我家主人要前往京城,想要找一群保鏢,誰有興趣?」

總管高聲喊道,他盡量提高嗓門,想要將那些嘈雜的喧鬧聲壓下去。

「過來。」底下傳來了一陣粗重的大喝聲:「到這裡來談談。」

旁邊立刻有人加了一句:「如果你過得來的話。」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閣下如果願意接受這份工作的話,我們可以另外找一個地方好好聊聊,我家主人極為慷慨,他的酬勞一定會使閣下心動的。」總管並沒有意思擠進那堆擁擠的人群。

「不想下來的話,那麼就算了,我對於看不起我們的人不感興趣。」那個粗重的聲音再一次說道。

「是啊,那些老爺總是將我們當作隨意使喚的奴僕,當他們的保鏢,最沒有意思了,就算酬勞比較高,也沒興趣。」另外一個人在底下說道。

總管看了那些人一眼,他可沒有興趣和這些人胡鬧,能夠雇到僱傭兵的地方,並不只有這一家,他還可以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想到這裡,總管正要轉身走出酒吧,突然從樓上走下來一個身材碩長的高個子中年人。

只見這個中年人有一頭雜亂的黃褐色頭髮,下巴上面鬍髭雜亂,身上穿著一條佈滿皺褶的皮衣,那件皮衣倒是頗為名貴。

他的下半身穿著一條寬鬆的馬褲,褲管之上用綁腿緊緊地紮在一起。

他腳下蹬著一雙皮鞋,和那件皮衣一樣,這雙皮鞋同樣頗為名貴,只可惜主人並不愛護,因此顯得破舊而骯髒。

「是你說,你家主人需要一群保鏢?」那個高個子看了一眼旁邊跟著的系密特,向總管問道。

「是的,閣下有興趣嗎?」總管問道。

「是哪個家族?」那個高個子問道。

「塔特尼斯伯爵想要將家族遷移到京城去,需要一些擔當護衛工作的保鏢。」總管回答道。

那個高個子顯然正在腦子裡面搜索著有關塔特尼斯伯爵的資料,一時之間並沒有告訴總管,他是不是打算接下這個工作。

總管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但是系密特卻注意到,當那個高個子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旁邊的人們突然間不再作聲了。

而剛才那個站在櫃檯旁邊發話的粗魯漢子,調轉過身體,並不看向這一邊。

另外一個始終在旁邊幫腔的小個子,則一臉冷漠地看著總管和自己。

「這位先生,我和我的手下們,很希望能夠為您的主人效勞。」那個高個子微笑著說道。

看到這個人連報酬多少都不詢問,系密特更加能夠肯定此人並不可靠了。

「你有多少手下?」總管問道。

「大概二、三十個,我的手下個個都以一擋百。」那個高個子笑盈盈地說道。

對於這種自我吹噓,總管並不放在心上,反正每一個僱傭兵介紹自己的時候,大多數都會宣稱自己武功精湛、實力超群,而他們中真正能夠露兩手的,並沒有多少。

「蘇勒,二、三十人好像太少了,我看,我們下去跟剛才那位先生好好談談,也許他們同樣也願意被我們僱傭。」系密特在旁邊插嘴道。

雖然總管並不明白這位小少爺的意思,但是,他卻並不想違拗這位與眾不同的小少爺。

也許有朝一日,他還指望這位小少爺提攜自己飛黃騰達呢。

畢竟,一個還沒有達到法定成年年齡的人,就因為軍功而得到國王陛下的賞賜,並且進而得到封地及一個已經預定好了的爵位,這實在是前途遠大。

更何況,這位小少爺,也不像伯爵大人那樣為人冷漠,他和自己的表姐相當親密。

也許,依靠這個關係,自己將來能夠指望這位小少爺,推薦自己擔任一個比較體面的職位。

總管已經盤算起來,怎樣利用在波爾玫擔任經理的機會,多累積一些財富,等到將來有了機會之後,再鑽營一個較體面的職位。

然後,再花一點錢上下打點,也許在自己滿六十歲、從公職上退休以前,能夠得到一個爵位。

既然這樣打算,就絕對不能夠違拗眼前這位小少爺。

正當總管打算走下台階,擠進那人群之中的時候,那個高個子突然朝櫃檯前站著的那個僱傭兵喝道:「笛魯埃,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接下這筆買賣?」

那個高個子的語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感覺,顯然,這並不是他真實的意思。

「我沒有興趣接什麼塔特尼斯伯爵的工作,這筆酬勞,你一個人獨吞好了。」那個大漢無精打采地說道,顯然,他並不打算和高個子發生衝突。

「先生,您看,他們不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如果閣下感到人數仍舊太少的話,我可以再為您召集幾批人馬來。

「您先在這裡稍微等候一會兒,我馬上叫人將他們召喚到這個地方,您也可以上樓看看,我的手下就在樓上。」說著,高個子仰著脖子,向樓上喊了幾聲。

立刻有一個身材瘦削、簡直稱得上骨瘦如柴的黃皮膚少年,從樓上跑了下來。

「你去將『獨眼巨人』和『流星』找來,告訴他們,有一筆大生意要和他們一起合作。」

等到那個黃瘦少年飛也似地跑出酒吧之後,那個高個子滿臉堆著笑,說道:「先生,這下子您應該滿意了吧,那兩個傭兵隊伍,雖然沒有像我們這樣人數眾多,但是加在一起也有十來個人,應該足夠應付一路上的任何危險了。即便有魔族出現,我們也可以保護塔特尼斯伯爵的安全。」

總管並不敢擅自作主張,他側臉看著系密特。

對於總管的這番舉動,不但那個高個子感到極為奇怪,甚至連旁邊的人,也有些疑惑不解。

事實上,系密特出現在這種地方,原本就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為了掩蓋系密特的身份,不讓人們注意到系密特是一個聖堂武士,沙拉小姐刻意將系密特打扮成一個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公子。

按照系密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那種跟在奶媽衣裙旁邊的娘娘腔少爺。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任由別人將他打扮成這樣。

不過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什麼事情需要堅持,而哪些東西沒有必要過於認真。

更何況,系密特對於沙拉小姐的用心良苦,瞭解得相當清楚。

最終,他選擇了順從。

因此,系密特身上被穿上了華麗的絲綢衣服,袖管和領子縫滿了精美花邊,頭髮被整整齊齊地梳理起來,並且用充滿玫瑰香味的發油厚厚地塗抹著,顯得油光光亮晶晶。

而臉上,更是抹著雪白的、香氣撲鼻的面霜。

對於系密特這種的貴族小少爺,周圍的人都看多了。

在勃爾日城裡,那些走來走去的馬車裡面,總能夠看到一、兩個這樣的小孩。

但是,這些小孩從來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已經很令眾人感到奇怪了,更何況,那個管家顯然相當聽從這個小孩的吩咐。

撒嬌或沒有道理地任意發火,好像才是這些小孩子經常做的事情,但是像現在這樣一本正經地發號施令,卻很少見。

正當眾人猜測著那個管家為什麼會對小少爺唯命是從的時候,門鈴再次響了起來。

隨著鈴聲響起,從門口一連串走進了十幾個人來。

一時之間,酒吧裡面更顯得擁擠不堪。

系密特連忙退下台階,雖然底下同樣擁擠,但是至少比所有人都站在那狹小、擁擠的門邊台階上,要好得很多。

「喂,莫索托,你說的大買賣在哪裡啊?」一個人剛剛走進酒吧,便大聲地嚷嚷了起來。

「布魯諾,請你注意一下言詞,你眼前的這位先生就是我們的僱主,他是代表塔特尼斯伯爵來僱傭我們這些人,保護伯爵全家安全到達京城的。」那個高個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完這些,他側轉面孔,朝著總管笑道:「先生,是不是這樣?我沒有說錯吧。」

那些剛剛進門的傭兵們,轉過臉來看著總管。

總管雖然很不習慣和這些粗人站在一起說話,但是為了完成伯爵大人的最後一件工作,他強忍著那撲鼻的酒氣和口臭味道,盡可能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一場好買賣。」旁邊另外一個人高聲笑道。

「不要太放肆了,要不然,我們的客人可能要對我們的粗魯感到不滿了。」那個高個子溫和地說道。

「先生您看,這些人是不是已經足夠了?」高個子問道。

「這要問過我的主人才能夠知道。」總管並不敢隨意地做出決定。

「那麼您家的小少爺,是否能夠確認一下這件事情?」高個子顯然打算從系密特身上下手,也許他以為系密特年少無知,比較容易說話。

那些剛剛進門的人,這才注意到酒吧裡面,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殊客人。

「噫?我怎麼覺得這位小少爺有些眼熟?」其中一個人輕聲地自言自語道。

系密特轉頭望去,看到一個中等個頭、禿腦門的中年漢子站在那裡,只見他緊皺著眉頭,正在苦苦地思索著。

對於這個中年人,系密特也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他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個中年人。

兩個人面對面,站在那裡搜索著各自的記憶。

突然之間,那個禿頂漢子用手指著系密特,他的臉上充滿了驚惶失措的表情。

「卡農,怎麼了?」高個子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實在是很難想像,有什麼事情值得這個傢伙如此驚訝。

但是這聲詢問,並沒有為他帶來正確的答案,那個滿臉驚惶失措的人,頭也不回地打開酒吧的大門,匆忙逃了出去。

當那個禿頂漢子露出了害怕、恐懼神情的一剎那,系密特也終於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當初他剛剛從奇斯拉特山脈出來的時候,曾經在一個小鎮上遇見過一幫匪徒,那個禿頂便是這群匪徒中的一個。

那驚恐萬狀的神情,就和當初他看到自己消滅了所有魔族士兵的時候,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對這副表情有著深刻的記憶,系密特根本就不可能想起,這是一張不足以引起人注意的面孔。

既然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那麼眼前這個高個子中年人,是什麼樣的貨色,系密特自然也一清二楚了。

「蘇勒,我想我們可以去詢問一下櫃檯前的那位先生,也許他願意為我們服務,至於這位先生……」

系密特將頭轉向那個高個子中年人:「我想還是不要麻煩這位先生比較好。」

雖然總管對於系密特所說的話的意思,並不是相當瞭解,但是他並不是一個傻瓜,看到剛才那一幕,他也猜到,這其中必然另有蹊蹺。

更何況他也曾聽說過,有些僱傭兵也經常作出搶劫的勾當。

那個高個子對於剛才的事情同樣疑惑不解,在這一行幹了這麼久,他向來都信奉著小心為上的宗旨。

雖然明知道眼前是一塊碩大的肥肉,但是在還沒有弄清全部的事情前,他並不打算隨便下手。

更何況這裡是勃爾日城,並不是哪個荒僻的小山村。

一旦身份敗露,他們必將遭到全面的追捕,不要說反抗了,就連逃跑的機會也都微乎其微。

那個高個子仍舊滿臉堆笑,但是他已經退到了一邊。

原本坐在底下看熱鬧的人們,現在倒是來了興致,他們紛紛轉過身來,看著台階之上,顯然是想好好看看,事情到底會如何結束。

就連原本那位說話粗魯的僱傭兵,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系密特身上。

他很想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矮錘卡農如同看到惡鬼一般的抱頭鼠竄。

卡農雖然名聲並不怎麼樣,但並不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物。

只可惜和那個高個子、粗魯傭兵一樣有見識的人,並不是很多。

而那些凶神惡煞般站在台階上的人中,性情暴躁、目中無人的傢伙並不在少數。

只聽見一個滿臉橫肉、身上穿著一套厚皮鎧甲的彪形大漢,大吼了一聲:「竟然敢消遣我們,老子要你們好看。」

說著,那個人伸出撲扇一般的手掌,一把按住了總管的肩膀。

那個總管魂飛魄散,正當他膽戰心驚地準備挨一頓狠揍的時候,原本站在一邊的系密特,突然之間動了起來。

他的行動如同閃電一般迅疾、猛烈,還沒有等到總管反應過來,那原本按在自己肩頭上的大手,已經軟垂了下去。

總管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身後那個彪形大漢已經轟然倒下了。

系密特身形一飄,回到了原來離開的位置,就好像他始終不曾離開過一樣。

剛才,他只是輕輕地在那個大漢的脖頸後側擊了一下,這是他記憶中,那些聖堂武士們用來解決麻煩傢伙的手法。

看到系密特的身手,旁邊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高個子和那個粗魯傭兵在看到系密特出手的一剎那,立刻聯想到那些身手高超的聖堂武士。

雖然系密特的身材瘦削,但是他那如同鬼魅般的動作,實在不是一個人類所能夠做到的。

這個世界上擁有如此迅疾行動的,除了那些靛藍色皮膚的魔族之外,只有那些同樣非人類的聖堂武士。

除了他們倆之外,其他的那些人並沒有如此高明的見識,只是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貴族少年,竟然有如此高深莫測的身手。

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傢伙紛紛向後退縮,甚至連地上躺著的昏迷不醒的同伴,他們也都顧不上了。

現在他們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卡農看到這個少年會感到如此恐怖,顯然那個傢伙,曾經在這個少年手底下吃過苦頭。

不知道是哪一個人,第一個率先溜出了酒吧,反正不到片刻功夫,那些擁擠在台階之上的傢伙,全都走得乾乾淨淨,就連那個高個子也趁亂回到了樓上。

「有意思,小子,你的身手相當了得,我看不出你還有必要邀請僱傭兵作你的保鏢,我想路上就算有一、兩個不開眼的傢伙,也不夠你一個人打發的。」那個說話粗魯的僱傭兵說道。

「我並不想引起紛爭,傷人並不是我的本意,一群傭兵可以為我們的車隊減少很多麻煩。」系密特回答道,這番話是他記憶中那些聖堂武士的智慧之言。

對於那些實力高超的聖堂武士來說,使用武力來解決一切,並不是他們信奉的原則。

「將我們當作驅鬼符咒?」那個傭兵輕蔑地說道,顯然對於扮演這個角色,他並不感興趣。

「不,我們確實需要一群保鏢,人的精力有限,總有需要休息的時候,也同樣有顧不過來的地方。」

系密特誠懇地說道:「我現在便下來,你願不願意和我談談?」

「算了,用不著了,告訴我你們出發的時間,在此之前,我會到達那裡的,塔特尼斯伯爵府邸,我應該能夠找得到。」那位粗魯大漢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

「閣下難道不想聽聽,我家主人會支付給你們多少報酬?」總管問道。

「反正只是旅行一趟,報酬我並不在乎。」粗魯大漢無所謂地說道。

聽到這樣的答覆,總管終於放下心來,他為塔特尼斯伯爵所作的最後一次服務,總算是圓滿完成了。

現在應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四章 道別



長長的車隊沿著門前的街道一字排開,僕人們正用很寬的牛皮帶子,將蒙在厚麻布下面的大箱子,緊緊地綁在馬車的上面。

這是塔特尼斯伯爵在聽取了系密特的建議後,所作的佈置。

因為系密特一路之上,確實看到了不少遭到搶劫的車隊,自然也知道應該如何避免自己家遭到搶劫。

那些大箱子兩側的鐵環,也早已經被卸了下來。

這些鐵環原本是為了搬運方便而安置上去的,但是對於那些劫匪來說,無疑也為他們製造了搶劫的方便。

任何沒有必要帶走的粗重物品,都已經由伯爵處理掉了。

系密特從來不曾忘記,那些瘋狂的掠奪者最注意的,都是那些傢俱和容易被搬走的東西。

花瓶、檯燈這些昂貴、一時之間不容易賣掉,但扔在這裡又有點可惜的物品,也已經被牢牢地包裹起來,上面鋪上了薄木板,放在幾輛專門裝載這些物品的馬車之上。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馬車排成了一排,在門前的街道之上等候。

為首的,是三輛馬車。

第一輛自然是塔特尼斯伯爵夫妻所乘坐的。

原本沙拉小姐想要讓系密特也乘坐這輛馬車,但是伯爵大人好說歹說,才將她勸服下來。

畢竟,第二輛馬車之中,乘坐的是系密特的母親,將兒子從母親身邊奪走,和哥哥嫂嫂坐在一起,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而第二輛馬車,則蒙在一層厚厚的黑色紗巾之下。

但是,系密特卻清楚地知道,母親已經換掉了她那身長年穿著的黑色長裙,顯然離開這座城市,也使得母親大人從她那完全封閉的生活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當然,系密特很清楚,沙拉小姐對於母親的轉變頗不以為然,她甚至不願意向自己的母親表示問候。

在沙拉小姐的堅持之下,塔特尼斯伯爵為弟弟專門準備了一輛馬車。

不過,系密特更喜歡自由自在地騎在馬上,特別是當他發現那個叫笛魯埃的僱傭兵,居然擁有六匹產自於波羅奔撒沙漠的良種馬的時候。

系密特已經不在乎,和傭兵們混在一起是不是不顧及體面,或者會不會受到哥哥的責備,在系密特看來,那些傭兵都是一些不錯的傢伙。

雖然這些傭兵都很粗魯,而且他們好像正是將粗魯當成一種生活的樂趣。

但是,系密特卻感到他們身上,有一種自己一直渴求的自由自在的心情。

幾個月以前,自己同樣也是一個自由自在、毫無拘束的人,當然,那和自己的年齡有關,但是這份不受拘束的心情,卻已經失落在奇斯拉特山脈之中。

在那充滿血腥和恐怖、整天提心吊膽、害怕看不見明天到來的日子裡,實在是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對於系密特來說,除了力量變得強大無比之外,他的心境也變得蒼老了起來。

而這種變化實在是太激烈了,和他原來的年紀相差太多,系密特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夠慢慢地適應過來。

街道之上已經安靜下來,僕人們也將馬車收拾好了。

沙拉小姐將最後的工錢支付給他們之後,那些不跟隨塔特尼斯家族去京城的僕人們,漸漸地散去。

看著這稀稀落落的七、八個僕人,系密特心中暗歎,哥哥的人緣顯然並不怎麼樣。

事實上,願意跟隨哥哥一起到京城去的那幾個僕人,大多數都是服侍沙拉小姐和母親大人的,要不然就是原本跟著父親、後來被哥哥驅趕到莊園裡面去的那些老僕人。

哥哥一手提拔起來的那些僕人,一個都沒有留下,其中也包括那位總管,他剛才趁哥哥不在這裡的時候,來問候了他的表姐。

不過,看他行色匆匆的樣子,顯然並不是專程來探望沙拉小姐的。

願意跟隨塔特尼斯家族到京城去的僕人們的人數,甚至還沒有那些僱傭兵多,而且其中大多數是侍女和年老體衰的老人,因此趕車的任務,便落在了那些僱傭兵身上。

每輛馬車上面都坐著一個或者兩個僱傭兵,他們的馬匹就拴在馬車後面。

這些馬匹中什麼樣子的都有,除了那六匹良種馬以外,其他的馬都是雜七雜八的。有些已經衰老得不成模樣,還有一些顯然原本是拉車的馬,甚至沒有受過訓練。

至於那六匹良種馬,系密特很懷疑是這些僱傭兵從哪裡偷來的。

因為這些駿馬的馬鬃梳理得極為整齊,不像是這些粗魯僱傭兵會作的事情。

系密特一直對這支名叫「疾風號角」的傭兵團,充滿了好奇。

這支傭兵團由十七個人組成,除了那個吟遊詩人顯然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以來,其他傭兵好像都會兩手。

以這樣的人數,這支傭兵也能夠算得上是一支實力不弱的隊伍了。

所有的人都整裝待發,他們只等塔特尼斯伯爵回來。

今天是蒙森特的官員們歡送塔特尼斯伯爵離開的日子,在市政廳有一場隆重的歡送儀式。

當然,如果儀式的主持人不是葛勒特將軍而是郡守大人的話,塔特尼斯伯爵是絕對不會去參加的。

為系密特和沙拉小姐召開的私人送行會,在昨天晚上便舉行過了。

來的客人相當眾多,除了教父和沙拉小姐的父母、姐妹之外,就連教會都專門派遣了代表。

至於其他的客人,那就更多了。

塔特尼斯家族在系密特的父親還健在的時候,曾經是勃爾日城裡最受歡迎的家族,甚至在沙拉小姐成為塔特尼斯伯爵夫人之後的一段日子裡面,來拜訪的客人,也仍舊為數眾多。

當塔特尼斯家族即將離開這塊土地的時候,那座宅邸再一次迎來了喧鬧和輝煌。

只不過,這已經是最後的一點點輝煌了,明天塔特尼斯家族,就要踏上通往陌生土地的路途,這將是最後道別的時刻。

系密特不記得客人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記得沙拉小姐因為忍受不了那離別的心痛感覺,而早早地便離開了大廳,回到了她那空空蕩蕩的房間。

昨天他唯一記得的便是,喜歡吹牛、說笑話的教父,平生第一次一本正經地告訴自己,有空一定要回到蒙森特來探望他。

那是個充滿了歡樂和惆悵的夜晚。

那是個系密特不願意再次想起的夜晚。

塔特尼斯伯爵仍舊沒有回來,系密特感到有些奇怪。

對於已經沒有多少權柄和風光的哥哥來說,勃爾日的市政廳,應該是一個讓他感到無趣的地方,他怎麼會待那麼久呢?

傭兵們和負責趕車的那幾個老僕人,有些忍受不了在太陽底下傻等的滋味了,他們紛紛逃到了旁邊的樹蔭底下。

僕人們佔據了其中的一塊樹蔭,而傭兵們則佔據了其他那些,顯然他們之間,也有著一條明顯的分割線。

甚至連馬車裡面坐著的侍女和僕婦們,也有些坐不住了,有些人從馬車上溜了出來,在四周閒逛,偶爾同站在樹蔭底下的僕人們聊聊天。

不過,沒有一個人打算回到房子裡面,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宅邸的大門已經上鎖,而是因為這空空蕩蕩的巨大豪宅,就像是一個充滿了神秘和恐懼的世界,顯得落寞而又毫無生氣。

那些僕人們在這座宅邸中生活了多年,他們不希望臨走的時候,留下沉重的回憶。

系密特騎著笛魯埃的那匹馬四處飛馳,雖然他確實很喜歡這種充滿速度的感覺,但是更多的原因是為了找個藉口,好遠離沙拉小姐的召喚。

沙拉小姐至少已經四次從車窗裡面露出臉來,招呼系密特上車。

但是,每一次都看到系密特玩得那麼高興,也只好作罷了。

沙拉小姐倒並沒有懷疑什麼,她仍舊將系密特當作一個渴望冒險的愛玩鬧的孩子,他的聖堂武士身份,僅僅只是一場意外而已。

在她眼中,系密特仍舊是那個她所熟悉的系密特,一個天真、活潑、好動的孩子。

當太陽漸漸升到頭頂的時候,遠遠地駛來一輛屬於市政官署的馬車。

馬車靠近並且停下之後,只見塔特尼斯伯爵從車廂裡面走了出來。

雖然他的嘴角掛著一絲笑容,但是系密特卻清楚地看到,那絲笑容的背後是慍怒的神情。

「親愛的,我回來了。」

「母親大人,您感到有什麼不舒服嗎?」

「系密特,我看你已經準備好了,為什麼不上馬車?我們就快要出發了。」

塔特尼斯伯爵向家中的每一個人都打了一聲招呼,看到系密特像那些傭兵一樣猴在馬上,伯爵大人多少有些感到不自在,畢竟這不太體面。

「伯爵大人,我們出發吧,如果你想要在今天晚上到達羅紋鎮的話,最好抓緊時間。」笛魯埃仍舊用那粗重的嗓門說道,不過和平時相比,他已經顯得有禮貌多了。

笛魯埃並不是一個傻瓜,他自然也能夠看得出來,這位塔特尼斯伯爵和他的弟弟根本不是同一類人。

這位伯爵大人,正是屬於那些貴族老爺中最令人討厭的一類。

「隊長先生,這一路之上就拜託各位了,如果能夠平安到達京城,我一定重重地酬勞各位。」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很不屑於和這些粗魯武夫說話,但是在今後漫長的路途之中,還要和這些武夫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不得不對這些武夫表現得彬彬有禮。

不過,塔特尼斯伯爵立刻將這番舉動當作是貴族應有的修養,是有別於沒有教養的傢伙的最大區別,是高雅之士的象徵。

只要這樣一想,他的心情也就平靜了下來。

登上馬車之後,塔特尼斯伯爵從車窗裡面伸出手來,拿著一條白色絲綢手絹揮了一揮,然後吩咐道:「我們出發吧。」

當他將手縮回馬車裡面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將手絹疊整齊,放進了口袋之中。

「美好的明天等待著我們,親愛的夫人,我要為你帶來榮譽和財富。」塔特尼斯伯爵笑著坐在對面的座位上,和妻子並肩坐在一起。

沙拉小姐往窗口靠了一些,冷冷地說道:「你用不著掩飾什麼,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情並不輕鬆,看來這場歡送會,對於你來說並不十分愉快。」

塔特尼斯伯爵並沒有感到意外,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極為敏感,想要在她面前掩飾什麼,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

「不錯,你說得對,那些傢伙看到我沒有了權勢,就立刻轉投到郡守那邊。」塔特尼斯伯爵的語調之中,確實帶著一絲遺憾和不滿。

「但是,這沒什麼,我已經和那位尊貴的欽差大人預定好了,等到了京城,他便推薦我到財政部擔當一個重要職務,以作為回報。

「我就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樣,將蒙森特的事情匯報一番。我想,對於蒙森特郡的看法,他和我是一致的。」塔特尼斯伯爵說道,這番話中,有一種明顯的幸災樂禍的感覺。

「你就那麼信任那位席爾瓦多侯爵?萬一他只是想利用你來打倒他的敵人,對於被利用完再也沒有價值的工具,會受到何種待遇,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沙拉小姐冷哼著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慢慢地靠在了座椅上面,這正是他最為擔心的一件事情。

在官場上混跡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他當然十分清楚。

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任何承諾都是不能夠相信的。承諾得越美好,讓承諾實現的希望就越渺茫。

「對於那位欽差大人,我原本就沒有寄托太大的希望,我只是想通過他晉見國王陛下,真正可以信賴的是葛勒特侯爵大人,除此之外,我還準備了其他幾條途徑。

「你別忘了,我和長老院的那幾位先生關係一向很密切,他們不至於袖手旁觀,更何況還有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呢!只要我讓系密特早日和她確立關係,她一定肯幫助我引見幾位實力人物的,這位夫人交遊廣闊,甚至連皇后陛下都是她的密友。」

塔特尼斯伯爵的嘴角再次露出了微笑,這一次是得意的微笑。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我的行動舉止都帶著濃重的蒙森特的習氣,你知道,在京城這是會讓人看不起的,人們會認為我是一個剛剛從鄉下來的土包子,所以,我倒並不急著想要見到國王陛下和內閣重臣,至少等我將舉止禮儀練習得盡善盡美了再說,也還來得及。」

塔特尼斯伯爵向妻子那邊挪了挪說道,顯然,這一次他並不是言不由衷。

「你不是整天都在跟那些禮儀老師們學習京城現在流行的禮儀舉止嗎?甚至連說話也變得滿口京城腔調,你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沙拉小姐冷冷地說道。

「那些傢伙?那些傢伙也可以相信?我原本也天真得以為他們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等到和席爾瓦多侯爵相處了一些時間,再經過侯爵大人的指點之後,才發現那些傢伙簡直是在將我引入歧途,我真是很擔心,這會給席爾瓦多侯爵帶來糟糕的印象,讓他以為我是一個愚蠢的鄉下人。

「不僅僅是那些禮儀老師,還有那個劍術教練,同樣也是個十足的騙子,我原本以為他教我的那些招數會有用,但是我和系密特比試了一次之後,才發現那都是一些花架子,幸好慶功典禮那天,克曼狄伯爵叫他的弟弟向系密特挑戰,而不是將矛頭指向我,要不然,那天他們恐怕就要更加得意了。」

塔特尼斯伯爵只要一想到那天,克曼狄伯爵和郡守臉上精采的表情,以及那個叫特立威的少年臉上無地自容、充滿悔恨的神情,他便情不自禁地想要笑出來。

「你這樣利用你的弟弟,是不是太過無恥了,而且那天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難道你根本不在乎系密特的安危嗎?」沙拉小姐質問道。

雖然她早就知道,系密特是個聖堂武士,而且很清楚另外那個少年和系密特較量武技,必然會遭到慘敗的命運,但是,她仍舊下意識地站出來,想要阻止這場決鬥的發生。

其他那些關心繫密特的人也同樣如此,無論是自己的父母還是那位比利馬士伯爵,都站出來極力想要阻止這場比賽。

甚至連葛勒特將軍這位跟系密特沒有多少關係的局外人,都對此感到憂心忡忡。

而系密特的親哥哥,自己這位冷酷無情的丈夫,竟然還阻止自己的行動。

沙拉小姐實在是傷透了心。

雖然她早已經知道丈夫冷酷無情,但是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無情到這種程度。

「我對於系密特一向放心,他很強,從小就是這樣。」塔特尼斯伯爵言不由衷地說道。

「好了,我們別再說系密特的事情了,系密特已經能夠管好他自己了,他甚至做到了騎士和聖堂武士都無法完成的事情在魔族的眼皮子底下翻越了奇斯拉特山脈,他已經不再是你記憶中那個愛闖禍的小男孩了。」

塔特尼斯伯爵打算結束和妻子之間的無謂爭論,道:「沙拉,我倒是很希望能夠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一個塔特尼斯家族的繼承人。」

當他看到妻子的面孔變得更加冰冷起來,連忙笑著說道:「當然,這也不急在一時,等到我在京城站穩腳跟之後也不遲。」

馬車之中重新歸於沉默,無論是伯爵還是伯爵夫人都不再說話。

由十輛馬車組成的長長的車隊,早已經駛出了城門。

因為要穿越北部森林,因此車隊駛上了系密特來時的那條道路。

和系密特來的時候有所不同,通郡大道上面漸漸地有了人煙。

雖然在地裡幹活的農人仍舊沒有幾個,但是大道上面的那些高高的青草,至少已經被徹底剷除了。

雖然因為沒有精力重新平整道路,而只是在通郡大道之上薄薄地鋪上了一層土壤,通郡大道已經顯得亮麗如新,完全不是往日那種蕭條、淒涼的感覺了。

當車隊駛過那塊屬於溫波特家族的土地的時候,塔特尼斯伯爵特意讓馬車停下來一段時間。

沙拉小姐從馬車上面走了下來,她深情地看了那片土地最後一眼,那迎風飄搖的高高青草,就像是在替她送行一般。

系密特清楚地看到,沙拉小姐的臉頰上掛著一絲淚痕。

和塔特尼斯家族不同,溫波特家族一向是和土地緊密聯繫在一起的。

溫波特伯爵夫妻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就像是蒙森特郡的大多數家族一樣,他們將畢生的精力,全都放在經營自己的土地之上。

離開這曾經生育、養育他們的土地,沙拉小姐的心情可想而知。

無論是伯爵還是系密特,都沒有上前安慰心中充滿悲傷的沙拉小姐,因為他們知道,安慰並不會有太大的用處。

對於並不是那麼重視土地的塔特尼斯家族成員而言,他們根本無法真正理解沙拉小姐的心情。

不恰當的安慰,只會增加悲傷。

甚至連那些僱傭兵,也沒有用他們那粗魯的嗓門,來破壞這個時刻的寧靜。

唯有那個弱不禁風的吟遊詩人,輕輕地彈撥起手中的琴。

那是一首告別故土、奔向他鄉的樂曲,是傭兵和戰士們有了思鄉之情時,用來安慰他們的樂曲。

不過對於沙拉小姐來說,這段樂曲同樣有效。

至少,沙拉小姐終於止住悲傷,重新登上了馬車。

車隊重新駛上了大路,這一次,再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馬車行駛的相當迅速。

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刻,眾人終於到達了那個系密特曾經和魔族作戰過的小鎮。

塔特尼斯伯爵是絕對不會願意在這種地方過夜的。

因為,即便是住在他們那舒適的帳篷之中,也比住在旅店那窄小而又骯髒的房間裡面好得多。

但是,對於那些傭兵和僕人們,旅店那溫暖而又柔軟的床鋪,實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

而那微微帶有一絲苦味的麥酒,更是將傭兵們緊緊地吸引到櫃檯前面,怎麼樣都不願意離開。

那個吟遊詩人仍舊坐在櫃檯之上,彈著琴、吟唱著令人感到歡樂的樂曲。

琴聲和歌聲又引來了更多的客人,因此老闆顯然很歡迎這些僱傭兵。

旅店的夥計已經更換了一個新人,原來那個膽大妄為的夥計,顯然已經被老闆辭退了。

新來的夥計倒是顯得相當和善而又勤快,畢竟在這個時候,想要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並不容易。

塔特尼斯伯爵絕對沒有興趣住在旅店之中,但是,他更沒有興趣住在野地之中。

原本他打算連夜趕路,但是,畢竟會擔心那些出沒於森林邊緣的魔族,因此不得不在這個偏僻荒涼的小鎮過夜。

至於系密特,則獨自一個人在鎮子外面的田野之中,搭了個舒適的帳篷。

因為他擔心,那位旅店老闆會認出自己的身份。

在這個鎮上,曾經見過他的人並不在少數。

系密特所住的這座帳篷,是教父送給他的。

比利馬士伯爵是個頗為懂得享受的老人,他經常到郊外和湖蕩旁邊更換另一種生活方式,調劑一下精神。

雖然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蒙森特,但是用於野外露營的帳篷和工具,倒是有不少。

而且,作為一個喜歡享受生活的人,這些帳篷設計得極為精巧。

比利馬士伯爵送給心愛的教子的,便是其中一輛他最喜歡的、用於旅行的輕便單人馬車。

普通輕便旅行馬車後部用來裝東西的掛斗,被改成了一座能夠輕而易舉地折疊起來的帳篷。

那寬寬的、平時用來遮擋陽光的皮質頂棚,到了晚上就成了帳篷的頂部,六根可以輕易地展開或者折疊起來的空心銅管,支撐起了帳篷的四壁。

完全展開的帳篷,甚至能夠放得下一張大床。

帳篷的底部,是用一整塊硬質皮革做成的,底下那些縱橫交錯、編織在一起的青銅帶,使得上面即便站著一個比比利馬士伯爵更加肥胖的大胖子,也不會凹陷下去。

而四角上的那四根將帳篷托離地面一尺左右的青銅支柱,也使得帳篷得以免於被蛇爬進來的意外發生。

比利馬士伯爵相當害怕蛇和老鼠這些討厭東西,因此這種設計是絕對必要的。

緊靠著馬車那一頭,正是馬車後部用來裝東西的掛斗,旅行中需要用到的大多數物品,都放在專門的格子之中。

在掛斗的左側甚至橫放著一個酒桶,就像是大多數酒吧裡面都有的那種。

最底下的格子裡面,放置著毯子和被褥。

帳篷的另一端,是可以出入的門。門的四周佈滿了如同蛇骨一般的環形鎖扣。這些鎖扣可以使得門毫無縫隙,免得那些討厭的昆蟲鑽進帳篷。

系密特獨自一個人躺在帳篷裡面,他的身上還散發著濃重的香水味道,這是洗完澡後,沙拉小姐強迫他噴灑在身上的。而他的頭髮也是濕漉漉的,還沒有完全乾透。

躺在厚厚的氈毯之中,系密特閉目凝神,進行著精神方面的修行,這是聖堂武士每天必須做的功課。

正當系密特沉浸於冥想之中的時候,突然他感覺到有人向這裡走近。

「我能進來嗎?親愛的小少爺?」門外傳來的粗重嗓音,讓系密特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系密特將環形鎖扣打開,撩起簾門,讓笛魯埃進入帳篷。

笛魯埃顯然並不習慣進入帳篷要脫掉鞋子的規矩。

而系密特更不習慣,脫掉鞋子之後,笛魯埃的腳上所散發出來的味道。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稍稍地相互適應了一些。

笛魯埃睜大了眼睛,四下張望了一會兒之後,用充滿驚訝的語氣說道:「哇,你們這些傢伙真是懂得享受,一頂帳篷都弄得如此講究。」

他一一撫摸著帳篷之中的所有東西,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嗯,等到老子有錢之後,也要弄一輛這樣的馬車。」

對於笛魯埃一進入帳篷便四處亂摸,系密特相當不習慣,對於他來說,這種舉動實在是太缺乏教養了。

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笛魯埃為了什麼事情來找他。

「你來幹什麼?」系密特直截了當地問道。

「喔,我只是對你感興趣而已。」那個粗魯傭兵轉過身來,對著系密特說道。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地便被那個酒桶吸引過去了。

「你不介意我喝一杯吧。」笛魯埃說著,將手伸向酒桶底下擱著的銀杯。

系密特連忙擋住了那隻大手:「我確實並不介意,只要你用你自己的杯子,我不習慣使用別人用過的器皿。」

「切,你們這些小少爺、貴族老爺就是麻煩。」粗魯的傭兵哼了一聲,從腰間取下水壺,一口氣全部喝光以後,將水壺伸到酒桶底下。

笛魯埃絕對不是一個懂得客氣的人物,他將酒灌滿了酒壺,卻仍舊意猶未盡。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你算是比較慷慨的一個,不像你的哥哥。」笛魯埃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有什麼事情了嗎?」系密特問道。

「我只是想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你的身手相當了得,不像是從軍隊或者其他地方學來的,沒有人能夠教出你那樣的一身本領。」

笛魯埃盯著系密特的面孔,問道:「你和聖堂武士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或者你本人就是一個聖堂武士?」

「這個世界上除了聖堂武士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強者。」系密特並不想對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這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笛魯埃並不相信系密特所說的話。

世上確實有很多強者,但是強大到如同聖堂武士一般的人,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些強者之所以有名,只不過是因為聖堂武士很少與外界來往,他們宛如一個完全封閉的世界,而且聖堂武士也很少參與戰爭和紛爭。

聖殿和教廷作為兩個獨立的勢力,很少介入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戰爭,更別說是內戰了。

在此之前,只有在違背道義的大屠殺發生的時候,這兩種勢力才會通過不同的方式介入。

「你如果實在不願意說,我也沒有辦法,只是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而已。」

笛魯埃歎了一口氣,又問道:「你為什麼不住在旅店裡面?」

「我喜歡野營,住在這座帳篷裡面,要比住在旅店之中舒服很多。」系密特說道。

笛魯埃看了看四周,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倒是一點沒錯,我如果有個和這一樣的帳篷,也不會想住在旅店裡面。」

「不過,我剛才聽鎮上有人吹牛閒聊,他們說鎮上曾經來過一個小孩,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

「他的實力強大得遠遠超出一般人所想像,不僅消滅了一艘魔族飛船,還將從空中跳下來的幾十個魔族殺得乾乾淨淨。」

笛魯埃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看著系密特臉上神情的變化。

「對了,你為什麼願意讓你那位漂亮的伯爵夫人打扮成這副模樣,你看上去就像就像……」笛魯埃搔著頭,極力想要用最合適的形象來說明系密特的模樣。

「對了,像個洋娃娃,女孩子喜歡抱在懷裡的那種。」這個粗魯的傭兵總算是想到了最恰當的形象。

「我喜歡這樣的打扮,雖然我同樣也能夠忍受骯髒的衣服和蓬亂的頭髮,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仍舊希望能夠打扮得整齊一點。」

系密特說到這裡,指了指笛魯埃的腳說:「不過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忘記洗腳和換洗襪子。」

「有道理,確實有道理,我看到過的老爺們倒是各種各樣,什麼類型的人都有,但是少爺好像全都是你這副模樣。」

笛魯埃又給自己裝了滿滿一壺酒,接著問道:「聽說你一個人翻越了奇斯拉特山脈到達蒙森特,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聽說過我的事情?」系密特問道。

「當然,我早已經打聽過了,你的事情又不是什麼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笛魯埃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想必莫索托也已經打探清楚了吧,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沒有這樣太平了,這裡是莫索托的地盤。」

「莫索托?就是那天想要欺騙我們的那個高個子?」系密特問道。

「嗯哼。」笛魯埃用粗重的鼻音,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你怕他嗎?」系密特進一步問道。

「我倒不是怕他,只不過得罪了他會很麻煩,他是這裡的地頭蛇,手下有二、三十號人,而願意為他擔當眼線的人就更多了。不過他手下並沒有什麼厲害人物,只能夠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他倒也不至於欺壓到我們頭上。」笛魯埃淡淡地說道。

「他們是群匪徒嗎?」系密特問道。

「這倒是很難說,莫索托平時也常常接一些保鏢的工作,他在這一行裡面的信譽也並不錯,不過有的時候,他也會對客戶下手。」笛魯埃說道。

「他會對什麼樣的人下手?」系密特再一次問道。

「那種錢很多,引起了他的興趣的傢伙,或者是讓他感到討厭的顧客,都會成為他的目標。」

笛魯埃想了一會兒又說道:「不過,莫索托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生意了,最近除了幾個老顧客,其他人都給他搶光了,前兩次甚至還死了人,看起來莫索托是越來越墮落了。」

「他會來搶劫我們嗎?」系密特問道,他的語氣中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隨著對於那些聖堂武士記憶的漸漸習慣,系密特已經能夠區分出,哪些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部分,哪些則是傳承自歷代的聖堂武士。

因此,他原本的性格也漸漸地顯露了出來。

「我想不大可能,莫索托是個相當小心謹慎的人,以前不是熟悉客人的生意,他決計不做,太遠的地方也不去,在傭兵界裡面,他的小心是出了名的。

「自從開始打劫客商以來,如果不是將那些客商的情況瞭解得一清二楚,他同樣也不會隨便出手,我想他肯定已經知道了和你有關的事情,他還沒有愚蠢到對一個聖堂武士動手的地步,無論我們攜帶的貨物有多麼誘人,也沒有必要動手。」

笛魯埃說這番話,實際上,已經是在試探系密特的身份。

系密特不置可否,他好像並沒有注意到笛魯埃話中的意思一般。

「你們為什麼不使用弩箭?弓箭雖然發射速度快很多,但是無論是力量上還是準確性,都無法和弩箭相比。」系密特問道。

「弩箭?除了軍隊和貴族,普通老百姓是不允許擁有弩箭的,一旦被發現違反這項禁令,可不是罰款或者監禁那樣簡單,弄得不好會送命的。」笛魯埃淡淡地說道。

系密特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身為一個貴族家族的子弟,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對了,剛才我問你,你是怎樣通過奇斯拉特山脈的,你還沒有回答我呢。」那個傭兵,顯然並不是像他顯示的那樣粗魯。

「無可奉告。」

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當他看到笛魯埃不死心的樣子,他又加了一句:「很抱歉,這是一項軍事秘密,知道了這個秘密的人,全都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魔族的監視。」

笛魯埃對於這個回答,倒並沒有多少懷疑。

事實上他確實聽說過,軍隊掌握著一種特殊的本領,能夠躲過魔族的耳目,悄無聲息地襲擊那些魔族的營地。

對於探聽軍事機密,笛魯埃並沒有什麼興趣,他最後一次將水壺裝滿之後,便走出了帳篷。

將這位不速之客送走,夜也已經深了。

系密特將掛在帳篷頂上的油燈熄滅,四週一片平靜,唯有遠處的鎮上,時而傳來一陣歡笑聲。

那是和自己完全處於兩個世界的平民的生活,他們能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活著,不過,也得為每天早晨的麵包而辛勤工作。

將煩亂的心情整理了一下之後,系密特重新進入剛才那被打斷的精神修煉中。

當第二天,從修煉中恢復過來的時候,系密特已經感受到帳篷外那微弱的光芒了。

雖然身處於帳篷之中,但是周圍的一切都清晰可辨。

天空中啟明星剛剛露出身影,微微泛白的天空,還只能夠為大地帶來一絲朦朦朧朧的黯淡光線。

野外的草地裡面掛滿了清晨的露珠,那些正想展翅飛翔的昆蟲們,紛紛佔據面向陽光的地方,它們等候著太陽曬乾它們沾濕的翅膀。

系密特甚至能夠感覺到,遠處維琴河奔騰洶湧的水聲,雖然這裡離開維琴河有十公里之遙。

睡不著覺的系密特,從帳篷之中出來。

搭在野外的帳篷早已經成了昆蟲們聚集的所在,帳篷朝著太陽升起的那一面,爬滿了各種各樣的昆蟲。

將帳篷折疊好,系密特展開雙腿飛快地向維琴河跑去,以他的速度,在眾人起床梳洗之前,肯定能夠回來。

這也算是一種修煉聖堂武士對於身體的修煉。

平時在家裡的時候,系密特可以關起門來在房間裡面,做這些身體和武技修煉,但是在這旅途之中,他只能夠利用清晨這段很短的時間。

從小鎮到維琴河來回至少有二十公里路程,不過對於身為聖堂武士的系密特來說,倒是稀鬆平常。

維琴河那洶湧的河水,正好讓系密特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這是回到家中之後養成的習慣,在姑姑那裡時,倒是從來沒有這個規矩。

不過,系密特並不十分反對這個習慣,洗澡能夠讓他感覺放鬆。

從冰冷的維琴河爬上岸,系密特重新穿上那身讓笛魯埃說起來是洋娃娃時裝的衣服。

不過系密特自己並沒有這種感覺。

除了對緊繃著的褲子感到有些不太舒服,總是要擔心在快跑之中,褲子是否會被撐破以外,倒沒有其他令自己感到不自在的地方。

回去的路程同樣遙遠,不過系密特並不在乎,太陽已經升起,大地照耀在光明之中。

遠處的小鎮依稀可以辨認,系密特絕對不會擔心找不到方向。

在青草和田埂之間穿行著,系密特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原來的所在。

那些僕人們正在忙碌地收拾著馬車,那些放了一晚上哨的傭兵們,則躺到了位於車隊最後的那輛平板車上面去。

平板車的頂部,有一塊用來遮蔽風雨和陽光的頂棚,底下鋪著厚厚的氈毯,甚至還有三個枕頭,這倒是一個相當舒適的床鋪。

其他傭兵們倒是個個顯得精神抖擻,但是,那些僕人們全都顯得無精打采,顯然對於旅店的喧鬧,他們並不習慣。

和往常一樣,系密特被沙拉小姐叫了過去。

雖然早晨的洗浴因為旅店之中缺少足夠的清水而取消了,但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更換衣服,卻仍舊是必須進行的一件重要事情。

不過系密特倒並不反對這樣,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沙拉小姐和母親才顯得比較靠近,她們倆之間的關係也稍稍和睦一些。

在沙拉小姐給自己扭衣扣的同時,母親則為他精心地調整著衣領,和袖管上的花邊造型。

而當沙拉小姐給自己噴灑香水的時候,母親則為他梳理頭髮,並且絕對不會忘記擦抹那亮晶晶的發油那是系密特唯一感到討厭的東西。

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和沙拉小姐之間的隔閡好像暫時消失了。

她們倆有的時候甚至還會互相幫忙,比如遞東西或者給自己抹面霜的時候,互相討論一下哪種香味的面霜比較合適。

系密特有的時候確實感覺到自己,就像是被女孩子抱在手臂上的洋娃娃。

他很懷疑女人原本就是這樣的。

一切收拾妥當,沙拉小姐和母親,立刻又恢復到原來那種互不搭理的樣子。

不過,系密特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又一天的旅行開始了。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笛魯埃居然放棄騎他自己那匹駿馬,而一定要和車伕更換位置,顯然,他想進一步發現,那輛設計精巧的單人馬車的其他秘密。

同時,他也絕對沒有忘記馬車後面那桶酒的美味。

畢竟,比利馬士伯爵是勃爾日城數一數二的美食家,而他準備的酒,同樣也是數一數二的。

和昨天不同,車隊沒有行駛多久,道路便顯得越來越狹窄,往左望去便是連綿起伏的奇斯拉特山脈。

系密特已經認不出,當初自己到底是從哪裡下山的了。

所有山的樣子好像是一模一樣的。

山腳下的道路不但狹窄而且難行,當馬車經過斜坡的時候,不得不放慢速度。

每當這個時候,塔特尼斯伯爵便會從車窗裡面伸出腦袋。他倒並不是擔心有人掉隊,而是為馬車上面裝著的貨物擔憂。

幸好山地之間的道路並不是很長,前行大約五、六公里之後,車隊再一次駛上了平坦的道路。

這一次,他們已經進入了莽莽的北部森林。

森林之中那唯一的一條道路,對於系密特來說是那樣的熟悉,但是,他卻只是第二次到達這裡。

之所以讓他感到如此熟悉,是因為北部森林一直綿延到奧爾麥。

這裡的一切,和奧爾麥是何等相似。

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度過的那段時光,令系密特終身難忘。

正當系密特沉浸於回憶之中的時候,突然之間,前邊拉車的馬匹不安地嘶叫起來,一種極為糟糕的感覺,向系密特襲來。

在森林深處,好像正隱藏著一個討厭的東西。

「讓馬安靜下來,所有人全部下車,把傢伙取出來。」笛魯埃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

除了系密特之外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塔特尼斯伯爵在內,都聽從命令順從地從馬車上面下來。

幾個傭兵扶著他們,讓他們蹲在那些運載貨物的馬車前部,車伕座位的底下。

那裡可以說是最為安全的所在。

僕人們也學著樣子鑽到座位底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那突如其來的馬嘶之聲,讓他們感到心驚肉跳。

其他的那些僱傭兵們,則迅速地向最後兩輛馬車奔去。

原本躺在馬車之上睡覺的傭兵,早已經跳了下來。毯子和枕頭被扔到一邊,從底下抽走一塊木板,立刻露出了隱蔽的暗隔。

在暗隔之中,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把把重型軍用弩。

傭兵們熟練地一個接著一個,從暗隔裡面取出這些用來對付魔族最適合的武器,然後紛紛佔據有利的位置。

笛魯埃看見系密特望向自己,並沒有感到不好意思。

他聳了聳肩膀說道:「這並不違法,我們是在保護貴族,自然有權力使用重弩,等到和你們分手之後,我會將這些東西扔進河裡面去的。」

系密特將頭轉了回來,他並沒有興趣搭理笛魯埃。

事實上,對於普通人不能夠使用弩箭這種規定,他並不是相當在意。

特別是當這裡發現魔族的時候,這個法令簡直就是在讓那些平民送死。

更何況,系密特並沒有看到這道法令被嚴格執行過。

無論是在奧爾麥還是在回蒙森特的路上,他都不止一次看到過一些顯然不是軍人、更不是貴族的人,手中握著弩弓。

在這個非常時刻,一把弩弓有的時候便代表著生存的保證。

系密特從馬上跳了下來,憑著他那奇特的感覺,他好像知道森林之中,隱藏著的那個魔族的心思。

那個魔族正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發起攻擊。

顯然傭兵們手中拿著的重型軍用弩對於它來說,是個極大的威脅。

系密特走到那輛輕便單人馬車旁邊,在後面的掛斗右側安著一個匣子,那個匣子甚至比系密特本人更加長、更加大。

傭兵們好奇地看著這個打扮得像一個洋娃娃似的貴族小少爺。

他們中有些人親眼看見過這個小孩的身手,另外一些人則是聽同伴們轉述的。

反正,對於所有的傭兵來說,這個小孩身上充滿了異樣的神秘色彩。

現在看到這個小孩在如此緊急的狀況下,仍舊從容不迫地擺弄著一個大木匣子,傭兵們自然更加感到不可思議起來。

系密特打開木匣,從裡面取出那對「雙月刃」。

這種古代聖堂武士所留下的奇特兵器,確實令傭兵們在心目中更增添了一份神奇的色彩。

將「雙月刃」平舉在腰間,系密特走入森林深處,在他身後傳來一片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聲。

慢慢地深入叢林,系密特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奧爾麥的森林裡一般。只不過,這一次的獵物,要比森林之中最凶悍的棕熊可怕和危險得多。

森林之中永遠是陰沈而又黑暗的世界,不過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系密特已經相當熟悉這個世界了。

而現在,他更擁有了當初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

系密特用他那與眾不同的感覺,鎖定住森林中那猶豫不決的魔族。

他一步一步向目標逼近,那個魔族顯然越來越緊張,系密特甚至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個魔族內心的躁動。

突然之間,系密特感到有一股濃重的殺機向他襲來,他連想都沒有想,立刻向旁邊掠去。

在樹木和樹木之間縱越著、繞行著,系密特憑著直覺迅速地逃離了原來的位置,一股極為難聞的血腥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系密特早已經領教過這種東西的可怕。

事實上,他確實嚇了一身冷汗。

他原本以為躲藏在樹林之中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族士兵,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詛咒法師。

如果剛才那個詛咒法師對準車隊施展血咒的話,恐怕所有的人都無法倖免於難。

系密特這才想起,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第一次遇到詛咒法師的時候,便有一位力武士犧牲了。

力武士並不是戰無不勝的,他們的天敵並不只有飛行惡鬼。而缺乏經驗的力武士,很容易送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

作為魔族中最為強大而又珍貴的種族,這些詛咒法師顯然不像魔族士兵那樣勇敢和果斷。顯然,它更在意的並不是是否消滅敵人,而是盡可能得保存自己。

系密特再也顧不得和那個魔族糾纏了。

在森林裡面,他比較佔有優勢。

那些密密麻麻的樹木,將恐怖的血咒的威力,降到了最小的程度。

他一個轉身,閃電般地射向那個魔族所在的位置。

突然之間,又是一股殺氣迎面而來,系密特高高地躍起,迅速伸到了森林頂部的樹冠之上。

隨著他身形落下,一道銀色的弧光從天而降,緊接而至的,是斷枝和落葉如同雨點一般紛紛落下。

樹冠之上立刻顯出一大塊空隙,陽光從空隙之中透射進來,將光明帶進了這片終年陰暗的世界。

在灼眼的陽光照射之下,那個可鄙的魔族法師清晰地顯露在光明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底下的詛咒法師呆呆地愣住了,它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在這決定生死的時刻,稍稍的愣神,必然導致死亡的命運。

隨著第一道破空而至的銀光,灑落下來的是致命的陽光。

這道灼眼的光芒不僅僅將它的身形完全暴露了出來,更將另一道銀光包裹在了一片燦爛的陽光之中。

第二道銀光,毫無阻擋得切開了那個魔族的身體,巨大的傷口從左肩一直斜拖到右腰之上。

詛咒法師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它的上半截身體已經和下身份開。

鮮紅的血液噴灑了一地,就和森林裡面其他那些樹木上,沾染著的星星點點的小血珠一樣的顏色。

兩把銀色的雙月刃,深深地插在一片血泊之中,陽光照射在那銀色的刀刃之上,閃現著一片妖異的光澤。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系密特的身影才從樹冠之上跳落下來。

不過,系密特並不想讓自己的鞋子沾上血跡,誰知道沾上這些詛咒法師的血液,會不會中可怕的血咒。

系密特在旁邊的樹幹上面輕輕一點,身體立刻平側著掠過地面。

當他掠過那兩把雙月刃的時候,順手一抄,兩道銀光一閃,雙月刃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隨著右側銀光再次一閃,那個詛咒法師的頭顱,立刻和它的身體分離開來。

系密特並不敢用手去拿那顆頭顱,只得用雙月刃的前端的彎鉤,小心翼翼地挑著那顆頭顱。

系密特在沒有沾上血跡的樹幹之上連連點擊,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向林子外面射了出去。

只是快要到了森林邊緣的時候,系密特才落到地面之上。

當他挑著那顆魔族的頭顱,走出森林的時候,系密特看到有十幾支弩箭直指著他的身體。

等到傭兵們看清楚,是那個被打扮得如同洋娃娃的小少爺,他們這才將弩箭緩緩地放下。

所有的傭兵全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刀尖之上挑著的魔族頭顱上面。

這顆頭顱有著兩個捲曲的犄角,和一對尖長的耳朵,靛藍色的皮膚上面,佈滿了紅色的花紋。

「好奇怪啊,和我以前看到過的魔族,怎麼不太一樣?」那個吟遊詩人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個詛咒法師。」系密特淡淡地說道。

不過,聽到這句話的那些傭兵們,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大多數傭兵都驚恐地往後退開了好幾步,彷彿害怕那顆頭顱會再一次復活過來,並對他們造成傷害一般。

對於詛咒法師的恐怖,早已經深深地扎根在他們的心中。

在北方領地,無數軍團就是毀滅在這種魔族最可怕的種族的手中。

甚至,有幾座堅不可摧的城堡,也同樣是被這些詛咒法師的邪惡魔法所攻破的。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詛咒法師都是猶如傳說中的魔神一般的存在,是死亡和毀滅的代名詞。

只要一想到剛才他們就暴露在詛咒法師的威脅之下,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傭兵們,便膽戰心驚,恐懼萬分。

所有的人都緊緊得盯著那顆詭異的頭顱,他們的目光中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不過傭兵們的心中感到更加恐懼的,反倒是那個挑著詛咒法師頭顱的小少爺。

沒有人敢正眼瞧這位小少爺。

在他們眼中,這位小少爺是更加恐怖、而又不可思議的存在。

是一個非人的怪物。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五章 掠奪者



也許,是因為生活在北方領土之上的人,真正經歷了魔族的侵襲,因此他們變得勇敢和堅強了。

也許,是因為蒙森特的居民,通過戰鬥迎來了寶貴的和平。

因此,當魔族被徹底趕出北方各郡的消息宣佈之後,那些飽受魔族侵襲之苦的人們,都用歡呼和慶典來迎接這來之不易的寧靜和平安。

但是,那些沒有真正被侵襲到的省分,則仍舊處於一片恐慌之中,每一個人都在懷疑魔族被擊退的消息。

在酒吧、在旅店,人們紛紛談論著和魔族有關的事情。

那些有學問的人,引經據典以證明魔族是何等的強大,就連古代強盛一時的埃耳勒絲帝國,都慘遭魔族滅亡,只有嚴寒的冬天和父神的懲罰,才能夠將這些恐怖的東西徹底消滅。

那些有些門路、比較見多識廣的人,則談論著北方各郡省所發出的捷報。

只不過,他們是為了向國王陛下邀功領賞,同時也堅定國王陛下不要放棄北方各省的信心。

至於那些原本往來於北方各省和其他地方的貨商腳夫,則一口咬定,北方的魔族根本就沒有被擊敗。

他們的理由,自然是仍舊沒有看到原本和他們作生意的那些北方客商,出現在他們眼前。

鄰近北方各省的地方,人們心中的恐慌仍舊相當強烈。

一路上,仍舊能夠看到龐大的車隊和逃亡的人群,沿著前往南方的道路前進,那副模樣並不比一個多月以前系密特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幕景像要好多少。

道路兩旁的樹上,仍舊吊掛著屍體,顯然搶劫和暴行並沒有結束。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那些遷移的長長車隊最前端的馬車,已經不再漂亮和華貴,裡面坐著的,也不再是那些臉孔塗得慘白的豪門貴族。

而後面的用來運載貨物的馬車也顯得更加牢固,車上的貨物也不像當初那樣朗朗當當。而且,那些馬車旁邊,同樣也有傭兵時刻守護著。

雖然坐在馬車之上領頭的不是真正的豪門貴族,而僅僅是總管或者更低一級的管家,但是,他們手段之嚴厲,一點都不比他們的主人遜色分毫。

只不過,他們對於那些僱傭兵們要客氣很多,這就是為什麼要由他們來負責遷徙的原因。

顯然那些損失慘重的貴族們,將經驗帶給了他的親友和朋友們。

整條大道之上,可以說只有塔特尼斯家族,是真正由貴族帶隊的遷徙隊伍。

除此之外,他們這支隊伍也是大道之上最與眾不同的一支,因為無論是貴族、僕人或者那些僱傭兵,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

即便在酒吧之中,那些原本最喜歡高談闊論的傭兵們,也只會自顧自地喝酒。

只有當他們中的某一個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人們才會從他的胡言亂語之中得知,他們是從北方的蒙森特郡來的。

而且,一路上他們還消滅了三隻魔族,其中甚至有一個魔族的詛咒法師。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塔特尼斯家族的遷徙車隊,成為了一個猜測不透的謎。

而對於笛魯埃和他的兄弟們來說,他們並沒有意思讓自己成為給別人用來破解的謎題。

他們相當不願意和別人提起,在北部森林裡面發生的事情。

因為,那三個魔族並不是他們獵殺的。

他們甚至從來沒有看見過魔族的樣子,所能夠看見的,只是一顆顆魔族的頭顱。

如果殺死魔族的是一個魁梧彪悍、一看便讓人肅然起敬的壯漢,那還好說,偏偏卻是個打扮得像是洋娃娃一樣的貴族小少爺。

這其中的滋味,那些傭兵們自己最清楚。

另外一個原因便是,笛魯埃吩咐他們不要隨便亂說,顯然,他和那個少年達成了某種默契。

傭兵們並不總是快嘴快舌,有的時候,他們也得保守一些秘密,因此傭兵們早已經訓練出了守口如瓶的本領。

對於系密特來說,眾人的猜疑雖然有些令他擔憂,但是,當魔族的出現威脅到所有人的安全的時候,他在權衡利弊之下,仍舊進入森林,獵殺那隱藏著的可怕生物。

自從遇見那個詛咒法師之後,系密特再也不敢放鬆警惕,那兩把雙月刃始終掛在坐騎兩側,以便隨時取用。

唯一令系密特感到放心的,是那些僕人們和哥哥好像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因為每當魔族出現,馬匹因為感應到殺氣而發出警報之後,哥哥和僕人們是最先躲進車伕座位底下的人之一,從那個地方,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而且無論是哥哥還是那些僕人,都不喜歡和僱傭兵們打交道,他們既不感興趣是誰殺了魔族,也不感興趣僱傭兵們是否有人傷亡。

唯一知道內情的,只有沙拉小姐,不過她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起。

至於母親大人,系密特猜測她同樣是知情人之一,因為母親的感覺同樣敏銳。

除此之外,每當魔族出現的時候,她也從來不急著到處找尋系密特的蹤影。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哥哥身上,這倒是能夠理解。

母親這樣做,除了她知情之外,便不可能有第二種解釋。

事實上,系密特對於哥哥是否知情,也不敢完全肯定。

哥哥城府很深,就算他知道什麼事情,也不會從表面上顯露出來的。

雖然心中充滿著各種疑慮,但是對於能夠平平安安得穿越莽莽北部大森林,系密特仍舊感到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走出北部森林之後,他們所面臨的威脅不再是那些危險的魔族,而是跟在旁邊的那些掠奪者們。

最近這段時間掠奪者的數量越來越多,不過,看他們面黃肌瘦的樣子,顯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什麼收穫了。

和其他那些長長的車隊比起來,塔特尼斯家族的這十幾輛馬車顯得並不怎麼樣。

但是,因為保護的是豪門貴族家族,因此,笛魯埃名正言順地將重型軍用弩給亮了出來。

那些掠奪者對著這些致命的傢伙,畢竟心有餘悸,再看看那些馬車不像是油水很足的樣子,因此也就訕訕離去了。

不過,系密特看著眼前這些掠奪者,心中確實別有一番滋味。

一個多月以前,他所看到的掠奪者中還有一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現在,除了那些年輕人,和原本身體強壯的中年人存活下來以外,其他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正當系密特為那些不幸者的命運而哀悼的時候,突然間,笛魯埃駕著那輛輕便馬車趕了上來。

現在這輛馬車,簡直已經成為這個傢伙的專用物品了。

「我說,親愛的小少爺,看樣子今天的狀況不太對頭啊,後面跟著的那些傢伙,人數越來越多,而且有的人手裡還拿著傢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身強力壯的人物,混在人群裡面。」笛魯埃壓低了聲音,說道。

系密特回轉頭看了一眼,情況確實如同笛魯埃所說的那樣。

「你的意思是,他們打算動手?」系密特同樣壓低聲音問道。

「依我看來,有人挑動他們動手,看樣子,這次行動有人暗中主持。」笛魯埃悄聲說道。

「有這種事情發生?」系密特問道。

「這種事很多,任何地方都有黑勢力在暗中控制著,那些傢伙搶來的東西,就是賣給這些暗中控制一切的王八蛋的。

「我們這一行雖然裝的貨色並不是很多,但是卻很值錢,幹這行的人都有一雙高明的眼睛,很容易就看得出來。我們準是給什麼人瞄上了。」笛魯埃壓低聲音,詳詳細細地解釋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系密特並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他更不願意將那些奄奄一息的掠奪者掛在樹枝上面。

「你能不能勸你哥哥做做好事,反正你們的乾糧有不少多餘的,對於那些掠奪者來說,那些東西比車上的貨物更加吸引人。」笛魯埃悄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系密特這才知道,為什麼笛魯埃不直接去找自己的哥哥,以哥哥的為人,未必會答應這樣作。

不過,這確實是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

「萬一那些暗中佈置的人進行煽動,怎麼辦?」系密特將他心中唯一擔憂的事情說了出來。

笛魯埃笑著晃了晃手中的重弩,說道:「這麼明顯的目標,我正好用來讓兄弟們練練射擊。」

看著笛魯埃胸有成竹的笑容,系密特點了點頭,他催馬向哥哥的那輛馬車駛去。

出乎系密特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哥哥居然很好說話。

一聽完他所說的事情,就看到哥哥點了點頭,向馬車外面看了一眼,又思索了片刻之後,便吩咐車伕將馬車停了下來。

塔特尼斯伯爵從馬車上下來,他吩咐僕人們將乾糧都集中在一起。

那些硬梆梆、面盆般大小的厚烤餅,和一米多長小腿粗細的麵包,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裡。

看到這些食物,周圍大多數掠奪者的臉上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情,有些人甚至擺好姿勢,打算撲上來搶奪。

塔特尼斯伯爵吩咐僕人們拖了一個酒桶過來之後,他用一隻腳蹬著酒桶,用盡可能溫文爾雅的聲音喊道:「你們大家一定餓了吧,有誰知道現在這個季節,種植哪種作物能夠最快賺錢?

「如果,有誰能夠回答出來,我賞賜他一塊麵包,一杯酒。」

那些面黃肌瘦的掠奪者們互相瞪視著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這位貴族老爺葫蘆裡面,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不過,終於有人忍不住那些食物的誘惑,在人群之中高聲叫喊起來:「這位老爺,我如果回答上來,你真得會給我麵包吃?給我酒喝?」

塔特尼斯伯爵揚起了下巴,肯定得說道:「當然,我用不著消遣你們這些人,如果你知道答案的話,便站到前面來。」

那個剛才喊話的人,喜滋滋地擠過人群,站在了塔特尼斯伯爵面前,他點頭哈腰,極盡恭維。

「老爺,我原本就是一個莊稼漢,我種的田可好了,您的問題,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您不是說現在這個季節,種什麼東西最快賺錢嗎?

「如果僅僅是說快的話,大麥頂多三個月就可以收穫,無論是用來餵馬,還是做成粗麵包,都可以賣一個不錯的價錢。」那個人低著頭、彎著腰,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看得出,你是個出色的農夫,霍博爾,將屬於他的獎賞給他。」塔特尼斯伯爵轉過頭來吩咐道。

那個農夫喜滋滋地走到那個正掰下一塊烤餅的僕人身邊。

當掠奪者們看到淺黃色泛著厚厚泡沫的麥酒,從酒桶之中流出來的時候,他們的眼神更亮了。

「好吧,那麼我問第二個問題,用什麼木頭作成讓馬背著耕田的支架最好?」塔特尼斯伯爵再次問道。

這下子「呼啦」一聲,站出來十來個人,他們同樣對伯爵歌功頌德一陣之後,各自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過,這一次的答案並不是很統一。

最終這些人圍繞著用杉木好、還是用槐木合適,激烈地爭論起來,每一個人都為了他們的獎品而堅持著。

「好了,你們都可以去領取獎品,你們的答案都很有道理。」

看著那些掠奪者狼吞虎嚥地將麵包和烤餅吃下去,然後捧著麥酒在那裡吱溜、吱溜地喝得起勁,塔特尼斯伯爵再一次轉過身來,問道:「有誰知道波爾玫的鐵礦石和羅爾的鐵礦石有什麼區別?用它們打製出來的鐵器有些什麼不同?」

那些真正的掠奪者們,每一個人都期待著,能夠回答得出這位慷慨大方的貴族老爺的問題。

那一塊小小的麵包和烤餅,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父神最高的恩賜,而那杯麥酒,則完全已經超出恩賜的範圍了。

但是對於這個問題,掠奪者們一時之間愣住了。

這可不是簡單的問題,誰那麼有空,將所有的礦石都試著使用一遍。

「老爺,我如果回答得出這個問題,是不是能夠賞我雙份的獎勵。」一個骨瘦如柴的大漢喊道,不過看他那個身胚,這個人原本肯定是一個壯漢。

「可以,這個問題確實難度大了一些,我看三倍獎賞都是應該的。」塔特尼斯伯爵笑著說道。

而他高興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有人能夠回答得出他的問題,而是因為他的猜測終於成功了。

當系密特向他提起發放食物給那些掠奪者的時候,有那麼一剎那,他心中並不是很高興。

在他看來,施捨食物給這些掠奪者,並不能夠將他們從困境中拯救出來,相反會讓這些人更加貪婪。

但是在下一瞬間他突然想到,自己身邊缺少合適的僕人,這不但很不體面,到了京城,哪個豪門家族不是僕人成群,自己身邊只有這幾個僕人,未免顯得寒酸了一點。

更何況,等到到了京城,自己總得買些土地,總得有所經營。

如果在蒙森特郡,這相當容易,憑著塔特尼斯家族的名號,工人們都會搶著為自己服務。

但是在京城,這一套根本就行不通。

在京城想要找一個有本事的好工人,還得對自己忠心耿耿,是相當困難的。

而現在面前,有這麼多為了一塊麵包不惜用性命去搶奪的人,這些人裡面,也許有不少可以為自己服務的人。

而且將這些人帶到京城,只要自己稍微作些手腳,就可以讓這些人簽署下為自己終身服務的契約。

用幾塊麵包換來一群有用的工人,實在是沒有比這更加合算的交易了。

正因為如此,當他聽到有人能夠回答他所提出的難題,塔特尼斯伯爵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了。

因為,用三塊麵包換來的工人,要遠遠比那些只值一塊麵包的傢伙,有用得多,他們之間的價值,並不只有三倍而已。

「大人,波爾玫的鐵礦石煉製出來的鋼鐵韌度很大,但是淬火困難,很容易打造出次品,羅爾的鐵礦石供應充足,而且煉製容易,打造起來相當順手,但是無論是質地還是柔韌性,都遠遠不及波爾玫的鐵礦石打製出來的鐵器。

「因此,波爾玫的鐵礦石最適合打造那些最花費功夫、但價值最高的兵器,而羅爾的鐵礦石可以用來製造其他一些東西。

「我以前經常用羅爾的鐵礦石煉成的鋼鐵,來鑄造鐵器的骨架,用波爾玫的鋼鐵打造軸或者開刃的部位。」

那個大漢仔仔細細、原原本本地將他所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

「看來你是個出色的鐵匠,我正好需要一些有本事的工人,你願意為我服務嗎?除了食物之外,我還會給你豐厚的報酬。」塔特尼斯伯爵問道。

那個鐵匠喜出望外,他甚至已經忘記了去領取他的獎品。

對於這從天而降、能夠令他脫離苦海的良機,這個鐵匠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當他從失神的狀態清醒過來之後,第一個反應,便是跪在塔特尼斯伯爵的腳下,捧著他的腳,不停地親吻著。

塔特尼斯伯爵欣然享受著這最為隆重的禮節,雖然對於那個鐵匠用蓬亂而又骯髒的頭髮,在他那乾淨、整潔的褲子上面蹭來蹭去,頗有些不自在。

他甚至極為擔心,跳蚤和臭蟲會因為這無比隆重的禮節,而傳染到他的身上。

但是,能夠享受這只有教宗大人和國王陛下,才能夠享受的隆重禮節的機會,並不是很多。

據塔特尼斯伯爵所知,丹摩爾曾經發生過一件事情。

曾經有某位狂妄自大的貴族,讓自己的僕人和農莊裡面的佃戶,向他施行這種隆重的禮節。

但是他的這種行為,最終被國王陛下和教廷雙雙認定是極大的褻瀆,那個貴族為此付出了沉重代價。

但是塔特尼斯伯爵,卻並不害怕被人告發,他甚至很希望有人告發自己,因為他的行為從表面上看來,和傳說中的聖人並沒有什麼兩樣。

塔特尼斯伯爵甚至很懷疑,那些聖人們是不是和自己打著同樣的主意。

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種名聲一旦傳揚出去,必然會對自己的前途造成絕佳的影響。

更何況,鐵匠的行動,使得其他掠奪者們也躍躍欲試。

很快,便又有一個人跳了出來,畢恭畢敬地說道:「伯爵大人,請您收下我吧,我雖然談不上有什麼本事,但是我原本在夏農的酒廠裡面擔任調酒師,您知道我們這個工作,可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的。」

塔特尼斯伯爵聽到那個人所說的話,心頭一動。

他正缺少一個能夠在上流社會的社交*裡面,對自己有所幫助的人,而對於酒的鑒賞,在上流社交圈裡面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

一個擅長酒類鑒定的專家,無論他來自於哪個窮荒僻壤,絕對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一個土包子。

相反的,在這種事情上有所專長的人物,全都被當作雅士,受到了吹捧。

但是對於酒的鑒賞,除了那些真正的豪門世家之外,便只可能由那些歷史悠久的酒廠訓練得出來,而這兩種人都不容易找到。

「霍博爾,去將我的馬車櫃子裡面放著的那瓶酒取一杯來,我想看看這位先生是不是如他所說,是位高超的調酒師傅。」

被伯爵大人點名的那個僕人,連忙向馬車奔去。

當他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中托著一個白瓷碟子,碟子裡面盛放著淺淺的鮮紅色葡萄酒。

那個渾身邋遢的人,看到那碟子中的葡萄酒,神情立刻變得凝重起來,顯然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品酒專家。

「老爺,我好幾天沒有吃東西,舌頭已經失去了感覺,因此不敢胡亂嘗試,不過我的鼻子還沒有完全失去作用,我的經驗也許同樣能夠彌補失去味覺的損失。

「以我看來,這瓶葡萄酒是蒙森特郡出產的玫欽酒,這種酒的風味相當獨特,不過真正喜歡喝酒的人,並不飲用這種葡萄酒。

「因為這種酒的口味雖然不錯,但是香味便差得多了,而且回味也太淡。」那個調酒師說道。

「不錯,一點都沒錯,我僱傭你,去領取麵包和麥酒吧,我很希望你的舌頭能夠盡快恢復原來的靈敏。」伯爵大人微笑著說道。

那個調酒師同樣千恩萬謝,不過和那個鐵匠比起來,調酒師畢竟要高雅得多,因此他還不至於跪在伯爵腳下親吻他的皮鞋。

看到又有一個幸運的人找到了安穩的靠山,掠奪者們立刻騷動了起來,毛遂自薦的人紛紛站了出來。

正如塔特尼斯伯爵預料的那樣,這些面黃肌瘦的人中,確實隱藏著不少人才。

沒有多少時間,在他身側已經排成一排站著二、三十個人。

他們中有精通香料煉製的工匠、有擅長織造的裁縫、有手藝靈巧的製造工人,甚至還有一位藥劑師。

他們中的一些人因為逃出來的時候極為匆忙,因此什麼東西都沒有攜帶。

不過也有一些人原本有些身家,他們同樣是被人搶劫一空,最終不得不淪落為掠奪者中的一員。

對於這些人來說,伯爵大人無疑是救苦救難的仁慈天使。

看到有用的人才已經被挖掘得差不多了,而剩下來的那些人,大多數是些莊稼漢,對於自己來說用處不大。

不過,塔特尼斯伯爵突然之間意識到,這是增加他的政治籌碼的大好機會。

將這些貧民帶在身邊,再提供一些僅僅足夠使得他們存活的食物,然後將這些人帶到京城。

這些無依無靠的傢伙,必定會成為社會動盪的隱患,而對他們有恩的自己,將會成為唯一一個能夠說服他們的人。

這樣一來,就算那位欽差大人或者其他原本被自己當作是有力靠山的人物,想要過河拆橋,自己也同樣有辦法應付。

更何況,這一路之上,還可以讓這些貧民充當廉價的保鏢,同時他們也將是最優秀的宣傳者。

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名聲,宣揚到所經過的每一個角落。

而這一切,僅僅只需要一些能夠讓他們餬口,並且有力氣跟在馬車後面一起行走的粗糧。

想到這裡,塔特尼斯伯爵故作慷慨地宣佈,所有的貧民,只要他能夠自行跟隨他們的馬車,就可以和他一起前進。

雖然,他沒有能力提供太多食物,但是讓每一個人能夠吃上一塊烤餅,還是可以做到的。

聽到塔特尼斯伯爵所宣佈的事情,那些面黃肌瘦的貧民們,立刻高聲歡呼起來。

對於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伯爵心中頗為得意,他高抬著下巴,昂著頭,志得意滿地回到馬車之上。

僕人們一邊維持著秩序,一邊將食物分發下去。

那些混雜在掠奪者之中的心懷叵測的傢伙,看到情況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也只得趁亂離開了隊伍。

看到眼前這些歡呼雀躍的人群,聽到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笛魯埃慢慢駕著馬車走到系密特身邊,輕聲說道:「你們這個家族很快會興旺發達的,我敢肯定。」

系密特驚奇地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像你哥哥這樣精明的傢伙,也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徹底的偽君子,不過像他這樣的傢伙,很容易發達。」

笛魯埃說道,他的語氣極為肯定。

系密特對於笛魯埃所說的一切,不置可否,他自顧自地駕著馬在四周轉悠。

車隊重新啟程,只不過這一次在車隊的旁邊,跟著長長一串人群。

這些人將一隻手搭在馬車旁邊的護欄之上,以便讓馬車拽著他們奔跑。

那些身體虛弱、跟不上車隊的人,則用絕望的目光望著遠去的車隊。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立刻又繼續跟了上去。

因為那行駛在前面的馬車,對於這些人來說,無疑是生存的希望。

大多數人都堅信,只要他們能夠緊緊跟在馬車後面,就肯定能夠得到平安,而那位仁慈善良的老爺,也肯定會收留他們,讓他們能夠重新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庭。

大道之上,拚命往前趕的人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在為能夠生存而追趕。

當夜色降臨的時刻,系密特終於看到了一座規模頗大的城鎮。

城鎮外圍停滿了馬車,在這些馬車邊上,全都有僱傭兵守護在那裡。

塔特尼斯家族的車隊在一塊空曠的土地上停了下來,僕人們熟練地搭起了帳篷。

他們知道伯爵大人,是絕對不會住在旅店之中的,甚至於連他們,也對旅店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個叫霍博爾的僕人,管理著所有的一切,伯爵已經任命他為新的總管。

當然他也清楚,這個任命只是暫時的。因為到了京城,伯爵肯定會讓某個被推薦來的年輕人,取代自己現在的位置。

將一切都佈置妥當以後,霍博爾便從伯爵那裡領取了幾個金幣,他要到前面的小鎮上面,購買一些用來餵馬的飼料和食物。

多了那些跟在馬車旁邊的貧民,所需要準備的食物的數額要多得多了,駕著一輛馬車,霍博爾讓兩個僕人跟著自己一起往小鎮上趕去。

在空地上停著的馬車旁邊,五、六座帳篷很快便搭建好了。

這一切都是在北部森林之中訓練出來的。現在那些僕人們,早已經是搭建帳篷的專家了。

中間那頂最大的帳篷,是伯爵和伯爵夫人住的地方,旁邊另外一座則是老夫人的寢帳,其他的帳篷則是僕人們睡覺的地方。

至於系密特的帳篷,全是由他自己親手佈置,從來不要其他人幫忙。

傭兵們晚上從來不睡帳篷,他們自己帶著皮質的睡袋。

只是那些剛剛加入的僕人比較難以處置。

他們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有的人身上甚至佈滿了傷口,而傷口之上已經生出了蛆蟲。

不過,幸好這些人之中有一位藥劑師,雖然他並不是醫生,但是對於怎樣治病,多少有所瞭解。

塔特尼斯伯爵讓他暫時成為了這群新來僕人之中的首領。

那個藥劑師開出了一連串的處方,那張處方也被霍博爾帶在了身邊。

塔特尼斯全家聚在中間那座帳篷裡面,享用著他們那豐厚的晚餐。

雖然僅僅是一份火腿、兩片奶酪,和一杯讓那個調酒師說起來真正擅長喝酒的人絕對不喝的葡萄酒。

但是和外面那些喝著廉價的麥酒、啃著難以下嚥的烤餅或者粗麵包的人比起來,這已經是絕頂的享受了。

正當他們享用著晚餐的時候,突然之間,有人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系密特抬頭一看,正是霍博爾帶走的那兩個僕人中的一個。

只見他的額頭上留著鮮血,左邊的臉孔腫起一大塊。

黑紫的瘀腫一直延伸到眼角,鼻子同樣也被打破了,鼻血流淌下來,甚至將胸口都沾濕了。

「伯爵大人,霍博爾和希卡流給鎮上的人扣下來,您快去救他們啊,如果去晚了,他們可能就沒命了。」那個僕人哭喊道。

還沒有等到塔特尼斯伯爵說話,帳簾一撩,笛魯埃也走了進來。

「別慌,你把事情說清楚。」塔特尼斯伯爵平靜地說道。

對於霍博爾的生死,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因此到底要不要去救他、怎麼救,就要看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才能夠做出決定。

「霍博爾帶著我們到鎮上去買食物和藥品,一開始的時候還相當順利,等到購買食物的時候,那位麵包店的老闆,怎麼都不肯將那些粗麵包賣給我們。

「他說鎮上禁止外來的人員購買大批的食物,如果想買這些粗麵包的話,得到鎮上的市政官署去辦理許可證。

「霍博爾便帶著我們到其他的麵包房去,打算看看有沒有其他商店肯賣給我們,所需要的食物,沒有想到,所有的麵包房所說的話都是完全一樣的。

「霍博爾只得帶著我們,到前面的一個村莊裡面採購,那裡倒是有我們所需要的東西,當我們趕著馬車往回走,正要通過小鎮的時候,突然之間,幾個官員將我們攔截下來。

「他們看到車上滿載著食物,便二話不說將我們揪下馬車拚命毆打,我運氣比較好,逃了出來。」

那個僕人一邊訴說,眼淚一邊便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塔特尼斯伯爵聽到這件事情,沉吟了半晌,轉過臉來向笛魯埃問道:「你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起來,這個鎮子已經被某些人控制住了,他們用那些粗麵包來換取那些搶來的東西,只不過做得如此明目張膽,實在是過於囂張了。

「幹這一行,至少要遵循幾個最為基本的規矩,特別是不能公然出面和有勢力的人作對。

「看樣子,佔據著這個鎮子的傢伙有些勢力,而且手下的打手數量眾多,因此不怕別人反抗。」笛魯埃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回答道。

聽到這樣的解釋,塔特尼斯伯爵站起身來,繞著帳篷轉了幾圈,然後停了下來。

「讓你的手下準備一下,系密特,你在暗中接應,我親自跑一趟。」說著,塔特尼斯伯爵走出帳篷。

系密特和笛魯埃連忙跟隨在他的身後。

當眾人走到塔特尼斯伯爵的馬車旁邊的時候,塔特尼斯伯爵突然壓低聲音說道:「笛魯埃先生,你敢不敢動手殺人?」

笛魯埃好像早有預料一般,毫不在意地微笑了一下:「伯爵大人,你到底是看上了那些贓物,還是僅僅要造就你的名聲?」

「我是在為國王陛下盡職。」塔特尼斯伯爵毫不在乎地說道。

聽到塔特尼斯伯爵如此回答,笛魯埃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他轉身走開去完成自己的佈置了。

「系密特,你幫我暗中察探一下,那些傢伙到底有些什麼倚仗,如果有麻煩的傢伙存在,比如使用重弩的人,你就幫我解決掉他們。」

塔特尼斯伯爵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道:「親愛的系密特,現在我最可以信賴的就只有你了,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讓我暴露在那些危險的武器之下的。」

對於哥哥所說的話,系密特並不會完全當真。

不過,他確實是不想失去自己的哥哥,他更不希望沙拉小姐,年紀輕輕地便成為了寡婦。

不過這個工作對於他來說,倒是一件新鮮事情。

雖然系密特擁有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但是,聖堂武士都是光明正大和敵人進行戰鬥的人物。

這種偷偷摸摸的工作,絕對和他們無緣。

幸好,除了聖堂武士的記憶之外,系密特還有在奧爾麥森林之中,跟那些出色的獵手學到的狩獵方面的本領。

現在的工作同樣也是一種狩獵,一種特殊形勢的狩獵。

進行狩獵就必須要有適合狩獵的工具,那一對用來衝鋒陷陣的雙月刃,在這種情況下是根本用不上的。

系密特從那些傭兵所使用的裝備之中,挑選了一把極為普通的短劍。

他之所以挑選這件武器,倒不是因為這件武器打造得有多麼精巧,而僅僅是因為這把短劍由於銹蝕的原因,而在短劍的表面附著了一層深褐色的銹斑。

這層銹斑因為不能反光,所以使得這把短劍成為了在黑暗之中,很難被發現的一件武器。

將短劍佩戴在腰際後部。

這種佩戴方式,是那些生長在沙漠之中的遊牧民族經常採用的,系密特在自己的記憶之中找到,並且發現它對於今天這種情況相當合適。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系密特向小鎮走去。

當他走到小鎮邊緣一個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時,他看看四下無人,便向上一縱。

在屋頂和房簷之上快速行動對於普通人來說,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但是對於一個力武士來說則輕而易舉。

市政官署是一個相當明顯的建築物,而霍博爾所發出的慘叫聲,也為系密特指引了方向。

在小鎮中央的一個廣場上,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這些人正興致勃勃地看著站在中間的四個人,用各種手段毆打著那兩個可憐的僕人。

讓系密特稍稍安心的是,霍博爾還沒有生命危險,那些盡情毆打他的流氓,顯然得到過指示,他們刻意避開了那兩個可憐人身上的要害部位。

旁邊站著的那些人則紛紛叫囂著,好像恨不得也上前去施展一番手腳。

在廣場旁邊的一座五層的高樓之上,很多人從窗戶之中透出身體,他們興致勃勃地看著底下毆打的場面。

這些人同樣興奮得叫著、笑著,並且往下投擲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最上面一層樓,有兩個中年人興致勃勃地朝著下面觀瞧,其中一個人手中托著一杯葡萄酒,另外一個人則擺弄著一枚金幣。

系密特慢慢地向那裡湊了過去。

「鎮長先生,依你看,我們的客人,什麼時候才會到達這裡?」那個擺弄著金幣的人問道。

「應該快了吧,不過,我但願他能夠在底下這兩個人昏過去之前,到達這裡,我想聽聽慘叫聲對於我們和他之間的交易,會相當有幫助。」那個身材削瘦的鎮長說道。

「那些傢伙油水很足,他們的馬車上面裝著的東西相當沉重,我原本打算讓那些窮鬼將他們搶光的,連人馬都佈置好了。

「沒有想到,那些傢伙居然強充聖人,窮鬼們倒投靠他們了。我只好親自出馬了。」那個玩金幣的人說道。

「會不會出事?他們好像不是普通人,萬一是群貴族,我們的麻煩就大了。」鎮長說道,但是他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擔憂的味道。

「那有什麼?我們又不是沒有幹過同樣的事情,只要像上幾次那樣將一切收拾乾淨,不就沒事了?

「我唯一擔心的便是有人逃出去,雖然溫格已經將路口全部堵住了,但是,那些傢伙手裡有重弩,打起來恐怕不太妙。」玩金幣的人說道。

「溫格,你老兄有沒有告訴他重弩的事情?」鎮長笑著問道。

「到時候他會知道的。」那個玩金幣的人同樣笑了起來。

「你說得不錯,溫格這個傢伙實在是太囂張了,讓他吃點苦頭也好。」鎮長連連點頭說道。

聽到這兩個人的對話,系密特立刻感到大事不妙,他絕對沒有想到這些人如此狂妄大膽。

雖然不知道笛魯埃是否佈置了站崗放哨的人馬,但是即便有所準備,面對這兩個人早已經安排好的陣勢,笛魯埃恐怕未必阻擋得住。

在車隊之中,有自己的母親和沙拉小姐,這兩個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人,系密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們倆的安全。

事到如今,系密特也顧不上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了,親人的安危,永遠是放在第一位考慮的事情。

雖然在聖堂武士的記憶中,並沒有如何處置現在這個局面的辦法存在。

但是,系密特記得當初在奧爾麥,曾經聽漢摩伯爵講起過,當初如何在北部冰原之上獵殺野狼的故事。

野狼是一種極為凶殘的動物,而且它們成群結隊的時候,極為強大,甚至連北方冰原之上最為強悍的熊,都會成為它們獵殺的對象。

人類和它們相比,就更加弱小了。

但是野狼有一個弱點,如果它們的首領死去,它們便會慌亂起來,那時候想要對付它們就容易多了。

想到這裡,系密特從屋簷邊上探出身子。

那兩個正在放肆談笑的人,看到突然之間有一個人影從屋簷之上冒了出來,頓時嚇了一跳。

但是還沒有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他們的衣領已經被系密特一把抓住,隨著一陣驚叫之聲,兩個龐大的身影從窗口掉落下來。

當這兩個人摔落到地上的時候,驚叫聲愕然而止。

底下所有的人都充滿驚詫地看著頂上,他們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等待著他們的是飛落下來的瓦片。

不過這些瓦片是如此致命,無論是頭部還是肩膀之上被瓦片削中,那個不幸的人都會立刻被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這是系密特為了對抗那些生命力無比強悍的魔族士兵,以及那些高高在上、除了弩炮根本傷害不到的魔族飛船,而祈求來的力量。

用這種力量對付普通人,這些普通人又如何禁受得住。

這意外的變故,使得底下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一時之間廣場上面一片平靜。

但是平靜立刻被慌亂所淹沒。

摸不著頭腦的人們,慌慌張張得四處逃竄。大多數人逃進了附近的房子裡面,不過也有一些人向鎮外逃去。

人類逃避危險的天性,在這裡獲得了最有力的證明。

剎那間,廣場之上除了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具屍體,便只有那兩個正在痛苦呻吟著的僕人。

系密特雖然很想下去幫助那兩個僕人,但是母親和沙拉小姐的安危牽動著他的心弦,他從這個屋頂跳到另外一個屋頂,飛快地向鎮子外面奔去。

當他站在小鎮邊緣的一座樓房的屋頂之上時,正好看到自己的哥哥指揮著笛魯埃和那些僱傭兵,將正想要逃出小鎮的人阻擋在了路口。

那些貧民們緊跟在傭兵們的身後,他們的手中或者拿著彎刀,或者拿著木棍。

看那副架式,哥哥已經控制住了局面。

狹窄的街道之上躺著五、六具屍體,他們的身體之上釘著一支支弩箭,那些活著的人則一個個滿懷恐懼,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他們已經沒有了剛才那副囂張瘋狂的模樣,一個個畏畏縮縮,神情之中佈滿了恐懼和慌張。

系密特顧不上和哥哥打聲招呼,既然笛魯埃已經讓傭兵們將弩弓拿在手中,說明他早有準備。

回頭看了哥哥和傭兵們一眼,系密特將身一縱,消失在夜空的一片黑暗之中。

雖然夜色黯淡,但是系密特擁有著常人所不具有的感知,這種感知,是當初那個垂死的魔族飛船所賦予他的特殊能力。

系密特可以在漆黑一片中看見東西,無論是人還是樹木都清晰可見,就像是在太陽映照之下一樣。

笛魯埃選擇的宿營地周圍空曠一片,只是零零星星生長著幾株小樹。

在不遠處有一座丘陵,丘陵的後邊是一片小樹林,那兩個人所說的伏兵,顯然就躲藏在樹林之中。

系密特能夠清楚得看到,那些人正沿著樹林,從兩邊向宿營地包圍過來。

宿營地之中,雖然仍舊有五、六個傭兵在小心守護著,而且他們的手中也拿著重型軍用弩。

但是從人數上來說,他們遠遠不是樹林之中那些匪徒的對手。

而那些今天剛投靠過來的貧民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哥哥一起帶走,圍攻小鎮去了。

看到事態緊急,系密特顧不得關照那些傭兵注意防守,他閃電般地向那片樹林奔了過去。

黑夜再加上茂密的樹林,所有這一切,對於系密特來說都極為有利。

他那雙能夠看透黑暗的眼睛,是最有利的武器。

更何況,在奧爾麥森林之中,系密特便和森林結下了不解之緣,森林就好像他的第二故鄉。

遊走在樹林之中,系密特就好像從客廳踱步到臥室,又從臥室進入廚房。

驚叫聲、呼喊聲在他身後紛紛響起。

樹林裡面的匪徒們慌亂成一團,因為他們的夥伴,一個接著一個,被來自於黑暗之中的利刃奪走性命。

每當響起一聲慘叫,匪徒們便顯得更加慌亂。

因為沒有什麼,比看不見的敵人更加可怕。即便是那些強悍得恐怖的魔族,也至少不會剝奪走人們抵抗的勇氣。

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面對著突如其來的魔族,人們至少還懂得如何拿起武器,進行抵抗。

但是在這一片漆黑之中,在這時而傳來的慘叫聲中,每一個匪徒所想到的,只是盡快地逃離這片死亡樹林。

他們毫無秩序地四處逃竄,用手中的武器將任何接近他們的人砍倒。

咻咻的弓弩射擊聲此起彼落,不過隨之而起的,往往是同時發出的兩聲慘叫聲。

那些幸運地逃出森林的匪徒,向遠處的小鎮亡命奔逃,根本不知道,那裡已經不是他們安全的隱蔽所。

也有一些腦子比較靈活的傢伙,從另外一個方向逃了出去,他們將會去尋求其他新的庇護。

反正,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到處都有可以讓他們容身的所在。

樹林之中很快平靜了下來。

系密特從樹林之中走了出來,他的目標是遠處的宿營地。

宿營地已經不再太平,因為其他那些車隊僱傭的傭兵們也緊張得拔出武器。

他們並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因此將每一個可疑人物,全部都當成了敵人來看待。

傭兵和傭兵們互相瞪視著,車主則死死地守護在車隊旁邊。一支支弩箭都向著外面,手指就擱在扳機之上。

當系密特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內的時候,十幾支弩箭同時瞄準了他。

幸好系密特矮小的身材,解除了眾人的疑慮。

和其他的車隊比起來,系密特他們的車隊反倒是最為平靜。

因為那幾個傭兵早就知道,今天晚上將會發生一場巨大的風波,他們心中早就有所準備。

除此之外,另一個讓傭兵們十分放心的原因就是,在他們的隊伍之中,有一個連詛咒法師都能夠輕易消滅的強大人物存在。

雖然傭兵們從來不討論這個充滿神秘的人物,也從來沒有親眼看到,他是如何殺死那些魔族的。

但是,對於系密特的身份,傭兵們早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只不過,他們互相之間都心照不宣而已。

擁有如此強大的人物,除非對方陣營之中同樣也有聖堂武士存在,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控制不住的局面。

這幾個手拿重弩的傭兵心中十分清楚,他們與其說是在保護那兩位貴婦人的安全,還不如說是給她們以心靈上的安慰。

因此,當他們聽到森林裡面傳出陣陣騷動的聲音,和緊接而起的慘叫聲的時候,他們已經猜測到那是誰的傑作。

系密特回到宿營地之中,那些傭兵們很平靜地迎接著他的到來,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他身上沾滿了血跡。

「系密特,是你回來了嗎?」帳篷之中傳來母親的聲音。

門簾一挑,沙拉小姐從帳篷裡面走了出來。

在她身後,跟著母親大人,她們倆好像同樣都對系密特滿身的血污視而不見。

「你快去洗個澡吧。」

母親指了指旁邊一個帳篷,道:「衣服已經放在裡面了。」

旁邊一位傭兵,相當有默契地從那位小少爺的手中接過短劍。劍柄上那厚厚的血跡,令他感到頗不舒服。

系密特順從地鑽進帳篷。

等到他重新出現的時候,他又回復到那個乾乾淨淨、猶如洋娃娃一般的貴族少爺的模樣。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這副模樣,但是傭兵們,仍舊對眼前這種變化感到吃驚。

更何況那把滑溜溜、沾滿了血跡的短劍,也同時在警告他們,就是眼前這個少年,奪走了樹林之中那些匪徒的性命。

小鎮上突然之間躁動起來,但是又很快平靜了下來。

當一切都恢復平靜之後,過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僕人們紛紛回到了營地之中。

但是塔特尼斯伯爵,卻始終沒有回來。

沒過多久,小鎮之上再一次沸騰起來。火光映照著整片天空,很多人甚至以為,小鎮之上著起了大火。

前面的車隊,紛紛派出了傭兵去打探情況。

一時之間,宿營地裡也開始騷動了起來,唯有塔特尼斯家族的車隊,卻仍舊是毫無動靜。

不一會兒,小鎮之上傳來一陣陣極有節奏的呼喝聲。那聲音就好像是憤怒的吼聲,又好像是發自肺腑的歡呼聲。

那聲音如同起伏的波濤一般,一會兒洶湧澎湃,一會兒又風平浪靜。

忽起忽伏的喧鬧聲,一直持續到深夜。

但是那映照天空的火光,直到黎明時分也沒有熄滅。

當第二天一早,車隊駛進的小鎮的時候,系密特看到整個小鎮,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小鎮之上,那些面黃肌瘦的貧民,現在身上穿著著光鮮的衣裳,他們那骯髒、蓬亂的頭髮也已經修剪整齊了。

而且,每一個人都洗過了澡,顯得精神多了。

當馬車駛過廣場的時候,只見廣場之上支起了幾十個木架。

每一個木架之上都懸掛著五、六具屍體,更多的囚徒則被鎖鏈鎖成一串,他們跪在廣場的一角等待著審判。

在這些囚徒的四周,站立著無數面黃肌瘦的貧民。他們一個個都對著那些囚徒怒目而視。

在廣場的另一角,一字排開著十幾張桌案,系密特的哥哥宛如一位大法官一般,趾高氣昂地坐在正中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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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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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當個宅男...但為了生活....只好放棄夢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