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魔武士 作者:藍晶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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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2012-8-26 03:51:4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 246384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1
第二集 歷史新紀元 第五章 壯志凌雲

拜爾克這座曾經被稱作人世間最為美麗、高貴、典雅的城市,此刻卻變成了一座被死亡和絕望所縈繞的墳場。

在帕丁廣場,一座高大的斷頭台聳立在那裡。

恐怕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塔特尼斯侯爵為什麼選擇這裡作為行刑的場地,只有幾個人明白,就在不遠處,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最為忠實的僕人,為了保護他們的主人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兩排士兵背靠背圍繞成環形,他們手裡緊握著長戟,被他們所隔斷的是兩個人群,裡面是排成長隊、等候著登上斷頭台的被宣判了罪名的人們。

他們之中有很多就是那些被搜出贓物而逮捕起來的平民,他們的罪名是搶劫貴族,不過還有不少人本身便是貴族,將他們送上斷頭台的罪名是煽動暴亂。

此時此刻在這人生的盡頭,在那冰冷卻高效的殺人機械的面前,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不再在意他們的地位,這些人混雜在一起,有的甚至互相交談。

這些即將面對死亡的囚犯們反倒顯得大度,更多的哭泣和嗚咽來自四周圍觀的人群,這些人之中大多數是來為親人送行,生離死別的悲傷和對於未來生活的絕望,令這些人痛哭流涕。

在廣場四周還豎立著上百根絞架,每一根絞架上面都吊掛著一具屍體,這些人才是真正赫赫有名、曾經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他們所背負的罪名也顯得更重。

臨時組建的法庭,以叛逆的罪名宣判了他們的死刑,叛逆者除了死亡之外,還將被剝奪爵位和領地,那位威嚴的國王,一輩子都想給那些令他無比痛恨的大臣們安上這個頭銜,但是他始終沒有做到。

遠處在康絲勒斯大街和洛必安大街之間,在中央大道兩旁,那原本是兵營的所在,此刻所有士兵都集中在一起點名。

在兵營的周邊,一圈手握重弩的士兵,冷漠地守衛在那裡,這隊士兵並非隸屬於軍方,他們身穿紅色的制服,頭上帶著金色的頭盔,這是國務咨詢會議特別執行隊的標誌。

不過,真正令兵營裡面的士兵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是那些圍攏成一圈漂浮在空中的能武士,以及站立在特別執行隊後面,那些身上佈滿花紋、來自沙漠的咒法師。

同樣的原因,也令此刻正聚攏在統帥部作戰會議大廳裡面的那些軍人們,不敢輕舉妄動。

坐在正中央主座之上的塔特尼斯侯爵,臉色陰沉,這原本就令他們感到有些擔憂,更何況,這一次他帶著六位聖堂武士而來,其中兩個站立在他的身後保護他的安全,而另外四個站立在會議大廳的四個角落裡面。

這樣的佈置,即便那些勇猛無畏的騎士們,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無從知曉,眼前這位牢牢控制住丹摩爾局勢的侯爵大人,此刻要做些什麼。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塔特尼斯侯爵做出任何瘋狂的、不可思議的舉動,他們都不會感到驚詫。

不僅僅是他們,那些等候著登上斷頭台的人們,那些圍觀為親人送行的人們,他們同樣知道這件事情。

事實上,當幾天前教宗以及他身邊的十七位高級祭司、大主教同時遇刺的噩耗,傳遍整個丹摩爾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明白,對於塔特尼斯家族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障礙也已消失。

連教宗都敢刺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所畏懼的?

更何況現在看來,聖堂和魔法協會顯然已經站在了塔特尼斯家族這一邊,還有那些來自荒漠的、莫拉的信徒的幫助,除了魔族,這個世界上顯然已經沒有另外一支力量,能夠和他們相抗衡。

正因為如此,此刻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他們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

狹長的會議桌兩旁,可以看到不少熟悉、但是在國王陛下最後那段日子失去蹤影的面孔。

前全軍統帥塞根特元帥,第一軍團軍團長施蓋爾,第三軍團軍團長瓦勒,便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拉開那沙啞的嗓門,塔特尼斯侯爵緩緩說道:「各位想必在猜疑,我為什麼將各位召到這裡,是不是打算將你們一網打盡?

「從現在起,你們可以用不著擔憂了,我今天到這裡來,是想要向你們解釋一些東西,解釋那份讓你們惱火的變革法令。

「不過我只會解釋這一次,下一次如果還有誰對此表示質疑,我就不管了,我將強行推行我所擬定的變革。」

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那些軍人們沉默不語,並不令塔特尼斯侯爵感到滿意,他非常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讓這些傢伙聽進去,而並非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甚至當成某種催眠曲。

想到這裡,塔特尼斯侯爵決定弄一些令人震驚的消息,讓大家振奮一下精神。

「我可以告訴各位,從今往後,軍方將不再效忠於丹摩爾王室和某位國王。」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聽到這句話,底下立刻傳來了嘈雜轟動的聲音,看到眾人的注意力被吊了起來,塔特尼斯侯爵繼續說道:「當然你們也用不著誤會,以為我打算讓軍隊向我效忠。」

看著底下那疑惑不解的眼神,塔特尼斯侯爵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從今往後,軍隊需要效忠的是丹摩爾本身,或者說,軍隊將聽命於由丹摩爾人民直接選舉出來的議會。

「只有議會能夠調動軍隊,同樣,也只有議會能夠對軍隊的事務進行干涉,不過軍隊的最高長官,將由內閣成員擔任。

「由議會組成內閣,內閣的成員不是固定不變的,每五年重新更換一次內閣成員,這樣一來,像席爾瓦多侯爵和前任財務大臣亨利侯爵那樣霸佔內閣席位,培植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的情況,將被杜絕。

「雖然有可能某個內閣成員會因為特別稱職,而受到接連提名,但是最多能夠得到三次提名,也就是說在內閣的位置上,擔任某個職務十五年,然後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夠再繼續做下去。

「議會同樣是如此,議會的更替將會和內閣的更換相互錯開。

「我相信各位已看過我頒布的法令,各位想必看得最為仔細的,便是令你們感到惱火的那些內容。

「你們是否看到,議會成員的提名和認可,並不以地位和爵位為標準?任何人只要勝任,並且得到眾人的認可,他就可以進入議會,甚至進入內閣。

「你們之中難道沒有人從中看到機會?一直以來,軍方多多少少和丹摩爾的國王有些對立,據我所知,能夠擔任公職的少之又少,而進入議會和內閣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但是,現在沒有這個煩惱了,是否能夠得到更高的權力,是由所擁有的實力說了算的。

「除非各位連競爭的勇氣都沒有,那麼這個變革法令對於你們來說,確實毫無意義,不過如此怯懦的軍人,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也讓我感到懷疑。」

塔特尼斯侯爵看著底下的反應,他非常滿意這番嘲諷,再一次引起了那些軍人們的注意。

「現在再讓我來解釋一下,那些令你們感到憤怒和仇恨的變革法令。

「毫無疑問,最令你們感到憤怒的,肯定是爵位和土地完全脫了鉤,你們覺得這是為了等到擊退魔族論功行賞的時候,可以僅僅只給你們空頭銜,而用不著拿出任何實惠的東西。

「我可以告訴各位,如果是在魔族出現的初期,或許確實如此,但是此刻丹摩爾北方的領土幾乎荒無人煙,幾千萬人被魔族殺死,更別說那些失去了繼承人的領地。

「反過來該深究一下,為什麼要賜予領地,我相信像塞根特元帥這樣的軍人世家,應該最為清楚。

「最初的貴族們全都負有效忠國王、為丹摩爾作戰的使命,而賜予他們領地,一方面是將領地交給他們管理,另外一方面是為了讓他們自己維持一支軍隊。

「但是丹摩爾早就不需要私人來維持一支軍隊了,現在私人軍隊根本就只是一種儀仗而已,同樣也用不著代為管理土地,丹摩爾擁有足夠的官員。

「正是這個原因,多出來沒有事情做的貴族數不勝數,一直身居拜爾克的你們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那些無所事事、依賴爵位的懶蟲,整天都是如何生活。

「我的法令並非是針對你們,只是不想繼續養活那些懶蟲,事實上,你們如果注意看我所頒布的法令,你們就會看到,我為你們做出的安排。

「給予你們土地,不如給予你們公職,軍人如果選擇退役,他的功勳將會變成相應的公職。

「我並沒有削減公職津貼,從公職上得到的收入,將遠遠多於土地的出產,公職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省得你們的子孫,變成讓我和此刻的你們厭惡的蛀蟲。

「從今往後,一個人的地位將看兩件事情,其一便是他的頭銜,伯爵的頭銜總是會讓子爵、男爵羨慕無比,更何況我雖然取消了許多特權,但是仍舊還保留了一些。

「另外一個便是他擔任什麼樣的公職,一個平民坐在總理大臣的位置上,我相信也沒有人敢看不起他。

「我所頒布的這條法令的目的,是盡可能的立刻兌現各位的功勳,而不是通過領地,一點點緩慢地給予你們財富,不過,我同樣也留下了一部分讓你們可以留給子孫後代的東西。

「當然在座的各位之中,大部分早已經擁有了領地,剛才的法令對於那些渴望用功勳換取爵位的底層將領更為有效。

「對於各位來說,想必你們更加憤怒我剝奪了你們的領地,那麼我就來說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對於領地,你們擁有絕對的控制權,我知道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對居住在領地之中的領民收取一份稅收,這份稅收大致和其他地方交納給國庫的稅額差不了多少,有些甚至還要低一些。

「毫無疑問,這令國庫失去了許多收入,除此之外在我看來,這同樣也是一個飼養蛀蟲的原因。

「據我所知,你們這裡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想過經營,塞根特元帥,在這裡您所擁有的領地最大,而且那全都是最為肥沃的土地,其中甚至有兩個八個世紀以前便已存在的小鎮。您知道,我為這些土地粗略的估價是多少嗎?

「絕對不少於二千兩百萬金幣。」

聽到這個數字,底下的那些軍人們再一次發出了一片低沉而又喧鬧的驚呼聲,毫無疑問,這個數字令他們頗為驚詫。

事實上將近半數的軍人,立刻懷疑塔特尼斯侯爵是否故意誇大其辭。

不過,另外有半數的軍人倒是相信這個數字的準確性,因為塔特尼斯侯爵在經營方面的精明眾所周知。

「如果我猜測得沒有錯誤的話,塞根特元帥,您恐怕連五十萬,不——連三十萬都拿不出來,我沒有說錯吧。

「您在您的領地定的稅收,比國稅少七個百分點,這在這裡的諸位之中,已是相當低的了。

「您的領地大部分是農莊用來耕種作物,那些佃戶裡面將近有三成世代居住在那裡,最長的居然有將近千年歷史,這實在太厲害了。

「您每年從他們的身上,能夠獲得十萬左右的收入,再加上您的津貼,讓您能夠維持您的家庭。」

說到這裡,塔特尼斯侯爵冷笑了一聲,這聲冷笑令在座的軍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幾年前,我曾經有幸經過您的一處莊園,您知道那裡的人給予我什麼樣的感覺嗎?他們和拜爾克的那些蛀蟲們同樣懶。

「塞根特元帥您恐怕想像不到,您的佃戶們將田地租給別人耕種,願意耕種那些土地的,都是自己擁有土地的臨近的居民,您莊園之中的收成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額外的外快收入。

「您的領民們過著清貧卻悠閒的生活,他們不用耕種卻坐享其成,這樣的情況不知道已持續了幾個世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您和您的祖先做了一件丹摩爾歷代國王同樣做過的事情,那便是養了一幫懶蟲,其中或許還有一、兩條蛀蟲,我自然不方便幫您去找出來,正因為如此,您的財富和您所擁有的領地並不符合。

「這種情況對於在座的諸位來說相當普遍,正因如此,讓你們直接收取領地之中的稅收,對於你們根本就沒有好處。

「同樣的情況在其他貴族之中也非常普遍,京城裡面許多生活奢華、揮金如土的世家,其中真正懂得經營的也少之又少,他們的財富並非來自自己的領地,而是通過其他途徑而來。

「現在頒布的法令,將領地變成私有土地,大家將不能夠再從稅收上面撈取財富,而加強監督和稅收直接交納國庫,財政開支從國庫另行劃撥,將極大地杜絕地方財政虧空和漏洞。

「從現在起,所有人都得自己養活自己,你們得經營你們的土地,如果你們只是吃田租的話,要麼自己經營自己耕種,支付給農莊的工人工資,交納稅收,當然擁有爵位的你們,要比普通平民的稅收輕許多,這對於你們相當有利。

「要麼你們仍舊將土地交給佃戶耕種,看緊一些他們,或者乾脆更換一批更加勤快的人,你們可以從稅收的差額之中得到一些財富,或許可以和以往持平。

「不過,我的勸告是,你們還是找一些產業來經營,這對於你們和國庫都會有好處,與其讓你們經營不善還能夠苟延殘喘,還不如讓你們那些愚蠢的子孫因為不夠開銷,而將田產賣掉。

「以往因為領地遠比私有田產難得,因此這令大家難以下定決心,現在好了,我替大家解決了難題,願意賣田產的盡可以全部出手,得到的錢可以用來經營其他利潤更加豐厚的產業,同樣也可以用來揮霍。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一些幾個世紀以來依靠苟延殘喘或者歪門邪道維持生活的家族,將徹底垮掉、消亡並且永遠從我們眼前消失。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雖然不善經營,不過你們大多都很節約,毫無疑問你們會稍微支持得久一些,久到足以讓你們看到,當初那些令你們憤恨和嫉妒的,肆意揮霍奢侈家族的毀滅。」

說到這裡,塔特尼斯故意加重了語氣之中嘲諷的感覺。

「如果你們和你們的家族想要倖存下來,我給予你們一個建議,那就是從現在開始學會和商人打交道。

「我可以在這裡鄭重其事地告訴各位,往後丹摩爾王朝將不再以門閥和地位,來決定職權和勢力,金錢和威望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我可以保證,各位在損失了許多東西的同時,將擁有更多的機會,只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得依靠你們自己。」

說到這裡,塔特尼斯侯爵閉上了嘴巴,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了厚厚一疊檔案,這些檔案分別裝訂成冊,檔案的封面上寫著每一個人的名字。

輕輕拍了拍那疊檔案,旁邊的文書連忙走過來,將這些檔案分發了下去。

一開始那些軍人們各個都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當他們打開屬於自己的那份檔案看了一眼,不是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便是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想必從這裡面,你們可以看到許多東西,我知道你們之中的許多人,對於以前的內閣和議院裡面的那些老傢伙們,有著何等的蔑視,在你們的眼裡,那些人都是愚蠢的白癡,而且白白佔據重要的位置。

「現在你們想必已經看到,你們其實並不比他們高明多少,只不過他們千方百計替自己撈足了油水,而你們卻連骨頭都沒有啃到。

「無論是他們還是你們,在我的眼裡全都是一群白癡,全都是佔據著丹摩爾最為珍貴和重要的財富,卻不懂得好好利用的蠢貨。

「如果塔特尼斯家族的領地不是在偏僻閉塞的北方領地,如果將你們之中四分之三的家族的領地,和我的那片領地交換,十幾年的經營,恐怕早已經讓我足以買下拜爾克的很大一部分。

「丹摩爾王朝對於戰爭功勳的付出,確實很慷慨,你們所擁有的,全都是最珍貴的財富。

「就將這當作是我給予你們的禮物吧,這或許會讓你們看清,你們手裡到底擁有多少財富。

「再想像你們那可憐可悲的生活,我可以毫不客氣地告訴你們,就連我的那些諸多僕人之中,也有幾個活得比你們更加愜意和舒適,而他們沒有從我這裡得到任何多餘的賞賜,他們所擁有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機會。」

塔特尼斯侯爵離開了,原本一心想著為自己的尊嚴而抗爭的那些軍人們,此刻各個顯得垂頭喪氣,他們彷彿輸了一場至關重要的戰役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塞根特元帥才重重歎了口氣,他非常清楚,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已然喪失了士氣。

「各位有些什麼看法?」年邁的元帥重重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打算照著這上面寫的先試試看,平心而論,我確實想要過稍微寬裕一些的生活。」首先開口的是那位第三兵團的團長,他並不打算給別人看有關他的那份文件上,寫了些什麼。

「這或許是在場絕大部分人,心裡所想的事情。那位侯爵大人顯然擊中了我們的要害。」新任的那位年輕的參謀長苦笑著說道。

「是啊,他用將我們和內閣議院裡面的那些傢伙歸為同類,來打擊我們身為軍人的驕傲,但是偏偏他所站立的角度,令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反駁。

「最讓人惱火的是,他可以拿出許多強有力的例子來(電腦小說網www.16k.cn)對我們冷嘲熱諷,卻讓我們感到非常有道理。」塞根特元帥無奈地說道。

「對於這一點,大家全都明白,這位侯爵大人在他選擇好的地點,在他挑選的時間,用他最為擅長的兵種,對我們發起了進攻。」那位參謀長說道。

「那麼你打算怎麼應對?」塞根特元帥問道。

「還能夠如何應對?此刻未來對於我們來說漆黑一片,眼前的局勢已告訴我們,一腳踏錯就有可能掉進無底深淵,現在那位侯爵大人在遠處點了一個火堆,甚至還替我們標上了一路上的記號,在這種情況下,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嘗試著走走看。

「而這一走,就完全進入了那位狡猾的大人的圈套,他正需要有人跟著他走,而毫無疑問,我們是最佳的選擇。

「我相信我們手裡的這份東西十有八九確實有效,以那個傢伙的精明,肯定會給最先跟隨他的那些人一些甜頭,平心而論,不得不承認他的誘餌非常吸引人,就連我也忍不住想要上鉤。

「除此之外,他這一次來,另外一個目的恐怕是想要通過我們的嘴巴,告訴世人,更重要的是告訴丹摩爾王室,塔特尼斯家族對於丹摩爾的王權並沒有絲毫企圖,不過毫無疑問,他將會弱化王權。

「從今往後,丹摩爾王朝在某種意義上已然終結,丹摩爾的歷史將翻開新的篇章。

「大家可以從以往的歷史之中獲得借鑒,同樣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那便是教廷從諸神走到父神獨尊的變革,塔特尼斯侯爵顯然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在歷史之中,能夠和那位至高無上的救世主相提並論。」那位年輕的參謀長,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從兵營出來,站立在輕便馬車後面的扶欄之上,塔特尼斯侯爵掃視著四周,在他原本的想像之中,自己應該感到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的內心之中卻異常平靜。

正在這個時候,對面一輛馬車靠了過來,站在馬車後面的,正是他曾經的盟友——法恩納利侯爵。

兩個人幾乎同時命令馬車停了下來,這對共同進退、一起飛黃騰達的同盟者,相視笑了一笑。

從馬車上下來,塔特尼斯侯爵打發隨從們遠遠離開,這兩個此刻在丹摩爾幾乎可以稱得上說一不二的大人物,緩緩漫步在筆直寬敞的中央大道之上,除了樓頂上時隱時現的力武士的身影,四周可以說沒有一個人影。

「你是否記得,我們倆也曾經像這樣走在這條大道之上?」法恩納利侯爵歎息了一聲說道。

「記得,那時候我剛來拜爾克不久,我們倆聯手平定了擠兌風暴,那天實在太高興了,居然從薩爾梅廣場一直走到天星大道。」

塔特尼斯侯爵同樣無比感慨地說道。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倆一邊走著,一邊為自己的未來做著各種各樣的計劃,現在想來,那幅景象彷彿就在眼前。」法恩納利侯爵說道。

「原本就離得不太遠,頂多也就只有半年時間,但是這半年變化實在太過巨大。」塔特尼斯侯爵緩緩地搖著頭,說道。

「是啊,變化實在太大,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時我們設想和計劃了那麼多,但是卻絲毫沒有想到,能夠得到今天這樣的地位,這甚至是我們連作夢都無法想像的事情,但是一切卻已發生。」法恩納利侯爵歎道。

「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不將這一切看作是你原本就應得的獎賞,你我並沒有對詹姆斯七世陛下有所虧欠,我竭盡全力維持著那個千瘡百孔的國庫,而你更是救了他一命,雖然那並沒有令陛下延長多少壽命。

「在這個貪婪而又充滿黑暗的世界裡面,我們兩個人充當著用砂子填補決口大堤的救險者的角色。」

塔特尼斯侯爵冷笑著說道,此時此刻,他已可以拋開對那位去世的、威嚴的國王陛下的敬意。

「所以你想要將一切推倒重來?替丹摩爾構建一個更為鞏固和穩定的基礎?」

法恩納利侯爵疑惑不解地問道,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朋友並非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聖賢。

「如果我說確實如此,你是否會相信?」

塔特尼斯侯爵反問道,他看了一眼同伴那迷惘的眼神,笑了笑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擁有絕對唯一的理由,決定一件事情,往往是許多不同方面影響的結果。

「我不否認,我的主要目的並非是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不過,你所說的,也是原因之一。

「我下定決心進行變革的理由之中,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我一直以來存在於心底的恐懼,我相信你同樣也曾經擁有這樣的恐懼,那便是有朝一日,失去那位至尊的陛下的信任。

「看看他的一生,慷慨和勤勉確實是那位陛下最為寶貴的優點,但是多疑和喜新厭舊,卻是他始終難以改變的致命弱點。

「在那位陛下執政期間,他並非缺乏得力的助手和優秀的智囊,正因為如此,他也曾經有過一段無比輝煌燦爛的時期,但是最終,丹摩爾卻病入膏肓,這不能不認為,是那位陛下自己的過錯,但非常可悲的是,那位陛下臨死之前還未曾意識到這一點。

「正是因為他的多疑和喜新厭舊,才使得大臣們不得不拉幫聚堆,通過聯手來對抗王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造就佛利希侯爵,令內閣和議院變成後來那種樣子,絕對是陛下自己的責任。

「依維,你想必不知道一件事情,當初我剛剛坐在財務大臣的位置上的時候,便已然打定主意,同樣要走以勢力對峙和要挾陛下的道路。

「我讓僕人們學習會計知識,一方面是為了從他們的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但是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那個目的而積聚力量。

「但是,現在我終於有機會徹底拋棄這種恐懼,即便再有一位像那位陛下一樣的國王,丹摩爾也不會受他的任意擺佈,和那些貴族的頭銜一樣,國王將只是一個更加崇高一些的爵位而已。」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架空國王的權力,然後通過操縱議會和內閣來獲取並且控制權力,但是那十五年的期限又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你打算扶植一個傀儡或者喉舌接替你的位置?」法恩納利侯爵問道。

「我可不會這樣做,我已經對這場變革下了所有的賭注,我絕對不能夠允許這場變革以失敗告終,親愛的朋友別忘了,除了內閣之中的總理大臣,議會議長同樣擁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從總理大臣的位置上下來,我完全可以設法取得議長的寶座,更何況,我希望你能夠出任議會議長,與其同別人合作,我情願選擇你。

「等到十五年之後,我們再互相交換,由你來控制這個國家,我負責監督。」塔特尼斯侯爵笑著說道。

「那也只有三十年時間啊。」法恩納利侯爵說道。

「我親愛的朋友,你就不要太過貪心了,整整三十年風光無限的時間,難道仍舊不能夠令你感到滿足?

「難道這個世界上僅僅只有掌握權力、控制一切,才能夠令你感到快樂?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仍舊想要繼續追求權力的滿足,我只能夠不再奉陪下去,我將尋找自己的生活和歡樂。

「我相信,我的後半生將會在寫作和教育之中渡過餘生,事實上,不久之後我就將開始動筆,題目已擬定好,就叫做《平等論》。」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但願不是宣揚自由和平等,你將被看作是那位崔特先生的同黨。」法恩納利侯爵鄭重其事地告誡道。

「實話告訴你,這個主題確實是從那位崔特先生那裡剽竊來的,你應該很瞭解我,我並非是一個充滿創意的人,我所擅長的是彙集和採納別人的意見,並且通過整理完善,將它們變得更加系統、更加有條理。

「我保證,等到我的書出版之後,我會令那位崔特先生感到汗顏,因為他的思想在我的理論面前,就彷彿是一個小孩面對一個。

「另外一部我也已然擬定好,名字叫《論經濟》,我同樣剽竊了別人的思想,對此真正花費了無數心血的是理士頓先生,我的幾位智囊之一。

「事實上,他已完成了原稿的將近三分之一,但是令人遺憾的是,為了令世人感到震驚,這部原本可以首先出版的作品,將不得不等到《自由論》出版之後進行。」塔特尼斯侯爵對自己的盟友坦然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法恩納利侯爵已無話可說,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同樣也有所打算嗎?」塔特尼斯侯爵突然間說道。

「我的打算?」法恩納利侯爵微微一愣,他疑惑不解地看著自己的盟友。

「我親愛的朋友,你不是曾經想過在音樂方面有所發展?你難道忘記了你所『譜寫』的那些樂曲,受到多麼隆重的歡迎?

「難道你沒有想到過,等到魔族的威脅被徹底清除之後,繼續當初的輝煌?」塔特尼斯侯爵微笑著說道。

「你應該非常清楚我的底細,我也用不著向你隱瞞,那些樂曲全都是你的弟弟系密特所譜寫,我實際上是篡奪了他的名聲而已。」法恩納利侯爵苦笑著回答道。

「別管到底是誰的貢獻,你所獲得的名聲永遠屬於你擁有,作為你最為忠實的朋友,我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將這一切看作是理所當然,這樣才永遠不會露出馬腳。

「就拿我來說,難道你讓我向世人承認,我剽竊了崔特先生的、理士頓先生的智慧結晶,不,即便他們倆站出來和我對峙,我也絕對不會鬆口。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我希望能夠給予你的忠告便是,盡可能在原有的基礎之上再有所提高,你不是說過,系密特最後譜寫的那篇,與前人之作完全不同的樂章,是出自你的提議和靈感?

「在我看來,這就是你可以選擇突破的方向。

「一直以來,音樂總是被看作是用來吸引別人注意的工具,以及跳舞時候取代單調節拍的替代品,雖然前前後後出現過幾位音樂家,賦予了音樂一些特殊的內涵和生命,但是和詩歌、繪畫比起來,音樂的地位仍舊偏低。

「但是我卻在那篇樂章之中看到了巨大的潛力,雖然沒有詩歌那樣直接,雖然沒有繪畫那樣精細,但是音樂或許會比它們更加恢弘和感人。

「除此之外,還有戲劇,在我看來,戲劇不應該僅僅只是巡迴劇團的演員們,那些淺薄浮躁、用來給人逗樂的東西,或許能夠擁有更多內容,更能夠煽動觀眾的情緒。

「親愛的依維,事實上這些事情原本我打算自己去做,但是我的時間表實在排得太滿,更何況就像表演得太過火,反倒會引起別人猜疑一樣,如果我同時干太多的事情,肯定會令人猜疑,我在貪別人之功。

「正因為如此,我把它們讓給了你,相信我,這會令你的名字清晰並且平凡地出現在歷史書上。

「你試試能夠背誦出幾個丹摩爾王朝有史以來,著名政治家的名字,然後再想想你所知道的著名詩人、畫家和哲學家又有多少。

「除非開創一個時代,政治只能夠影響一時,但是那些著名的詩篇,那些價值連城的繪畫,那些令人深省的哲學智慧,卻能夠流傳永久。

「你我都已到了不應該再將眼光局限在眼前利益的地步,只要你我之間沒有什麼紛爭,我們聯手幾乎可以得到一切,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塔特尼斯侯爵輕聲說道。

此刻,在遠離京城的一座荒棄的莊園裡面,一位老者正行走那長滿雜草的草坪之上,甚至還有幾棵樹木長了出來。

這位老者正是自由軍首領崔特,此刻他的手裡,正拿著通過教堂傳來的驛報。

驛報之中,詳詳細細地敘述了最近幾天發生的那場暴亂,除此之外,還著重介紹了這次暴亂發生的根源,那剛剛頒布、足以令世人感到震撼的變革法令。

雖然沒有登載法令的全文,只是那引起爭議的幾部分,不過僅僅只是從介紹以及那幾篇節略之中,這位睿智的老人已能夠猜想到法令的全部。

神情之中顯得有些黯然,那充滿失落的背影,令周圍那些跟隨了這位老人十幾年的自由軍戰士感到疑惑不解。

「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會懷念這個家。」

突然間,街道對面有人提高了嗓門說道。

那些自由軍戰士微微一愣,立刻將手伸向繫在腰間的武器。

崔特同樣微微一愣,他轉過頭來朝著對面張望。

對面的門口站立著一個和他差不了多少年紀的老者,崔特感到極為熟悉,但是一時之間卻辨認不出來。

「匆匆一別,已將近二十年,現在看看我們的樣子,再想想我們當初那凌雲壯志,唉——世事無常,回首間歲月已然流逝。」

那個老者滿懷感慨地歎息道。

「安納傑,是你這個傢伙。」自由軍首領驚詫地叫了起來。

兩位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曾經輝煌一時,此刻卻沒沒無聞的老者,漫步在落日餘暉照耀的街道之上。

「你還在作著年輕時候的夢?」安納傑笑著問道。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該到了夢醒時分,不過我仍舊打算繼續看看,看看天是否快要亮了。」崔特苦笑著說道。

「你這個傢伙倒是特別小心。」安納傑笑罵道。

「經歷了那麼多,不能不變得小心一些啊。更何況,我對於那個傢伙始終沒有太多的信心。

「我絕對不相信,那位塔特尼斯侯爵會是一個能夠理解地位平等,和權力歸於人民的人,如果是他的弟弟,我倒是願意信任。」

崔特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絲毫看不出,那個傢伙能夠從中得到些什麼。」

「你無法理解的,並不代表不會發生,至於能夠得到些什麼,我相信,有更多人難以理解,你能夠在你的夢想之中得到些什麼。」

安納傑同樣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這一次來,不會是和我探討這個問題的吧。」崔特說道。

「我這一次來是想問你,年輕時候的那番雄心壯志仍舊沒有淡化?你還未曾發現你的觀念太過理想化?」安納傑問道。

「我好不容易爭取來一點收穫,難道你專程來試圖說服我放棄?」崔特微微有些不悅地問道。

「你的弟弟和自由的風之間的恩怨,你不會一無所知。

「你的弟弟違背你的意思亂用力量,你好像從來沒有阻止,這樣下去,自由軍總有一天會徹底墮落。」安納傑搖頭歎息道。

「我會對自由軍有所約束。」崔特立刻回答道。

「那麼你死了之後呢?」安納傑停下了腳步,看著曾經的老友。

「你打算讓我解散自由軍?」崔特問道。

「這確實是我此行的目的,此刻自由軍所擁有的力量,已經太過龐大,遠遠超出了維持自身安全的需要,更何況你我都非常清楚,自由軍的退化,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當自由軍還處於艱難困苦的時期,所有這一切或許不會顯露出來,但是我相信在不久之後,自由軍的腐化墮落,將是你所無法阻擋。」安納傑冷冷地說道。

「我會設法改變這一切,我會重新塑造一個全新的自由軍。」崔特固執地說道。

「看樣子我無法勸服你,但願你別忘記當初我們的理想,不要以實現思想的名義,做出完全相反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夠認為你同樣也已然腐化和墮落了。

「就和那些攥緊了手中的特權不肯放棄,為了令自己多撈取一些好處,無所不用其極的貪婪之徒沒有兩樣。」安納傑加重了語氣說道。

這番話令那位自由軍首領猛然一驚,他緊緊皺起了眉頭。

第三部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        第一章 最後的征程
•        第二章 危險的障礙
•        第三章 回到起點
•        第四章 人性的失落
•        第五章 前進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一章 最後的征程

眼前的路雖然非常陌生,但是感覺之中卻又是那樣的熟悉。

茂密的森林仍舊是那副老樣子。

和北部冰原不同,這裡並非僅僅只是生長著挺直如同尖塔一般的雪松,柏樹、白楊這類闊葉樹種的數量也不在少數。

一眼望去,在一片片深邃的墨綠色之中,到處都可以看到斑斑點點的深黃和淡紅色點綴其中,地上更是鋪滿了黃褐色的落葉,厚厚的落葉完全遮蓋住了大地。

這裡已然是北方森林的深處,用現在的速度再往前行進兩天,便可以看到奧爾麥絲河。

看著眼前那顯得越來越熟悉的森林,系密特的心忍不住激烈地翻騰起來,將近一年的時間,轉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這裡,回到這個最開始的起點。

但是,一切都已然轉變,此刻的他再也不是一年前那個無憂無慮,還沉浸在快樂和玩鬧之中的孩童。

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歎息,系密特朝著四周看了一眼。

和當初從奧爾麥森林裡面逃離出來的時候一樣,這一次他同樣並非孤身一人,這對於自從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之後,就很少與別人結伴同行的自己來說,倒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情。

和他同行的,有一位是專門用來給予那些魔族毀滅性一擊的高級祭司,系密特和教會裡面的神職人員很少有非常談得來的,不過這個傢伙卻是一個例外。

除此之外,還有兩位力武士和一位能武士,或許是因為他們此行即將進入最為深入也最為危險的所在,因此聖堂大長老派遣了三位長老跟隨在自己身邊。

聖堂都如此慷慨,魔法協會和那些真神莫拉的信徒自然也不可能落後,所以那兩位魔法師和一位咒法師,全都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

當然這支隊伍之中,也並非每一個人都實力非凡,如果沒有熟悉山林生活和地形的嚮導,恐怕隊伍裡面的大部分人,早已經忍受不住森林之中的艱難生活而逃了出去。

和這樣一支精英隊伍同行的,自然絕對是最為優秀的嚮導,當初系密特第一次看到他們倆的時候,便已然肯定,這兩個人是世代生長在叢林山野之中的獵手,在奧爾麥森林裡面的時候,他經常能夠看到這樣的人物。

和當初的自己以及文思頓、撒丁他們不同,這些真正的獵手並非將狩獵當作是愛好,而且他們也很少使用弩弓,這一方面是因為丹摩爾的法律禁止平民使用弩弓,另外一方面是因為,對於這些獵手來說,一張完整的皮子的價值,遠遠超過那些上面有一個窟窿的皮毛。

系密特無從知道這樣的隊伍總共還有多少,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們這群人是最後一批進入森林,不過他們即將前往的,卻是任何人都不敢輕易深入的所在。

重新確認一遍那籠罩在身邊十幾米方圓的隱形魔法,此時此刻能夠令他們這群人得以平安無事,就全靠這近乎於完美的隱形了,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絲毫不敢怠慢,每隔一個小時他都會檢查一遍。

「是不是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

恩格哈突然間問道,這個傢伙是那兩位魔法師之中的一個,同樣也是這群人之中最為沒用的傢伙。

當然這指的是,他的體力和耐力在所有人之中是最差,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所擁有的實力,以及在隊伍之中的作用。

平心而論,作為一個同時精通詛咒魔法,和專攻病理瘧疾方面的難題的魔法師,這個傢伙所能夠發揮的威力,恐怕只有系密特與那位祭司能夠和他相比擬。

「你研究的那些陰損玩意兒,顯然將你的身體變得極為糟糕,真是弄不懂,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東西可以研究,為什麼你偏偏挑選這些東西?」

那位祭司卡奔立刻說道。或許是因為他的職業,在這支隊伍之中就數他和恩格哈最針鋒相對。

不過同樣有人懷疑這或許是因為性格的原因,恩格哈和他顯然是同一類型的人物,那便是嘻嘻哈哈互相開玩笑,然後什麼都不會記在心裡的那種人。

「你這個生命之神的信徒沒有理由批評我,我所研究的東西原本就已然告訴別人,我是個危險的傢伙,不要隨便惹我。

「你們這些生命之神的信徒,平時看上去倒是非常和善有禮,但是誰能夠想像得到,你們居然擁有專門對某一種生命體有效、能夠成千上萬進行屠殺的強悍武器?

「如果說我是個邪惡之徒,那麼你們這些傢伙顯然個個都可以毫不愧疚地,得到偽君子的頭銜。」

恩格哈立刻針鋒相對地和祭司卡奔爭論起來。

其他人早已經停下來傾聽他們倆的爭論,而這個時候,唯一顯得忙碌的就只有那兩位嚮導。

他們倆七手八腳忙著整理空地,一個掏出了鏟子和斧子之類的工具,而另外一個則在樹幹上繫著繩索,準備吊掛帳篷,在這支隊伍裡面,他們倆既是嚮導同時也是雜役、挑夫和侍僕。

「我們還有多少食物?是否足夠接下來的路程?」

那位精於詛咒之類邪惡魔法的魔法師問道,他感到餓了,事實上,甚至可以說飢餓難忍。

或許是因為健康的原因,他非常容易感到疲勞和飢餓,不過更麻煩的是,偏偏這個傢伙胃口又不好,吃的東西特別少。

「去肯定足夠,至於回來??那就未必了,不過我們原本不就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嗎?」系密特歎息了一聲說道,他並沒有聽懂那位身體虛弱的魔法師的暗示。

「能不能回來,我倒是並不太在乎,令我感到痛苦的是,為什麼不能夠弄一匹坐騎?我非常擔心就這樣前往目的地,或許還沒有等到我們到達那裡,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恩格哈愁眉苦臉地說道。

這樣的抱怨對於他來說,的確是事實。那些不為常人所知的詛咒魔法,往往對施展魔法的人有一種同樣不為人所知的反噬作用。

長年的魔法反噬使得他不但骨瘦如柴,而且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甚至發青,長期的魔法研究雖然還未曾令他顯露出明顯的病症,但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看得出,他的身體狀況和健康離得很遠。

「別抱怨了,再訓練有素的戰馬也沒有人那樣的理智,萬一遇到魔族飛船,毫無疑問的,你知道只要待在隱形魔法的範圍之內就可以平安無事,但是一匹馬可就未必這樣認為,萬一有一匹馬驚惶亂跑,那豈不是暴露了所有人的行蹤?」祭司卡奔永遠和這位看不上眼的邪惡魔法師針鋒相對。

「魔族會那樣聰明嗎?難道它們不會以為那僅僅只是一匹野馬,或者和主人失散了的坐騎?」

恩格哈自然當仁不讓,在這一路上,他一次也未曾在面對卡奔的嘴仗中失敗。

「如果一切只需要依靠假設便能夠確保無誤,那麼這個世界恐怕就不會有那麼多意外存在。」卡奔用輕蔑的口吻嘲諷道。

「好吧,就當作是我滿口胡言,但是我確實感到這樣一直走下去,會先筋疲力竭。」雖然仍舊有心爭執下去,但是極度的飢餓卻讓恩格哈不得不閉上嘴巴。

「洛山,從明天起請你帶著恩格哈同行。」系密特轉過頭來說道。

他吩咐的對象是那兩位力武士長老之中的一個,此時此刻只有身材魁梧的聖堂武士有餘力帶著別人長途跋涉。

恩格哈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兩位力武士長老,他的身材並不算矮,但是和這兩位一比,他的頭頂剛剛能夠和對方的胸口平齊,更別說那寬闊厚實的肩膀。

恩格哈的腦子裡面立刻出現了一番景象,他像是一隻貓咪一般,被拎住脖頸吊掛在半空之中。

恩格哈連連搖著腦袋說道:「算了,我用不著享受這樣的好意,我更願意腳踏實地緩緩爬行,這對於我的健康來說或許更加有益,而被人拎著飛奔,恐怕會令我的全身骨骼都震動鬆開。」

「不是說前面就有條河嗎?只要到了河邊,我可以設法讓大家更快也更加方便地前進。」旁邊的咒法師突然間說道。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建議,無論是在水裡還是在水面之上,迅速移動前進的魔法並不少,最不濟,哪怕做一條船也是輕而易舉。

「用隱形魔法遮蓋住小船,同樣不容易被那些魔族發現。」另外那位稍微年輕的魔法師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那兩個嚮導之中較老的那一個插嘴說道:「各位大人,如果是以往這個時候,或許根本就用不著製造小船,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北方森林裡面的樹木早已經在兩個星期之前,所有的葉子全部掉落乾淨,從北方刮來寒冷的風,早已經將這片土地全部冰封起來。」

「這確實令我感到奇怪,不久之前我還在北方廣袤的冰原上奔逃的時候,曾經親眼見識了可怕寒流席捲大地的恐怖,但是為什麼現在這裡仍舊顯得如此溫暖?」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只要一想起在冰原上遭遇那場風暴的景象,系密特仍舊感到有些不寒而慄,和大自然的無邊威力比起來,無論什麼強大的神術,還是諸神使者的力量,都變得不值一提。

「大人,這便是最不正常的地方,您所說的寒流也曾經席捲過一陣,聽說丹摩爾北部一下子凍死了不少人。

「那個時候魔族的一波進攻剛剛消退,很多地方房屋破損無法容身,不少城市並非被魔族所攻陷,卻在寒流猛然襲擊之下成為了一座死亡之城。

「至高無上的前任國王陛下,就是在這突如其來的寒流之中染上了風寒,以至於未曾治癒而離開人世。」那位年長的嚮導連忙回答道。

另外那個較為年輕的嚮導,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一切,恐怕和前一段日子那漫長而又炎熱的反常天氣有關。」

系密特微微點了點頭,不過他在內心深處甚至懷疑,天氣的異常變化或許是天輪的力量被過多運用的結果。

沒有人注意到那位年長的嚮導微微一驚,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朝著四周張望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跑到一棵樹的旁邊,在樹幹上查找著什麼。

「大人,天氣恐怕也快冷下來了,如果我的估計沒有錯誤的話,也就在今後這兩、三天裡面,第二波寒流即將到達。」過了好一會兒,那位老者突然叫道。

「為什麼你能夠這樣肯定?」

系密特問道,他知道這些長年累月居住在山林裡面的獵戶,對於天氣變化的把握之精準,足以讓人感到驚歎。

「大人,您或許沒有注意,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樹洞和泥地上打出的洞穴,全都被蓬鬆的土蓋了起來,那些土大多還有些潮濕,顯然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這是松鼠、鼯鼠之類的小東西為了抵禦嚴寒而作的準備。

「這些沒有智慧的生物,顯然擁有著我們不曾擁有的直覺,它們可以預知危險的到來,同樣也能夠感覺到寒流的來臨。」老頭連忙解釋道。

「怪不得,這一路上竟然很少看到那些靛藍色的、令人厭惡的生物的蹤跡,難道這些魔族同樣也擁有預知氣候的能力?」那位年輕的魔法師立刻聯想到迄今為止行程的順利,這在出發之前絕對未曾料到。

「或許真的是這樣,嚴寒的冬季對於魔族來說同樣意味著致命,不是有很多人將魔族歸類於需要冬眠的生物?」

恩格哈點了點頭說道:「魔族的冬眠一向都是我和波索魯希望解開的謎題,這些看上去和人類非常相似的生物,卻採用近似於蛇和青蛙之類低等生物的方式冬眠。

「這真是令人感到奇怪,再怎麼說也應該近似於熊和鼠之類更為高級的生命體,才算合理啊。」

眾人瞪了恩格哈一眼,幾乎都將這個魔法師看作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瘋子。

「幸好魔族擁有這種缺點,要不然我們如何能夠得以生存?但願嚴寒將這些令人討厭的蟲豸全部殺死。」

西馬爾歎息了一聲說道,和他的同行比起來,他顯得正常許多。

「不過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既然那些魔族並非沒有智慧,為什麼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之中,它們就沒有進化出抵禦嚴寒的種類?

「在我看來,這遠比創造出泰坦這樣的怪物要容易許多,僅僅只需要一身厚厚的皮毛而已。」祭司卡奔突然間插嘴問道。

「只有皮毛並不會產生什麼作用,真正成功抵禦住嚴寒的並非是皮毛而是脂肪,鬆軟的皮毛僅僅只是起到保暖的作用,就像你冬天裡面穿著的棉襖。

「魔族之所以畏懼冬天,是因為它們的身體缺乏脂肪,這種生物看上去和我們非常相似,但是那靛藍色的皮膚顯然是最大的不同之處。

「魔族的皮膚特別堅韌,就像是硝制過並且上了膠的皮革,顯然生長出這樣的皮膚就是為了戰鬥而並非是保暖過冬。」這一次恩格哈沒有同他的老對手抬槓,而是詳詳細細地解釋道。

「不愧為研究生命和死亡的魔法師,你說的這些聽起來倒是非常有道理,這樣看來,魔族之所以無法產生能夠抵禦嚴寒的種類,並非是它們不想擁有,而是因為它們不知道如何才能夠成功的抵禦嚴寒。」卡奔難得讚揚了恩格哈一句,不過他的讚揚裡面同樣也帶著一絲嘲諷的味道。

「為了單一目的而創造出來的戰鬥機器,這樣想來那些魔族倒是顯得有些可悲,它們看上去更像是蜜蜂,而並非是人類。」那位年輕的魔法師歎息著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那兩個嚮導結束了休息前的準備工作,看到那一圈帳篷和正中央的空地,以及空地上的背包,眾人圍攏過來,背包裡面放著為此行準備的食物,不過沒有人會對此感興趣。

食物的內容並不豐富,除了乾糧就只有幾塊風乾的肉脯,眾人無精打采地走上前去,從背包裡面掰下一塊乾糧外加幾片肉脯。

沒有人提出將食物進行分配,之所以這樣,一方面是因為這裡的人大多數擁有著高尚的品格和風度,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沒有人對這些食物的味道感興趣。

那位年老的嚮導給每一個人分了幾個水果。

這些水果外表佈滿了麻點,顏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半路上從哪裡摘採下來的,但是此刻卻是這些尊貴人物眼中最珍貴的美味。

「你們知道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一邊啃著乾糧,恩格哈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問道。

「協會每年一度的宴會,還是到各地招收學徒時受到的款待?」年輕的魔法師西馬爾問道。

「呵呵,你也想到這些了。」恩格哈笑了起來。

「魔法協會就只有這樣兩次機會嗎?那和我們教會比起來可就差多了,教會幾乎每個月都有機會大吃一頓,一月新年那自然是用不著說了,二月平安祭,三月,呵呵,那簡直忙不過來。

「連著四月頭上的祝豐節,簡直就是不讓人休息嘛,接下來就是夏日祭,至於下半年的節日就更多了。」

祭司卡奔無論什麼事情都要和恩格哈爭論一番,不過等到他扳著手指計算著一年之中的節日,回想著節日聖典的晚餐,他的口水就忍不住源源不斷流了出來。

「怪不得教會裡面的神職人員個個都像你這樣腦滿腸肥,原來一年到頭你們就忙著吃喝啊。」對於卡奔,恩格哈也總是不會忘記適時抬槓。

「說這種話可得小心,要是三個世紀以前,你恐怕就得被架在木材堆上面燒烤了。」祭司卡奔用凶悍的語調說道。

「那也未必,就算是教廷權力最為龐大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公然和我們魔法協會以及聖堂為敵,誰不知道我們這些魔法師以及聖堂武士從來都不是宗教信徒?」

恩格哈立刻用不以為然的語調回敬,不過他立刻感受到兩道銳利的目光,立刻改口道:「對於聖堂武士我不敢十分肯定,但是至少我非常清楚魔法協會的許多魔法師,並不相信神靈。」

「對於這件事情,我是沒有辦法徹底說服你,想要讓一個不相信神靈的可憐罪人,明白父神的慈悲無所不在,這顯然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在這方面我倒是更欣賞芒德,雖然他所信仰的神靈,和我所信仰的父神截然不同。」卡奔輕輕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

平心而論,雖然身為一位高級祭司,但他對於魔法師和聖堂武士並不相信神靈這件事情,倒也不是非常在意。

「我們這裡不是有一位親眼見到過神靈,並且由至高無上的父神,賦予奇跡般力量的成員存在嗎?為什麼不聽聽最為正確的回答?」年輕魔法師西馬爾突然興致勃勃地提醒道。

對於這樣的提議,系密特並不打算拒絕,事實上,他最近確實被這些問題所困惑。

稍微思索了片刻,理了理紛亂的思緒,系密特說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

「在我看來,你們之中的每一個人的看法全都是對的,事實上最近這段日子,我一直感到猶豫和困惑,諸神到底是什麼?」

看到眾人疑惑不解的神情,系密特早已猜到自己的話非常難以理解,他連忙問道:「我想問你們一件事情。

「如果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曾經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擁有家庭、伴侶和朋友,這些人也和我們一樣,因為地位和利益的不同,存在著一個又一個團體和階級。

「他們同樣因為各自的地位不同,形成了各自的群體,他們之間也存在著紛爭,甚至還曾經激烈到難以調和的程度,你們說,他們是否能夠稱得上諸神的稱號?」

看到有人不由自主地微微搖了搖頭,系密特繼續說道:「但是和我們有所不同的是,這些人擁有著我們難以想像的力量,以及漫長近乎於永恆的生命,我們此刻所生存的這個世界,就是他們按照自己故鄉的模樣所創造的作品。

「而我們即將面對的可怕魔族,便是這些人之中的一員,出於自己的私心和想法所製造出來的禍端。

「因為某個原因,或者更直接地說,是因為地位和利益的不同,導致這些人內部發生了分裂,甚至發生了流血的爭端。

「從此之後他們互相之間絕無往來,雖然漫長的歲月已抹平了裂痕,但是卻難以抹平那根源之中的差異。

「這群人之中的一些,創造了各種各樣的力量,此刻我們所擁有的奇特異能,便是他們所創造諸多力量之中的很小一部分。

「這些人因為當年的紛爭,以及從這場紛爭之中得到的教訓,再也不直接過多地插手這個世界的事物,不過他們之中的一小部分始終注視著我們。

「我想問各位,你們如何看待那些人?是把他們看作和我們一樣的人類,還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這下子,眾人的眼神之中顯露出來的是迷惘和疑惑。

「這對於我來說是毫無疑問的事情,創造了我們,賜予我們力量,觀察著我們守護我們平安,這不就是諸神?

「至於你所說的諸神之間因為紛爭而引起了分裂,我相信這恐怕就是我和芒德所信仰的神靈之間的差異。」卡奔或許是第一個清醒過來的人,他立刻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對於我們來說,真神莫拉就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和維護者,我們信奉真神莫拉,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力量。

「不過我們並不打算強求別人認可我們,這完全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信仰真神莫拉,能夠令我看到真理的天堂,但是這真理的天堂僅僅只是存在於我的心中,無法和別人分享。」來自沙漠的咒法師同樣擁有著堅定的信念,短暫的迷惘之後,反倒令他變得更加堅定起來。

「我無從得知這一切是否是真的,不過如果按照剛才所說的那樣,這些人或許確實能夠用神靈來稱呼,他們的力量令我感到憧憬,我會盡我的所能,去探求和接近他們所擁有的力量層次,但是我絕對不會去崇拜他們,就算我們是他們所一手創造,也無法令我這樣做。」

思索了很長一段時間,恩格哈歎息了一聲說道。他知道自己的回答等於是一種迴避,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面確實有些混亂。

這或許已然包括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正因為如此,其他人並沒有說話。

「既然那些魔族確實如同神話傳說的那樣,是諸神創造出來的失敗作品,那麼父神是否向你提到對付它們的辦法?」那位很少說話的能武士問道。

「我確實知道一部分答案,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這些人會聚攏在這裡的原因,不過具體應該怎樣去做,我對此根本一無所知,那位至高無上的父神顯然是個非常喜歡吊別人胃口的傢伙。

「我倒是從那些諸神使者那裡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事情。

「就在今後的幾天裡面,在魔族最初出現的所在,魔族的首領將會創造出許多特殊的魔族,它們的身份就像是領主。

「這些新生的領主在效忠於最高君王的同時,它們將各自擴展自己的領地,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抓住這個機會的話,魔族將以幾十倍的速度發展壯大。」系密特盡自己的可能,回答這個問題。

「這好像算不上什麼特別的指點,現在已然不是剛剛發現魔族的那個時候了,經過將近一年的防守,早已證明這些魔族並非是不可戰勝的。

「更何況此刻解放了所有力量的教會,從沙漠遠道而來的援軍,還有那諸神使者龐大無比的空中戰艦,魔族滅亡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我相信此刻那些和我們一起進入這一望無際、茂密森林的其他小隊,正在用熊熊燃燒的生命火焰,將那些魔族連同它們似生命體一般的奇特基地,全部毀滅。

「至於那些試圖衝出來的魔族,就算它們進攻的勢頭再多麼浩大,也絲毫無法突破諸神使者那強大無比的防禦網。」那位年輕的魔法師不太在乎地說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僅僅只知道答案的一部分,不過我從父神那裡得到的啟示卻是,如果僅僅想要依靠諸神使者的力量,你們此刻所看到的這片鬱鬱蔥蔥的森林,將會變得和西北荒原一樣貧瘠和荒涼。

「至於生命之火,無可否認那確實是一種用來殺死魔族的極好武器,但是它僅僅只能殺死暴露在地表之上的魔族,但是對於深藏在地下的部分卻無能為力。」

系密特自己也並不清楚,這一次前往那個最大的魔巢,到底能夠做些什麼,不過他仍舊將當初從真神莫拉那裡聽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聽到這番話,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有的人在一旁苦苦思索著,只有那三位聖堂武士彷彿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一般,顯得頗為安然。

「你是不是能夠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們所有的一切,或許那會對我們對此行有著意想不到的好處。」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突然問道,顯然他無法從如此少的線索之中,找到有用的東西。

系密特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事實上從頭到尾,他都對這一切充滿了懷疑。

最令他感到懷疑的,無疑便是那位真神莫拉告誡他的話。

親眼見識過諸神使者那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能力,再加上拜爾告訴他有關當年那場戰役的詳情,系密特並不認為諸神使者沒有其他更好的、對於森林不會造成太多破壞的,消滅魔族的辦法。

毫無疑問,真神莫拉的那番警告,其中所包含的偏見遠大過真實的情況。

想到這些,系密特思索了片刻,他自然不會告訴他的這些同伴,有關真神莫拉以及諸神使者那段恩恩怨怨,他得好好整理一下,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告知。

聽到系密特詳詳細細將經過的一切敘述出來,大多數人都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對於那兩位嚮導來說,能夠親耳聽到有關諸神的事情,令他們激動並且興奮,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場不知道最終目的地的遠征,令他們感到頭痛。

「既然你不知道具體應該如何去做,那麼我們應該怎樣配合你完成這一次的使命?」恩格哈皺緊了眉頭說道。

雖然平時看上去不太正經,但是這裡的每一個人其實都非常清楚,如果說系密特是這支隊伍的隊長,那麼恩格哈就是參謀。

「平心而論,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本我是打算孤身一人前往那裡。」系密特無奈地說道,他確實曾經這樣想過,自從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以來,大多數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孤身冒險。

「知道,知道,所有這一切確實是菲廖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請求,西馬爾和我是應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請求,我相信其他人恐怕也差不了多少。」瘦(手機小說網wap.16K.cn)削孱弱的魔法師連忙打斷了系密特的話。

他朝著眾人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既然誰都不知道具體應該幹些什麼,不如趁現在這個機會好好商量一下,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看著其他人,作為一個優秀的參謀,他非常清楚應該盡可能的聽取別人的意見,畢竟這支隊伍之中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那兩個嚮導,都不是普通平凡之輩。

一說到正事,卡奔也不再和恩格哈抬槓,他稍微想了想說道:「從剛才的描述聽起來,此行的關鍵恐怕得深入魔族那最根本的巢穴,這恐怕是最危險的一步。」

「對此我倒是並不感到擔心,我曾經深入過另外一座魔族基地,那時候的我還遠沒有此刻這般能力,更何況我所擅長的隱形魔法,可以稱得上近乎於完美。」系密特連忙回答道,他並不擔心進入魔穴,而是到了那裡卻不知道幹些什麼。

令系密特感到意想不到的是,沒有等他說完,兩位力武士長老中的一位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真正完美無缺的東西,你剛才不就說過,即便諸神自己也曾經犯下錯誤?」

系密特微微一愣,突然間他感到自己最近這段日子確實太過自信。

「是啊,既然這件事情和人類的命運息息相關,就不能夠有絲毫疏漏和差錯,我相信菲廖斯大魔法師和波索魯大魔法師請我們這些人來幫你,也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恩格哈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

有一件事情他並沒有說出口,這同樣也是在離開的時候,菲廖斯大魔法師和波索魯大魔法師特意警告過的話。

想到這些人的身份,系密特不得不點了點頭,此時此刻的他雖然很有自信,但是還未曾達到目空一切的程度。

「我相信剛才你對我們所說的一切,兩位大師早已經聽過並且熟知底細,既然他們邀請我們這些人出馬,顯然兩位大師心中早已經有所成算,就讓我來試著猜測一下兩位大師的計畫。

「平心而論,在魔法協會裡,西馬爾和我並非是最擅長那些能夠用於戰爭的魔法的魔法師。我所研究的是疾病原理,以及古老的幾乎失傳的巫術和詛咒。

「我承認這些魔法一旦施用之後威力很大,不過那需要時間,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時間,顯然這對於我們沒有多少作用。

「不過波索魯知道,我擁有一種能力,我在十幾年前發現過一種極為細小的生物,這些生物能夠寄生在其他生物的身上,非常有趣的是,這種生物對於寄生體並不會造成太多的危害。

「這種生物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是,它們互相之間能夠通過某種方式傳遞消息,只要一個生物找到了棲息之所,很快的,一大群那種生物便會蜂擁而至。

「我研究並且找到了控制這種微小生物的方法,我可以用它們來作最好、最難以察覺的眼線。

「在邀請我的時候,波索魯專門提到了這件事情,我相信我完全能夠明白他的意思。毫無疑問,在這一次的行動之中,我的責任是充當隊伍的耳目。

「至於西馬爾,他所擅長的是各種各樣的幻術,而隱身魔法或許是幻術之中最有用處的一種,除此之外,製造幻想引開魔族的注意,同樣也是非常有用的能力。

「對於芒德的用處,我或許也能夠猜到一二,我早就聽說咒法師之中擁有極高成就者,能夠憑空施展許多原本必須有龐大而又複雜的魔法裝置才能夠運用出來的魔法。親愛的芒德說說看,你所擅長的是哪一類?」

聽到恩格哈的問題,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自然不會隱瞞。

「傳送,但卻不是完整的傳送,我無法傳送太多人,同樣地也沒有辦法傳送太遠的距離。

「除此之外我所能夠進行的傳送,僅僅只能將別人傳送到我的身邊,並不能夠像真正的傳送魔法那樣,隨意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進行傳送。」芒德立刻回答道。

系密特、恩格哈和西馬爾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充滿羨慕的唏噓聲,身為魔法師的他們自然再清楚不過,傳送對於魔法體系來說意味著什麼。

羨慕了好一會兒之後,恩格哈終於點了點頭,他非常清楚這個來自沙漠的異族,對於這支隊伍的意義。

「我明白了,芒德你就相當於用來緊急逃脫的秘密安全通道。不得不承認,有了你讓我感到安心和放心許多,不過我只能夠祈願,別遇到必須用到你的力量的時候。」

聽到這番話,其他人也暗自點頭,大家都非常清楚,當芒德發揮力量的時候意味著什麼。

「兩位大師,你們之中誰將隨同進入魔巢?還是兩個人一起去?」恩格哈轉過頭來問道,他必須知道每一個人肩負的使命。

「我,因為我是個陰影武士,雖然隱藏身形並非是我最為擅長的手段,不過想必我應該能夠幫得上一些忙。」

一位力武士長老緩緩說道,他的臉長得有些陰沉,淡淡的眉毛,眼睛也很小,不過目光卻顯得異常敏銳。

系密特原本不是非常注意這位力武士長老,相對來說,能武士較開朗,而那位叫洛山的力武士長老劍眉挺立,樣子看上去威猛得多,雖然不太說話,不過系密特和他靠得比較近。

「好,留下一個保鏢也好,雖然深入魔巢的人顯得太少了一些,不過那個地方原本就不是人多能夠派得上用場的,我們這些人就負責退路的安全,反正有卡奔在這裡,退路的安全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卡奔,你是否能夠保證及時發出『生命之火』?據我從許多小隊那裡聽到的消息,常常會發生準備了半天卻發不出『生命之火』這樣的事情。」恩格哈轉過頭來,對他的老對手問道。

「這倒用不著擔心,之所以準備了半天卻發不出生命火焰的原因,是生命火焰已被另外一組的人搶先發了出去,在戰事非常激烈的時候,常常會發生這種情況。

「不過我們這一次卻截然不同,我手中的這根權杖擁有著最高的權限,而且教會專門留出來一發『生命之火』讓我召喚,除了我手中的這根權杖,沒有任何一位神職人員能夠調用那發『生命之火』。」卡奔信心十足地說道。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但願我們用不著閃電風暴來保護我們的安全,更用不著讓洛山長老的彎刀沾染上血跡。」恩格哈顯得頗為輕鬆地笑了笑說道。

匆匆結束那並沒有什麼滋味的晚餐,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系密特自然不可能整夜維持著讓眾人隱藏身形的狀態,這項使命自然而然落在了熟悉幻術魔法的西馬爾的身上。

西馬爾圍繞著營地布設下魔法陣,很快四周開始聚集起一層淡淡的水霧。

和系密特所擅長的「真實幻影」不同,這個經過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其他六位大師,耗費數月時間改良的隱形魔法,必須聚集四周的水氣才能夠有效運作,正因為如此,那片茫茫荒漠成為了他們的禁區。

眾人各自鑽進了自己的帳篷,雖然天色還早,不過趕了一整天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有些勞累。

這些帳篷全都是用兩層厚實的帆布做成,底下是一塊厚實的皮墊子,墊子裡面吹足了空氣。

這些帳篷可以算得上是他們所攜帶的最主要的行李,之所以這樣麻煩,自然是因為天氣寒冷,雖然和往年比起來,此刻顯得溫暖許多,但畢竟是冬天,晚上的耳邊總是能夠聽到獵獵風聲,那是北風示威的咆哮。

躺在帳篷裡面的系密特輾轉反側,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到心頭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堵塞在那裡,但是最令他感到煩悶的是,他偏偏找尋不到這塊石頭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數了多少只綿羊,系密特絲毫沒有感到倦意,反倒覺得腦子越來越清醒。

雖然走了一整天,但是對於曾經翻越過奇斯拉特山脈,幾乎走遍了丹摩爾王國的他來說,今天的旅行顯得太過悠閒和輕鬆。

躺在帳篷裡面反覺氣悶,系密特拉開帳篷的蛇骨鎖,鑽了出來。

不知不覺中已是夜晚,天空陰沉沉的,別說是星星,就連月光都看不見,四周簡直可以說是漆黑一片。

幸好系密特從來就不害怕黑暗。

夜晚的狂風呼嘯著刮過樹林,那些雪松互相推搡著發出波濤拍岸般的聲響,時而還有一兩聲樹枝折斷的聲音。

突然間,旁邊的一座帳篷透出了一股黯淡的白光,緊接著帳篷被拉了開來,沒了那厚實帆布的阻擋,白光變得明亮起來。

白光下顯露出恩格哈那蒼白虛弱的臉龐。

「你不是說趕了一天的路很累嗎?」系密特輕聲問道,他盡可能壓低聲音以便不吵到別人。

「是的,很累,事實上剛才我睡得很熟,不過,你知道的,身體虛弱的人往往有許多毛病,失眠、容易被驚醒,這些症狀早已經陪伴我多年,剛才你在外面走動的聲音吵醒了我,反正睡不著,所以就出來看看。」恩格哈苦笑著說道。

「非常抱歉。」系密特說道。

「用不著,其實就算你不吵醒我,再過一會兒我也會自己醒來,幾乎每天晚上都是如此,我已經很久沒有心滿意足地好好睡上一覺了。」恩格哈無可奈何地說道。

「對了,你又是怎麼了?睡不著?太過緊張了?我原本以為你不會感到緊張的呢。」恩格哈朝著系密特問道。

「如果我說,我之所以睡不著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困惑,你是否願意相信?」系密特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困惑?為什麼?說出來聽聽,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意見。」恩格哈在一旁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說道。

「白天的話讓我想了很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確實感覺到如果沒有我們,魔族仍舊會被消滅。

「此刻的魔族已經不是當初那神秘不為我們所知的生物,它們的弱點以及強勢,我們早已熟知,而我們的力量也足以保證將它們徹底擊敗。

「然而那位父神既然告訴我這個關鍵所在,肯定另有原因,但是此刻我絲毫都想像不出到底會是什麼原因,令他對我有所隱瞞。」系密特皺緊眉頭,說出了自己心頭的困惑和苦惱。

「在我看來你根本就用不著擔憂,既然那位父神讓你前往那個地方,或許到了那裡,你自然就能夠明白其中的原因,即便仍舊一無所知,那位父神也十有八九會告訴你應該做些什麼。

「現在你應該想的是如何進入那裡,而不是胡思亂想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那個身體虛弱的魔法師,不以為然地說道。

略微猶豫了一下,這位魔法師徑直朝著自己的帳篷走去,他鑽進帳篷翻找了半天,等到他重新鑽出帳篷的時候,手裡拎著一個拎包。

「這東西我原本不打算拿出來,但是又不想辜負了波索魯的一番囑托,你是否知道魔族迄今為止最為強悍的種類,並非是那些巨大的泰坦,而是另外一種擁有著超絕的速度,並以威力驚人的爆炸物作為武器的魔族?」恩格哈問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對他來說,那種魔族絕對令他記憶深刻,迄今為止他感到最接近死亡的,無疑是同那三個魔族交戰之後的那一段日子。

「非常僥倖,我們抓獲了其中的一個,不過和其他魔族不同,它雖然喪失了行動的能力,卻並沒有受到我們的控制。」說到這裡,那位虛弱的魔法師將手中的白光湊到系密特眼前。

他仔細地觀察著系密特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才歎息了一聲說道:「你肯定想像不出其中的原因,更猜測不出這些新種類魔族的來歷。」

看到系密特仍舊沒有絲毫反應,恩格哈這才說道:「這些魔族和其他魔族完全不同,它們原本都是人類,甚至曾經是人類之中的英雄,此刻卻投靠了魔族。

「可悲的是它們所投靠的生物並不信任它們,還把它們改造成為威力驚人,但是戰鬥方式近乎於送死的士兵。」

「什麼人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系密特滿懷驚詫地問道,但是就在話出口的那一剎那,他彷彿知道了最後的答案。

死亡峽谷入口那原本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對話,以及為首的魔族充滿了仇恨和怒火的眼神,所有這一切顯得如此熟悉,系密特確信他曾經看到過同樣的眼神。

「說起來,那些人和你們塔特尼斯家族還頗有些聯繫,你是否還記得曾經和你們家族作對,最終落得個悲慘下場的克曼狄伯爵?那群人就是克曼狄軍團的部下,被成功改造成魔族的大約有兩百多人。

「而我手裡的這個東西,就是用從那些傢伙的身上抽離出來的腺體,所製造出來的爆炸物,波索魯讓我給你的這些,足以將一座小山頭徹底夷為平地。」

恩格哈說道,顯然他並不喜歡談論這個話題,曾經的人類英雄變成了背叛人類的叛徒,或許有人會感到諷刺,但是在恩格哈看來,這絕對是一場悲劇。

「這東西非常容易操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它扔出去,不過如果你打算這樣做的話,最好盡可能地將這東西扔得遠一些。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更為可靠也更為安全的方法,那兩個東西上面有一個撥盤,撥盤上的每一格代表一個小時,最長的時間是六個小時,這應該足夠讓你撤到安全的地方。」

「東西我交給你了。用不用由你自己選擇,沒有人會勉強你,正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和魔族的戰爭已到了最後的階段,無論用什麼辦法,我們最終都可以獲得勝利。」恩格哈說道。

說完這一切,他朝著自己的帳篷走去。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2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二章 危險的障礙

清晨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美好的開始,但是對於系密特他們,則無疑意味著另外一段征程。

從睡夢中醒來之後,除了恩格哈之外,幾乎每一個人都顯得精神奕奕。

和往常一樣,在這支隊伍之中最為忙碌的莫過於那兩位嚮導。

一張張帳篷被收了起來,捲成一小捆,裝進了那個巨大的背包裡面。

魔法師西馬爾召喚出一股清泉,讓眾人洗臉漱口,隨便結束了那沒有味道同樣也缺乏營養的早餐之後,眾人重新上路。

在出發之前,系密特和恩格哈取出地圖仔細審視了一番,接下去的路程,將不得不穿過連綿延伸開去的,被魔族所佔據的土地。

知道自己已深入危機四伏的所在,和昨日不同,每一個人都顯得小心翼翼。

祭司卡奔不再和恩格哈抬槓鬥嘴,他的手裡始終攥著一尊神像,嘴裡無聲卻看上去唸唸有詞,不知道是在祈禱至高無上的父神賜予他幸運,還是在進行自我懺悔。

原本隱形的工作由系密特一個人完成,此刻或許是為了更加保險,西馬爾又在內側布下了一道隱形魔法。

而恩格哈並不打算讓別人馱著他前進,但是此刻也不得不順從系密特的好意,令他感到慶幸的是,那位力武士長老顯然不會拎住他的脖頸前進。

洛山長老伸出了右臂,讓恩格哈緊緊攀在上面,雖然恩格哈的腳還能夠點到地面,而且看上去好像也在行走,但是實際上他絲毫沒有花費力氣。

三個小時之後,西馬爾和卡奔也同樣攀在了洛山長老的手臂之上,解決了恩格哈之後,他們倆成了隊伍的累贅。

沒有了這三個人的拖累,隊伍前進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許多。

突然間,一艘魔族飛船從頭頂上迅速飛過,這對於系密特一行人來說,早已經司空見慣,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們仍舊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等候著魔族飛船遠去。

正當所有人以為,那艘魔族飛船會像以往那樣安然離去的時候,令人感到難以想像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艘原本已漸漸遠去的魔族飛船又折了回來,更令人頭痛的是,它在他們的頭頂之上停了下來。

難道魔族已經能夠看透他們的隱形?

難道兩種隱形魔法疊加在一起反而會露出馬腳?

系密特的心中翻騰了起來,如果是在以往,他早就發射出雷神之怒,將頭頂上這艘令他感到強大壓力的魔族飛船化為雷霆般的轟鳴,但是此刻並非是他孤身一人,系密特不得不為那幾個沒有他這般身手的人考慮。

屏住了呼吸,系密特想像著有可能暴露目標的地方,他輕輕地瞇起眼睛,在白天,他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夠「看到」溫度和熱量。

系密特總算知道為什麼會引起那個天空中的眼睛的注意,在他們的身後,隱隱約約拖著一條黯淡的蹤跡。

系密特絕對未曾想到,通過一個地方留下的除了腳印,居然還有熱量!

看了一眼那兩位汗流浹背的嚮導,系密特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往日他們「悠閒」而又「緩慢」地前進,席捲的風早已經吹散了他們身上的熱量,但是此刻加快速度之後,風來不及將這些聚集的熱量吹散,自然引起那些敏銳無比的空中眼睛的注意。

正在這個時候,一群魔族從那高高在上的眼睛上面跳了下來,系密特朝著眾人看了一眼,他已經開始聚集閃電的能量。

「別慌,讓它們去搜,我們盡可能湊在一起,將隱形魔法籠罩的範圍縮小,躲開這些傢伙並不是什麼難題。」恩格哈冷靜地說道。

「西馬爾大魔法師,你是否能夠刮一陣風?暴露我們行蹤的是我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熱量。」系密特說道。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話說完,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已然抬起了右手,沒有繁瑣的咒語也沒有默念吟唱,隨著一聲輕喝,一股不知道從那裡席捲而來的風,將凝聚在身後的身影徐徐吹散。

風越刮越大,真實幻影所籠罩的範圍變得越來越小。

「把身體吊在半空,雙腳不要碰到地面。」洛山長老輕喝一聲,眾人微微一愣,不過立刻便明白了這位高大魁梧的力武士長老的意思。

幾乎在同一時刻,另外那位長老也一把抓住了兩位嚮導的背帶拎了起來,一行人就這樣小心翼翼,同時又極為緩慢地朝著一旁移動。

直到離開原本站立的地方二、三十米遠,躲藏在一棵高大挺拔的紅杉樹旁,眾人這才站定了下來。

看著不遠處頭頂上方那仍舊停留著的魔族飛船,看著那小心翼翼如同梳子一般搜索過每一片土地的靛藍色身影,眾人輕輕吁了口氣。

很顯然魔族對於他們的隱形仍舊未找尋到破解的辦法,只要籠罩在隱形魔法之下,那些高高在上的空中眼睛,就彷彿是瞎了一樣。

而對於一個瞎了眼睛的敵人來說,即便它再強壯有力,也顯得沒有那麼可怕。

整整搜索了半個多小時,那高高在上的眼睛甚至命令魔族士兵如同農夫一般,將四周的樹林仔仔細細地犁了一遍,最終仍舊是一無所獲。

六根細長的觸鬚從空中的眼睛上垂落了下來,那些魔族抓住「繩梯」攀援而上。

那魔族的眼睛又巡視了片刻,最終確定實在找尋不出什麼破綻,這才緩緩地朝著遠處飛去。

看著魔族飛船遠去的身影,看著那令眾人擔驚受怕的東西,變成了天邊的一個靛藍色小點,那三位趴在手臂上的人物一下子軟了下來,精疲力竭的他們徑直坐在泥地上面。

「芒德,看樣子得拜託你幫個忙了,你注意一下我們的身後,讓風把我們經過的痕跡全部吹散。」系密特說道。

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微微點了點頭,顯然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

休息了一刻鐘之後,眾人重新上路,這一次大家變得更加小心起來。

彷彿為了證明系密特的擔憂並非毫無理由,一路上接二連三遇到了好幾艘魔族的巡邏飛船,吊掛在那些巡邏飛船底下的魔族,也從普通的魔族士兵,變成了詛咒法師這更令人感到頭痛的種類。

值得慶幸的是,系密特一行人一路小心謹慎,倒是再也沒有遇上危機,大多數魔族飛船絲毫沒有停留,擦著樹梢從他們的頭頂迅速掠過。

中午時分,系密特終於進入了真正意義上被魔族佔領的土地,前方的道路被徹底地堵塞起來,大地甚至是樹幹之上覆蓋著厚密的紫色植物,這些詭異莫名的植物將整座森林染成了一片紫色。

除了系密特之外,其他人還未曾見到過這樣的景象。

紫色的如同海面一般顯得蓬鬆柔軟的大地,和墨綠色的樹冠互相映襯,紫色和綠色渾然一體,這副模樣說不出的詭異,但是在詭異之中卻又有一絲綺麗。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便是原本森林中開闢出來的道路,此刻已然生長出一棵棵小樹,最高的甚至長到一人多高。

如果經歷了十年或者二十年時間,看到這番景象,系密特絕對不會感到驚詫,但是僅僅一年不到,大道上就生長出了小樹,這實在有些離奇。

系密特親眼看到這條道路被徹底貫通,這裡的每一寸泥土都曾經用一噸多重的壓路錘用力夯實,更何況在土壤層的底下還覆蓋著一層一寸厚的石灰,住在這裡的幾年之中,他還從來未曾看到過這條大道之上生長出過一棵小草。

突然間,系密特想起當初那位真神莫拉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那位真神莫拉曾經猜測,創造了魔族這種與眾不同生物的那個人,當初或許是為了創造一種能夠和自然環境和諧地融為一體,而設計了這種生命形式。

看到眼前的景象,系密特感覺到或許那個猜測確實是真的,或許那個人原本要創造的是傳說之中美麗的精靈,但是,最終卻變成了令人恐懼的惡魔。

用手輕輕撫過那蓬鬆柔軟的紫色「海綿」,底下露出了一片綠色,甚至還有那點點嫣紅點綴其間,那是原本不應該在這個季節出現的草莓,很顯然這片詭異的紫色海洋,給予了這些植物特殊的保護。

看到草莓,好幾個人同時發出了歡喜的驚呼,如果說路邊的野果對於他們來說是美食,那麼這些草莓就更是難得的珍饗。

突然間又是一聲驚呼,但是這一次驚呼聲中絲毫聽不出歡欣喜悅的味道,而是充滿了疑惑和恐懼。

所有人調轉頭來,只見那兩個嚮導之中年長的那個正指著前方。

順著那指點的方向望去,系密特只看到一片墨綠色的樹冠,不過他知道那位老人絕對不會沒事大驚小怪。

飛身跳上旁邊一株最為高大的樹木,踩著枝杈爬到樹幹的頂端,撥開阻擋視線的樹枝,系密特朝著遠處眺望。

從樹頂上看這片森林,就彷彿是在海邊看著波濤起伏的大海,只不過這片海洋是綠色的而已,但是此刻在這綠色的海洋之中,卻顯露出稀疏的「暗礁」。

系密特確信自己從來未曾見過這些東西,遠處幾百米開外茂密的樹冠之中,可以看到一節淡綠色的東西,那東西像是一根粗大的煙囪,但是系密特絕對不會以為真的就是一根煙囪那樣簡單。

遠處還有許多這樣的礁石,這些礁石稀疏而又均勻的散佈在這片樹海之中。

正當系密特打算繼續觀察下去的時候,突然間他的內心深處猛然一跳,一絲不祥的警兆湧上心頭。

匆匆忙忙跳下樹梢,系密特一把抓住恩格哈和卡恩,嘴裡連聲說道:「快,快撤。芒德吹散身後的蹤跡。」

說著,系密特飛身往來的道路奔去。

那急匆匆惶然的樣子,令其他人立刻感到警覺起來,那兩位力武士長老反應極為迅速靈敏,他們一把抓起剩下的那三個人,緊跟在系密特的身後。

剛剛離開數十米遠,樹林深處已然顯露出魔族的蹤跡,最為迅速的自然是擦著樹冠趕來的空中眼睛,這些冷漠而詭異的眼睛,迅速飛往前方。

看到魔族飛船毫不停留,再看到還有靠近的幾艘魔族飛船,並非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而是展開成為扇形,系密特立刻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顯然魔族也變得聰明起來,懂得用包圍的方法,來對付看不見的敵人。

正當系密特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突然間一片血霧籠罩住他們原來在的地方。

又是一片血霧,這第二片血霧噴在前一片血霧旁邊的位置。

更多的血霧連接延伸了開來,在血霧的外側,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無數蜂擁而至的魔族。

一塊塊血霧鋪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幾乎所有人都能夠猜想得到,魔族已然找到了對付隱形的辦法。

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大家在和血霧的蔓延賽跑,但是當他們看到眼前站立著密密麻麻的魔族,看著天空中晃來晃去,沿著一道圓弧巡視著的魔族的眼睛,看著身後遠處黯淡的漸漸逼近過來的血色光影。

每一個人都已知道,想要逃跑幾乎沒有可能。

站立在一片灌木叢中,系密特將剛剛拔起來的幾株冬青重新種下,用腳將泥土踩嚴實之後,他朝著四周張望了兩眼。

所有的一切都佈置得和旁邊一模一樣,沒有能夠看得出這片灌木和其他的灌木有什麼不同,更沒有人能夠看得出,灌木叢底下有一個空洞。

雖然對召喚風的力量並不是很熟,不過系密特還是能夠做到,讓四周刮起一陣小風,這陣風將維持到他消失。

遠處的血霧漸漸逼迫了過來,就在血霧即將逼近到十米左右的時候,系密特的身影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血霧將那片灌木徹底吞沒。

在灌木叢底下剛剛被傳送進來的系密特感到一陣氣悶,此時此刻他才發現,這個匆匆忙忙挖掘好的庇護所,實在太小、太過擁擠了一些,他的腳甚至無法落地,只能夠踩在洛山長老的肩膀上。

系密特絲毫不擔心頭頂上的土層被某個運氣絕佳的魔族踩落,一道拱形的大梁足以承受住哪怕是魔族泰坦的重量,那是芒德的傑作。

不過那個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傳送魔法,不但需要花費龐大的魔力,顯然體力的消耗也不算小,看著精疲力竭的咒法師,系密特只求但願他們的佈置有效。

空氣變得越來越悶,洞穴之中的氣溫也變得越來越高,但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發出絲毫聲息。

西馬爾此刻正捧著一枚水晶球,通過水晶球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滿眼看到的是血紅一片,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這些美麗的紅光到底有多麼致命、多麼可怕。

看到血霧還未曾消散,無論是系密特還是其他人,都不敢在地面上開出一條通風的管道,僅僅一絲血霧透入進來,就足以令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空氣變得越來越污濁,就連繫密特也感到呼吸漸漸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眾人的反應更是各有不同。

原本身體就虛弱無比的恩格哈,此刻的情況自然是最為糟糕,他之所以能夠撐得住沒有昏迷過去,完全是依靠洛山長老搭在他背後的手掌,源源不斷輸入到他體內的精純無比的生命能量。

每一個人都瞪著眼睛看著那枚水晶球,等待著那血色紅光散去。

用魔法凝結而成的冰塊已然化為一灘水,除了聖堂武士之外,其他人都昏迷過去,事實上就連洛山長老也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他輸送了太多的生命能量。

血霧終於散去,透過那枚此刻握在系密特手裡的水晶球,可以看到魔族漸漸散開,開始進行搜索。

那件奇特的鎧甲上伸延出一根觸手,觸手的頂端迅速鑽進了泥土之中。

對於系密特來說破開土層是如此容易,他輕而易舉地鑽透出一個小洞,小洞的出口在一株大樹的樹根底下一個不容易發現的地方,扭曲盤繞的樹根和厚密的地衣苔蘚,將所有的視線都遮蓋了起來。

將觸手變成一根管子,為了避免被發現,系密特將管子變得冰冷。

一股清新的空氣流淌進來。

咒法師芒德是所有人之中最早醒來的一個,剛剛甦醒,他立刻無比貪婪地大口呼吸著那清新的空氣。

「把管子給我,讓我好好吸上兩口。」

芒德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他的眼睛裡面充滿了血絲,如果不是身體仍舊太過虛弱,或許早已經撲了過來。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從鎧甲上又延伸出一條管子,管子的一頭如同喇叭一般。

一把拉過管子,芒德將喇叭口湊到嘴邊大口呼吸起來。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靈機一動,他又伸展出幾根管子??

每一個人都將嘴巴湊在各自的喇叭口前大口呼吸著,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問這裡的每一個人,什麼東西最為珍貴的話,答案恐怕毫無例外將是空氣。

甦醒過來的眾人,聚攏在那枚水晶球邊上,一邊貪婪地呼吸著,一邊看著水晶球裡面魔族的景象。

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小時,但是那些魔族絲毫沒有停止搜索的跡象,從水晶球裡面看去,四周的森林裡面,魔族遍佈每一個角落。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深深吸了口氣,卡奔問道。

「這還用說,肯定是那近乎於完美的隱形魔法還不夠完美,因此被魔族發現了蹤跡。」恩格哈用淡然的口吻說道。

「那些魔族的眼睛好像仍舊看不透我們的藏身之處,難道魔族除了那些空中的眼睛,又創造出了新的用來監視和偵察的種類?」旁邊的西馬爾插嘴問道。

稍微思索了一下,恩格哈說道:「既然後來我們未曾被發現,從這一點我們或許能夠作出假設,這種全新的用來監視和偵察的種類,存在著固定不能夠移動的缺點。」

恩格哈的話令系密特感到一陣心動,他突然間想起了那聳立在樹海之中的高聳的「煙囪」。

這些細長而又巨大的管子,是他未曾見到過的東西。

「看來不能夠倉卒行事,卡奔,你是否能夠和菲廖斯大魔法師,或者波索魯大魔法師取得聯繫,向他們詢問是否有其他小組也發現了同樣的情況,再問問他們是否已找到了破解的關鍵?

「系密特,你試著和諸神使者,或者那些神靈之中的任何一個聯繫,看看從他們那裡是否能夠獲得答案。

「而我和西馬爾要商量一下,如果從外面取得我們所需要的答案,我們該怎樣找尋出一條通路。」恩格哈吩咐道,最後一個甦醒過來的他,此刻反倒是最清醒的一個。

系密特並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諸神的使者雖然告訴過他聯繫的方法,但是卻必須在聖堂才能夠做到。

值得慶幸的是,卡奔那邊已有收穫。

只見這位祭司大人愁眉苦臉地對眾人說道:「告訴各位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菲廖斯大魔法師聽到我的問題之後,立刻聯絡了其他的小組,但是令人遺憾的是,將近半數以上的小組已失去了聯絡,此刻但願他們平安無事。」

聽到這番話,眾人立刻沉默了下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失去了聯絡意味著什麼。

看到眾人沉默不語,卡奔只好繼續關注於和京城拜爾克的聯絡,這是現在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菲廖斯大魔法師正在通過聖堂聯絡那些諸神使者。」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卡奔突然叫道,他的聲音之中略微帶著一絲興奮。

系密特輕輕擊打了一下額頭,他只能夠責怪自己,為什麼連這樣簡單的事情也想不到。

眾人守護在一旁,靜靜等候著從卡奔的口中,聽到來自京城拜爾克的消息。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了,魔族能夠建造一種高聳的魔筒,這種魔筒散發出一種無形的能量,被這種能量籠罩的所在,任何隱形都沒有絲毫用處;除此之外,這種魔筒還有一個作用,便是對付空中的飛行目標。

「當初魔族就是用它們來對付諸神使者的空中艦隊,菲廖斯大魔法師正在詢問如何破除的方法。」

躲藏在洞穴之中,每一個人都豎起耳朵等候在那裡。

這一次僅僅只過了一會兒,卡奔又得到了消息。

「告訴各位一個不幸的消息,這種探測裝置只能夠避開無法破除,那東西的四周就彷彿籠罩著一個無形的巨大無比的筒形罩子,任何東西一旦闖入這個罩子裡面就會被發現,菲廖斯大魔法師還說了一大堆,什麼震盪、共振、空間變形引起共振變化之類的東西,反正我是一點也聽不懂。

「對了,菲廖斯大魔法師警告我們,不要試圖從地下通過,那個東西同樣能夠深入底下感覺到任何變動,除非我們能夠挖掘下去十幾公里深,完全避開那東西的探測範圍。」

聽到這番話,眾人徹底沉默了。

「大家別垂頭喪氣,既然已經知道原因,我們就可以找尋出應付的辦法,那些魔筒是如此醒目,我們只要找尋出它們籠罩的範圍,就可以找尋到一條通道。」卡奔看到情況不妙,連忙打氣道。

「萬一四周全都被覆蓋了起來呢?」系密特問道。

「那就設法找到最為薄弱的所在,然後製造幻象在其他地方發起進攻,而我們則以最快的速度迅速通過。」非常少見的卡奔的腦子變得異常好用起來。

「或許還有另外一個辦法。」從卡奔的話裡面受到啟示,系密特想了想說道:「如果籠罩的範圍不是太大的話,我可以迅速衝進去,將威脅我們的那根巨大的魔筒徹底毀滅。

「不過在冒險進行嘗試之前,我必須知道如何才能夠令那東西失去效果,是僅僅只需要將地面的部分砍斷?還是要將那東西連根剷除?」

「這實在太過冒險了吧。」洛山長老首先說道。

「我們的時間不多,最為關鍵的那段日子已經近在眼前。」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不過在這群人之中就連那兩個嚮導都知道,這次的使命有一個無法拖延的時間表,眾人只能夠選擇沉默,而祭司卡奔已然開始向遠在萬里之外的菲廖斯大魔法師提出詢問。

過了一刻鐘之後,卡奔轉過頭來說道:「只需要砍斷表面的部分就可以了,最關鍵的同樣也是最為致命的所在,是地面到地面之上一米左右的地方,那裡集中著大腦、心臟和幾乎所有的感覺器官。」

「除此之外,那東西還有一個弱點,對於空中眼睛有效的那個致命弱點,對於這種東西同樣有效,那就是河水,奔騰的河水能夠掩蓋一切。」

「因此除非靠得很近,要不然那些煙囪對於河水裡面的東西根本就感覺不到,除此之外,河面之上經常沖刷下來巨大的木樁,所以對於河面之上一定高度的東西,這些煙囪很有可能也會視而不見。」

「不過,這些情況對於我們來說,或許沒有太多的用處,菲廖斯大師剛才告訴我,諸神的使者正打算替我們掃除眼前的障礙,雖然他們擁有能夠攻擊得到那些魔筒的武器數量有限,不過替我們打通道路還是能夠做到。」

這個消息顯然令眾人感到高興,狹小的洞穴之中響起了一片哄然之聲。

在一株高大挺拔的毛櫸,粗壯的分杈上吊掛著許多人,這些人之中的四個緊緊地抱住樹幹,他們的樣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系密特原本並不打算讓這幾個傢伙到樹上來,但是一聽到諸神使者將使用他們那神秘的武器,對付從來未曾被人見識過的魔筒,那三位魔法師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至於卡奔,完全是在湊熱鬧。

等候了整整半個小時,隨著一陣刺耳的轟鳴聲,從遠處天際盡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緩緩飛來十幾個黑色的小點。

這些黑色小點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它們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細長的箭矢,箭矢的尾部拖著一條長長的,看上去頗為美麗的淡藍色尾巴。

曾經見識並且親自駕馭過諸神使者留下的飛行器的系密特,一眼便看出那藍色的尾巴正是噴發出來的灼熱火焰,那條火焰的長度,比他曾經駕馭過的飛行器噴吐的火焰足足長了三倍有餘。

毫無疑問,正是這個原因使得那刺耳的轟鳴聲,也遠遠超過當初他曾經駕馭過的飛行器。

當那細長的箭矢從眾人面前通過的時候,大家這才發現,這些箭矢的速度並非他們原本想像之中的那樣緩慢。

事實上那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他們的估計,那些魔族飛船已然堪稱快速,但是和這些細長箭矢一比,簡直就像是蝸牛和快馬的差別。

正當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原本靜悄悄聳立在樹海之中的魔筒全都調轉了方向,一個個黑洞洞的筒口全都對準了細長箭矢飛來的方向。

突然間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令整個大地為之震顫,大地的抖動順著樹幹傳遞到樹梢之上,震得樹葉瑟瑟發抖。

那四個趴在樹杈上的傢伙差一點被震落下去,幸好系密特和兩位力武士大師,及時抓住了他們的手臂。

被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弄得暈頭轉向,一時之間系密特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又是一聲爆炸轟鳴,這一次轟鳴聲稍微離開得遠了一些。

因為有所準備,眾人倒是沒有像剛才那樣狼狽不堪,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些圓筒的四周瀰漫著大片淡綠色的煙霧。

又是一聲轟鳴,一條數十米長的綠色濃煙猛地噴發出來,系密特的眼神可算是這群人之中最好的,即便他也僅僅只能夠看到濃煙噴處,一個墨綠色的小點被迅速無比地射了出來。

那個墨綠色的小點,轉瞬之間消失在天空和白雲之間。

就在這個時候,雲端之上傳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一朵墨綠色的雲團猛然間炸裂開來,緊隨其後又是一團墨綠色的雲團轟然炸開,那兩團墨綠雲團連成一片。

那些迅速飛來的細長箭矢彷彿非常害怕那兩團墨綠雲團一般,紛紛調轉方向。

就在此刻,那被系密特跟丟了的細小黑點,對準其中的幾支細長箭矢迎頭撞了過去。

又是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但是這一次兩支箭矢被綠色雲團裹了進去,隨著兩道灼眼的閃光,那兩支細長的箭矢在同樣顯得沉悶的轟鳴聲中,化為了飛散的碎屑。

遠處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成了一片,剛剛還顯得極為平靜的樹海,此刻如同風雨中的海面,波濤洶湧,起伏跌宕。

大片的淡綠色迷霧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去,而天空之中同樣是朵朵墨綠色的雲團,將藍天白雲染得斑斑點點,時而還有一、兩團火光閃爍,火光過去只留下灰黑色的煙雲。

雖然天空之中綻放出的墨綠雲團幾乎連成一片,但是仍舊有近十支纖細的箭矢從雲團的縫隙間闖了出來。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的一支箭矢,筆直朝著那高聳的魔筒衝了下去。

隨著一聲轟響,樹海之中竄起了一團滾滾濃煙,濃煙中火光舔噬著茂密的樹冠。

又是一聲轟鳴,沉悶的轟鳴,高亢的轟鳴,震耳欲聾的轟鳴。

樹海燃燒了起來,到處都可以看到升騰而起的濃煙,從濃煙漸漸蔓延開來的架式看來,火勢已經失去了控制。

「告訴菲廖斯大魔法師,請那些諸神使者不要再幫忙了,我們非常擔心還未死在魔族的手中,卻被森林大火化為灰燼。」

看著遠處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系密特冷冷地說道,此時此刻他總算相信那位真神莫拉所說的話語,請諸神使者出手,並非是一個絕好的主意。

卡奔朝著系密特看了一眼,就連他也感覺到眼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不過他自然不會對菲廖斯大魔法師說那樣的話,更不會請大師向諸神使者轉達。

值得慶幸的是,火勢漸漸被控制住,看著前方的森林之中那如同標記一般沖天而起的黑色煙柱,這番景象令眾人感到不可思議。

「走吧,對我們來說,前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但願在天黑之前能夠到達奧爾麥絲河邊。」系密特喃喃自語著,他飛身跳了下去。

兩位力武士長老,每一個人都抓住兩個人,隊伍以最快的速度通過了剛才激烈戰鬥的戰場。

因為那裡聚攏著無數魔族,他們不敢太過靠近那些被徹底化為灰燼的魔筒,不過所過之處仍舊能夠看到那被燒禿了的樹幹,整整齊齊地聳立在一片黑色和紫色混雜在一起的「灌木叢」中。

到處是焦灼的味道,到處是嗆鼻的濃煙,大火過後的森林看上去就彷彿是一片墓地。

順著潺潺流水的聲音,眾人加快腳步飛奔著,芒德甚至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此時此刻幾乎每一個人都渴望著盡快到達河邊。

一直以來被當作是女性來形容的奧爾麥絲河,確實擁有著女性的溫柔,無論什麼時候,她都顯得那樣文靜恬淡。

另一個像是女性的地方便是,無論冬天還是夏季,奧爾麥絲河的河水總是那樣豐盈,她不會在夏季變得熱情洋溢、奔騰氾濫,同樣也不會在冬天變得瘦骨伶仃、乾涸枯竭。

站立在奧爾麥絲河邊,一路上的勞累和艱險都彷彿化作流水,隨著奔騰的奧爾麥絲河一起沖走了一般。

那位年輕的大魔法師西馬爾從袍子的口袋裡,取出了一面精緻的水晶圓盤,只見他飛快地吟誦起冗長的咒文,那個水晶圓盤散發出晶瑩亮麗的藍光。

將發光的晶盤往水裡一扔,河水一下子憑空凹陷了下去,就彷彿流動的水被劈開了一條縫隙一般。

那兩個嚮導看到此情此景暗自嘖嘖稱奇,不待系密特的吩咐就飛身跳了下去。

底下是一片淤泥,但是那兩個興奮的嚮導絲毫都不在意這些,此時此刻他們的注意力早已經被這神奇的景象所吸引。

看到河水在自己眼前壁立著並且迅速流過,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更別說那些不知道情況的魚兒,一不小心就從那壁立的河水之中掉落出來,片刻之間,淤泥中已然掙扎蹦跳著五、六條一尺來長的大魚。

「哇,這樣釣魚倒是輕而易舉,肥美的大魚會自己送上門來。」卡奔驚歎著說道。

除了那兩個同樣感到驚奇的嚮導之外,沒有人搭理他。

西馬爾朝著晶盤指了指,晶盤浮起了一些,隨著晶盤的浮起,水面升高到腿肚子上,那幾條掙扎跳躍著的大魚,連忙逃了開去。

從年長嚮導那裡要過背包,西馬爾從背包裡面取出了一條地毯,這張奇特的地毯被輕輕地鋪在了水面上,地毯絲毫沒有下沉的跡象,反倒是像一條船一般漂浮在那裡。

「幹什麼?難道這東西能夠代替船?」卡奔驚詫地問道。

「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沒有魔法師去不了的地方,你所看到的就是我們魔法師經常用來渡河的辦法,當然順流而下的時候常常也能夠用得上。」沒有等到西馬爾回答,恩格哈已然插嘴說道。

「我們此刻是要逆流而上啊。」卡奔提醒道。

「這還不容易,只要找一個人趴在毯子上面,往後用力一蹬,還能夠有比這更加直接和迅速的辦法嗎?」恩格哈不以為然地說道。

卡奔朝著那兩位力武士長老看了一眼,顯然這裡最適合這項工作的便是他們倆。

「另外一位大師就請守護在前方好了,誰知道前面的河道之中是否會伸延出一根樹枝,或者橫著一塊岩石什麼的。」恩格哈徑直吩咐道。

眾人登上了那奇特的地毯,為此那兩個嚮導還仔仔細細地洗乾淨了腳。

這張魔法地毯能夠承受住這麼多人的份量,這多多少少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驚訝。

西馬爾盤腿坐在地毯正中央,他不但要維持所有這一切,還得兼顧頭頂上那薄薄的一層水面。對於這件事情,無論是系密特還是恩格哈都幫不上忙。

反倒是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能夠派上用場,他的職責便是不時的更換一下新鮮的空氣。

地毯在水面上迅速無比同時又無聲無息的滑行起來。

魔毯在水面上滑行得非常平穩而且迅速,唯一的缺點恐怕就只有魚經常會從四面八方飛進來。

眾人坐在毯子上盡可能的壓低了身體,畢竟現在是冬天,河水沒有夏季那樣豐厚,有些河段河床顯得很淺,值得慶幸的是在這些較淺的河段,並沒有遇到魔族巡邏的飛船。

在水裡航行另外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難免會沾染到河水,正因為如此,所有人的身上都顯得濕漉漉的。

突然間,一顆暗紅色的光球從天而降,掉落在頭頂的水面之上。

「怎麼回事?」原本躺在魔毯上面的卡奔猛地支撐起了身體。

稍微思索了一下,恩格哈用淡然的語調說道:「這還用問?肯定是附近有一根能夠探測出我們行蹤的東西。」

「諸神使者剛才的進攻,不是已經為我們掃清了障礙嗎?」卡奔疑惑不解地問道。

「或許是些漏網之魚。」恩格哈說道。

一直在後面推動魔毯前進的那位力武士長老仰天躺了下來,他仍舊用腳蹬踩著河底,令魔毯迅速滑行,但是他的雙手早已經拔出了腰際那兩把細長的彎刀。

系密特半跪著,而其他人全部盡可能伏低身體。

突然間透過水面,看到魔族士兵飛身跳落下來,一時之間四把彎刀和兩把聚能刃盤旋飛舞,絞成一片。

跳落到水裡的魔族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斬成數段。

那些躺在毯子上的人,七手八腳地將掉落下來的魔族屍體扔到水裡,那血腥的味道讓人感到陣陣作嘔。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粗壯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隨著一雙大腳落下,水花飛濺如同炸裂開來一樣。

「洛山,補我的空位。」系密特大吼了一聲。

揮舞起聚能刃,系密特正打算衝出水面和魔族泰坦正面交鋒,但是誰都未曾想到,有人比系密特出手更快。

只見那個來自沙漠的咒法師,朝著透過水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泰坦那巨大的身影一指。

隨著一聲怒吼,那原本阻擋在前方的龐大魔族一個側身讓過了魔毯,透過水面可以看到,這個巨大的生物揮舞起那尺寸驚人的兩柄彎刀,朝著河邊另外一個正打算跳落下來的巨大身影擊去。

另外那個魔族泰坦顯然沒有想到同伴會臨陣倒戈,身體剛剛跳起,恰好是最沒有辦法作出反應的時候。

巨大的彎刀狠狠地劈砍在胸口,即便擁有最巨大和厚實的護甲,也無法承受住如此強悍猛烈的一擊。

正當眾人因為消滅了一頭魔族泰坦而興奮不已的時候,突然間明亮的火光乍現,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

即使躲藏在水中,眾人也仍舊能夠感受到爆炸的衝擊,如此狂暴的威力確實令所有人嚇了一跳。

火光飛騰,如同細雨一般散碎的血肉掉落下來,最大的一塊是半個手掌,那巨大的手掌顯然來自泰坦的身上。

看著那被炸得支離破碎的肉塊,系密特和恩格哈同時對望了一眼,他們倆非常清楚,到底是何等可怕的敵人出現在了眼前。

又是一聲爆炸,爆炸聲從身後響起,系密特毫不猶豫地用真實幻象,組成了一道厚實的護盾,將四周嚴嚴實實地封閉了起來。

原本顯得極為平靜的河水,突然間劇烈翻騰起來,不但河面掀起一米多高的巨浪,河底的水流也狂猛咆哮起來。

系密特感到一陣從來未曾體驗過的衝擊,狂猛地將他製造出來的護壁瞬間擊潰,不過,強悍無比的衝擊波也隨之化為飛散的泡沫。

看到此情此景,每一個人都心照不宣,洛山更加用力地推動魔毯前進,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希望能夠盡快遠離這個極度危險的地方。

又是一聲爆炸聲,爆炸聲仍舊來自身後遠方,這一次甚至更遠,以至於威力傳遞到這裡時,已小到不足以讓他們擔憂。

系密特盡可能地將眼睛湊近水面,透過水面他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身後火球飛舞,星星點點的火光連成了一片,傾灑在那狹長的河面之上。

正當系密特感到自己安然無恙,突然間他的眼角看到無數魔族正聚攏到河邊。

「它們想幹什麼?」系密特喃喃自語著。

聽到這句話,其他人也連忙湊了過來。

「不好,這些傢伙打算搜索這條河。」恩格哈驚叫了起來。

「快,老辦法,在河床邊上開個隱蔽所。」祭司卡奔連忙說道。

甚至用不著提醒,系密特已取出水晶方印。

「來不及了,用你的刀吧,西馬爾你負責解決那些挖出來的泥土。別讓污染的河水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恩格哈吩咐道。

此時此刻自然只有聽從恩格哈的命令,因為有上一次的教訓,系密特連揮幾刀,削出了一個足以輕鬆容納下所有人的洞穴。

眾人連同那張魔毯全都鑽進了這個新挖出來的洞穴之中,系密特這才取出水晶方印,製造幾道拱形石樑顯然花費不了太多時間,那些挖出來的泥土有些被用來堵塞洞口,洞口只留下一道狹窄的縫隙。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系密特用他那奇特的鎧甲化作觸角,鑽透出用來呼吸的孔。

每人一個喇叭口,用不著再擔心像上一次那樣差一點窒息。

「只能夠在這裡稍微待上一段時間了,等到事情平息下來之後,我們再繼續前進,不過我最為擔憂的是,我們的行蹤已經引起了魔族的警覺,或許它們會在河道之中布設下觀察哨。」稍稍安定下來之後,系密特皺緊了眉頭說道。

「怎麼布設?讓那些魔族站立在水裡嗎?」祭司卡奔疑惑不解地問道。

「尊敬的『牧師』先生,你難道忘記了魔族之中有一種長著無數觸鬚,擅長隱蔽和偷襲的種族嗎?它們那張開的觸鬚絕對不會比羅網遜色分毫。」恩格哈立刻用嘲諷的語調說道。

卡奔雖然有心爭辯兩句,但是他又非常清楚這確實是事實。

恩格哈很少在這種事情上判斷錯誤,魔族十有八九會這樣對付他們。

每個人都沉默了下來,洞裡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聽到卡奔用平靜且淡然的語調說道:「那就讓我們祈禱吧,但願那些魔族沒有你所想像中的那樣聰明。或者請求至高無上的父神降下奇跡,讓阻擋在我們面前的危機徹底消失。」

說完這一切,這位虔誠的神職人員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魔毯之上,他雙手緊握,開始了虔誠的禱告。

知道夜色降臨,魔族也沒有從河裡撤退,正如恩格哈所說的那樣,魔族調來了那些擁有著無數觸角,看上去像是人形蜘蛛又彷彿是章魚的魔族。

正因為它們的到來,系密特甚至不得不堵上了那唯一的縫隙。

一天就這樣過去,沒有其他辦法,他們只能夠休息。

和昨天不同的是,大多數人並不感到勞累,更何況,這座洞穴雖然比之前的那座洞穴寬敞許多,卻不足以容納下支撐起來的帳篷,這樣擁擠在一起,無論是系密特還是其他人都難以入睡。

渾渾噩噩、半睡半醒之中,系密特感覺到身體變得越來越冷,寒冷令他迅速清醒了過來,那兩個嚮導也同樣醒來。

「大人,好像天氣變冷了。」那位老者小心翼翼地說道,不過他的臉上卻堆滿了笑容。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連忙將另外一根觸鬚伸了出去,這一次穿透泥土受到的阻力顯然大了許多,彷彿泥土一下子變得堅硬了起來。

將一粒窺探水晶伸出地面,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

白天,森林還是紫色和綠色的世界,但是此刻滿眼都是厚厚的、蓬鬆的積雪。

因為沒有一絲光芒,系密特雖然知道外面的世界被積雪所覆蓋,但是他真正能夠看到的,只不過是深深淺淺的大片黑影而已。

對於他這段來自於那垂死魔族的眼睛,紛飛的大雪最令他感到無奈,但是此刻系密特的心裡卻充滿了歡欣。

「你說得一點沒錯,外面正在下雪,雪勢好像很大。」系密特興奮地說道。

「如果按照往年的規律,這場雪恐怕要連續下一個多月,兩、三天裡河面就會全部凍結,用不了半個月,這條河的大部分河段就連河底都會徹底凍住。」那位老者說道。

「我們最好把其他人全部叫醒,要不然溫度繼續降低下去,恐怕有人會被凍死。」那位叫薩格的臉色陰沉的力武士長老提醒道。

「是啊!我們居然忘記了這件事情,真是該死!

「大人,當務之急是喚醒大家,這裡又陰冷又潮濕,在這樣的地方睡著最危險不過了。」老嚮導用力拍著腦袋,無比懊悔地說道。

聽到他們倆一提醒,系密特也想起剛才感覺到寒冷,連身為力武士的他都感到冷,其他人自然更不必說,沒有人醒來顯然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清醒著的人把其他人全都叫醒過來。

「看樣子我的祈禱終於起到了效果。」一清醒過來,知道眼前的情況,祭司卡奔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

「是啊,和魔族比起來我更喜歡寒冷。」這一次就連恩格哈也不打算抬槓,他歎息了一聲說道。

「這裡有四個實力超群的魔法師,為什麼不點燃一團火,用來取暖?」那位年紀較輕的嚮導問道。

「熱量會傳遞到地面,這會暴露我們的行蹤,更何況對付嚴寒,還有其他辦法,我帶著一些藥油,只要塗抹在皮膚表面就可以起到保暖的作用,你們會發現,這比身上穿著一件棉襖還有溫暖許多。

「除此之外,藥油和棉襖比起來還有另外一樣好處,那就是用不著擔心被打濕,這對於此刻大家的狀況最為合適。」

恩格哈一邊說著,一邊拉過背包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從背包的底部翻出一個銅質的罐子。

罐子看上去非常精緻,螺旋蓋子好像為了密封還張貼著一層膠皮。

聽到恩格哈這樣一說,眾人感覺到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變得越來越冷。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三章 回到起點

渾身塗抹著滑膩的油膏,系密特確信這種油膏絕對沒有恩格哈所說的那樣有效,雖然比剛才確實好了許多,不過仍舊和穿上一身厚實的棉襖無法相提並論。

系密特仍舊感到有些冷,事實上除了他和那幾位聖堂武士,其他人個個都顯得有些瑟瑟發抖。

最後還是依靠咒法師芒德召喚出的一道暖風,讓眾人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

天稍微顯露出一絲亮光,系密特就迫不及待地伸出觸角,朝四周張望。

只見外面狂風呼嘯,大塊大塊的積雪並非是飄落,簡直是砸落在地面上。

僅僅一夜之間,整座森林已然變成了一片雪白,沉重的積雪甚至將樹杈壓得彎折了下來。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讓觸角藏在雪地之中,朝著河邊的一株水樟游移,沿著水樟的樹幹,那根纖細的觸角爬到了最高的頂端。

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著。

那微亮的天色對於他來說,恰好是最適合的照明,即便一絲光線也足以讓他看清四周,與此同時他那得自魔族飛船的天賦,也不會受到影響。

非常仔細地辨認著,系密特絕對不會忘記那些擁有著許多觸角的魔族,令人防不勝防的特徵。

這些奇特的魔族是根據他的能力而被創造出來,它們同樣能夠改變身體的顏色,甚至令溫度和四周非常相似。

搜索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系密特確信沒有一個魔族隱藏在雪地之中。

重新上路,寒冷讓所有人對四周的河水失去了昨日的興趣,儘管身上塗抹著抵禦寒冷的油脂,碰到水的感覺仍舊怪異之極。

乘坐在魔毯之上,和昨天不同的是,此刻西馬爾再也用不著顧及頭頂,按照那位老嚮導的估計,河面凍結原本需要兩、三天時間,但是現在河面已凍結一寸有餘。

頭頂上的這層冰並不是很厚,剛剛凍結顯得特別透明,眾人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此刻自己正透過一面玻璃屋頂,看著外面的世界。

不過外面的世界也沒有什麼好看,滿眼只有皚皚白雪,隨著天色變得越來越亮,潔白的雪地看上去甚至有些刺眼。

除了厚厚的積雪外,便只有那源源不斷從天而降的雪花,往日的雪花如同棉絮,但是此刻掉落下來的簡直能夠稱得上是棉塊。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便是一路上都看不到魔族的身影。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心頭一動,一種熟悉的感覺朝著他靠近過來。

那是一艘魔族飛船。

連忙施展出真實幻影,透過頭頂上的冰層,系密特看著那緩緩飄過的魔族飛船。

「難道那些魔族飛船不懼怕嚴寒?」祭司卡奔在一旁問道,這同樣也是系密特想要知道的問題。

「這件事情你就不懂了吧,在數千米的高度非常寒冷,而那些魔族飛船大多數都飛行在這個高度附近,如果它們沒有抵禦寒冷的能力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飛到那樣的高度。」恩格哈用得意的語調說道,他蔑視地看著卡奔。

「那麼為什麼魔族之中,其他的種族仍舊不能夠抵禦寒冷,難道那些魔族飛船的經驗不足以借鑒?」卡奔並不願意承認自己佔據下風,他立刻追問道。

「並非是不想借鑒而是無法借鑒,那些魔族飛船之所以不害怕嚴寒,是因為它們會散發出大量的熱量,而這無疑要消耗相當數量的能量。

「我相信你已經發現到,在每一次魔族進攻的隊伍之中,這些魔族飛船的數量總是無法和魔族大軍的總數相提並論。

「魔族養不起數量太多的空中眼睛,如果所有的魔族全都按照這些空中眼睛的方式抵禦嚴寒,魔族大軍根本就沒有辦法保持如此眾多的數量。」恩格哈解釋道。

「這些魔族的眼睛倒是用不著擔心,但是萬一再遇上昨天的事情,怎麼辦?」卡奔問道。

這一次恩格哈難以回答了。

一旁的系密特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我到外面去,我們不能夠盲目的前進,必須有一個哨探在前方開路,這件事情沒有人能夠比我做得更好。」

系密特的話讓人無法反駁。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擁有矯健的身影,近乎於完美的隱形能力,再加上一雙伸縮自如,能夠伸到十幾米高的地方的眼睛,所有這一切都足以讓系密特成為最好的偵察者。

在冰面上割開一道裂縫,系密特從冰層底下爬了出來。

冰層的厚度並不足以支撐住他的身體,系密特只能夠用真實幻影製造出一個一米多寬的滑板,全身的重量被平鋪開來之後,冰層終於承托住了他的重量。

將真實幻影的兩邊翻捲覆蓋在頭頂上,他的身形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樣這也令他和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用不著擔心因為身後留下的體溫而被魔族發現。

趴在冰層上面迅速滑行,真實幻影原本借助的就是水的力量,正因為如此,滑行起來不但迅速異常,而且無聲無息。

不過系密特不敢放任自己的滑行速度,每隔一、兩公里他都會停頓下來,伸出他那與眾不同的觸角,讓窺探水晶露出樹冠之上,朝著遠處觀察。

冰層底下的眾人則完全依賴系密特的反應,系密特停他們就停,系密特迅速向前滑行,他們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

幾乎每一時每一刻都有大片的雪花飄落在河面的冰層上面,幸好那呼嘯而過的強勁之風,將大部分飄落在冰層上面的雪花全都吹走。

這些雪花全都堆積在一側的河岸旁邊,正因為這個原因,河岸兩側明顯看上去高低不平。

至於那些未曾被吹走的雪花,迅速溶化在水滑板之中,冰面看上去更為光滑平整。

或許某一個特別聰明的魔族飛船會從中看出破綻,不過這已然是系密特所能夠做到的極限。

將觸角再一次升高到樹冠頂部,以往看到的是一片波濤洶湧的海面,此刻卻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正因為如此,在這一片白色之中,一點綠色就顯得特別醒目。

系密特往冰面上用力一擊,冰塊被敲裂開來。

「怎麼了?前面有危險?」一顆腦袋從碎裂的冰窟窿裡面伸了出來。

「把地圖給我。」系密特說道。

恩格哈連忙讓嚮導從背包裡面,將最為仔細的一份地圖翻找了出來。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這一段的河道彎彎曲曲,河道兩邊還有不少陡坡和懸崖。

「這一段看起來挺危險的。」伸出腦袋來的恩格哈看了一眼地圖說道。

「你們只要一心一意往前衝,其他的事情由我負責。」系密特思索了片刻決定道。

「好吧,你的實力足以獲得我們的信任,只是要小心一些。」恩格哈信心十足地說道,不過這番話在系密特聽來,卻有一些慷他人之慨的味道。

仍舊趴在冰面之上,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向前滑行靠近,他時而透過冰層看著下面,時而又升高觸角觀察遠處的目標。

估計著可能到達了那座魔筒能夠探測到的範圍的邊緣,系密特朝著冰層底下的眾人打了個手勢,然後縱身飛上了河岸。

看到商量好的信號,洛山長老用力蹬踏著河底,此時此刻他已顧不上那飛濺淤泥和攪成一團的河水,一心一意推著魔毯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坐在魔毯上面的眾人大多數只能夠趴著,他們的手全都緊緊揪住魔毯表面的長毛,唯恐一個不小心被摔落出去。

只有最前面的那位薩格長老和西馬爾,仍舊保持著端坐的姿態,前者負責清楚一切威脅安全的障礙,而後者得維持魔毯逼開四周的河水。

兩旁河水激起的那陣陣波浪,耳邊那湍急的嘩嘩聲響,似乎在用另外一種方法證明西馬爾的工作是多麼辛苦。

而此刻的系密特早已將他的同伴遠遠地拋在後面,雖然洛山長老同樣發力狂奔,但是僅僅依靠力量,又如何比得上力量和魔法的結合?

系密特如同一道閃電般朝著目標射去,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奮力狂奔上面,系密特頂多注意身邊的情況。

全力放出聚能刃,那高聳的魔筒看上去七、八個人都圍攏不過來,但是在近十米長的聚能刃面前,仍舊顯得不堪一擊。

系密特十字交叉迅即無比地劈出了兩刀,這是最適合用來砍倒對手的招式,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高聳的魔筒立刻傾斜倒塌下來。

收回聚能刃,閃電般地跳開,隱身,這一連串動作對於系密特來說已然熟得不能再熟了。

直到這個時候,系密特才發現四周根本就看不到魔族蜂擁而至的跡象,雖然有幾隊魔族朝著這裡趕來,雖然兩片血霧籠罩住了剛才他站立的地方,但是所有這一切和他最初預料的那天羅地網一般的景象,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寒冷的天氣對於魔族的影響很快顯露了出來,系密特注意到阻礙魔族行動的並非是寒冷,而是那厚實的積雪。

當初在北方雪原上的那場奪命狂奔,或許是因為參加圍剿的,都是魔族之中最強悍的種類,所以看不到步履蹣跚的景象。

但是這一次,從附近的魔族基地匆匆趕來的魔族,大部分都是普通魔族士兵,頂多還有一、兩個詛咒法師夾雜其間。像

厚厚的積雪讓這兩種魔族行動緩慢,特別是那些詛咒法師,更是緩慢得如同爬行的蝸牛。

天空之中魔族飛船漸漸聚攏了過來,不過這一次它們並沒有作出其他的反應,頂多扔下幾個魔族士兵。

沒有昨天的嚴密搜索,也沒有漫天飛舞的「墮落天使」將雨點一般的火球砸落在冰面之上。

甚至連那些詛咒法師也顯得懶洋洋的,只吐了四片血霧就馬馬虎虎了結了。

看著這奇怪的舉動,系密特越發感到疑惑不解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早已經知道魔族並不懂得用策略讓對手麻痺大意,他肯定會以為其中另有蹊蹺。

看到魔族不緊不慢的樣子,系密特失去了興趣,他小心翼翼地朝著河邊走去,一路上還用一根撿起的樹枝掃掉身後的腳印。

重新用真實幻影變幻出一塊滑板,仰天躺在滑板之上,系密特隱藏起身形,繼續沿著冰面向前滑行。

沒有了那些高聳的長筒,魔族飛船根本就找尋不到隱形的敵人,這些空中眼睛無所事事地在河邊轉悠了半天,最後飛散了開去。

繼續這樣的且行且走,接下來的行程之中,倒是再也沒有遇到過足以威脅到他們的情況。

有兩處河岸邊可以看到焦黑的燒灼痕跡。

這樣算來,那座魔筒要麼就是昨天的攻擊之中的漏網之魚,要麼就是在他們躲藏在洞穴裡面的夜晚,連夜被建造起來。

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波折,這令系密特產生了多趕一些路的念頭,正因為如此,直到天色幾乎完全黯淡下來,底下的人快要看不清他身影的時候,這才敲開冰層讓眾人爬上岸來。

這裡是少有的能夠稍微休息一下的地方,兩岸是高聳的壁立的懸崖,頭頂上甚至連一線天光都看不見。

河灘旁邊有許多天生的巖洞,河面雖然未曾完全凍結,那些巖洞裡的河水卻早已經凍得硬邦邦的。

那兩個嚮導和祭司卡奔早已經凍得有些受不了,三位魔法師則幸運的擁有抵禦寒冷的特殊辦法。

看到一行人飢寒交迫的模樣,系密特不得不同意冒險生火。

毫無疑問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是最令他們感到興奮和愉快的決定,除了聖堂武士之外,其他人立刻變得精神奕奕。

祭司卡奔從背包裡面取出了一直不曾動用的大塊乾肉條。

西馬爾用魔法點著了火,並且燒開了幾杯熱水。

恩格哈更是了得,他用西馬爾的水晶圓盤從水裡捕捉了五、六條魚,用冰作的廚刀將魚肉剔了下來,煮了一大鍋湯。

當那魚肉的香味伴隨著騰騰的熱氣飄散開來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留下口水。

有這鍋鮮美濃郁的熱湯,晚餐自然算得上相當豐富,鮮美的魚湯倒入肚子裡面,大家立刻感到舒服了許多。

祭司卡奔和那兩個嚮導爭先恐後地收拾著殘局,系密特從背包裡面取出了地圖,而胃口原本就不怎麼樣,喝了幾口熱湯、嘗了五、六塊魚肉就感到非常飽了的恩格哈也湊了過來。

「從地圖上看,這兩天的行程頗為迅速,奧爾麥小鎮離這裡不會太遠。好像這一次我們絲毫沒有受到攻擊。」

恩格哈說道,他突然間想起了今天這一整天的趕路,雖然有一段路對大家來說,都顯得有些緊張也非常辛苦,不過和前兩天比起來,簡直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

「或許是因為我出手足夠快疾,以至於那些魔族根本就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系密特猜測道,他倒並不是有心將功勞往自己身上攬,這顯然是最有可能的猜測。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魔族不願意從巢穴之中出來。」恩格哈補充道,不過誰都知道這個理由不夠有力。

「胡亂的猜測又有什麼用處,我們真正應該關心的是,接下去要如何進行。」嘴裡塞滿了魚肉的卡奔,在遠處嚷嚷道。

「先進入奧爾麥。」恩格哈說道。

他看著四周疑惑不解的眼神解釋道:「在我們出發之前,還通過諸神使者確認過,在奧爾麥鎮還有不少倖存者。只要進入小鎮,混在那些倖存者中間,我們就用不著擔心被發現。

「更何況魔族最先出現的那座山脈,就在奧爾麥鎮不遠的地方,可以確信在那座山脈附近佈滿了重重殺機,所以去再多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作用。

「因此我認為,作為接應的我們,最好躲在鎮上,當然前提是芒德是否能夠在這個距離之內,將深入魔巢的系密特傳送出來。毫無疑問,這是進入魔巢的人得以平安的最根本保證。」

聽到這樣一說,芒德放下了手中的餐盤。

他接過地圖,用手指比畫了一下,從奧爾麥鎮到地圖上標記出來,最為顯眼的那個紅點之間的距離。

「沒有問題,不過如此遠的距離,以我的力量只能夠完成一次傳送,想要恢復力量至少需要三十個小時。」芒德神情凝重地說道。

「我們肯定會盡可能地小心,但願用不著麻煩你出手。」

系密特連忙說道,平心而論,他確實不希望借助芒德的力量,因為那顯然意味著他們已然陷入了絕境。

「我們是否計畫得太過理想,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首先這一路上我們顯得太過順利,大家是否對此感到懷疑?

「其次,按照以往曾經見到過的先例,越是遭受魔族災害嚴重的地方,人性貪婪醜陋的一面越是清晰地顯露出來。

「有誰能夠肯定,進入那個小鎮之後,我們將會是當地人熱烈歡迎的英雄?更不用說,那些已投靠了魔族的前克曼狄兵團的成員證明了,向魔族投誠或者告密的可能性並非完全不存在。」一直沉默不語的西馬爾,突然插嘴說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雖然沒有人希望這一切成為事實,但是此刻沒有一個人敢有這樣的把握,魔族的入侵彷彿一下子將人性之中貪婪和醜惡全部翻了出來,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已經見識過許多貪婪、殘忍和背叛。

「或許我們在進入小鎮之前便應該有所佈置,那種能夠用來探測四周的微小生物,是否同樣也對人類有效?」系密特歎息了一聲問道,他非常清楚邪惡暴君的角色必須由他來扮演。

「它們對於任何生物都絕對有效,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說在前面,這種微小生物寄生在人體之中雖然危害並不是很大,但是積少成多對於健康仍舊會有所影響。

「更麻煩的是,這種微小的生物一旦寄生在生物體內,就很難徹底清楚,它們將會像白化病和精神病一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恩格哈雖然顯得頗為平靜,不過從內心之中,他並不希望將他的力量用在人類的身上,但是此刻的情況卻逼迫他不得不作出最糟糕的選擇。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系密特的內心在良知和使命之間不停地搖擺著,最終他也沒有找到平衡的位置。

強烈的使命感佔據了上風,他決定道:「換個方式,我們在小鎮四周佈置一圈陷阱,如果有人一旦偷偷摸摸跨越出這個範圍,那麼就讓這些微小生物沾染在他的身上。恐怕只有這個辦法能夠將危害降低到最小。」

「那倒用不著,我會將寄生物在小鎮四周拋灑一圈,只要不是我們之中的成員,一旦有人經過那個圈子就會沾染到他的身上。

「不過你是否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未曾想過?或許我們到了那個小鎮上,會立刻遭到鎮民們的敵意。

「我相信至少有兩個理由讓他們這樣做,第一個理由是,我們的到來或許會引來魔族的仇恨。

「另外一個理由便是,不久之前在丹摩爾各地到處發生的那些事情,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居心叵測的人,誰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在無意間,損害了某人稀奇古怪的利益。」恩格哈問道。

系密特又不得不苦苦思索起來,他並不在乎是否運用暴力,但是他不希望在他熟悉的這片土地,對他曾經熟悉的那些人使用暴力。

系密特已然厭倦了將他那為了對付魔族而尋求來的力量,用在他的同類身上,但是偏偏在這個對於丹摩爾,乃至對於整個人類最為關鍵的時刻,他卻不得不首先面對自己同類的貪婪和仇視。

這就像當初,他的那位教父對他說起巨大的利益和微小的利益之間的關係一樣。

眾所周知,如果不得不在巨大的利益和微小的利益之間作出選擇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選擇前者。

但當那個微小的利益被放在眼睛的前面,它將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樣東西看上去都更加的大,人們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進入小鎮之後盡可能小心一些,大家不要各自散開,除此之外,盡可能的讓小鎮上的人知道,這裡有三位聖堂武士,其他則全都是魔法師。

「這雖然會暴露我們的實力,不過我相信,對於那些有可能存在的居心叵測的人來說,震懾的作用將顯得更大。

「在這裡我們最好定下幾條規矩,首先就是剛才所說的那樣,任何人都不能夠擅自離開。

「我無從得知各位的喜好,或許有人喜歡美色,或許有人難以抵禦豐盛食物的誘惑,各位在這段日子裡盡可能克制一下。

「第二點便是別響應任何請求,比如有人說某個病人已然奄奄一息,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他,這裡有一件事情關係到整個人類的命運,所以不能夠離開,如果那個病人需要救治,抬著他到這裡來。」

恩格哈顯然看出系密特內心之中的猶豫,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接過了那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沉重的擔子。

「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我看上去是那種輕重不分的人嗎?」卡奔嚷嚷著說道。

「好吧,我道歉,另外舉一個例子,就說一輛馬車翻倒了吧,有人來請求將馬車翻轉過來救出底下的人,必須用剛才同樣的理由加以拒絕,讓他們另外去找一群人將馬車抬起來。」在這個時候恩格哈並不希望和卡奔爭吵,他連忙退讓道。

「我從來未曾想到,自己必須變得這樣冷酷。」祭司卡奔沉重地搖了搖頭說道。

「魔族的入侵,使得這個世界隱藏著的醜陋和骯髒一下子都湧了出來,身處於這個無比骯髒的世界裡,難免會被污染。」恩格哈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老對手,同時也是老朋友的肩膀說道。

這番話顯然同樣也給予系密特足夠的勸慰,系密特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亮眾人便啟程。

和昨天一樣,一路上平安無事。

正因為如此,前進的速度迅速異常,中午還沒有到,奧爾麥那幾座熟悉的高低起伏的丘陵已顯露在眼前。

按照原來的計畫,應該直接進入奧爾麥小鎮,畢竟小鎮原本就在河邊,從碼頭上岸會顯得安全許多。

但是系密特的心思並不在小鎮上。

對於那座小鎮,他並沒有多少感情,在住在這裡的幾年之中,系密特很少前往小鎮,對那裡甚至沒有什麼印象。

和系密特同行的所有人自然看得出系密特的心思,仍舊由恩格哈提議,眾人早早地上岸,朝著系密特熟悉和熱愛的他曾經的家走去。

但是當快要靠近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系密特感到震驚。

這已然不是他所熟悉的所在。

雖然那幾道低緩的丘陵仍舊絲毫沒有變化,但是原本錯落有致、建造著許多別墅的山坡,此刻變成了一堆廢棄的焦灼殘骸。

這些殘破的、焦黑的、橫七豎八的殘垣斷壁,此刻被厚厚的積雪掩埋,這幅景象看上去更顯得淒慘蒼涼。

這裡沒有一幢房子是完整的,雖然在這一片廢墟瓦礫之中,還有幾幢房子聳立在那裡,但是即便這幾幢建築,同樣顯得破損不堪。

其中的一幢房子的屋頂顯然曾經被燒燬,此刻用幾根木條簡單地釘起來,對於那幢房子,系密特非常熟悉,他曾經是這裡的常客。

事實上對抗魔族的第一場戰役就是在這裡進行,此時此刻系密特再一次回想起當初他第一次看到魔族的景象。

那身上插滿箭矢的魔族彷彿仍舊近在眼前。

系密特轉頭望去,在那樹林邊上,彷彿還能夠看到倒在地上呻吟哀嚎的,被扯斷了手臂的騎兵,以及那個被殺死的魔族。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刨地的聲音,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站立在丘陵的頂上,就看到一個身上彷彿套著一個麻袋一般,身材頗為高大的中年人,正抱著一根頂端削尖的木樁,在雪地凍土裡面用力刨著。

那個人的身影令系密特感到非常熟悉。

「哈里恩。」

系密特叫了起來,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驚喜。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個正在刨地的中年人愣愣地轉過身來。

在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面,系密特雖然改變了許多,但是他的外貌卻絲毫沒有改變,那個中年人怎麼可能認不出他來,當初系密特住在這裡的時候,絕對稱得上是大大的名人了。

「哦——我的老天,我是不是眼花了,這不是系密特少爺嗎?」

哈里恩大叫了起來,他感到難以置信,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的那些人,全都以為博羅伯爵一家已然在不幸之中喪生。

「大家以為您和博羅伯爵一起失蹤了呢。」哈里恩顯得非常激動,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跑了過來。

不過哈里恩立刻又想起了什麼,他轉身奔到剛才刨土的地方,撿起了幾塊看上去像是蕃薯的黑乎乎的塊根。

「這段日子你過得還好嗎?有多少人倖存了下來?」系密特盯著哈里恩手上的塊根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想找找看有些什麼吃的,我們種了些野花生和土豆,秋天收割的時候並不是非常仔細,或許還能夠找到一些倖存下來的東西。

「對了,看我高興得居然忘記了請您到別墅裡面去,這狂風大雪的天氣,您一定感覺很冷吧,我相信看到您的到來,伯爵大人肯定會感到非常高興。」哈里恩激動的說道,他的聲音甚至有些梗塞起來。

「漢摩伯爵平安無事?」

聽到這個消息,系密特一下子興奮起來。

漢摩伯爵是這裡除了文思頓之外,他最喜歡的一個人,事實上有一段時間,他甚至將漢摩伯爵當作是榜樣。

「老爺,您看誰回來了。」

一推開房門,哈里恩就興奮地叫了起來。

外面已然是中午,但是房間裡面顯得頗為幽暗。

和以往系密特所熟悉和喜愛的,那座擁有各種各樣奇怪而又有趣東西的別墅完全不同,此刻這裡顯得空空蕩蕩。

那曾經令系密特大開眼界的玻璃櫥不見了,吊掛在牆壁上的那些標本和皮毛也不見了,銀質的燭台,精美的餐具,甚至屋頂上那舊式的車輪吊燈全部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這空蕩蕩的房子,和幾把粗糙的座椅。

別墅的主人,奧爾麥曾經的領主,靜靜地躺在其中的一張躺椅上。

這位一年之前還滿山遍野追趕著獵物飛奔的老者,此刻顯得老態龍鍾,往日的神采早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

最令系密特感到憂傷的是,他注意到了漢摩伯爵右側的袖管空蕩蕩的,好像什麼都沒有。

伯爵夫人就坐在丈夫的身旁,她的手裡拿著兩根棒針,彷彿是在編織著毛衣,不過系密特注意到那並非是毛線,而是類似麻繩之類的東西,或許穿在哈里恩身上的就是這玩意兒。

「哦——」

「系密特,小系密特,文思頓呢?你們一起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房間裡面的那兩位老人才認出系密特,貧困的生活令他們的腦子已不復原來的靈敏,不過看到系密特的歸來,仍舊令他們欣喜萬分,漢摩伯爵一下子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不,只有我一個,姑夫搬到了拜爾克,那裡還算安全。」系密特連忙回答道。

「你身後的這幾位是?」

伯爵夫人顯然比她的丈夫更加清醒,她已然注意到站立在門口的那些從來未曾見過的陌生人。

「他們是我的同伴。」系密特回答道。

漢摩伯爵這時候才漸漸變得精神起來,他立刻注意到這群人之中,有三個的身材異常魁梧。

和妻子不同,漢摩伯爵畢竟是個開過眼界的人,他一眼就看出,這三位是聖堂武士,能夠和聖堂武士同行,自然也不會是普通人物。

再加上恩格哈那乾枯瘦削的模樣,和芒德一臉詭異的刺青,漢摩伯爵立刻猜到其中另有蹊蹺。

「哈里恩,去拿些吃的來。」漢摩伯爵彷彿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他用舊日習慣的語調吩咐道。

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哈里恩也沒有動作。

漢摩伯爵微微一愣,他立刻想起家裡已然沒有任何吃的東西。

老人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滿懷傷感地說道:「非常抱歉,現在不像以往,再也沒有那些豐盛的野味了。」

聽到這番話,伯爵夫人掩住嘴巴輕輕嗚咽了起來。

乘著漢摩伯爵夫妻招呼其他人的時候,系密特一把拉住哈里恩閃到了廚房裡面。

此刻的廚房同樣淒慘,除了一口鍋子,其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裡的餐具和器皿一向(電腦小說網www.16K.cn)都是最齊全的,因為漢摩伯爵是個非常大方的人物,幾乎每天打獵歸來,他都要請客,住在這裡的每一戶人家都曾經是他的座上賓。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食物這樣缺乏嗎?我記得以前地窖裡面,有許多臘肉灌腸之類的東西。」

系密特問道,事實上他完全可以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這樣的情景他並非第一次看到。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哈里恩語氣沉重地說道。

「我有的是時間。」系密特回答道。

「你們逃離之後,這裡死了不少人,所有躲在馬車裡面,或者暴露在外面的人幾乎全都被殺死了,只有躲藏在屋子裡面的人逃過了一劫。而得以倖存下來的人之中,大部分是僕人。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算相安無事,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都在忙於葬禮。但是不久之後,分裂發生了。

「有些僕人開始偷竊甚至公然奪取財物,那大多數是沒有了主人的傢伙們,不過他們無法無天的舉動很快吸引了更多的人,特別是小鎮上面的那些伐木工,加入到這群僕人們的行列後,他們更變得肆無忌憚。

「這些傢伙搶走了所有的食物以及值錢的東西,老爺就是為了阻止他們,而被打斷了手臂。」哈里恩一邊歎息著一邊說道。

「他們難道不擔心,魔族被消滅之後,會遭到清算嗎?」系密特問道。

「平心而論,在見到系密特少爺您之前,就連我也不相信還有可能再一次看到從外面進來的人。正因為如此,那些傢伙才這樣肆無忌憚。

「就連老爺也默認了這種行為,他第一個交出所有的財產和大部分食物,和鎮上那些傢伙約定的唯一底線,便是不能夠污辱婦女。

「為了這件事情,我們和鎮上的那些人打了好幾仗,他們在人數上佔據優勢,我們的武器要好一些。

「老爺連夫人陪嫁的珠寶首飾都肯拿出來,但是那些弩弓是唯一的例外,而且常年狩獵讓我們成為了不錯的士兵。」

哈里恩自豪地說道。

系密特無從得知,他是為了擁有這樣的主人而自豪,還是因為自己是一個不錯的士兵而感到驕傲。

「你們現在快要餓死了,如果這個時候鎮上的暴徒再一次發起進攻,你們如何抵抗?」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老爺也正在為這件事情傷神,他把這一切歸咎於自己考慮不周,不過我們全都知道,如果當初老爺不這樣答應下來的話,我們恐怕會被全部殺死。」哈里恩顯然不想聽到任何有關主人的批評,他連忙說道。

「這裡還有多少戶人家?」系密特問道,這是他最為關心的一件事情。

「不到三十戶。」哈里恩回答道。

哈里恩的話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悲哀。

過去這裡是多麼熱鬧,這裡沒有其他地方那種虛偽的繁華,能夠聚集在這裡的人全都是差不多的人,曾幾何時都已不再。

「真是可憐。」系密特歎息了一聲。

系密特的歸來顯然成為了這個淒涼憂傷的冬天,最令人感到振奮的消息。

漢摩伯爵重新振奮了精神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和往常一樣,向他的鄰居們發出了邀請。

這毫無疑問是自從悲哀和憂傷籠罩這裡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召集聚會。

每一戶受到邀請的家庭,全都歡天喜地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

這一方面是因為好久未曾聚會了,漢摩伯爵的邀請,令眾人想起了當初那美好的時光;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住在這裡的人們非常希望,能夠從這些神秘莫測的外來者的嘴裡,聽到外面世界的消息。

奧爾麥實在和外界隔絕太久了。

廢棄的長桌終於再一次派上了用場,這時候才顯得這空蕩蕩的別墅也並非沒有好處,如此眾多的人,依舊容納得下。

漢摩伯爵的別墅裡面放置著三排長桌,長桌的兩旁坐滿了人,這即便對於好客的漢摩伯爵來說,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燒得很旺的壁爐,將別墅裡面哄得暖洋洋,那一塊塊厚實的木材全都是兩位力武士長老,剛剛從樹林裡面砍來的,那原本是一棵最上等的黃檀。

不知道哈里恩從哪戶人家借來了幾支烤叉,叉子上燒烤著的是一尺多長的白腹鮠,捕來這些鮠魚的是西馬爾和恩格哈。

這是系密特唯一能夠想出用來招待眾人的食物。

晚餐的食物並不豐富,只有三個菜餚。

前餐是用鹽浸過的幾片乾肉,和塗抹上黃油的硬質乾麵包,那原本是系密特一行人的乾糧。

然後是鮮美的魚湯,這是恩格哈和卡奔兩個人的傑作,魚湯的味道甚至比昨天晚上的更好,顯然他們對昨晚的晚餐做過了總結,因此魚湯的水準有所提高。

至於主食,自然是烤魚。

無論對於長途跋涉、歷經艱險的系密特一行人,還是對於以塊根為生很久的,居住在這裡的人們來說,這些以往很難令他們看上眼的食物,此刻成為了難以忘懷的美味。

熊熊燃燒的壁爐驅散了寒冷,鮮美的魚湯更是溫暖了眾人乾涸的腸胃,漢摩伯爵的別墅一時之間恢復了往日的喧鬧。

和系密特一桌的,除了這裡的主人漢摩伯爵夫妻之外,就是往日他所熟悉的幾戶人家,令系密特感到意想不到的是,塞福利伯爵夫妻和小墨菲居然也在。

系密特原本以為,他們一家早已經喪生在魔族的手裡。

因為他從這裡逃亡出去的那一天,塞福利伯爵一家也已經準備好馬車,他們家的馬車就停在門口,按照漢摩伯爵所說的那樣,上了馬車的人,除了那些逃出去的之外,全都喪失了生命。

或許是因為劫後餘生,就連這位往日最令他反感的女士,也顯得不再特別令人厭惡了,至少系密特的感覺上確實如此。

「可以說是我們親愛的小墨菲救了我們的命,那天魔族突然出現的時候,墨菲鑽進了房子裡面,現在想來那實在是太幸運了,毫無疑問那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塞福利伯爵說道。

「我可憐的父親,沒有想到他們反而還沒有我們走運。」塞福利伯爵的年輕夫人悲傷地哭泣了起來。

在晚餐開始之前,系密特告訴了在場的那些人,哪些城市得以保存下來,在那些倖存城市的名單裡面,沒有那位女士的故鄉。

同樣的哭聲也從其他的餐桌上響起。

「博羅伯爵、莫萊而伯爵、萊貝爾伯爵和西賽流伯爵還好嗎?你們既然是一起逃出去的,肯定有所聯繫。」漢摩伯爵試圖轉移目標,他並不希望悲哀和憂傷毀了這好不容易的聚會。

「逃出去之後,萊貝爾伯爵一家就和我們失去了聯繫,不過其他人此刻都在拜爾克,應該算是非常不錯吧。」系密特回答道。

系密特並不打算告訴其他人,萊貝爾伯爵已然去世,這裡已經有太多的悲傷,他不想在其中再增加一分。

更何況,在他看來,萊貝爾伯爵的死亡完全是一種解脫。

老頭雖然從奧爾麥逃了出來,但是他的心卻隨著兒子和媳婦的死亡,永遠地埋葬在了這片森林之中。

「那麼你為什麼回來了?總不至於讓你這樣年紀的小孩充當嚮導吧。」漢摩伯爵問道,他感到奇怪很久了,他一開始就懷疑這支隊伍與眾不同。

「這三位想必是尊敬的聖堂武士,另外幾位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漢摩伯爵試探著問道。

事實上,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在這群人裡面,這位咒法師毫無疑問顯得最為顯眼,也最為詭異。

「這位是恩格哈大魔法師,魔法協會八位理事之一,西馬爾大魔法師,當代最年輕的大魔法師,卡奔祭司,曾經是羅維爾地區的大主教,芒德先生,真神莫拉的神官。」系密特一一介紹道。

系密特自己絲毫沒有感到這些人的名頭有多少值得驚奇,但是聽到這些身份和頭銜,在場的眾人個個大吃一驚。

「系密特,想必這一次你們來到這裡的使命極為重大。但是我無法理解,肩負如此重要的使命,為什麼你會跟隨一起?」漢摩伯爵愣了好一會兒之後繼續問道。

「漢摩伯爵,有一件事情想必您不太清楚,在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面,我有了一些變化,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

系密特硬著頭皮說道,他倒是想說出自己此刻的身份,但是令他感到懷疑的是,這些人是否會相信。

系密特相信答案十有八九是否定的,這些人幾乎全都可以稱得上是看著自己長大,他們肯定更願意相信他們記憶之中的那個自己,而並非是從自己嘴裡,或者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那個充滿神奇的自己。

「看得出來,你好像長大懂事了許多,而且還變得深沉了起來。」漢摩伯爵點了點頭說道。

和系密特同行的那幾個人聽到這番評論,忍不住在一旁流露出笑意,因為他們非常清楚,系密特所說的一些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

對於漢摩伯爵的評語,系密特只好選擇沉默。

幸好這個時候,那位年輕的塞福利伯爵夫人替系密特解了圍,這位剛剛因為失去了父親而感到悲傷的女士,開始為她年幼弟弟的未來感到憂慮。

「你們住在京城拜爾克將近一年,肯定結識了不少朋友吧,等到逃離出去之後,我們也要前往京城,到了那個時候,還請你引見一些認識的朋友。

「唉,如果父親大人平安無事的話,那該有多好,他在京城之中交遊廣闊。」這位年輕的女士充滿憂愁地說道。

「完全可以,事實上我打算介紹小墨菲認識一個和他同齡的朋友。」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對了,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此行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漢摩伯爵看了那位年輕的女士一眼,他非常不喜歡被別人扯開話題,特別是他非常感興趣的話題。

系密特轉過身來朝著恩格哈看了一眼,後者顯然無動於衷。

「我們即將深入赫居山脈,目標是古雷特峰,那裡就是魔族最初出現的地方,也是這場浩劫的根源。」

系密特最終決定和盤托出,反正就算不說,過幾天眾人也會知道。

聽到這個消息,大多數人都大驚失色而停了下來,不過漢摩伯爵並不顯得非常吃驚,事實上他原本就存在這樣的猜想。

「這無疑是我所聽到過最為瘋狂的舉動,進入魔族的巢穴?那裡隱藏著成千上萬的魔族,即便進入那片密林,在我看來也和送死沒有什麼兩樣。」

那位年輕的夫人驚叫著喊道,親身經歷過那地獄一般的場面,魔族的強悍和可怕早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靈深處。

「是啊,這實在太過冒險,系密特,我此刻再一次感到懷疑,你是如何加入到這個隊伍之中?文思頓是否知道這件事情?你是否隱瞞著玲娣?」漢摩伯爵說道。

「你們對於這個傢伙倒是非常瞭解,知道他膽大妄為。」坐在對面的恩格哈抓住機會,用揶揄的語調笑著說道。

系密特那一連串奇跡的開始,便是成功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丹摩爾人大多數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僅僅將這看作是奇跡之子與眾不同的表現,只有魔法協會和聖堂武士知道其中的底細。

「看來讓我給猜中了,親愛的系密特,難道你不知道,這會令玲娣多麼擔憂和傷心?剛才你還說自己和以往已有所改變,但是現在在我看來,你仍舊是那個調皮搗蛋的惹禍精靈。」漢摩伯爵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能夠忍住沒有將嘴裡的食物噴出來,恩格哈他們這群人確實稱得上能力不凡,不過他們那一臉詭異的笑容,足以讓在座的眾人感到驚詫和猶疑。

而系密特則感到無奈。

除此之外,還有那麼一絲小小的尷尬。

「您誤會了,這個傢伙所指的並非是這一次,而是我和文思頓他們剛剛從這裡逃離出去的一段經歷,我離開了玲娣姑姑,踏上了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前往蒙森特的路途。」系密特只能夠解釋道。

「蒙森特?對了,那是你的故鄉,你回了一趟故鄉,你的家人難道也遷往了拜爾克?」漢摩伯爵順口問道。

「是的。」

系密特立刻答道,和剛才的問題比起來,這個問題很好回答。

「我記得你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是蒙森特郡的守備,他竟然如此捨得這樣難得的職位。不過,現在看來也很難說,能夠保全性命,丟失一個職位也非常值得。」旁邊那位年輕的夫人立時拋出自己的看法。

「真正高明的人物,自然與眾不同,現在已經不再是塔特尼斯伯爵了,而是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侯爵。」對面的恩格哈不以為然地說道。

「離開領地舉家遷徙竟然還獲得了晉陞?系密特,你是否也已經獲得了貴族頭銜?」漢摩伯爵問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

「哇,你實在是太幸運了,你的領地是在哪裡?在蒙森特還是拜爾克?對了,你的哥哥因為什麼功勳而獲得晉陞?他想必擔任非常重要的職位。」聽到這樣一說,那位年輕的夫人急切地詢問起來。

對於身邊這位年輕的女士,系密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正因為如此,他任憑怎樣詢問,只是笑而不答。

坐在對面的卡奔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系密特,原本打算出口的話縮回來一半。

「唉——塔特尼斯家族,京城——啊——不,整個丹摩爾此刻最為顯赫輝煌的名字,各位與世隔絕,自然不會知道詹姆斯七世陛下已然去世,原本的內閣和議院已然徹底解散,塔特尼斯侯爵已然是新任內閣總理大臣,與此同時還兼任財務大臣的職責。

「此刻的丹摩爾王朝,與其說是掌握在王室手中,還不如說由塔特尼斯家族代為管理。」

這個消息對於在場的各位顯然擁有著絕對的震撼力,幾乎每一個人都停止了動作,愣在那裡。

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或許就是那位年輕的女士,只見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異樣的色彩。

看到此情此景,卡奔再一次歎息了一聲。

他暗自苦笑,要知道他還沒有說,眼前這個小孩的身份,如果塔特尼斯家族長子的身份令人感到震驚的話,那麼這位奇跡一般的幼子就更難以形容了。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3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四章 人性的失落


夜色下,系密特獨自一個人漫步在墓地之中。

這座荒涼的墓地顯得如此簡陋,又有誰知道,此刻躺在這簡陋無比的墓地裡面的人,大多數生前擁有著顯赫的名聲。

系密特在尋找,尋找他一個他無法彌補的遺憾。

緩緩地走在墓地之中,系密特的目光掃過每一根刻有名字的木樁。

突然間他看到了一根木樁上寫著雪娜的名字。

輕輕撫去積雪,系密特看到那作為墓碑的木樁旁邊已然生長出一束雛菊。

看著那乾癟凋零的雛菊,他彷彿再一次看到了雪娜的身影,在跟隨文思頓和玲娣生活的幾年中,雪娜可以說是他最好的朋友,後來又成為了情人。

系密特憂傷地將他編織的一頂桂冠,輕輕掛在了木樁上面。

桂冠是用雪松的枝條編織的,他和雪娜經常帶著這樣的桂冠在河邊散佈,在山坡上嬉戲。

正當系密特沉浸於往日的回憶之中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這並不是你的錯,你用不著感到內疚。」

那是漢摩伯爵的聲音。

系密特轉過身來,他看到漢摩伯爵在哈里恩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立在那裡,哈里恩的手裡還拎著一張油燈,雖然有玻璃罩子罩著,但是在狂風吹拂下,油燈仍舊顯得忽明忽暗。

系密特連忙展開真實幻影,將漢摩伯爵連同哈里恩一起籠罩了起來。

風停了,雪止住了,雖然對於魔法絲毫不精通,但是老人和他忠心的僕人仍舊能夠感到如此明顯的變化。

「啊——你說得不錯,你確實變了許多,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居然已經是一個魔法師了。」

漢摩伯爵讚歎道。

「這樣冷的天氣,您不該出來,如果有個意外閃失,我無法向伯爵夫人交代,如果您感到擔憂,完全可以讓我的同伴們來找我。」

系密特連忙說道。

「我既然能夠猜到你在這裡,就同樣也知道,除了我沒有其他人能夠安慰你,別感到自責,這並非是你的錯。」

漢摩伯爵輕輕地拍著系密特肩膀說道。

「不,當時我原本可以救她,她就在離開馬車不遠的地方,我知道我來得及救她。」系密特一邊搖著頭,一邊哽咽地說道。

「人生的每一段經歷,或許都包含著無數悔恨和無奈,如果對此太過於執著,人生將充滿了痛苦和黑暗。」漢摩伯爵歎息道。

「漢摩伯爵,我永遠都無法忘卻雪娜最後那悲傷而又憂鬱的眼神,這並非僅僅是因為私人的情感,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感到太多虧欠。

「雪娜的遭遇讓我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個世界。平心而論,這個世界令我感到無比的失望。

「您是否知道,就在馬車甩開雪娜之後不久,在我們的馬車旁邊,伊爾維伯爵的馬車突然車軸斷裂傾側翻倒,文思頓停下馬車援救馬車裡面的傷員,侯爵本人當場死亡,不過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得以倖存。」系密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站立在這位老人面前,系密特感到自己彷彿擁有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勇氣,這番話一直都深藏在他的心底,因為系密特非常清楚,他擁有這樣的想法,顯然意味著對最親近和尊敬的某個人存有批評的看法,那個人正是文思頓。

「偉大而又勇敢的行為,我為認識文思頓而感到自豪。」漢摩伯爵顯然絲毫沒有聽出言下之意,他反倒讚歎道。

「我也是如此認為,不過當時的我卻在想,既然能夠救出伊爾維伯爵夫人和她的嬰兒,為什麼不帶上雪娜?

「那要比救伊爾維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容易許多,甚至用不著冒險衝出馬車,只要稍微停一下,或者放慢一下速度。」

系密特終於說出了那一直悶在自己心頭的想法。

漢摩伯爵立刻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去勸慰。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我無法明白。

「就在不久之前,京城裡面發生了一場暴亂,暴亂的起因是我哥哥頒布了變革法令,法令的內容是取消貴族的領地、公職的授予不再以貴族頭銜的高低來安排、取消貴族津貼、繼承頭銜者必須繳稅。

「毫無疑問這些舉措顯然惹惱了許多人,這些人設計對付我的家人,其中也包括文思頓和玲娣。

「伊爾維伯爵夫人是知情者,她並沒有事先提醒我們,反而設法將玲娣引誘了出來,讓她置身於無比的屈辱和威脅之中。」

系密特用盡可能淡然的語調說起這件事情。

以往他並沒有對伊爾維伯爵夫人存有任何敵意,但是這一次,當暴亂發生,當沙拉和玲娣再一次受到傷害,他第一次對那位夫人感到厭惡,不過當時的厭惡僅僅只是感到那位夫人不識時務。

但是沒有想到,哥哥那範圍廣泛的審訊和拷問,居然引出了暴亂背後的一些內幕,最令系密特感到寒心的,無疑是伊爾維伯爵夫人的背叛。

但令他感到憤怒的是這位夫人背叛的理由,那份變革法令顯然使她感到利益受到了損害,她擔心她的孩子將來長大之後,會因為沒有財產支付繼承爵位的稅收,而淪落為一無所有的平民。

聽到這件事情,漢摩伯爵沉默半晌。

對於伊爾維伯爵夫人,他並不是十分瞭解,不過他卻非常清楚眼前這個小孩的性格和為人。

正因如此,他連忙問道:「玲娣還好嗎?」

「幸好隨行的僕人忠誠而又勇敢,他們用生命保護了玲娣,玲娣只是受了一些擦傷和驚嚇。」系密特回答道。

這樣的回答足以讓漢摩伯爵想像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危急,需要用生命去守護的,絕對不會是簡單的恐嚇。

與此同時他也非常清楚,生命的代價必須用生命償還,特別是當這個受到攻擊的家族,擁有掌控整個丹摩爾實力的時候。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他彷彿才想起了,自己剛才想要詢問的另外一個問題。

「伊爾維伯爵夫人呢?她最終怎樣了?」

「針對我的家族的暴亂,升級成為了整個京城平民對貴族的暴亂,縱火之人最終喪生於火海。」

系密特用絲毫沒有情感的語調,冷冷地說道。

看到漢摩伯爵的臉上顯露出悲傷和憂鬱的神情,系密特只能夠無奈地說道:「我剛才說過,自從離開這裡之後,我改變了許多,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

在那些曾經輝煌,此刻已然破敗的別墅裡面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眾人走上了前往小鎮的道路。

小鎮那厚實的木門緊緊關閉著,木門和四周兩米多高的圍籬都是用來阻擋森林之中的野獸而設置的。

森林裡面的野獸非常聰明,它們從來不會去招惹別墅裡面的那些酷愛打獵的獵手,那裡有的是鋒利的獵叉和致命的弩箭。

正因為如此,小鎮上雖然多的是身體強壯的伐木工人,森林裡的野獸仍舊將這裡當作是狩獵場。

高聳的木門自然擋不住一群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物,系密特身形一縱,便輕而易舉翻過了木門。

拔掉門閂,打開木門,系密特將其他人放了進來。

進入小鎮,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熟悉,令系密特感到陌生的是這裡的氣氛。

往日的小鎮總是充滿了生機,即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總是能夠看到工人們在鋸木場工作著,對於伐木工人來說,冬天絕對不是意味著休息。

要知道冬天一旦過去,木材商人就會帶著滿口袋的金幣前來,到了那個時候,整個冬天堆積起來的木板,立刻可以變成黃澄澄的金幣。

一年之中的這第一筆交易總是最為爽利,很少有木材商人會討價還價,要知道對於這些木材商人來說,能夠拿到木料,能夠最快運走,意味著更多的金幣。

但是此刻那些鋸木工廠,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傾斜的門板,銹蝕的鐵鏈,證明已經很多時間沒有人用過這裡。

往日那曾經令他感到討厭的茲嘎茲嘎鋸木頭的聲音更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喧鬧聲、吆喝聲、調笑聲和咒罵聲。

系密特原本以為小鎮上的居民同樣過著緊巴巴的日子,但是此刻他卻清清楚楚地聞到一股燒酒和烤肉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正中央的大道兩旁,每一戶窗沿下都堆滿了橫七豎八的空酒瓶。

突然間從一扇門底下的讓狗進出的小門裡面,竄出一條樣子頗為凶悍的獵狗,這條狗衝著系密特不停地狂亂地吠叫著。

刺耳的狗叫聲顯然讓屋子裡面的人感到厭煩,房門一下被踢了開來,一個滿臉落腮鬍子,身材雖然稍矮,卻顯得非常粗壯厚實的大漢,拎著一大塊臘肉狠狠砸在了那條狗的身上。

「叫什麼叫,再叫就宰了你!」

那個大漢罵道。

等到他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群陌生人已然進入了小鎮。

看到系密特,那個人微微一愣,立刻氣勢洶洶走過來,但是剛走兩步他立刻注意到站立在系密特身後,那三個身材高大的聖堂武士。

聖堂武士的身材比他至少高兩個頭,魁梧厚實的肌肉更是令他感到汗顏,那個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幾步。

「我的擔心恐怕將要成為現實。難道不能夠放棄這裡?那些別墅也是不錯的落腳點。」恩格哈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啊,雖然稍微遠了一點,不過仍舊是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只不過距離越遠,傳送定位的時候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也越長。」芒德自然也看得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沙漠子民也並非個個淳樸善良。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一旁的卡奔無可奈何地問道。

「那也未必啊,難道你們沒有吃厭了乾肉和乾糧?」恩格哈指了指那條獵狗不屑一顧的臘肉問道。

他轉過頭來又對那幾位聖堂武士說道:「作這種事情最好由兩位大師出面,你們的身材足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衝突。」

「讓主持公正和正義的聖堂武士施行搶劫?你這個傢伙簡直邪惡透頂。」卡奔用極為不屑和極端蔑視的口吻說道。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絕對的正義和公正,在眼前這種情況下,讓盡可能多的人活下去,並且活得稍微舒服一些,也許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系密特說道。

看著那塊臘肉,系密特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另外一座小鎮的景象。

那座小鎮上的每一個人同樣擁有著豐盛的食物,但是在小鎮外面,卻有無數難民忍饑挨餓,在這些難民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用搶來的東西,從那些鎮民手裡換取哪怕是一小塊發霉的麵包。

曾幾何時,系密特對於哥哥的貪婪和洗劫感到不齒,但是隨著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

殺人的並非僅僅只是小鎮上那極少數的幾個人,那座小鎮上的每一塊麵包都塗抹著厚厚的鮮血。

系密特徑直朝著旁邊最大的一間屋子走去。

屋子裡面原本喧鬧嘈雜,不大的屋子裡面擺放著十幾張方桌,方桌的四周至少圍攏著五、六個人,骰子叮噹作響的聲音,紙牌劈啪甩在桌面上的響聲,還有那贏家得意的歡笑和輸家的咒罵。

屋子裡面充滿了刺耳的聲音。

但是當系密特這群人走進來之後,所有的聲音都漸漸停息下來,那些仍舊在賭博著的傢伙,也漸漸感覺到有些不對。

不知道是那三位力武士長老魁梧的身軀,給予了這裡的眾人強大的壓迫感,那些人不知不覺之中紛紛站立了起來,這些人的神情各異,但是系密特還是看到其中有幾個人悄悄地拎起椅子。

系密特並不打算搭理這些賭徒,他徑直走向後面的倉庫。

突然間一個光頭交叉著手站了出來,阻擋在系密特的面前,那個光頭看看系密特又看看力武士們,滿臉橫肉擺出一副好不在乎的樣子。

「主持正義的聖堂武士,什麼時候變成了強盜的幫兇?」

那個光頭理直氣壯地說道。

系密特看著眼前這個愚蠢的傢伙,這個傢伙居然以為用一句話就可以擠兌住聖堂武士,聖堂武士判斷事物自然有其特定的標準,除此之外聖堂武士行事還有一個特徵,就是從來不對無關緊要的人物作出解釋。

對於聖堂的這種做法,系密特一向非常欣賞。

如同閃電般的一拳,拳頭重重地擊在光頭大漢胸前的神經結上,這同樣也是力武士記憶核晶之中記載的手法。

力武士的手法永遠有效,光頭大漢身體一晃就倒了下來。

看著昏倒在地的光頭,系密特嘴裡唸唸有詞。

他吟誦著毫無意義的亂七八糟的咒語,這些咒語唯一的用處,便是讓那些躍躍欲試的傢伙感到疑惑和猶豫。

隨之食指的一指,一道白光過處,那暈倒在地的光頭大漢立刻變成了一隻癩蛤蟆。

看到這番景象,旁邊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眾人立刻從心底感到恐懼,那些拎著椅子試圖行兇的傢伙立刻扔掉了武器,所有人紛紛站立起來退到牆邊。

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系密特用手一劃,立刻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出現了一條毒蛇,這些毒蛇扭曲纏繞著,噴吐著血紅的蛇信,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絲絲聲響。

沒有一個人會把這當作是幻覺,因為盤旋纏繞著的毒蛇的身體,不但涼颼颼的,甚至還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鱗片的蠕動。

看到沒有人再站出來阻擋,系密特徑直走到倉庫前面,倉庫的門口被一把大鎖緊緊鎖住,不過這絲毫難不倒系密特。

輕輕一拉,連門軸帶鎖一起像是破布爛線一般被扯斷。

看到這番景象,那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傢伙們,此刻個個倒吸了一口冷氣。

將門板扔在一旁,系密特朝裡張望,倉庫裡面吊掛著許多食物。

「你們幾個過來幫忙。」系密特朝著最靠近的幾個人指了指:「幫我把這些東西全都搬出去。」

「這樣搶來搶去,很有意思嗎?」恩格哈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難道能夠改變這一切?任何的變革不都是建立在強大力量的基礎之上,我沒有興趣去做那樣偉大的事情,我所能夠做到的就只有,為朋友搶回一些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系密特看著恩格哈一眼說道。

說完這些,系密特再也不搭理自己的這位同伴,自從刺殺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後,系密特已經不再願意聽別人無謂的說教。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情,他對任何將道德、正義或者公正,反正諸如此類的東西掛在嘴邊的人物,完全失去了好感。

在系密特看來,這些人不是徹底的理想主義者,就是居心叵測的偽君子,還有更糟糕的情況,那就是兩者都是。

從系密特的語調之中,恩格哈明顯感覺到一絲敵意,聰明如他這樣的人物立刻閉上了嘴巴。

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他雖然有些看不慣,但是讓他為了那些人渣,而冒著令隊伍分崩離析,並且豎立一個近乎於擁有無限力量和影響的人物為敵,他絕對不會願意。

系密特監視著那些「苦力」,那個昏迷過去的光頭身上的幻術魔法,已被解除掉,既然控制住了局面,多生枝節顯得完全沒有必要。

一邊看著那些整整齊齊搬到平板拖車上的食物,系密特一邊思索著接下來應該如何進入那座山脈。

正因為如此,他絲毫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街道上已然圍攏過來許多人。

和那個賭場裡面那些滿臉橫肉,一眼看去就不是善良之輩的人物不同,圍攏過來的這些人,看上去都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鎮民。

這些圍攏過來的人的臉上顯露出的並非是凶悍和暴虐,而是難以遏制的憤怒。

清醒過來的系密特,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

內心深處,系密特並不希望將事情搞得太大,他原本只想取走漢摩伯爵,以及他所熟悉的那些人被搶奪走的東西的一部分。

但是有人並不打算讓事情就這樣得以平息,他倒是絲毫不介意,以誰的實力更加強橫,來決定誰擁有正義。

毫無疑問正是剛才那塊扔給狗吃的臘肉,令系密特對這個小鎮上的每一個人都產生了一種敵意。

就像當初他討厭那些盛氣凌人,將普通人當作豬狗牛羊一般的「櫥櫃」們一樣,此刻他對於這個小鎮上那些不給別人留下一條活路的人,感到憤怒。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也見識了那麼多人性的表露,現在的他已不再相信正義和公理,同樣他也不相信崔特所說的平等,在他看來這個世界是不可能擁有絕對的平等。

正因為如此,對他來說,只有一個被放低到了極限的標準,只要不觸犯這個底線,他對於一切都渺然視之,那個底線便是讓別人活下去的權力。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底線是如此的低,想要作出判斷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甚至不可能有絲毫的差錯。

看著四周這些觸犯了那條底線的鎮民,系密特顯得平靜而又冷漠。

「強盜!」

「你們這些老爺比魔族更加惡毒。」

「把他們趕出去。」

四周充滿了憤怒斥責的吼聲,甚至有人用充滿煽動性的言辭挑逗眾人動手,但是那些鎮民們雖然顯得怒不可遏,仍舊沒有一個人訴諸武力,畢竟被召集到這裡來的眾人,全都知道了「入侵者」的身份。

同聖堂武士和魔法師為敵,將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除非白癡,任何人都能夠想到。

此時此刻他們之所以圍攏到這裡,並非是想要憑借實力擊退這些不可能戰勝的強敵,僅僅只是希望表現出一種強硬的姿態,讓「入侵者」屈服,這樣才能夠保全住此刻他們手中擁有的「財富」。

每一個人都因為私心而聚攏在一起,同樣的私心也讓他們理智地明白,站在一旁氣勢洶洶地喊喊口號可以,但是動手絕對不幹。

系密特絲毫沒有看著那些圍攏過來的人群,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那些同伴。

經歷過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前後變化,親手刺殺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後,系密特再也不擔心那些沒有什麼力量,只能夠隨著事態的變化而掙扎的普通人。

真正令他注意的只有那些同樣擁有力量的人們,他們作出的任何選擇,都很有可能令情況發生巨大的變化。

剛才恩格哈的不滿和嘲諷,足以令系密特感到警惕。

系密特的警惕或者說是敵意,顯得那樣明顯,而與他同行的無一不是智慧深遠之人,每一個人都能夠猜到此刻系密特心中的想法。

或許對平民來說教宗的死亡是難以破解的謎題,但是對於魔法協會、教會和聖堂,都很清楚教宗是怎麼死的,是被誰所刺殺。

從這件事情上,清清楚楚地顯露出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而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妥協,再加上教廷和丹摩爾教會的低調,顯得為大家作出了一個榜樣。

正因為如此,祭司卡奔自顧自握著神像在那裡禱告。

來自沙漠的那位咒法師閉著眼睛彷彿在冥想一般。

西馬爾聳了聳肩膀,搖了搖頭。

只剩下恩格哈在那裡無奈地歎了口氣。

突然間,一盆水朝著眾人潑了過來,系密特連想都沒有想,手一張,真實幻影將潑過來的水全部阻擋了在外面。

圍攏過來的那群人之中,靠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成了受害者,那居然是一盆洗豬肉、褪豬毛的髒水。

被澆了一頭臭水的人們,立刻破口大罵起來,當然針對的仍舊是系密特,很顯然暗中有人組織並且維持著這一切。

潑水的是一個身材矮胖的女人,此刻她正雙手叉腰,潑辣地站立在門口廊簷下面。

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令所有人感到震驚。

只見系密特一翻手腕,顯露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四方水晶,從水晶的正中央射出一道白色的亮光,亮光對準那個女人一照,還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個女人已然變成了一具叉腰站立著的石像。

手裡舉著水晶方印,系密特對準四周的眾人。

只見方印對準哪裡,哪裡的人就驚惶失措,一下子「炸」了開來,站立在外圍的眾人落荒而逃,在裡圈逃脫不了的人們,紛紛跪地求饒。

亂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從街角那裡,十幾個人推搡著一個矮小瘦弱的小老頭走了過來。

那個小老頭哆哆嗦嗦走了過來,用盡可能嚴厲的口吻朝著恩格哈他們問道:「各位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們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是用來對付我們這些可憐人的?」

看到這番景象,恩格哈只能夠搖頭苦笑。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系密特表現得如此強硬,或許欺軟怕硬原本就是人性的可悲之處。

「這個問題為什麼不問我?」系密特淡然地問道。

「你問我想要幹什麼?如果我說,此行的目的是殺光這個小鎮上的所有人,你認為如何?」

系密特用異常平和的語調說道,不過周圍的那些人卻個個面如土色,顯然沒有人將這當作是威脅或者開玩笑。

「至於你所問的第二個問題,這裡是魔族的中心,可以算得上是最為危險的地方,既然我們這些人能夠到達這裡,自然擁有我們的使命,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順手將你們這裡的所有人全部殺掉。」

系密特恐嚇,這完全是赤裸裸的恐嚇。

這是他所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想要壓服一股力量,就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和決心。

自由軍就是如此,如果他們的手中不是掌握著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空中戰艦,或許他們早已經被聖堂、教會和丹摩爾軍隊的聯手圍剿之下被摧毀。

諸神使者也是如此,要不然他們的那位脾氣暴烈的首領,恐怕早已經在無數年頭以前被宣判有罪,並且判處死刑。

那位真神莫拉同樣如此。

在無法對付和約束諸神使者的時候,他們只能夠選擇沉默,而單單從真神莫拉的語氣之中,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這些神靈早已經做好了隨時能夠消滅當年叛徒的佈置,只不過他們缺少一個借口而已。

哥哥是如此,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也是如此,那個死在自己手裡的教宗陛下也同樣如此。

力量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

系密特的強橫令周圍的眾人感到恐懼,這種深深的恐懼,完全不亞於面對之前蜂擁而至的魔族。

此時此刻這些鎮民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能夠輕易殺死他們的力量,在這些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們僅僅只是可憐的螻蟻。

「您是否能夠告訴我們,您殺死我們的理由?」那位被推選出來的老者還想爭辯個幾句。

「那麼你首先回答我,你們肆意搶劫鎮外的人們又是出於什麼理由?但願你不要告訴我,你們缺乏食物,而他們食物充足。」

系密特冷笑著說道。

突然間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了,有些事情根本用不著理由。

想到這裡,系密特乾脆將水晶方印壓在那個人的額頭之上。

感覺到死亡的威脅,那位老者反倒變得硬氣了起來,他再一次爭辯道:「他們往常剝削我們,也應該讓他們嘗嘗挨餓的滋味。」

「你用不著給我來這一套,我並非是從外面而來,事實上我原本就住在這裡,哥畢爾先生,我對於這裡,甚至對於你本人都非常瞭解。

「我頗感到驚訝,為什麼現在大家對你這樣尊崇和信賴,居然推選你為首領,顯然大家已然忘記了你如何壓低木材的價格,如何拖延貨款的往事。」

說到這裡系密特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眾人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害怕,全都避開那銳利眼神。

從那群人之中,系密特找尋到幾個顯得稍微熟悉一些的面孔,他指了指其中的一個人問道:「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僱主法爾農先生呢?他不是鎮長嗎?」

那個人的眼神顯露一種出深深的恐慌,突然間他驚叫一聲,逃進了旁邊的屋子裡。

其他人的眼神中也充滿了恐慌和疑惑,甚至有不少人往外側退縮,系密特幾乎立刻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商會主席巴格呢?」

系密特提高了音調問道,這一次他刻意顯露出一股怒氣。

眾人顯得更加畏縮起來。

「好吧,將鎮上的人全都召集起來,我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系密特輕輕放開了那個老頭,他朝著眾人吩咐道。

「你挺冷酷,我原本以為有關你在瑟恩思的所作所為不太可信,現在看來那真有其事。」卡奔稍微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

「你難道看不出來,這裡已成了暴徒的樂園?」

系密特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想要重新建立秩序,有兩種辦法,除了暴力,還有感化。」

卡奔試圖加以規勸。

「我知道,那是哲人康斯特爾說的話。」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你為什麼不試著採用後者?」

卡奔感到有些希望,立刻變得興奮起來。

「時間不夠。」

恩格哈淡然地回答道,這番話顯然是在替系密特回答,正因為如此,他的語氣之中仍舊顯得有些僵硬。

「不,我根本就不相信康斯特爾所說的話。」系密特絲毫不理睬恩格哈,他轉頭朝著卡奔直言不諱地說道:「你是否知道,這位被世人譽為近一千年以來最偉大的哲學家,他的生平和理論給予我什麼樣的感覺嗎?」

這個問題顯然沒有辦法回答,不僅卡奔,其他人也連連搖頭。

「我感覺看到了我的哥哥,看到了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系密特苦笑了一聲說道:「我同樣相信,在幾個世紀之後,我的哥哥雪夫特。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將同樣被冠上哲人思想家的頭銜,他的名聲絕對不會比康斯特爾遜色分毫。」

說到這裡,系密特冷漠地轉過身軀。

在他身後,眾人靜靜地站立在那裡,沒有人能夠加以反駁,因為後面那一半顯然是事實,甚至用不著幾個世紀之久,雪夫特。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就會被當作聖人來傳頌。

這裡又沒有任何一個人見到過哲學家康斯特爾,知道的僅僅是傳說中他的生平,正因為如此,沒有人敢保證康斯特爾並非是系密特所認為的那種偽君子。

鎮上的居民漸漸聚集了過來,聚集在正中央的街道之上。

系密特朝著這些人看了一眼,轉頭對力武士說道:「我確信還有很多人沒到場,麻煩兩位親自去請。」

那兩位長老點頭答應了一聲,便各自走開,不一會兒就像是趕鴨子一樣,趕出了一群人。

這些人大多數神情慌張,其中很多人系密特都認得。

系密特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躲著不肯出來,因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僕人,甚至有一些他們家的僕人。

「系密特少爺。」他們家的一個僕人驚惶說道。

「你好,拉瓦德。」

系密特用異常冷漠語調說道,他的冷漠讓所有人感到一陣寒顫。

朝著那瑟瑟發抖的人群掃了一眼,系密特用令人感到震耳欲聾的嗓門說道:「法爾農先生不在這裡,巴格先生不在這裡,銀行家安西匹司利先生同樣不在這裡,他們三位是我和我朋友們最為尊重的小鎮上的居民,請告訴我,他們怎麼了?」

眾人低頭不語,這裡面彷彿有某種默契。

「誰來回答我的問題?難道你們忘了是誰千辛萬苦創建了這座小鎮?又是誰令這座小鎮變得比一些城市都要繁華?又是誰總是在你們最為困難的時候,借給你們低息貸款讓你們度過難關?」

系密特挑釁般地朝卡奔看一眼,此刻他就是在用感化的手段。

沒有人說話,這個無情的事實令卡奔臉色蒼白。

系密特指向拉瓦德說道:「你來告訴我。」

私下達成的默契,其力量顯然超過了曾經的主人的威嚴,正因為如此,那個僕人畏懼地低著頭,但是就是什麼都不肯說。

看到這副模樣,系密特露出了微笑。

但是他的行動卻顯得完全兩樣,只見血紅的火焰在他的左手手掌之中跳躍著,紫色的雷電在右手手腕四周閃爍盤繞。

拉瓦德這下子終於想起,自己的主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整天受到女主人訓斥的小孩了,而是一個眼睛眨也不眨,就將別人活生生變成青蛙和石像,擁有著恐怖可怕的力量的魔法師。

或許私下達成默契的力量,確實超過曾經的主人的威嚴,但是絕對不會超過死神的召喚。

這個曾經的僕人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他們都死了,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是被哥畢爾殺死的,哥畢爾糾集了一幫人馬,他想要控制小鎮。

「巴格先生就不知道是被誰殺的了,有可能是商會的保鏢,也有可能是哥畢爾,原因肯定是因為商會的財產,巴格先生死後,商會的財產就被搶劫瓜分一空。」

走到了卡奔的身邊,系密特抽了抽嘴角,他彷彿笑了笑,那或許是對於人性的無情嘲笑。

在事實面前,無論是卡奔還是恩格哈,都只能夠閉上了嘴巴。

「現在你們站成三個隊列,第一個隊列以哥畢爾先生為首,凡是哥畢爾先生的手下,請站到這個行列。

「其他人暫時站在第二個隊列,有誰指認出哥畢爾先生的任何一個未曾站立出來的部下,他就可以站到第三個隊列。」

系密特用那充滿震撼力的聲音喊道。

剛才的強行壓制已然起到了作用,接下來自然是分化瓦解,對於這一套系密特已熟得不能再熟了。

對於他來說,應該怎麼做簡直成了一道公式,一道說穿了沒有多少奧妙,但是卻極為有效的公式。

小鎮裡面立刻再次變得喧鬧起來。

不過這一次並非是吆五喝六聚攏在一起賭博,而是五、六個人死命拽著一個人,往那顯然此刻意味著死亡的隊列之中拖去。

站立在系密特身後和他同組的眾人看到這番景象,只能夠無奈地搖著頭,發出重重的歎息。

喧鬧漸漸變成了混亂,原本幾個人拖拽著一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每個人都想方設法出賣同一行列的隊友。

很顯然此刻小鎮上的每個人,都可以被認為是哥畢爾的手下。

同樣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受到挑唆,是迫於無奈而跟著哥畢爾,因此爭搶著往第三個隊列擠。

看到這番混亂的景象,系密特大吼了一聲,而震耳欲聾的吼聲將原本喧鬧紛亂的人群全都震懾住,呆呆地站在那裡。

「拉瓦德,殺害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的時候,哥畢爾先生擁有多少手下?」系密特問道。

「十二個,不,好像是十五個人。」那位曾經的僕人這下子再也不敢耍心眼,他立刻回答道。

「那麼就這樣,給你們十五個名額,讓你們推選出和哥畢爾先生走得最近的人。」系密特冷冷地說道。

眾人再次喧鬧起來,不過這一次變得有秩序了許多。

眾人站成了兩排,左面是一群面如土色的人們,右面的那一群人氣色雖然看上去好一些,不過仍舊可以看出許多人在那裡瑟瑟發抖。

風發出了嗚嗚的呼嘯,大雪堆積在他們的頭頂和肩膀上,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有所抱怨。

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人們,系密特從內心深處感到蔑視,那當初何必跳出來與自己為敵?

「隨便分成兩隊,我有事情讓你們去做。」

系密特揮了揮手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又要發生什麼事情,不過這次沒有人敢違抗,大家乖乖地排成兩條長隊。

「左邊的小隊,依序站立到一幢房子前面,一個一個慢慢來,想要打亂秩序的人,就請他站立在哥畢爾先生的這條隊列之中,我想哥畢爾先生不會介意增加一個名額。」系密特將目光掃過隊列中的每一個人,用異常冰冷的語調說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立刻預感到即將發生什麼,很多人想要調換隊形,但系密特那銳利無比的眼神讓他們不敢稍微有所動作。

「搜查每一個房間,並且向我報告,那幢房子現在的主人是哪一個。第一批搜索的人最好仔細一些,別漏過那些有可能用來藏東西的隱蔽角落。

「等一會兒我會讓第二批人同樣進行搜索,如果第二批人有幸找尋到一定數量的財物,那前面那位先生將不得不站立到哥畢爾先生的隊列之中。」

系密特命令道。

每五個人一組,人數太多讓系密特感到混亂,他緊盯著每一個進入房間搜尋的人。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搬了出來,食物、傢俱、皮毛、金銀器皿、珠寶以及錢幣,每一戶的家中都多多少少能夠抄出一些東西,正因為如此,當系密特的目光掃過人群的時候,許多人甚至昏倒在地。

搬出來的東西數量越來越多,特別是有幾堆,顯得異常顯眼。

系密特站立在顯得最多的這堆財物旁邊,那裡面有不少金銀珠寶,系密特甚至認得其中的一部分。

核對了一下抄錄在筆記本上面,抄出這些財物的房屋主人的名字,系密特轉過身問道:「請大家指一下,索爾西米先生是哪一位?」

他並沒有讓那位索爾西米先生自己站出來,因為那只是浪費時間。

眾人一下子全都用手指著正中央那條隊列之中的某個人,隊列一下子變得紊亂起來,許多人彷彿躲避瘟疫一般躲開那個眾手所指的人物。

當然系密特同樣也注意到有人乘機調換了自己的位置。

那個被眾人指著的人物,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他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是個粗壯漢子,在系密特看來很有惡霸打手的氣質。

「你原來是幹什麼的?」系密特問道。

「鋸木工。」

那個人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系密特微微點了點頭,毫無疑問一個鋸木工絕對不可能有錢,收購如此眾多的珠寶。

「很好,請站到哥畢爾先生那邊去,」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不,我沒有殺害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也沒有搶劫,所有這些都是我賭博贏來的。」

那個大漢尖聲叫嚷著爭辯道。

系密特微微一愣,皺緊眉頭想了想,不過他立刻打定了主意,用非常平靜的語調說道:「委屈你站過去,因為我同樣討厭賭博。」

說完這一切,系密特朝著另外一堆看上去非常眾多的財物走去。

他拿起了那張名單。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突然間一個被點到名字的人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一甩手匕首筆直地朝著系密特飛了過去。

在一片驚呼聲中,系密特同樣揮了揮手,那把匕首彷彿撞到了一面無形的牆壁般猛地彈了回去,不偏不倚地掃過了那個人的眼睛。

看著躺在地上哇哇大叫痛苦不堪的那個傢伙,系密特無可奈何地說道:「真是可惜,原本我並沒有想殺死你。

「在我的計畫之中,哥畢爾先生必須以生命清洗他的罪名,其他人大部分僅僅只是幫兇,監禁比死刑合適得多,但是此刻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不得不判處你死刑。」

這番話毫無疑問令哥畢爾,和此刻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偷襲者感到絕望,不過其他人,特別是那些已經以為自己沒有存活希望的那群人卻無比欣喜。

毫無疑問這給予了每個人一股動力,第一批人很快便搜索完成。

隨著系密特的命令,第二批搜索開始。

不過這一次不是五人一組,二十幾個人佔據一條街道,這完全是為了讓效率更高。

第二遍搜索幾乎沒有發現,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查抄出來的東西並不是很多,不過卻都是一些值錢的玩意兒,系密特掃了一眼名單,他放過了這幢屋子的主人,而是將那位第一次負責查抄的人叫了出來。

「不,我沒有注意,是因為這些東西隱藏得太深。」那個人哭喊著、嚎叫著,就是不肯到另外一邊。

「把他推過去。」系密特搖了搖頭命令道。

原本站立在那個人身邊的五、六個人,一擁而上連拖帶拽,但是那個傢伙始終掙扎著,就是不肯就範。

他聲嘶力竭地號啕大哭起來,身體更是不停地扭轉,一時之間五、六個人都制服不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白光一閃,一切都變得安靜起來,那個人變成了一座樣子極為詭異的塑像。

看到這般場面眾人無不悚然動容。

原本那些還存在著一線奢望,想要製造混亂以便渾水摸魚的人,此刻個個喪失了希望,乖乖地站在了那裡。

第二遍搜索終於完成,又有兩個人被拉了出來,系密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些人正是剛才乘亂調換隊列順序的人物。

系密特悠然地轉頭朝著和哥畢爾站立在一起的那些人,他非常清楚,分化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

這些人被其他人所出賣,有過這樣一次出賣和背叛的經歷之後,那些人將再也不可能達成默契。

即便再美妙的煽動也不會起到作用,這就是人性,背叛和出賣過別人的人,將會時時刻刻警惕自己被別人背叛和出賣。

他所想要的都已做到,對於眼前這些人,是否應該給予懲罰,或應該給予什麼樣的懲罰,其實系密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公正的法官,不過他也不會輕易放了眼前這些人。

眼前這些人必須受到懲罰,這並不是為了所謂的公正和法律,更和正義沒有任何關係,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震懾。

死亡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震懾手段,不過和哥哥不同,系密特並不認為殺死更多的人,能夠令震懾的力量得到疊加。

走到那條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隊列前面,系密特說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告訴我巴格先生是如何被害的,誰應該為此負責。」

稍微思索了一下,系密特又加了一句:「除此之外,你們還可以告訴我一些,能夠令我感到有價值的東西。我會按照收穫,來減輕對於提供情報者的懲罰。」

毫無疑問,在此刻這個承諾遠比教宗陛下的特赦令更加有效,那些原本陷入恐懼和絕望之中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搶著站出來發言。

而另外兩個隊列裡,許多人早已面如土色。

一行人離開了小鎮,剛才還喧鬧無比的小鎮此刻重新陷入了沉寂。

小鎮門口的橫木門廊上吊掛著二十具屍體,系密特原本並不打算絞死這麼多人,但是從彙集起來的指控以及證詞看來,這些人確實十惡不赦。

正因為如此,絞死他們,系密特的心裡絲毫沒有負罪感。

「非常高明的手段,你巧妙地把握住了這些人拚命想要保全自己的私心,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們抱成一團,沒有人能夠給予他們懲罰,即便你打算動手,我們這些人也會阻止你。」恩格哈在一旁歎了口氣說道。

「並不存在什麼手段高明不高明的事情,從這片土地逃離的那一天開始,我已然看到太多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一切的事情。」系密特緩緩地說道。

恩格哈這下子只能夠沉默了,這番話足以讓任何一個聽到的人感到寒心。

「為什麼不讓別墅裡面的那些人搬到小鎮上來,既然已經牢牢控制住了這裡,這樣做不是更加簡單,而且這裡離開魔巢的距離也更近一些。」祭司卡奔連忙插嘴道,他試圖讓氣氛變得稍微柔和一些。

「那些人是不會來的,就像當初他們風光無限的時候,絕對不會踏足小鎮一樣,即便此刻他們落魄到只能夠依靠挖掘草根過活,他們也仍舊不會放下所謂的尊嚴。」系密特歎息著說道。

「那麼為什麼我們不留下?」卡奔繼續問道。

「我不希望生活在被四周人仇視的地方。距離稍微遠一些或許可以用不著在乎。不管怎麼樣,此刻我們這些人已被小鎮上的居民看成是與他們對立的階級。」系密特歎道。

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系密特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來看著恩格哈,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低沉但顯得沉穩的聲音說道:「如果剛才你們阻止我,我確實會選擇放棄。

「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最好祈禱我在完成使命中死去,要不然,一旦完成我肩負的使命,我將會把試圖阻止我的人殺掉。

「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我對於所謂的正義和公正沒有絲毫興趣,但是我曾經發誓,盡我的全力去保護我所深愛的家人以及朋友。」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五章 前進

天還沒有亮,系密特已起身,所有的東西,昨天晚上就準備好。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準備的,除了一身極為單薄的勁裝,恩格哈用來裝那種神秘細小生物的皮囊,就只剩下波索魯大魔法師通過恩格哈交給他的那兩包東西,以及昨天晚上西馬爾用一整夜時間製作成功的三個幻影傀儡。

身上早已經塗抹了那種防禦寒冷的油膏,對於系密特來說,厚厚的油膏除了防寒外,還可以用來阻止體味散發。

雖然系密特從來沒有見到過魔族之中有什麼嗅覺靈敏的種類,不過既然到了這裡,也不得不防。

即將和他同行的那位薩格長老也已收拾整齊,這位長老除了兩把彎刀,就多了一根細長的繩索。

別墅的主人漢摩伯爵顯然仍舊在沉睡之中,系密特之所以這樣早出發,就是為了不想和老人道別。

和同行的每一個人都道別之後,系密特走出門去。

天色仍舊顯得極為黯淡,只不過風顯得小了一些,連續幾天的大雪,早已經將道路徹底封死,厚厚的積雪幾乎到達系密特的腰際。

「系密特少爺,你要走了?」

身後傳來哈里恩憂傷的聲音。

「照顧好漢摩伯爵,明年春天我們一家還要回到這裡,文思頓和撒丁一直渴望著和漢摩伯爵一起打獵。」

系密特轉過身來安慰道。

說完這些,他和薩格長老鑽進了雪堆之中。

為了避免暴露行蹤,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決定在雪堆中滑行。

系密特在前面用真實幻影變化出來的尖銳觸角開路,圓形的雪洞足以支撐住他們的身體重量。

向前滑行了大約一刻鐘,系密特突然感到前方撞到了什麼東西,他將觸角伸出雪地,只見正前方擋著一棵大樹。

厚厚的積雪從樹杈上紛紛掉落下來,堆積成一座白色的小山。

「這樣可不行,離開較遠或許不會驚動魔族,但是近了肯定危險。」那位長老搖頭說道。

系密特輕輕按了一下底下的雪堆,雪堆發出極為輕微的咯吱聲,立刻印出了一個淺淺的手印。

「那怎麼辦?我的記憶核晶裡面,沒有如何在雪地上不留下腳印的辦法。」系密特歎道。

「或許可以用另外一種變通的辦法,別忘了這裡是樹林,我們可以向猴子學習,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樹。」

薩格長老說道。

「這顯然還不如在雪地底下穿行來得安全,只要我小心一些別撞到樹,就不會顯露行蹤,但是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樹,樹幹肯定會受到震動,震動會將樹冠頂上的積雪震落下來,這就會引起魔族的注意。」

系密特否定道。

「那是因為你沒有把握住技巧,好好搜索一下你的記憶,你肯定會發現變化力量方向的辦法。

「別以為這僅僅只能夠用在刀法之中,我相信你聽說過,力武士從來不將彎刀當作是武器,那僅僅只是身體的延伸,是身體的一部分,我們的武器就是我們的身軀。

「你試試將記憶中,原本運用在控制彎刀上的改變力量的方法,運用到跳躍和落地動作中。

「記住用腳蹬踩樹幹的時候要用巧勁,千萬不要橫向用力,那會令樹幹劇烈搖晃,盡可能地將力量引向下方,落到對面那棵樹上的時候也同樣如此,讓樹根而並非是樹幹去承受所有的力量。」

說著這位力武士長老輕輕躍起,停在了那棵高大挺拔的雪松之上。

他飛身一縱,那高大魁梧的身軀躍起三米多高,緊接著在半空之中一個折轉,朝著五米之外的另外一棵雪松飛去。

但是當快要接近那棵雪松的時候,他的身體又猛然間落了下來,最終穩穩地釘在了粗壯的樹幹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是那樣緩慢而又清晰,對於系密特來說,這絲毫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奧妙,只要知道了其中的訣竅,如何用力,如何改變方向,如何著陸,所有這一切都自然而然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學著那位長老的樣子,系密特飛身縱了起來。

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樹,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盈,事實上到了後來,他根本就用不著在一棵樹的樹幹上停留,在一棵樹上輕輕一點便朝著另外一棵樹飛縱過去。

這樣的前進方式確實迅速而且隱蔽,雪地之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也沒有震落任何積雪。

不過系密特畢竟不敢大意,他時不時停下來用風將身後有可能留下的蹤跡全部吹散。

就這樣飛縱跳躍般地往前行進了將近一個小時,魔族基地的蹤影漸漸顯露在眼前。

趴在一棵樹的樹梢之上,系密特盡可能地將觸角晚上延伸。

透過那雪白的如同泡沫起伏的樹冠,可以看到遠處他們即將進入的那道山間裂谷。

從這裡到山峰綿延起伏不知道有多遠,一路上到處能夠看到千奇百怪的建築物,這些魔族創造的作品,有的如同層層風帆,有的又宛如海邊的貝殼,不過更多的像是盛開的鮮花。

在所有這些千奇百怪的建築物之中,最顯眼的或許便是幾座高聳的塔樓。

即便在這綿延起伏的樹海之中,這些高塔看上去也顯得鶴立雞群,這些高塔看上去又細又長,頂端彷彿掛著一串長長的葡萄,不過仔細看,可以發現,那些葡萄其實是圓形的,如同鳥巢一般的東西。

在這些高塔的四周,「墮落天使」在那裡不停地飛舞翱翔,這些魔族天使顯然和天空的眼睛一樣,並不懼怕寒冷。

系密特微微瞇縫起他的眼睛,那些飛舞著的「墮落天使」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漸漸變成了一團飛舞著的煙霧一般的東西,那是飄散開來的熱量。

正當系密特仔細觀察著那些漫天飛舞的「墮落天使」的時候,突然間靠近他們的一座「風帆」的頂端,伸出了一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頭顱。

系密特緊緊盯著那顆腦袋,只要那顆腦袋稍微有所反應,他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要知道那東西正是詛咒法師。

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魔族之後,轉過頭來,反倒是這種最早便出現的魔族種類,對他最具有威脅性。

就在系密特小心警惕的時候,他終於看到那座風帆的背後,隱約露出一根高聳的綠色的煙囪。

系密特非常後悔剛才居然沒有注意到如此危險的東西。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面第一個想法便是,自己的行蹤已暴露,那個詛咒法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伸出頭來巡視。

系密特深吸了一口氣,他等待著那個魔族噴射出致命的血霧,但是過了好一會兒,仍舊絲毫沒有動靜。

這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懷疑。

「或許這些高聳的圓筒,只能夠發現有人進入,而無法辨別進入者的身份。」攀爬在他頭頂上方的薩格長老猜測道。

「但是當初在來的路上遇到的那些,難道就能夠辨別進入者的身份?那個時候四處亂竄的魔族比現在要多得多。」

系密特否定道。

「難道這是個陷阱?我們是前進還是撤退?」

那位長老問道。

「既然來到了這裡,即便是陷阱也要闖一闖。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最需要擔心的就是詛咒法師,其他的都有辦法對付。」

系密特斬釘截鐵般地說道。

「繼續往裡走?」

長老問道,他做勢就要縱起跳到對面的樹上。

「不,我先要佈置一下,該把恩格哈飼養的寵物放出去了。」

系密特連忙叫道。

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顆藥丸塞在嘴裡,系密特將另外一顆遞給了薩格長老。

這是恩格哈給他用來防止微小生物寄生的解藥。

從背後腰際取下那密封著的皮囊,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一股淡綠色的煙霧飄了出來,和普通煙霧不同的是,這淡綠色的煙霧並不會飄散開去,而是隨著系密特指引的方向緩緩飄移。

系密特從勁裝的口袋裡面取出一副眼鏡,這同樣也是恩格哈親手特製,雖然說是眼鏡卻沒有鏡片,將這個精緻細巧的金屬圓環湊到眼前,系密特看到這片煙霧閃爍著淡綠色的螢光。

這淡綠色的螢光遠遠飄去,不一會兒便沾染到了一些東西的身上。

令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這些淡綠色的螢光只會沾在生物體的身上。

另一個讓他驚訝的事情是,一旦沾染上這些細小的散發著淡綠螢光的生物,哪怕寄生體隱藏在岩石和樹木後面,也會被他清清楚楚地看到。

穿透茂密的樹冠,穿透那千奇百怪魔族的建築物,成千上萬閃爍著瀅瀅綠光的魔族顯露在他的眼前。

眼前的景象顯得非常有趣,透過那奇特的眼鏡,系密特注意到那些魔族整整齊齊的排列成尖塔一般的模樣擠在一起,偶爾有一些魔族從禁止狀態甦醒過來,開始巡邏,從它們的巡邏路線,系密特彷彿看到了一朵盛開的鮮花。

毫無疑問這就是魔族得以度過漫長冬季的秘密。

在這些尖塔之中除了普通魔族,甚至還有那些空中的眼睛,這些空中的眼睛彷彿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蜷縮著擠在一起。

系密特還注意到,那些甦醒過來四處巡邏的魔族幾乎全都是詛咒法師,偶爾看到一些魔族標槍手。

仔細觀察了許久,系密特終於收回了那副與眾不同的眼鏡,他已經對魔族的佈置瞭如指掌。

顯然在建築物外側的,只有那些「墮落天使」和空中的眼睛在四處巡邏,不過「墮落天使」巡視的範圍明顯要小得多。

而在那一座座魔族的奇特建築裡面,站崗放哨的是那些詛咒法師,這些最為危險的魔族時刻警惕著四周,隨時準備著噴發出那致命的血霧。

系密特牢牢記住了一條防衛最為疏鬆的道路,他朝著那位力武士長老打了個手勢,兩個人繼續跳躍著往裡行進。

沒有人會想到,最安全的道路是直接通過那些魔族的建築,隱藏起身形的系密特簡直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他的選擇其實極為明確,那便是聚集的魔族數量越少的建築就越顯得安全。

正因為如此,他挑了一座泰坦的兵營,這些身體龐大的種族,一個足足抵得上二、三十個其他種類。

潛入魔族巢穴,熟悉的景象再一次進入他的眼前。

到處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孵化器,不過這些用來孵化泰坦的孵化器,要比以往他曾經看到過的其他孵化器龐大許多。

但是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從孵化器裡面走出來的泰坦,並非像他以往見到過的那些強悍的戰爭機器一樣身披厚重鎧甲,手臂上更沒有那延伸出來的骨片彎刀。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身旁的那位長老輕輕推了推他。

順著那位長老的目光,系密特看到一根離開他們藏身之處不遠的柱子。

那根柱子裡面翻騰著紫色的煙霧,系密特剛才沒有注意,此刻凝神觀瞧才發現,在紫煙繚繞之中站立著一個魔族。

這個泰坦既不像是剛才看到的,從孵化器裡面出來的光禿禿的泰坦,同樣也不像是在戰場之上見到過的那些威猛強悍的泰坦。

它的身上已經能夠看到初生的鎧甲,那骨片彎刀也伸出了一段彎彎的小牙。

很顯然這座巢穴,先是生成泰坦,然後轉移到另外一個孵化器裡面生成鎧甲和武器。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大師面面相覷,突然他們的腦子裡面跳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

系密特用最快的速度再一次取出了那枚奇特的眼鏡,透過眼鏡仔細搜索著四周,他終於找尋到了他想要找尋的目標。

忙忙碌碌的「工蜂」將一具又一具介乎於魔族士兵,和那種速度驚人的閃電魔之間的屍體抬下去。

在這裡同樣整整齊齊豎立著上千座柱形孵化器,只不過這些孵化器要比剛才看到的那根柱形孵化器小了許多。

進入這些柱形孵化器的,是系密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普通魔族士兵。

雖然沒有看到一個孵化完成的魔族從柱形孵化器裡面出來,不過從那些失敗的作品身上,系密特完全能夠猜到,這些普通魔族如果能夠幸運的從裡面出來,它們將會變成什麼。

此時此刻系密特只能夠在心底暗自慶幸,這種強化方式的成功率實在不高,只要一想到滿山遍野的閃電魔蜂擁而來,系密特就感到頭皮發脹。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閃電魔從遠處徑直走了過來。

從四周的魔族,特別是同樣的閃電魔對這頭閃電魔充滿畏懼的樣子,系密特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朝著這裡徑直走來的可怕魔族,應該是那種在激烈的戰鬥中倖存下來,吸收了其他魔族的力量,以至於產生了智力的種類。

幾乎是下意識的,系密特往後退了幾步,躲藏在一排孵化器的後面。

或許是他的舉動,造成了新的破綻,那個閃電魔加快了步伐。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無奈地舉起右手,聚能刃猛然間從他手掌之上跳了出來。

「別衝動,讓我試試。」還沒有等到系密特動手,身後的那位長老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道。

系密特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達到長老境界的力武士,到底擁有何等身手。

但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薩格長老顯然絲毫沒有動刀的意思,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只是靜靜地站立著。

那個加速走來的閃電魔一下子停住了,它呆呆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開始在原地打轉。

又過了片刻,這傢伙無所事事地走開了。

「那是意念的威力?你運用意念打發了那個魔族?」

系密特好奇地問道。

「是的,意念最多的用處便是精神控制。」

薩格長老點頭說道。

「和咒法師所精通的一樣的精神控制?」系密特問道。

「不,無論是原理還是效果都相差很多。」

「我不知道咒法師是怎麼幹的,不過我覺得,咒法師的精神控制對於越是低等的生物越是有效,但是想要控制人類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聖堂武士的精神控制,更多是混淆和擾亂對方的思維和感覺,所以越是高等的生物越是容易受到控制。

「除此之外,聖堂武士的精神控制很難被察覺,不過和咒法師的那種精神控制比起來,也有不足之處,那就是無法維持長久的控制。」

經歷過這場意外之後,接下來的行程倒是非常順利。

魔族的建築之間總是擁有連接的通道,而除了那些高聳的魔筒,又沒有其他魔族能夠看透系密特的隱形。

不過當系密特到達山腳下的時候,一帆風順的旅行中止了。

從山腳下到裂谷之間隔著一道懸崖峭壁,系密特知道有一條道路能夠直通山脈深處,然後可以從山背後的緩坡到達那道裂谷,不過進山的通道,有幾段異常艱險,系密特擔憂的是,他沒有把握不露出行跡。

比如有一段通道是一道將近三百米長的山脊,山脊僅僅只有一尺多寬,系密特倒是不在意地勢有多麼危險,但是山脊上可沒有樹木能夠讓他攀援跳躍,而此刻這紛飛的大雪,肯定在山脊上鋪上了一片白雪。

系密特同樣也未曾想過,如何隱藏住腳印。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系密特最終放棄了那個誘人的念頭。

當然選擇並非唯一,除了冒險翻過這片懸崖從山谷口進入,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再一次充當鼴鼠的角色,從懸崖邊上打出一條隧道。

這更是一個誘人的想法,擁有聚能刃的他,絕對能夠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鼴鼠。

看了一眼高聳的懸崖,再看了一眼突出於樹海之上,那令系密特最感到擔憂的魔筒,最終他選擇重新作一隻勤奮而又沉默的鼴鼠。

在京城拜爾克,上一次戰役之中被徹底摧毀的魔法協會,此刻已然恢復,不過施工的腳手架還未完全拆除。

魔法協會最顯眼的標誌,自然是那聳立的高塔。

高塔的塔頂布設著傳送魔法陣,這也是每一個魔法協會都必然建造一座高塔的原因,這些魔法陣才是魔法師們最為喜愛的「馬車」。

對於魔法師來說,乘坐飛毯旅行同樣不是令人愉快的經歷,除了短途,沒有哪個魔法師會挑選這種交通工具。

除了傳送魔法陣之外,這樣的高塔總是還有許多獨立的靜室。

此刻在高塔中央的環形靜室裡,正端坐著三個人。

這裡空空蕩蕩,甚至連桌子也沒有,只有地上鋪設著厚厚的草墊,那三人盤腿席地而坐,在他們的中間還站立著另外一個人,或者更準確(手機小說網wap.16k.cn)地說是豎立著一道虛幻的影像。

那個人像只有一尺多高,臉上帶著一絲慵懶的笑容,正是那個叫拜爾的諸神使者。

圍攏在他周圍盤腿而坐的是波索魯、菲廖斯和崔特,這三位在魔法協會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過此刻他們的神情之中全都充滿了無奈,甚至是黯淡的憂傷。

「你們的損失到底有多少?」

拜爾直截了當地問道。

「損失非常巨大,將近三十個小隊徹底失去了聯繫,那意味著一下子損失了近百位聖堂武士,將近三十位魔法師和將近三十位高級祭司。

「那些魔法師都是頗有一定成就的人物,魔法協會沒有幾個世紀的休整恐怕難以恢復元氣。」

菲廖斯大魔法師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在這裡他的地位可以說是最高的,正因為如此大部分問題全都由他來回答。

「除了系密特他們一行人,其他的小隊已然被召了回來。」波索魯大魔法師連忙補充道。

「說實話,讓你們感到棘手的那些東西,同樣讓我們感到討厭。」

拜爾點了點頭說道。

「閣下所說的準備工作,是否已然做得差不多了?」

波索魯微微顯得有些憂慮地問道。

「別不耐煩,平心而論我們也希望盡快拔掉這些討厭的釘子,當初我們也曾經因為這些東西而損失慘重。

「如果這顆星球不是被那些討厭的東西所包裹著,對我們來說最容易的辦法,就是升高到魔族根本就沒有辦法構到的地方,然後從空中將需要拔出的目標一一敲掉。

「很可惜這只不過是假設,事實上你們的頭頂上有一個你們看不見的罩子。正因為如此,我們只好運用另外一種古老的,甚至連我們自己都快要忘記的辦法,來對付那些討厭的目標。

「不過這種辦法因為太久沒有用過,別說是現成的武器,就算是製作武器的原料都沒有。

「這兩天來,我們已用最快的速度進行準備,想要對付那些防空塔,必須要擁有足夠的彈藥,那些防空塔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拜爾回答道。

「什麼時候能夠全部準備完成?」波索魯大魔法師憂心忡忡地問道,此刻他最關心的便是系密特一行人。

「兩天之後,不過到現在為止製造好的武器,已足夠用來支援那個小傢伙,你們最好立刻和小傢伙取得聯繫,我可不希望他被我們的武器誤傷到。」拜爾說道,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輕鬆。

「那實在是太好了,不過我們已然看到,那些魔族修復損失的速度是如此驚人,是否有辦法讓那些魔族無法重新修復?」

波索魯大魔法師問道。

「有辦法,如果你不在乎那片森林變得和荒原一模一樣的話。」拜爾不負責任地聳了聳肩膀。

「那算我沒說。」

波索魯大魔法師只能夠選擇放棄。

「可以理解,我們也希望能夠保全這個美麗的世界,不過我們也會盡可能延長魔族修補損失的時間。」

「在攻擊那些防空塔的同時,我們還將攻擊和建造修復防空塔息息相關的魔族要害,這會大大延遲魔族進行修補的時間。」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情我們已然在做了,那就是從北部海洋源源不斷地向這片森林輸送水氣。

「我可以保證,籠罩在北方森林上方的雲團,在整個冬天都別想散去,隨著時間推移,降落的冰雪將足以把那些魔族徹底掩埋。」拜爾說道。

「用積雪阻止魔族的行動?」

那位自由軍首領問道。

「不僅僅如此,寒冷會讓魔族的工作效率變得很低,暴露在外面的魔族會迅速喪失生命活力。

「除此之外,魔族中所有能夠飛行的種類,都必須消耗大量的能量以便讓自己產生熱量,這需要消耗額外的食物。

「寒冷和積雪會使得那些紫色的植物無法生長,這就逼得那些魔族不得不到更遠的地方去收割,暴露在外的時間越長,就越有可能被凍死。」

拜爾用惡毒的語調說道。

「如果下的是雨,或許會更好。」

崔特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

「這個建議不錯,或許是應該試試,將整個大地全都冰封起來,不過我擔心樹木和森林裡的動物將會因此而死去不少。」

拜爾點了點頭。

尖銳刺耳的轟鳴聲將系密特埋頭從事的挖掘工作徹底打斷。

和薩格長老一起從那剛剛挖掘好的洞穴之中鑽出來,兩個人飛快地爬上一旁傾斜的山坡。

從岩石的縫隙之中伸出頭去,只見遠處天邊,再一次飛來了那如同流星一般的細長箭矢。

不過和上一次不同,這些纖細的箭矢並非穿透高高的雲層,而是緊貼著連綿起伏的樹冠飛來。

那震耳欲聾的轟鳴令整座森林都在顫抖,原本堆積在樹梢上的厚厚積雪,全都震落了下來,露出一片綠色。

這副景象說不出的詭異。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再一次響起,淡綠色的煙霧四處瀰漫,在遠處墨綠色的雲團接二連三炸裂開來,這番景象遠不是當初在來的路上見到的所能夠比擬。

看到那些噴發出來綠色濃煙,系密特總算知道,魔族母巢的防衛是何等嚴密。

一眼望去,山脈周圍布設的魔筒至少有上千座之多。

轟響幾乎連成一片,系密特只感覺到大地不停地震動著,遠處那朵朵綠色濃煙同樣迅速覆蓋樹海。

爆炸的火光直衝雲霄,墨綠濃煙之中隨時能夠看到四處飛濺的火星,不過更多的是被炸斷震飛得老高的枝葉和樹杈。

無論是那些急速飛來的細長箭矢,還是炸裂開來的墨綠雲團,這兩種武器的威力對於樹木和森林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不過這也有一樣好處,那便是剛剛看到一棵大樹被飛散的火星所點燃,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炬,但是在下一瞬間,猛烈的爆炸,洶湧的氣浪就將熊熊大火震散吹熄。

突然間一聲沉悶的轟鳴聲在山崖邊響起,熊熊的大火一下子飛竄了起來,森林被點著了。

又是一聲爆炸聲,這一次爆炸聲離得很近,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總算知道,那細長箭矢的爆炸並非他聽到的那樣沉悶。

爆炸點四周的樹木顯然成為了無辜的受害者,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需要三、四個人才能夠環抱的大樹,在那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變得粉碎。

折斷的枝條,碎裂的木片劈哩啪啦地擊打著四周的樹海,那番景像已無法用震撼來形容。

彷彿感受到痛苦,彷彿在仰天哀嚎,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淡綠色的煙霧更加瀰散開來,甚至連繫密特躲藏的地方也籠罩在這片煙霧之中。

這東西有一種嗆鼻的味道。

為了躲避這些討厭的淡綠煙霧,同樣也是為了能夠站得更高看得更加清楚,系密特飛快地朝著山上爬去。

爬到比樹冠高的地方,四周的景象盡收眼底,那咆哮著、怒吼著噴吐出淡綠濃煙的魔筒仍舊數量眾多,不過爆炸聲也同樣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魔筒化為燒焦的殘骸。

從山峰的裂谷之中,從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築裡面,難以計數的魔族蜂擁而出,令系密特感到疑惑的是,它們之中大部分是沒有絲毫戰鬥力的「工蜂」。

不過系密特很快便明白,為什麼是它們而不是魔族士兵跑出來。

顯然這種與眾不同的、根本看不到敵人的戰鬥,其他魔族沒有一個能夠插得了手。

轟鳴聲漸漸變得稀疏起來,眼前可以看到的地方只有孤零零的幾根魔筒聳立在那裡。

又過了半個小時,遠處再一次響起了那刺耳的轟鳴聲。

面對這一次的進攻,剩下的那些魔筒所作的還擊顯得頗為軟弱,那些細長的箭矢幾乎沒有受到阻擋就飛了過來。

僅有的那幾根魔筒也被摧毀,剩下的那些細長的箭矢,開始摧毀其他目標,系密特看不出什麼東西成為了它們優先選擇的對象,只看到一道道火光沖天而起。

熊熊燃燒的大火開始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正當系密特為了這座熟悉而且熱愛的森林而感到擔憂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頭頂上下起了雨點。

隨著隆隆雷聲的響起,閃電如同蚯蚓一般在雲層之中爬行,剛剛還是零星的雨點,此刻已是暴雨連綿,其中還夾雜著冰雹,一開始冰雹僅僅只是豆大的小粒,但是轉眼間就變成了拳頭大小的凶器。

值得慶幸的是,當感受到頭頂上飄落雨點的時候,系密特已拚命往回跑,那個剛剛挖掘出來的洞穴,顯然成了最好的庇護所。

沒有什麼比嚴寒冬天裡的大雨更令人感到討厭和害怕,單單只有寒冷或許還沒什麼,但是寒冷加上潮濕就完全不同,兩者的結合足以致命。

躲在洞穴之中,系密特朝著外面張望,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令森林大火得到了控制,火勢漸漸平息了下來。

剛剛經受過爆炸和大火考驗的這片森林,此刻又不得不經受冰雹的打擊,不過被冰雹打得更慘的,無疑是那些暴露在外的魔族。

系密特親眼看到許多魔族跑著跑著,突然間一頭栽倒在地上,它們之中有的是被從高空砸落下來的冰雹所擊中,有的則是因為雪地變得冰冷濕滑而摔倒。

雖然大部分魔族仍舊能夠掙扎著站起來,但是也有一些永遠躺在了地上。

風越刮越猛烈,夾雜著暴雨的風甚至直灌進洞裡來。

系密特和那位長老只能夠往後挪,但是很快,系密特就發現,洞穴的深處開始有水滲透進來。

「看來得等到暴雨過後再說了。」

薩格長老搖了搖頭說道。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他忙了一整天的工作算是白費了,他絕對不希望浸泡在水裡進行挖掘工作,特別是現在這個冰寒徹骨的冬季。

當初在另外一座山峰,在另外一個巖洞之中,他已嘗過苦頭,更何況那個時候還是一年之中最熱的夏天。

「這天氣變化得實在有些蹊蹺,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系密特皺緊眉頭說道。

「如果住在這裡且對這裡無比熟悉的你,感到天氣變化非常蹊蹺的話,那麼這或許不是自然的結果,而是人為的佈置。」

薩格長老淡然地說道。

「人為?」系密特驚詫地問道。

「是的,難道你沒有感到奇怪,為什麼天氣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寒冷?原本要兩、三天才能夠凍結的河水,一夜之間已冰凍達一寸之厚。

「更何況按理說,如此寒冷且大雪紛飛的天氣,根本就不會下雨,更不會下這樣大的暴雨,暴雨裡面夾雜著冰雹,也絕對不是常見的情況,除此之外,你是否注意到外面的冰雹形狀?」薩格長老問道。

「形狀?」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豎起你的耳朵,用心去傾聽,不必用眼睛也能夠看到許多東西。」那位長老說道。

按照薩格長老所說的那樣,系密特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之上。

最刺耳的自然是那呼嘯的風聲,不過此刻又多了一些細碎的叮叮噹噹的聲響。

「尖銳如同刀鋒一般的冰雹?」系密特問道。

「你的耳朵不錯,現在你總算應該明白,為什麼我說,這異常的天氣變化有可能是人為的。」薩格長老說道。

「但是這又有什麼用處,此刻被冰雹擊殺的,除了那些來不及回來的空中眼睛,其他大多只是一些沒有戰鬥力的魔族。」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當然有用,難道你未曾發現,無論多麼強大的魔族,都必須由它們來供養?

「再問你一句話,如果最終聖堂、魔法協會和教會都得以倖存下來,但是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死亡,你說,這樣的勝利是否有意義?」薩格長老闆著那陰沉的面孔,淡淡地問道。

系密特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4
第三部 第四集 魔族女神
•        第一章 意念的力量
•        第二章 深入險境
•        第三章 對決的延續
•        第四章 魔神
•        第五章 意念的真相



第四集 魔族女神 第一章 意念的力量


冷,洞穴裡面變得越來越寒冷,而且這並非是一種普通的寒冷,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割劃著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塊皮膚。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幾乎將整個人都包裹在了那奇特的鎧甲之中,鎧甲發出的熱量替他驅散嚴寒。

看著頭頂上那如同鐘乳石一般垂吊下來的冰柱,冰柱表面竟然還裹著一層冰霜,這足以證明洞穴裡面有多麼潮濕。

四周的牆壁和腳下的地面,也早已經牢牢地凍結了起來,這裡已然成為了冰的世界。

「你冷嗎?」系密特看了一眼身邊的力武士長老問道。他分出一部分鎧甲,那一部分鎧甲立刻徐徐張開,變成了兩尺左右,如同紗巾一般的薄膜,這已然是他所能夠做到的極限。

此刻系密特有些後悔,他應該在來到這裡之前,向波索魯大魔法師再討要一些組成身上這件鎧甲的原料。

系密特隱隱約約記得,同樣的念頭,他也曾經擁有過,但是每一次到了最後總是忘得一乾二淨。

「用不著,我有自己的辦法。」薩格長老搖了搖頭說道,他的神情仍舊顯得那樣木然,彷彿永遠都不會表露出感情一般。

看著盤腿靜坐在自己身旁的薩格長老,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奇怪,他完全能夠感覺得出,薩格長老並沒有調用生命能量來維持自己的生機。

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

系密特在他的那兩塊記憶核晶裡面迅速搜尋起來,但是最終的結果令他感到非常失望,在他的記憶之中並沒有這樣的方法。

不過這同樣也給予了他一個啟迪,不存在於他記憶之中的有關力武士的能力,或許和那神秘莫測的意念有關。

已然擁有了許許多多新的、而且更為強大的力量的系密特,對於意念這種並不為他所知的神秘力量,倒並不是十分熱衷。

如果這發生在幾個月以前,那幾乎是難以想像的事情,不過意念畢竟是聖堂武士到達了高級境界才能夠擁有的力量,系密特對此仍舊有所關心,也就並不顯得非常奇怪了。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試探著問道:「我以為你會依靠活動身體,或者調用生命能量來維持體溫,你是怎麼做到抵禦寒冷?難道你不懼怕寒冷?」

「不,這只是意念的作用而已,意念的諸多作用之中,最基礎的便是控制意識和肉體,不僅僅是別人的意識和肉體,也包括自己的,因此,我對於身體的控制可以比你更加精確和靈敏,同樣的,我也能夠模擬出近似於冬眠的狀態。」

「意念還有這種用處?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有關意念的事情?」聽到薩格長老的解釋,系密特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此刻的他並不在意新的能力,但是新的知識卻永遠為他所喜愛和嚮往。

「你想必知道,聖堂武士是諸神使者在上一次魔族復甦的時候,用人類的倖存者改造而成的特殊戰士。

「有一種傳聞說,諸神使者創造最初的聖堂武士的時候,借鑒了魔族的力量,正因為如此,力武士看上去和魔族士兵如此接近,而能武士則和詛咒法師相類似,當時的聖堂武士,僅僅只擁有這兩種力量。

「最初沒有人發現意念的存在,無論是普通人還是聖堂武士,都未曾發現這種力量的存在。

「直到魔族消失之後的第二個世紀中葉,某位聖堂武士之中的佼佼者,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情況下,發現了意念這種不為人知的力量,不過當時仍舊不知道這種力量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運用。

「這件事情很快被告知了魔法協會和教廷,經過了上千次測試,最終好不容易搞清了意念之力的性質,意念的作用顯然非常奇特,類似於魔法和神術,又同任何魔法和神術沒有絲毫關聯,從那個時候起,聖堂武士便刻意地進行意念方面的修煉。」

「聖堂之中,難道沒有人懷疑過意念的來源?」系密特想起了那個魔族創造者和魔族天空的眼睛,立刻插嘴道。

「猜測早就存在,你肯定也已然想到,那便是,意念這種力量或許同樣來自魔族。」

薩格長老一眼看出了系密特腦子裡面的想法。

「您是怎麼領悟意念的呢?」

系密特連忙改變了話題。

「在我的記憶之中原本就擁有意念的存在,事實上我所做的,就是找尋到令意念成長並且突破的辦法,對於每一個人來說,意念成長和突破的方法都不一樣。」那位力武士長老輕鬆地說道,他甚至用一種特殊的眼神看著系密特。

「你令我感到羨慕,在我的記憶核晶之中並不存在意念的修行。」系密特垂頭喪氣地說道。

他顯然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到底有多麼運氣,卻在為這小小的失意而感到惋惜。

不過那位力武士長老絲毫沒有安慰他的意思,反而進一步說道:「能夠繼承一位長老的記憶核晶,確實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事實上,對於聖堂武士來說,能夠獲得什麼樣的成就,確實這並不是很公平,就拿你來說,你所傳承的是一位大師的記憶核晶。

「想必在這塊記憶核晶裡面,你能夠看到許多大師的武技和心得,只要天賦不是太差,最初挑選的時候又沒有挑錯能力,擁有這樣一塊核晶,成為大師的可能性通常在七成左右。但是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幸運,十二分的努力再加上絕佳的天賦,或許才能夠在有生之年達到大師的境界。

「但和你比起來,我們這些記憶核晶傳承自某一位長老的人,就更為幸運了,意念的作用之一,便是能夠比普通聖堂武士更為精確地把握肌肉的運動、平衡,以及神經的反應。你肯定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更快地掌握力量和技巧,用非常短的時間達到大師的境界。」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當初他最早得到力武士的能力,並且獨自一個人將這種能力提高到一定境界的時候,他便遇到過難以突破的瓶頸。

現在想來,他根本從來就沒有突破過那個瓶頸,僅僅只是依靠其他方面的力量,彌補了這個瓶頸造成的不足。

「是的,雖然不一定比別人少一些努力,但是可以少走許多彎路,是絕對能夠確定的事情。

「不過更為幸運的是,從某位長老那裡獲得傳承,記憶之中已然存在著對於意念的感覺,這樣的記憶伴隨你多年之後,你自然而然會變得對意念的存在非常敏感。

「捕捉並且聚攏那些離散的意念,當這種意念成為了一種,能夠讓你任意運用的力量的時候,那便意味著你已然達到了長老的境界。」

薩格長老彷彿是在進一步打擊系密特一般,詳詳細細地解釋道。

這番解釋卻令系密特的心頭怦然一動。

毫無疑問,他確實沒有有關意念修煉的任何記憶,但是意念的存在對於他來說,也並非是完全陌生、絲毫不存在的東西。

系密特突然間想起了,當初,他在另外一座和此刻一樣令人感到寒冷的洞穴之中的情景。

那段已然被各種各樣的記憶,掩埋在極為深處的所在的記憶,再一次被翻找了出來。

那個發出痛苦而又絕望的哀嚎的天空中的眼睛,還有那曾經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他的窺探的目光,這是否便是意念?

對於這個問題,系密特無從知曉,這個問題又不能夠直接詢問眼前這位長老。

「原來如此,傳承長老的記憶核晶是成為長老的捷徑,那麼大長老呢?是否擁有大長老的記憶核晶,就比其他人更容易成為大長老?」系密特只能夠敷衍著尋找起另外一個話題來。

那位力武士長老顯然並不知道系密特腦子裡面真正在思考著的問題,立刻回答道:「或許有這種可能,不過機會遠沒有前兩者那樣大。

「我剛才說了,意念的成長和突破,每一個人都擁有不同的經歷和方法,記憶核晶之中擁有更高層次的意念等級,只不過能夠讓一個人預先知道,突破了現在這個等級之後的道路應該如何前進,少的只是摸索的過程。」

系密特對於這樣的回答倒是相當滿意,他繼續問道:「當對意念的掌握達到了頂峰,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和身處在任何地方的聖堂武士對話,可以超越視覺和聽覺的範圍,任何地方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將如同近在眼前,是不是這樣?

「但我相信沒有哪位聖堂武士曾經達到這樣的境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傳聞?」

這樣的追問,聽起來顯然充滿了不信任的意思,或許正因為如此,薩格長老立刻詳詳細細地解釋道:「這並非是傳聞,關於這件事情,確實非常奇怪,事實上我曾經擁有過這樣的感覺,而且不只一次。

「那全都是在我突破原來的境界,進入一個新的層次的瞬間,我的意志不受控制的飛散出去,有兩次我所看到的是我出生的聖堂,另外一次則是我所關心的,正在發生血腥屠殺的城市。」

這番話顯然又令系密特感到微微一愣,之所以這樣,顯然是因為他同樣擁有過這樣的經歷,不過他的經歷並非是因為力量有所突破,而是每一次都有某個強有力的「人物」在遠處召喚自己。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對於這個話題極感興趣,連忙追問:「僅僅依靠這些就能確信,意念修行的最高境界便是如此?」

「確實如此,隨著層次的遞進,在突破的那一瞬間,意識飛離的時間變得越來越久,最後一次,我甚至能夠對意識進行有限的主動控制。

「除此之外在我的記憶之中,當意念力完成第五次突破,就可以在有限的範圍之內重現那種奇跡,諸如能夠看透門板之後的東西,能夠感知到幾百米甚至幾公里之內的生物的活動。」那位力武士長老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你忘了運用意念力還能夠獲知別人的思想和記憶,並且控制別人的行動。」系密特立刻說道,他親自感受過這種力量,正因為如此,他絕對不可能忘記。

令系密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薩格長老一聽到這番話,竟然立刻連連搖頭。

「不,即便大長老也無法控制普通人的行動,這就像磁石並不能夠吸取銅和鉛一樣,意念對於普通人同樣起不了什麼作用。

「意念力並非是魔法或者神術,它只能夠在同樣擁有意念力的個體之間傳遞,我在突破的那一瞬間所看到的一切,並非是任意的所在。

「我出生的聖堂自然用不著解釋,那裡擁有著眾多聖堂武士,他們能夠接受到我的意念,同樣也能夠對我的意念作出回應,而那個正在發生血腥屠殺的城市,已然有一批聖堂武士入駐,其中的一個便是我的兒子。

「我相信我之所以能夠看到他們,完全是因為他們能夠回應我的意念……這怎麼說呢?或許還是說磁石來得容易,我相信他們就像是一塊磁石,能夠對我這塊磁石有所感應。」

那位力武士長老的解釋,顯然仍舊不是太過清楚,畢竟他們無法和整天研究力量根源的魔法師相提並論,不過即便如此,系密特也已然能夠弄明白其中的涵義。

「那麼剛才那個魔族呢?」

他突然間又感到難以理解起來。

「我只能夠告訴你,剛才那樣做對於我來說,同樣毫無把握,事實上從來沒有人嘗試過用意念來控制魔族,因為那沒有效率而且用處也不大。

「至於我的成功,只能夠證明一件事情,那便是聖堂武士所擁有的意念之力,或許確實和魔族有關。」那位力武士長老坦言說道。

一道突如其來的驚雷閃過,將大地照亮,那出其不意的轟響將系密特嚇了一跳,他感到自己的頭有些發脹,但是卻不知道之所以這樣,到底是因為剛才那陣雷聲,還是因為眼前這位長老告訴他的這番話。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到底第幾次走到洞口了,洞口外面仍舊在飄著雨絲,雖然外面的雨已然沒有最初時候那樣大,但是對於任何暴露在外面的生物來說,仍舊是最為致命的威脅。

即便包裹在那層微微溫熱的鎧甲之中,系密特彷彿還是能夠感覺得到寒冷。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寒冷,抑或是剛才所聽到的那番話,系密特無論如何都難以入睡。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面裝滿了有關意念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對於這種神奇莫測的力量充滿了好奇。

夜半洞外隱隱約約傳來狼嚎一般的呼號,呼號聲顯得如此淒厲悲哀。

呼號聲此起彼伏,漸漸連成了一片,系密特被這些嘈雜的呼號聲吵擾,從洞口探出頭來張望。

經過暴雨的沖刷,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裡面,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黑漆漆的。

系密特這才想起那枚神奇的鏡片,將鏡片重新放到眼睛前面,透過那薄薄的鏡片,系密特看到無數淡綠色的身影在那裡晃動著。

在這些緩慢晃動著的淡綠身影之中,有許多已然變得非常遲鈍,甚至有些已然栽倒在地上。

它們躺在那裡,匍匐著,仰天躺著,緩慢爬行著,掙扎著,甚至有的已經一動不動。

「不顧惜那些被認為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生命的價值,魔族最終會因此而付出巨大的代價。」突然間,身後傳來那位力武士長老淡然的語調。

「人類好像同樣如此。」系密特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是的,值得慶幸的是,每一個人都存在著自己的想法,人們會為了自己的權力而選擇抗爭,而那些魔族卻不會,它們只能夠在臨死之前,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那位力武士長老語氣低沉地說道。

那真正哀嚎和淒慘絕望的景象,令系密特難以忍受,他只能夠強迫自己睡著。

但是那絕望的哀嚎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他,系密特彷彿再一次聽到了那無聲的求救,在另外一個冰洞裡面,在另外一個冷酷嚴寒的世界,那個擁有著強大精神力的魔族,在那裡發出同樣絕望的嚎叫。

毫無疑問,那個空中的眼睛在魔族之中的地位,遠遠比外面凍死在風雨之中的魔族農民要高得多,但是在那位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魔族的創造者眼裡,兩者沒有什麼樣的區別。

迷迷糊糊之間,系密特彷彿又突然間回到了當初那座充滿淫靡的祭壇。

那座令他魂飛魄散,那座令他心馳神往的祭壇,在那座祭壇之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魔族創造者的凝視。

不知不覺之中,他彷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雙神秘的眼睛,那雙眼睛顯得如此美麗,卻又那樣高傲和冷酷。

所有這一切是如此清晰,系密特從來就沒有如此清楚和仔細地,凝視過另外一雙眼睛。

那深凹陷的眼窩,那微微上翹的眼梢,細長向上翻捲的睫毛,不過最顯眼的仍舊是那一雙紫紅色的眸子。

那雙眸子彷彿充滿了好奇,又顯得如此高傲,還有那絲冷酷,更是令他永遠都無法忘懷,那是一雙與眾不同的眸子。

不知道為什麼,盯著這雙神秘的眼睛,系密特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巖洞,再一次變成了胎兒的模樣。

系密特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感覺到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線,聯繫著他和那座山峰的裂谷口,彷彿有一股強大而又精純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從那根線輸送到他的體內。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劇烈,他猛然間醒來,洞穴仍舊是那剛剛挖掘開的寒冷洞穴,一旁的薩格長老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怎麼了?」薩格長老問道。

「不,沒有什麼,剛才只是幻覺,或許可以算是一個夢吧。」系密特緩緩地搖了搖頭歎道。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天空中再一次飄起了鵝毛大雪。

洞穴四周全都掛滿了冰柱,洞口更是被冰柱嚴嚴實實地凍結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雨停了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堅固的冰塊將整個洞穴封了起來,因此裡面得以保持溫暖,清晨起來,系密特並沒有感覺到昨天那般的寒冷。

不過當他對準洞穴的底部再一次劈出了聚能刃之後,一股清泉從狹窄的岩石縫隙源源不斷的流淌進來。

「看樣子,昨晚的雨水已然儲藏在岩石和土壤之中,變成了地下水。」薩格長老歎息了一聲說道。

系密特絕對不希望自己的身上沾滿積水,特別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面。

正因如此,他不得不將目光轉向了洞口。

洞口早已經凍結起了厚厚的冰塊,外面灰濛濛的天色一照上來,就彷彿罩著一塊半透明的玻璃。

手腕輕輕一劃,聚能刃無聲無息地將凍結在洞口的厚厚冰層割裂開來。

鑽出洞口,系密特腳下一滑,幸好力武士的本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面,令他得以恢復平衡。

薩格長老擦著系密特的身邊出了冰洞,和系密特不同的是,他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地面上溜滑冰面的影響。

系密特微微有些驚訝,不過很快驚訝變成了羨慕。

「意念,用意念可以感知許多東西,依靠意念,熟悉意念的操縱,讓意念來控制身體,可以作出最為精確的動作。」薩格長老解釋道。

「大長老能夠將意念直接作用於外,顯然更加厲害?」系密特輕輕歎道。

「在聖堂歷史上,成就最高的一位大長老,甚至能夠自由操縱物質和能量,做出一些近似於魔法和神術的事情。」薩格長老微微思索了一下說道。

「那麼傳聞之中的那最高的境界,能夠製造出什麼樣的奇跡?」系密特立刻問道。

「魔法和神術之中,被認為最高等級的成就是什麼?」薩格長老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這個問題令系密特微微一愣,畢竟魔法的世界太過廣闊,任何一個魔法師或許都會聲稱自己研究領域的最高境界,便是整個魔法世界的最高境界。

不過和魔法比起來,神術倒是有一個並不是非常確信的定論,至少此刻的教會,已將那位至高無上的父神所擁有的力量捧為最強的神力。

「穿越時空,預知未來。」系密特回答道。

「你已然得到了答案。」薩格長老點了點頭說道。

跟隨在那位長老的身後,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找尋著意念的感覺,他同樣希望能夠依靠意念來控制自己的行動。

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聚精會神的結果,並非是令他感覺到意念的存在,而是將他帶入到那神奇的、時間彷彿變得非常緩慢的境地。

這是否便是眼前這位長老剛才所說的「操縱時間」的能力,對此系密特無從知曉。

「你忘了施放隱形魔法。」突然間,那位力武士長老提醒道。

直到這個時候,系密特才猛然間清醒過來,他連忙拋開腦子裡面那些不切實際、亂七八糟的念頭,畢竟此時此刻對於他來說,有著遠比尋找到意念的感覺,還要更加重要的使命。

打開「真實的幻影」,一路之上還要注意腳下,此刻系密特有些後悔,沒有帶來他已經製作的那用來攀登的工具。

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殼,而早晨飄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層積雪,更是將這層堅冰變得更加溜滑。

令系密特感到困惑的是,他偏偏不敢太過用力,無論是冰殼剝落還是大片積雪滑落,都有可能令他們倆暴露行跡。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攀爬著,他甚至不敢用腳蹬踩崖壁,畢竟和腳上的力量比起來,手掌和手指更加容易控制。

輕輕呼出一口氣,冰寒的天氣,使得呼吸立刻化為一陣白色的霧氣。

系密特抬起頭來看著上方,在他頭頂上數百米的地方,正是他們前往的山峰之中的裂谷罅隙。

那裡便是目標的入口,這次萬里跋涉的終結,同時也是這次冒險的起點。

從底下看,那道裂縫就彷彿是盛開著的一朵美麗的花,擁有著玫瑰的嫵媚和嬌蘭的優雅。

那層層疊疊的「花瓣」,顯然並非是天然的產物,而是那座神秘莫測的魔巢的延伸。

正當系密特凝視著、觀察著的時候,突然間,數百個曾經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頭頂之上。

越來越多的魔族飛船,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雲集而至的那無數眼睛,令系密特的心底產生了一種極為糟糕的預感,彷彿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系密特微微有些吃驚,他四處尋找,終於在右上方的不遠處,找到了一道不太起眼的山崖縫隙。

系密特用最快的速度朝著那裡爬去,他將右側手掌化為聚能刃輕輕一揮,一陣淡淡的灼烤的氣味徐徐散去,那道山崖的縫隙一變,成了一個能夠容納兩個人的台階。

不過這一切從外面看來,卻仍舊是原來那副模樣,真實幻影使得原本那條蓋滿積雪的山崖縫隙,沒有顯露出絲毫改變。

趴在山崖縫隙之中,系密特眺望著遠方,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那些諸神的使者繼昨天的那一連串攻擊之後,今天將再一次發起攻擊。

正當系密特眺望著四周,掃視著這個大雪紛飛、狂風呼嘯的冰冷世界的時候,突然間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一群身材巨大無比的身影,出現在森林裡面,它們所經過之處,樹木發出顫抖,凝結在樹冠之上凍結的冰晶和積雪紛紛抖落下來。

突然間「叮」的一聲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敲擊著那厚厚冰層一般。

「叮叮噹噹」的聲音隨之響成了一片,透過樹冠的縫隙,系密特看到那些巨大的泰坦,正在鑿開厚厚的冰層。

那龐大的身體以及厚實的鎧甲,毫無疑問令它們比其他魔族更加能夠抵抗寒冷,不過這些身材龐大的魔族,在寒冷無比的天氣裡面,仍舊會漸漸變得緩慢遲鈍,每當這個時候,天空之中的一艘魔族飛船便會飛落下來,將它們以最快的速度運走。

就這樣一批輪換著一批,透過樹冠,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看到紫色的大地,此時此刻系密特終於能夠猜測到魔族的意圖。

又是一群魔族飛船降落下來,不過這一次從魔族飛船上跳落下來的,並非是那龐大的泰坦,而是最為普通的工蜂。

這些工蜂雖然仍舊為數眾多,不過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它們顯然是來自於魔族母巢,毫無疑問昨天晚上那一夜寒雨,已然將遠近那些魔族基(16K小說網電腦站www.16K.CN)地和兵營之中的工蜂盡數凍死。

透過樹冠的縫隙可以看到,那些工蜂之中的大部分,正在忙碌著搶收森林裡面的紫色植物。

至於另外一些魔族農民,則忙著在森林中一座座炸裂出來的坑洞裡面,建造一種奇怪的東西。

看著那深紫色的邊緣,以及在昨天的攻擊之中爆炸翻捲出來的部分,系密特隱隱約約感覺到,那正是魔族用來製造食物的那種奇特的坑洞。

令系密特驚詫,魔族農民居然是在用自己的血肉變成那種裝置的一部分,看著那不停蠕動著,最終和四周融合在一起的靛藍色的身影,一時之間,系密特只感到自己的腸胃在激烈地翻動著。

系密特並不知道,同樣的景象,也出現在京城拜爾克那高塔樓中的房間裡面。

在那座與眾不同的環形實驗室裡面,那幾位大人物正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難纏的生物。」波索魯大魔法師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

「閣下有什麼打算?」崔特問道,他所詢問的對象,顯然就是那位諸神使者投射在這裡的幻影。

「用不著搭理它們,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掛在山壁懸崖上的那個小傢伙嗎?我相信,在前往尋求我們的幫助之前,他已然從另外一個地方得到了指點,他的手裡肯定掌握著徹底解決魔族禍患的絕招。」那位諸神使者指了指懸崖峭壁上的一個小點說道。

只見波光一閃,原本除了一道縫隙之外什麼都沒有的懸崖之上,顯露出系密特和薩格長老的身影,顯然這種近乎於完美的隱身魔法,對於諸神使者來說,並沒有多少用處。

「系密特曾經說過他得到了一些啟示,但是到底應該怎麼做他並不知曉。」菲廖斯大魔法師在一旁解釋道。

顯然這位老者非常期望能夠從諸神使者那裡獲得一些啟迪。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不過用不著擔心,到了時候,一切自然會明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小傢伙將再也得不到任何提示。

「從他進入那片森林的時候開始,一切都已注定,他將會按照命運之中的安排,一步一步接近那最終的目標。」諸神使者拜爾,輕鬆而又淡然地聳了聳肩膀說道。

「命運?難道閣下同樣也相信命運?」對於這番話,那位自由軍首領顯然感到非常奇怪。

「是的,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擺脫不了命運的安排,命運就彷彿是一部巨大的齒輪,而我們僅僅只是齒輪上的一個微粒,不由自主地隨著這個齒輪運轉前進。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並不擁有看透命運齒輪運行軌跡的能力,這至少能夠讓我感到舒服一些。」

拜爾點了點頭,他的神情少有的顯得凝重而又沉穩起來。

「閣下所指的是預知未來?」波索魯大魔法師在一旁插嘴問道。

「是的,只有瘋子才夢寐以求的能力,同樣也只有瘋子能夠忍受清楚知道明天,卻無法改變的事實。

「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對於像我們這樣看著這個世界被創造出來、擁有著無限生命的傢伙來說,活著早已經變得近乎於虛無飄渺,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之所以沒有選擇死亡,一方面是因為我們覺得自殺更加沒有意義,另外一個原因,是我們確實想看看這個世界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是重複我們曾經有過的悲哀,還是尋找到一條新的道路?

「如果過早地知道了答案,那就連最後一絲活著的意義都沒有了。」拜爾歎了口氣說道。

聽到這番話,其他人除了感歎,已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事實上,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曾經想過生活的意義,特別是對於波索魯大魔法師和那位自由軍首領來說,在他們慷慨的一生之中不知道已然反覆思考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會有一些新的發現。

同樣,每一次都能夠令他們陷入一種深刻的反思。

但是對於拜爾那種與眾不同的對生活的理解,他們絕對難以想像。

毫無疑問,這便是他們這些僅僅擁有著有限而又短暫生命的人,和擁有著漫長近乎於無限時光的非人類之間的區別。

「不過幫小東西一些小忙,還是可以的,我相信這甚至會很有意思。」拜爾突然間打破了沉默,微笑著說道。

只見他輕輕一招手,一面圓盤憑空出現在眾人面前,那個圓盤之上,浮現出各種各樣不為人知的符號和影像。

這些影像看上去,大部分就像是一根根箭矢,只不過有些顯得特別粗壯,而有些更為細長一些。

只見拜爾在那個圓盤上輕輕點了幾下,就見那浮現在眾人面前、來自遠方的影像之中,突然間出現了數百個紅色的圓點。

躲在懸崖的縫隙之間,一陣陣凜冽的寒風吹過,漫天的大雪不停地飄落下來,這令系密特感到情況越來越糟糕,他甚至覺得現在的處境,比昨天還要糟糕幾分。

正當他苦苦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頭頂上那些天空中的眼睛的時候,遠處再一次傳來了那熟悉已極的轟鳴聲。

此刻站立在這道懸崖縫隙之上,已遠遠高過樹冠,正因為如此,對於遠處的景象,系密特看得格外清楚。

只見遠處又飛來一群火流星,那長長的淡藍色的火焰,以及之後拖得老遠的白色煙霧一般的細長尾巴,緊擦著樹冠急速飛來。

在那震耳的轟鳴聲中,一夜之間凍結起來的白色樹冠,再一次恢復了綠色的原貌。

只不過這一次,滿眼綠色之中仍舊掛著一絲絲白色的痕跡,畢竟和昨天比起來,這一次數量少得多。

不過系密特卻感覺到這一次來襲的這些細長的箭矢,同樣也和昨天的那些有所不同,它們看上去更為粗壯一些。

正當系密特辨認著這些箭矢的不同之處的時候,飛在最前面的那幾枝粗壯的箭矢,隨著一聲低沉而又輕微的爆音,猛地飛散,射出無數極為細小的箭矢。

按照系密特的估計,這些箭矢僅僅比重型軍用弩發射的最大號箭矢,稍微長和粗壯一些。

那漫天的箭矢,並非像昨天晚上那樣直撲魔族盤踞的營地,而是對準天空那擁擠在一起的魔族飛船撞去。

對於魔族來說,能夠有效阻擋住這些來自空中進攻的魔筒,已然在昨天的戰役之中盡數被毀,那些工蜂拼盡了全力,也沒有能夠將這些魔筒恢復多少。

正因為如此,那漫天的箭矢對於魔族飛船來說,無異於致命的災難。

隨著幾乎連成一片的轟鳴爆炸,火光和爆裂開來的煙霧,將系密特頭頂之上的那片天空徹底遮沒。

而此刻,緊隨其後的第二波火流星,也同樣在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中,化為飛散的塵埃,不過這一次暴散開來的,並非是無數細小的箭矢,而是從那粗壯渾圓的頂端,吐出一枚紅色細長的箭矢。

這些紅色箭矢所發出的轟鳴聲,更為刺耳和響亮,它的尾部噴吐出的火焰,也更長更亮。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這些怒吼著、咆哮著的紅色箭矢,已飛到了系密特眼前不遠的地方。

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其中的一根箭矢閃電般地撞擊在山崖之上。

又是一聲沉悶的轟響,又是一根細長的箭矢消失在了堅硬的巖壁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系密特眼看著一枚紅色的箭矢直衝著他而來,系密特下意識地連忙躲閃。

突然間,他的腦子裡面跳出了一個不祥的預感,他連忙用力蹬踩巖壁,身體朝著一邊飛縱了出去。

幾乎擦著他,一枚噴吐著藍色的、長長的火焰的細長箭矢,猛地扎進了離開他剛才站立的地方,頂多只有兩米的山崖。

系密特甚至能夠感覺到那藍色火焰灼熱的氣浪。

還沒有等到他再一次落到懸崖邊上,一道井口粗細明黃色的火焰,猛地從剛剛鑽入巖壁留下的洞口噴發出來,那筆直的火焰噴射出去將近五米多遠。

完全是預感指引著他的行動,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腳,輕輕地在懸崖邊上猛力蹬踩了一下,他剛剛落下的身體,再一次飛了起來,不過當他飛身跳到半空之中,只見薩格長老早已經躍到了他身後比他更遠的地方。

「意念的力量。」

那位力武士長老薩格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能力和閒空說話,這令系密特感到敬佩不已。

隨著一陣咯咯聲響起,山崖轟然崩塌,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此刻顯露出身為力武士的速度和反應。

他們不但沒有隨同山崖一起落下,相反,還在崩落的山崖石塊上用力蹬踩,藉著這些崩落的石塊當作踏板,他們的身形絲毫沒有下落,反而朝著懸崖頂上躍去。

連續不斷的轟鳴聲在四周此起彼伏,一道道細長的火焰噴射而出。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一切終於漸漸安靜下來,懸崖表層的岩石幾乎全部剝落了下來,露出了底下灰黑色、從來未曾經過風雨侵蝕的新岩層。

狂風也重新席捲而過,帶來了連綿不斷的,飛絮一般的雪花。

而天空之中原本停留在那裡的空中的眼睛,此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它們顯然全都沒有能夠倖存下來,那第一波密集的箭矢對於它們來說,毫無疑問絕對致命。

在京城拜爾克那座環形的奇特屋子裡面看到剛才的那番景象,特別是看到其中的一發火箭,差一點擊中系密特,眾人只能夠在那裡連連搖頭。

「您好像並不是在幫系密特他們。」

菲廖斯大魔法師微微有些不滿地說道,他所針對的對象,自然是那位看上去最為年輕、有些流里流氣的青年。

「小傢伙的反應和運動能力非常不錯。」拜爾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不過他立刻微微顯得有些嚴肅地說道:「你說錯了,我確實在幫那個小傢伙,剛才只不過稍微有些意外。」

說著他用手一指,影像之中的那座山脈,外表立刻變得透明起來,顯露出山脈裡面那縱橫交錯的景象─和當初那座被雪崩所覆蓋的山脈一樣,這裡幾乎已然被徹底挖空。

「你們看,這座山幾乎被挖空了,裡面的魔族數量恐怕有上億,因為深藏於山脈裡面,你們曾經採用過的那種手段,根本起不了任何用處,而我剛才的那番攻擊,是經過準確計算之後的結果,雖然用來攻擊的武器對於我們來說太過原始,不過用處倒是恰好。

「想必你們也看出來了,這些武器能夠鑽透厚實的岩層,進入很深的山脈內部爆炸,剛才的攻擊目標是針對那些四通八達的通道,我並沒有堵死主通道。

「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那是系密特必須去的地方,但是大部分魔族卻被暫時困住了,無法出來製造麻煩。」拜爾解釋道。

「閣下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肯定也能夠直接攻擊魔族的要害,消滅魔族的首領。」那位自由軍首領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是的,我們確實可以做到這一點,上一次的魔族復甦,令我們遭受了一些損失,不過同樣也讓我們擁有了瞭解和研究它們的機會。

「既然知道了它們的社會構成以及它們最為致命的要害,又有如此漫長的時間,當然足以讓我們找尋到對付它們弱點的方法。

「至於製造出武器,那一向就是我們的特長。剛才你們所看到的那些武器,連我都忘了已經製造好放在那裡多久了!

「按照原來的計畫,只要用這種武器對準魔族的母巢發射個幾枚,直接殺死魔族的首領,這場戰役就徹底結束了。

「按照魔族的特性,失去了首領的魔族會按照各自出生的所在,分裂成為不同的群體,那些靠得比較近的兩支魔族會互相攻擊,直到徹底消滅其中的一方。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沒有我們的幫助,你們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魔族全部消滅,那僅僅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不過那個小傢伙的存在,卻令這一切為之改變,雖然我並不知道,在那個小傢伙的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可以肯定,既然他得到了暗示前往魔族母巢,就絕對不會是僅僅解決眼前的這場魔族之亂那樣簡單。

「雖然我們確實非常討厭另外一群傢伙,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們擁有著我們所沒有的能力,除此之外,那群傢伙同樣也對魔族的存在非常關注。

「經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他們想必已然找到了對付魔族的答案。正因為如此,我們商量下來,將這件事情交付給那個小傢伙去完成,反正即便他失敗,我們也擁有足夠的手段能夠化解這一次的危機。」

系密特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這個洞孔,洞口並不是很大,只有普通井口那般粗細,但是卻顯得很深。

系密特甚至不知道這個洞孔到底有多深,因為在離開洞口一百多米的地方,斷落的岩石將它的一部分堵塞住了。

正當系密特研究並且思索著,挖大洞口爬進去,是否會比從原本計畫的山峰裂谷進入,更加合適並且安全的時候,原本藏在他胸口插兜裡面的那顆水晶球,發出了瀅瀅白光。

將水晶球捧在手裡,裡面立刻顯露出恩格哈的頭像。

「你們還算平安無事吧,剛才那番動靜把我們嚇了一跳,告訴你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剛才的攻擊將那座幾乎被挖空的山脈炸得一塌糊塗,許多通道被徹底堵塞,絕大部分魔族都被分隔開來,不過魔族好像在千方百計的試圖重新挖開通道。」恩格哈急匆匆地說道。

「你是否能夠估計出,那些魔族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夠挖開通道?」系密特連忙問道,他最為關心的無疑便是這個問題,前方的征途如果能夠少一些敵人,無疑是此刻他最希望聽到的消息。

「這無法做到,我能夠感知到魔族的存在以及它們正在幹些什麼,但是我無法知道那些巖洞的損傷情況,不過你的動作最好迅速一些,魔族顯然是挖掘洞穴的能手,它們噴射的酸液,甚至比精鋼製作的十字鎬效率更高。

「對了,別忘了我給你的那兩包東西,現在這個山峰就彷彿是一座隨時有可能坍方的礦山,只要再有一些東西受到破壞,礦山就會被徹底埋葬。不過對於擁有聚能刃的你來說,用不著擔心被困住,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比你效率更高的礦工。」恩格哈半真半假地說道。

小心翼翼地收起水晶球,系密特非常清楚這是他們得以安全返回的保障,恩格哈擁有許多神奇的能力,但是他只能夠通過這枚水晶球和自己取得聯繫,同樣,那位咒法師芒德施展傳送魔法,也必須用這枚水晶球來定位。

將水晶球塞進一個用琥珀做成的盒子裡面,系密特打算繼續前進。

既然恩格哈已然告訴他,山脈之中的通道大部分被斷落的岩石堵塞住,系密特自然選擇從原本計畫的正門進入。

要不然,誰知道是否會恰好深入一處被堵塞的魔族數量眾多、守衛森嚴的所在。

系密特剛剛一動,便感到肩膀被一雙強壯有力的大手牢牢按住。

「把那東西給我。」

身後的那位力武士長老,用低沉的語調說道。

「什麼?」

薩格長老所說的話,令系密特微微一愣,他絲毫沒有聽懂,這位長老說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恩格哈所說的那樣東西,我相信和你比起來,我是更加合適的使用者。

「更何況你雖然得到了聖堂武士的傳承,但是你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對於聖堂武士來說,他的一生,真正的意義實際上便是犧牲,而你的生活之中,肯定有更多值得珍惜的東西。」

薩格長老仍舊板著那雙陰沉的面孔說道。

但是此刻系密特卻深深感覺到,隱藏在這副陰沉面孔之後的,是和當初他所傳承的那塊力武士核晶的原來擁有者,蓋撒爾大師一樣慈祥而又睿智的面容。

愣愣地看著力武士長老好一會兒,系密特始終說不出話來。

同樣的寒冷,同樣的景象,令此時此刻的系密特的心頭產生了同樣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真正將自己看作是聖堂武士,正因為如此,也就從來未曾思索過聖堂武士的意義,但是此刻他彷彿對一切都已然有所瞭解。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雖然我同樣也能夠為了別人、為了某個崇高的目標而犧牲自己。

「平心而論,我早已經擁有這樣的覺悟,但是我仍舊會有所遲疑和猶豫,而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顯然不是這樣,無論是你,還是將力量傳承給我的蓋撒爾大師,即便是一個小孩的生命,也值得你們用生命換取。」

系密特重重地歎息著說道。
第四集 魔族女神 第二章 深入險境

選擇了一個極為隱蔽的所在,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攀上了那陡立的懸崖峭壁。

這裡是一叢灌木林,昨夜的暴雨和清晨的大雪,令此刻的這裡,變成了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躲藏在灌木林裡面,系密特注意到,那銀白色的冰晶,牢牢地將枝葉和樹杈全部凍結了起來,甚至那茂密的枝葉底下,稍微顯得粗壯的枝幹也被堅冰所冰封。

這些灌木之上,原本肯定覆蓋著那厚厚的紫色植物,但是此刻,這些植物顯然已被收割一空,只留下稀稀疏疏的一些縱橫交錯約食指粗細的莖籐。

顯然天氣的嚴寒,使得這裡看不到任何一個魔族守衛。

不過系密特仍舊不敢大意,他從口袋裡面,再一次取出恩格哈給他的那枚鏡片,在四下搜索著。

或許是因為已然摸索到了魔族母巢的門口,系密特越發擔心那隱藏在看不見的陰暗角落之中的敵人。

馬上,他就為自己的小心謹慎感到無比慶幸。

在洞口密佈著無數縱橫交錯如同蜘蛛網一般的觸手,這些觸手甚至沿著洞口那如同層層疊疊的花瓣一般的特殊褶皺,而遠遠地伸延開去。

在這些褶皺之中顯然充滿了溫暖的空氣,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魔族之中最擅長潛伏偷襲的種類時而舒緩地伸延一下那細長的觸鬚。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不打算再從正門公然進入,雖然他有把握不至於觸動那些縱橫交錯並且不時蠕動著的觸手。

但是他卻沒有把握,自己的行動絲毫不會引起風的波動。

朝著那狹窄的縫隙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條縫隙狹窄而又險要,很多地方因為歲月的流逝而風蝕剝落,看著那一條條橫貫而過的裂縫,看著那被雨水侵蝕,在山崖上自然形成的坑坑窪窪的巖壁洞穴,系密特突然間想到了一個計策。

用那枚神奇的鏡片仔細觀察著魔族潛伏者的蹤跡,過了好一會兒,系密特才最終確定應該怎麼去做。

他小心翼翼地貼著巖壁朝著上方攀登,做這件事情,他最須小心的就是不能引起那些魔族潛伏者的注意。

將手掌化為聚能刃,系密特盡可能地調整著聚能刃的長度,長度要剛好能夠切開岩石,卻不會從另外一頭冒出來。

系密特沒有去動那些「花瓣」,他只選擇那些堅硬的岩石下手。

突然間山崖微微有些震動,系密特連忙朝一旁跳去,和那番驚天動地的爆炸不同,山巖坍塌的過程顯得非常緩慢。

他親眼看著其中的一塊岩石斷裂剝落,頂上的山巖磕碰著另一邊的山巖,岩石互相之間的碰撞,又引起了更多剛剛被切割開的裂縫徹底斷開。

隨著一陣不規則的碰撞聲,那道僅僅露出一線天光的山峰頂上的狹小縫隙,此刻漸漸坍倒崩塌。

巨大的、形狀各異的岩石砸落下來,雖然聽不到那垂死的慘叫聲,但是通過那枚神奇的鏡片,系密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魔族潛伏者痛苦的扭曲擾動。

大塊崩塌下來的岩石敲擊著斜坡,撞擊的力量更是傳遞到了那剛剛劇烈坍塌的懸崖,突然間,一聲清脆卻響亮的「哢嚓」聲,闖進系密特的耳朵裡面,還沒有等到他反應過來,剛才他經過的那道斜坡猛地往下一沉,緊接著緩緩地滑落了下去。

一陣飛砂走石,系密特立刻聞到一股說不出的嗆鼻味道,大塊的岩石繼續接連不斷地滑落山崖,和那片巨大的斜坡比起來,這些岩石掉落的速度顯然要快得多。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紛紛掉落的亂石山巖之中,裹帶著蠕動著、掙扎著的魔族潛伏者。

但是很可惜,它們的力量,顯然不足以從強大而又可怕的滑坡之中掙脫出來。

當一切顯得平靜下來之後,系密特甚至用不著將那神奇的鏡片貼在眼前,也可以確定,阻擋在門口的那些魔族潛伏者已然全部消滅。

事實上,消失的不僅僅是這些魔族潛伏者,原本那條山峰裂縫到斜坡這裡便已然中止,但是剛才的這一連串崩塌卻使得這條原本就已然非常狹長的裂縫,一下子貫通到山底下。

不過縫隙的下半部,大半都被掉落下去的大大小小的岩石給完全堵死。

原本那條深藏在縫隙深處的、狹小的,剛好能夠讓泰坦通過的洞口,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個十幾米高,傾斜的窩形洞穴。

很顯然,那原本是魔族挖掘出來用來駐紮「士兵」的兵營,當初系密特在另外一座山脈、另外一個魔族巢穴之中,就看到過不少這樣的「兵營」。

看著那亂石密佈的裂縫和懸崖底部,系密特無從得知,剛才的坍塌到底埋葬了多少魔族。

這或許可以稱得上是,當初那場雪崩之後,他所取得的最好的戰績。

一下子就埋葬了如此眾多的魔族,恐怕絲毫不比那些高級祭司所召喚的「生命之火」差上分毫。

將那枚神奇的鏡片架在眼睛前面,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小心翼翼地朝著洞穴深處摸索了過去。

不知道是剛才的坍塌還是因為來自遠方的攻擊,一路之上的通道有許多地方被堵塞,系密特不得不經常幹鼴鼠的工作,值得慶幸的是,聚能刃的效率非常高。

即便那些沒有徹底坍塌的通道,大部分地方也只能夠側身而過。

透過鏡片,系密特隨時注視著前方。

那枚神奇的鏡片,常常令他看到不遠處擁擠著數量驚人的魔族,但是當他走近之後,才發現那支魔族大軍和他之間隔著一道厚厚的巖壁。

不過仍舊有一、兩次,他所看到的魔族和他之間沒有任何格擋,幸好系密特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著隱形的狀態。

更何況以他和那位力武士長老的身手,無論是巖洞的四壁還是天花板,對他們來說都是可以通行的通道,唯一的區別就是速度的快慢而已。

但是這一路之上也並非完全順利,雖然系密特的隱身魔法再加上他和薩格長老的敏捷身手,令他們躲開了魔族的視線,特別是對於那些聚集著大量魔族的兵營,系密特更是盡可能遠遠地繞開。

但或許正是因為他繞開了太多地方,以至於走了半天,最終發現他們回到了剛才經過的地方。

「你知道應該怎麼走嗎?」

那位力武士長老問道。

系密特連連搖頭,他確實對此一無所知,與此同時,在他的記憶之中又沒有一種能夠指引他前進的魔法。

「你是否知道你正在找尋什麼?」看到這番景象,那位力武士長老只能夠慢慢給予系密特啟迪。

「魔族的首領。」

系密特微微想了想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或許我已然知道應該如何才能夠見到它。」薩格長老斬釘截鐵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疑惑,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這又是意念的作用?」

「是,又可以說不是,至少我並不認為是我的意念之力在作用。」薩格長老皺著眉頭緩緩說道。

身處於真實幻影之中,儘管四周沒有一點亮光,這位力武士長老也能夠看清四周的景象,同樣也能夠看到系密特神情之中的迷茫和彷徨。

「開放你的意識去感覺四周,在這個山峰裡面充滿了無數擁有強大意念的個體,其中有一個足以令你感到震撼。如此強大的意念,和它比起來,其他的意識體就彷彿是篝火旁邊的螢火蟲。」

薩格長老深深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立刻明白了薩格長老的意思。

不過他仍舊有些猶豫,當初那被窺探和徹底看透的陰影,至今未曾從他的心頭徹底抹去。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系密特最終還是選擇冒險一試。

當然在進行嘗試之前,沒有一點準備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這裡到處都是堵塞的通道,想要找到一個安全的角落,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在一段兩頭都顯得較為封閉,穿透四周厚實的巖壁之後也看不到什麼魔族的通道之中,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乾脆將暢通的那一頭徹底地封死,反正對於擁有聚能刃的系密特來說,想要開出一條道路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做完這一切準備的工作,系密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從伽登回來之後,他的意識便已然被徹底封閉,而此刻要重新打開,卻也並非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就像當初站立在聖殿那座鍛造精神的魔法陣之中一樣,系密特將意識朝著上方,朝著意想之中的天空散放開去。

突然間,他彷彿感覺到了什麼,這種感覺是如此熟悉,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彷彿仍舊在那座初生的冰冷洞穴之中,一切都宛如在夢中一般,四周充滿了熟悉的氣息。

令系密特感到疑惑的是,雖然沒有那垂死的天空眼睛所發出的無聲哀嚎,卻仍舊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強大而又精純的能量,朝著他湧來,將他緊緊地包裹在裡面,給予他養分,令他迅速成長。

這種感覺是如此奇特,卻又令人感到沉迷。

系密特甚至覺得,自己彷彿再一次變成了一個未曾出世的嬰兒,全身都浸泡在羊水之中。

正當系密特保持著惶惑中又帶著一絲隱隱的憂慮時,突然間那絲感覺為之一變,原本包裹著他的那股精粹而又強大的能量,突然間拉扯著他。

幾乎在一瞬之間,系密特彷彿看到一條通道蜿蜒曲折、盤旋環繞,最終伸延至地下。

系密特微微一愣,他猛然間清醒了過來,就在他清醒過來的同時,所有的感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彷彿真的只是在夢中一般,唯一留下的,就只剩下那條盤旋曲折的通道而已。

正當系密特猶豫著是否要將他感覺到的一切,都告知身邊的那位力武士長老,沒有想到,薩格長老已然點了點頭,說道:「非常奇怪是嗎?我也感覺如此。這裡的主人好像在邀請我們前往。」

系密特無從得知,薩格長老所指的「非常奇怪」到底意味著什麼,在他的心中隱約有一種感覺,那個發出意識的魔族,那個神秘而又強大的魔族創造者,或許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到來。

這不由得令他想起,他們在山腳下意外闖入那些高大魔筒的作用範圍,卻絲毫沒有看到任何反應。

當時的自己僅僅將這當作是那高大的魔筒作出了錯誤的判斷,但是現在想來,魔族或許在一開始就未曾想過阻擋他們的到來。

「這或許是一個圈套。」

系密特憂心忡忡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那位年邁而睿智的力武士長老,微微皺緊眉頭思索了一會兒,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或許這同樣也是你一直在尋找的啟示。

「引領你來到這裡的,是那位至高無上的父神,他所擁有的力量之中,被認為最為強大的,便是穿越時空看透未來,或許他讓你來到這裡,便是領受此刻的召喚,反正我們的目標,原本就是那位神秘不為人知的魔族首領。」

聽到薩格長老的這番話,系密特無從回答,他甚至無從知曉這到底是邁向成功的起點,還是步入死亡的通道。

不知道前面對於他來說,將會是一帆風順,還是充滿了波折?

但是他卻隱隱約約感到,既然來到了這裡,就只有繼續往前行進,他的背後已然沒有了退卻的通道。

用那塊神奇的鏡片朝著四周掃視片刻,確認在封死的通道外面沒有魔族的蹤跡,系密特挖開了通道繼續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不知道多少路程,突然間,那塊鏡片之中顯露出密密麻麻的淡綠色身影,那顯然是一座「兵營」。

難以計數的各種各樣魔族,擁擠在一座巨大的洞穴之中。

系密特雖然看不到岩石,但是卻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吊掛在洞頂巖壁之上,和飄浮在半空之中的,斑斑點點的淡綠顏色。

系密特朝著四周望去,他希望能夠找到一條繞開那裡的通道,或者找尋一個較為容易、能夠挖開一條隧道的地方。

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那座兵營的四周,同樣佈滿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兵營,這些兵營之間的巖壁,和兵營那龐大的體積比起來,簡直可以用雞蛋殼來形容。

看到這番景象,系密特知道想要挖開一條隧道前進,反倒更為危險。

看著那條筆直通過「兵營」的通道,系密特彷彿看到那位悠然躲藏在終點的魔族創造者,嘴角正掛著一絲滿含輕蔑的嘲笑。

放棄了充當鼴鼠的念頭,系密特朝著那座兵營仔細搜尋著,他希望能夠從中找到一條合適的、比較安全的通道。

但是令他感到非常失望,那座兵營顯得如此擁擠,以至於再好的隱形魔法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系密特原本打算從四周或者頭頂上的巖壁攀爬過去,但是那密密麻麻的、附著在巖壁表面細小的淡綠色陰影,令系密特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魔族之中,只有一種種類擁有這樣細小的身形,那便是飛行惡鬼,對於系密特,或者聖堂武士來說,這些卑鄙的生靈是最為陰險和可怕的敵人。

沿著巖壁攀爬顯然成為了不可能,令系密特感到煩惱的是,他發現,即便想一個人飛過去,也毫無可能。

因為空中還飄浮著無數魔族飛船,這些巨大的空中眼睛,嚴嚴實實地阻擋住了對面的通道。

正當系密特感到無比煩惱,正當他為了如何通過那裡而頭痛,突然間那站立得密密麻麻的魔族,作出了奇怪的舉動。

只見它們朝著兩邊擠去,正中央一下子空出了一條兩米寬的通道。

「你的隱形難道失去了作用?」

薩格長老湊到系密特耳邊輕聲問道。

「這裡的主人已然知道了我們的到來。」

系密特立刻否決道。

「隱形還擁有意義嗎?」

薩格長老問道。

「在嚴寒的冬季,如果身上只有一件根本不足以御寒的背心,你會將這件背心脫掉嗎?」

系密特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聽到這個回答,那位力武士長老稍微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

「也好,繼續前進。」

相對於薩格長老的淡然和豁達,顯然系密特本人要顧慮重重許多,他左思右想,總是感覺到眼前的這條通道,充滿了危險和殺機。

「我覺得還是小心一些為妙,即便我們得到了這裡的主人的邀請,不過到達那位好客主人的面前的方法有許多種,這樣一路悠然走過去,毫無疑問是其中的一種。

「但是被繩索捆綁架到那裡,同樣也是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之一,而我絕對不希望選擇後者。」系密特猶豫著說道。

「你打算怎麼辦?直接飛過去?還是我們兩個人殺出一條血路?」薩格長老搖了搖頭問道。

這句話令系密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實在有太多無法確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或許會變成關係成敗存亡的關鍵。

系密特絕對不希望自己在臨死之前後悔。

「這裡的主人早已經發現我們,但是不知道它是否能夠看透隱形。」系密特滿懷憂慮地說道。

「聖堂武士之中有一句名言,當你無法確定情況的時候,最好做好最為糟糕的打算。」那位力武士長老用異常緩慢而又深沉的語調說道。

「用最快的速度通過。」系密特道。

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速度,想要通過那裡或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對於身邊的這位力武士長老來說,卻難以做到。

難道此刻對於他們來說,便已然到了分手的時刻?系密特忍不住想道。

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薩格長老顯然絲毫沒有讓他孤身一人繼續完成使命的想法。

他立刻說道:「你知道如何達到最快的速度嗎?我聽說過你的速度,你盡全力的時候,速度比我快得多,好好搜索一下你的記憶,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除了傳授給你強大的武技之外,還有許多東西。

「聖堂武士也並非是萬能的,有許多時候也需要密切的配合,才能夠做到某些事情,比如迅速翻越十幾米高的圍牆。」

「兩人合作技能?」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之所以感到疑惑不解是因為,在他的記憶之中,那些合作技能當中,仍舊不存在能夠大幅度提高別人速度的方法。

顯然看出了系密特的疑惑,薩格長老立刻解釋道:「是的,你總算想起來了,密切合作的兩個聖堂武士,往往能夠做到單單兩個聖堂武士無法做到的事情。

「等一會兒,我盡可能跳躍起來,等我快要落下的時候,你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我的腳下,你用手托住我的腳,讓我藉你這塊跳板再一次跳躍。」

「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拉著你通過?」系密特繼續問道。

「你顯然沒有什麼經驗,如果你拉著我飛奔,你的速度和我的速度相差太遠,我的力量根本就發揮不出來,而你卻需要付出遠遠超過雙倍的代價,這絕對是得不償失的事情,被馬車拉扯住在後面奔跑和在一輛輛馬車頂上跳躍前進,難道是同樣的效果?」

薩格長老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對於他來說,這裡彷彿根本就不是危機四伏的魔族母巢,而是在聖殿那龐大的練習場中面對一群沒有經驗的學生。

系密特默默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他已然知道,作為一個聖堂武士,他欠缺的東西還有許多。

薩格長老開始他的準備,不過所謂的準備,也僅僅只是將挎在腰際的那柄彎刀,換成背在背後。

完成這項簡單的準備,長老正打算開始行動,但是他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轉身來朝著系密特說道:「我一直在觀察你,有一件事情,或許此刻告訴你已然晚了一些。

「一直以來你都在追求更為強大的力量,這確實絲毫沒有錯誤,但是這毫無疑問令你不可能去精益求精地,挖掘已然掌握的力量的精髓。」

說完這一些,薩格長老重新面對前方,透過真實幻影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前方的通道,同樣也看到了那些讓出通道的,顯得密密麻麻的魔族。

以最快的速度飛奔,看著那矯健的身影,系密特不得不承認,如果他不依靠閃電的力量,如果他沒有那件奇特的鎧甲,他的速度絕對無法和薩格長老相比。

看著薩格長老已然飛身跳起,系密特開始召喚自己最為擅長的閃電的力量,一道黯淡的白光輕輕將他的身體籠罩,系密特感覺到那件閃電鎧甲已然充滿了能量。

系密特疾速狂奔,他無從知道此刻到底是他的雙腿在蹬踩著大地,還是那一道道充滿了閃電能量的環箍推動著他的雙腳。

系密特只感到兩邊的魔族眨眼間被甩在後面,而前方薩格長老的身形已然快要落下。

對準那落下的雙腳,系密特的雙臂猛然間推了出去,令他感到驚訝又佩服的是,這位長老仍舊臉朝前方,但是他卻彷彿早已經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般,準確無誤地落下了雙腳。

更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薩格長老彷彿連自己力量爆發的時間,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正因為如此,他的雙腿發力的時候,正是自己推出的力量到達了極限的時刻,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雙臂繃緊的那種感覺。

如同閃電,兩道閃電並行疾馳。

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設想當中的魔族的圍攏,同樣也沒有飛行惡鬼的致命追殺,當系密特的身體飛掠出那座巨大的洞穴,就在那一瞬之間,他的心彷彿飄蕩了起來又輕輕地落下。

不過無論是系密特還是薩格長老,都非常清楚此刻絕對不是進行慶祝的時刻,兩個人繼續往前飛奔著。

薩格長老直接飛身翻越到了洞穴頂部,那強大的衝力,以及此刻的速度,足以讓他在洞穴頂部疾速飛奔。

兩個人一上一下隨時警惕著身後,毫無疑問這樣的配合,令他們擁有著最為廣闊的攻擊方向。

一直往前奔行了數百米,系密特這才稍稍停下腳步,他透過鏡片朝著身後張望。

那些魔族早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不過沒有一個追趕過來。

輕輕吁了一口氣,系密特朝著洞穴頂部打了聲招呼,薩格長老無聲無息地跳落下來。

一堆雜亂的碎石堵塞了前進的通道,系密特透過那特殊的鏡片掃視著通道四周,前方那堆亂石所堵塞的地方,顯然原本算得上是一個交通樞紐,從那枚鏡片裡面可以看到,兩邊都有許多魔族,正不遺餘力地想要重新打通隧道。

稍微令系密特感到放心的是,昨天的攻擊和魔族原本對最低層的工蜂的輕視,使得那些最為擅長幹這些工作的工蜂幾乎消耗殆盡。

至於那些同樣能夠稱得上是絕好挖掘工人的泰坦,它們想要進入到這樣深的所在,絕對算得上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從那無數淡綠色的身影可以看得出,此刻充當苦力的是那些普通魔族士兵,它們正用雙手一塊接著一塊將岩石挖走,這顯然是非常缺乏效率的做法。

系密特再一次召喚出聚能刃,隨手一揮聚能刃,那黯淡的鋒芒輕而易舉地切入了那坍塌崩裂的岩石之中。

和剛才一路之上經過的那些地方比起來,這裡的碎石顯得稍微多了一些,或許正是因為這些碎石太過眾多的緣故,系密特感到挖掘通道的工作比起剛才要困難許多,常常一刀下去剛剛挖開缺口,頭頂上的岩石就掉落下來重新將通道堵塞起來。

「你顯然沒有在礦山待過。」

身後那位力武士長老搖了搖頭說道。

只見他搬過幾塊狹長的石塊,頂在了系密特剛剛挖開的洞口。

三塊石塊恰好組成一個框架,看到薩格長老的舉動,系密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那位力武士長老比起來,系密特幹這些工作顯然更加擅長,他甚至可以用聚能刃將形狀無法令他感到滿足的岩石,變成一塊塊方方正正的石板。

每挖掘出一塊空隙,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就合力用那些粗製濫造的石板,將上方的碎石岩層頂起來。

就這樣,兩個人一步一步往裡面進入,進入的距離變得越來越深。

正當系密特琢磨著這處被碎石所堵塞的通道到底有多麼長的時候,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岩石斷裂的聲音。

在這寂靜無聲的洞穴之中,那聲音顯得格外清脆和響亮,同樣也將正在往前挖掘著的系密特嚇了個冷汗直冒。

身後傳來一片淅瀝嘩啦的聲響,洞口附近橫架在上方的一塊石板首先斷落,當一塊數米高的岩石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將洞口徹底堵塞之後,身後頭頂上的那些岩石隨之像推到骨牌一般折斷坍塌。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完全愣住了,不過他立刻被薩格長老的舉動所喚醒。

只見這位閱歷豐富、見多識廣的老者,飛快地從地上搬起一塊塊事先削好了的石板,這些石板被一塊接著一塊,頂住了頭頂上的那些石板。

「哢嚓、哢嚓!」

折斷的聲音不絕於耳,灰塵和石屑不停地,從那些變得越來越大的岩石縫隙之間掉落下來。

系密特的手裡抱著石板,每當頭頂上增加一條裂縫,他立刻就用一塊石板頂上去,同樣,薩格長老也在做著這種補救的工作。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一切才漸漸平息了下來,直到這個時候,系密特才注意到,他們所躲藏的這個好不容易保留下來的安全的庇護所,只剩下三米多長一米多寬的很短一段。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面還豎立著十幾根石板,這些石板亂七八糟地支撐著天花板。

看著那橫七豎八的支撐石板,突然間系密特的腦子裡面跳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他隱隱約約感到自己已然明白了些什麼,既然用石塊能夠支撐住坍塌下來的岩石,或許同樣也可以……

難道這便是那位真神莫拉讓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

系密特開始猶豫和猜疑起來,他無力地坐在地上。

突然間系密特感覺到薩格長老在輕輕地推著他。

「你有沒有辦法,讓這裡變得更加堅固一些?」那位力武士長老問道。

系密特微微一愣,不過他立刻想起了那塊水晶方印,此時此刻他非常後悔剛才沒有想到這件事情,要不然也不會被塌方弄得手忙腳亂。

將手伸到懷裡一摸,系密特的神情立刻變得僵硬起來。

那用來保護重要物品的琥珀盒子此刻摸上去軟軟的,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裡面的東西已然全都變成了碎玻璃渣。

到底什麼時候弄壞的都無從得知,系密特憑借手指尖的感覺知道,不僅僅那面水晶方印,甚至包括至關重要的、用來和外面保持聯繫的水晶球,也已然變成了碎屑。

水晶方印的毀壞對於他來說或許還算不上是極大的損失,但是那枚水晶球就完全不同了,系密特非常清楚,失去了那枚水晶球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低垂著腦袋,系密特發出了痛苦的歎息聲。

那位力武士長老顯然已經明白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看了看四周說道:「我們最好另外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這裡並不安全,甚至可以說,這裡是最為危險,同樣也是最為麻煩的所在。

「我不知道這些石板能夠支撐多久,更麻煩的是只要稍微觸動一下,就有可能引起其他的變化,最終導致難以抵擋的災難。」

「您有什麼辦法能夠應對眼前的困境?」系密特無精打采地問道,他仍舊沒有從打擊之中清醒過來。

薩格長老並沒有管士氣低落的系密特,他小心翼翼地在四周的巖壁上摸索著。

四周大多是崩塌掉落的岩石,這些岩石大多數都並不是很大,不過也有一些有數米方圓。

輕輕敲了敲其中一塊看上去最為巨大而又結實的岩石,薩格長老說道:「看樣子只有從這些大石頭上打些主意,但願岩石足夠堅固,即便在上面挖開一道口子,也不會讓頂上的岩石落下來。」

稍微思索了一下,這位力武士長老顯露出他處世謹慎的一面,只見他沉思了片刻之後又說道:「讓我先做一個臨時庇護所。」

說著,這位力武士長老搬起腳下僅剩下的那些石板,這些石板被一塊接著一塊豎立了起來,死死頂住頭頂上面的天花板。

系密特彷彿感到自己的身上也漸漸凝聚起了一絲勇氣,他重新從地上爬了起來。

「在這塊岩石上打一個洞。」

薩格長老拍了拍旁邊的一塊山巖說道。

「哧」的一聲,隨著一陣輕煙冒起,原本那塊山巖上面顯露出一個巴掌大、手臂深的小洞。

狹小的空間裡面立刻瀰漫著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那是岩石被聚能刃所汽化散發出來的氣味。

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聚能刃,系密特並非像往常那樣在岩石上任意切割,而是緩緩地轉動著聚能刃的刀刃。

隨著「哧哧」連聲作響,一股股熱浪從那狹小的洞口噴發出來。

洞口終於變得如同碗口般大小,斜過刀刃,系密特如同切削蘋果一般,按照螺旋狀的線路緩緩進刀。

洞口變得越來越大,系密特輕輕一掰,將一塊塊薄如蛋殼的石片從洞裡面抽取出來扔在地上。

突然間「哢」的一聲脆響,那塊巨大的岩石顯露出一條裂縫,這道裂縫貫通那個剛剛挖出來的洞口。

看著那條裂縫,系密特感到猶豫起來,他不敢再往外擴開洞口,即便現在,他也不敢保證岩石不會徹底斷裂,那個洞口不會坍塌崩落。

「可以看到對面嗎?對面是否是出口?」身後的那位力武士長老問道。

「不,應該是另外一塊岩石。」

一邊說著系密特一邊朝前探出他的觸手。

試探著在對面的那塊岩石上面,用聚能刃鑽了一個小孔,系密特指揮著自己的觸手進去察看。

小孔越挖越遠,從觸角上的那塊窺探水晶,系密特看到,小孔四周沒有絲毫裂痕。

「看上去像是一塊很大的山巖。」系密特說道,他的語調之中微微帶有一絲興奮。

「把它挖開,至少我們可以將那裡當作是一個較為安全的庇護所。」薩格長老立刻說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他豎起聚能刃正打算繼續挖掘,但是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了那條令他感到不寒而慄的縫隙。

這下子系密特感到猶豫了起來,挖通那塊巖壁,首先得通過眼前這塊岩石,但是眼前這塊岩石實在令人感到提心吊膽,系密特甚至在腦子裡面想到自己被攔腰截斷,痛苦掙扎的血腥場面。

越是提心吊膽越是感到恐懼,恐懼令系密特猶豫不決起來,以往他總是信任薩格長老的判斷,但是這一次他卻畏縮不前,絲毫沒有動手的想法。

「或許可以試試往下挖?」系密特蹬踩了一下地面說道。

那位力武士長老顯然能夠猜到系密特的心中到底在恐懼些什麼,他轉過頭來用少有的柔和的語調說道:「你感到害怕?」

「我只是擔心。」

系密特連忙否認,他絕對不希望被看作是一個懦弱膽小的傢伙。

「那就是害怕,我已然說過,你並非是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正因為如此,你的精神遠沒有達到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那樣的堅韌和冷靜。

「如果是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面對此刻的情況,他首先會考慮通過這個洞口脫險的機率,和往下或者往其他方向挖掘而得以脫險的機率,到底哪一個更大,答案顯然是毫無疑問的。

「為什麼你會感到猶豫?那恐怕是因為岩石上的這條裂縫,讓你感到非常危險,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讓你失去了準確的判斷能力,或許換一種方式說,眼前的這條通道和上面的那條裂縫,逼迫著你不得不做出另外一個判斷。

「這個判斷的重點就是,一旦失敗便意味著死亡,你有沒有勇氣面對失敗?成功和失敗的機率同樣相等,在這個選擇面前,你動搖並且退縮了。」

這番話顯然恰好命中了系密特的心事,但是系密特偏偏不肯承認,自從他進入冰原並且從那裡出來以來,系密特第一次顯露出不成熟的一面。

系密特固執地尋找著其他理由,他並不希望自己在薩格長老的眼裡是個懦夫,因此說道:「不,我猶豫的是你,以我的身材或許能夠勉強通過,但是你肯定沒有可能。」

平心而論,這番話也並非毫無道理,系密特剛才挖開的那個洞口,看上去僅僅能夠容納他那瘦小的身體通過,而薩格長老的身軀又是如此魁梧,那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怎麼看都難以通過這狹小的縫隙。

「這你用不著擔心,顯然你對於聖堂武士的能力也不是完全清楚,據我所知,你曾經見識過大長老的武技,難道你忘了大長老真正的身材是何等魁梧?」薩格長老不以為然地說道。

「任意操縱肌肉和皮膚?」系密特驚詫地問道。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這原本是只有他一個人擁有的力量,而他之所以能夠擁有這種力量,是因為那個垂死的魔族。

「並非任意,事實上只能夠收縮肌肉和骨骼,將身體變小,當然這同樣必須達到一定境界才能夠做到。」薩格長老解釋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知道自己繼續拖延下去沒有任何理由。

咬緊牙關,將恐懼和疑慮全部驅逐出去,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鑽進了那狹小的洞口,他感覺到肩膀受到擠壓,幸好胸口前面還有一些縫隙,正是這些僅有的縫隙,令他能夠憑藉雙手往前爬行。

背脊擦著洞穴的頂壁,系密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此刻他唯恐岩石坍塌下來。

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腳好像蹬踩到了什麼東西,轉念間系密特已然明白,十有八九薩格長老已然跟隨在他的身後,鑽進了這個小洞。

系密特無從得知,薩格長老為什麼這樣急不可耐,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倒是非常清楚,那便是,他只能夠繼續前進,後面已然沒有了退縮的餘地。

艱難地往前爬行,岩石僅僅只有兩三米厚度,但是卻令系密特感到彷彿有幾公里那樣長。

突然間一陣「吱吱」聲響闖進他的耳朵裡面,系密特看到洞壁的縫隙錯開並且變得更寬了一些。

幾乎是下意識地,系密特加快了速度,當他摸索到前面的巖壁,系密特長吁了一口氣。

小心翼翼地將對面巖壁的洞口挖大,此時此刻系密特感到有些後悔,這個工作剛才就應該完成。

好不容易挖出了一個能夠勉強容納下他和那位力武士長老的淺洞,系密特以最快的速度鑽了出來。

躲在淺洞的最裡面,系密特轉過頭看著身後。

眼前的景象顯得頗為詭異,薩格長老幾乎緊隨他身後,從那個狹小的洞穴裡面慢慢地鑽出來。

這位力武士長老的身體變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他雙手前伸,用手臂保護住臉部,肌肉一鬆一緊地蠕動著。

看上去這種蟲子般蠕動的速度絲毫不比自己緩慢多少,那被洞口緊緊約束著的魁梧身軀,一旦脫離洞口,立刻像吹足了氣一般鼓脹起來。

但是當這位長老上半身全部脫離了那狹小的洞口之後,他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系密特並不知道薩格長老打算幹些什麼,此時此刻,他只感到自己實在還欠缺許多東西。

「小心,我要出來了,當我出來的時候,或許便是這塊岩石崩塌的時候。」薩格長老用沙啞而又低沉的嗓音說道。

話音剛落,只見這位老者用雙手猛力一撐洞口巖壁,他的下半截身體一下子從那個狹小的洞口之中拔了出來。

那副模樣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想起用開瓶器打開軟木塞的情景,唯一欠缺的,或許就只有那「波」的一聲輕響。

彷彿為了證實那位老者的預言一般,剛才經過的那塊岩石哢嚓一聲折斷了,不過這一次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那塊岩石從裂縫處斷成兩截之後便停住了,甚至連剛才那個通過的洞口也沒有被徹底封死。

看了一眼身後的景象,薩格長老露出了那很少看見的笑容說道:「剛才我並沒有告訴你,其實在那種情況下根本用不著害怕,只要那個洞口原本就能夠支撐得住,當你鑽進洞口之後,有你的身體支撐著,那個洞口就更不可能坍塌。」

聽到這樣的解釋,系密特總算明白,為什麼這位老者如此急不可耐地緊跟在自己身後,原來是為了支撐住洞口,不讓洞口坍塌。

「這同樣也是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所擁有的內容?」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不,這只是礦山救援的常識,聖堂武士的記憶核晶並非是那麼完美,許多從生活之中精粹出來的真正智慧,往往會被記憶核晶當作是無關緊要的內容,反倒是那些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的有關武技修煉的記憶,會反反覆覆被記錄進去。」薩格長老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再一次啞口無言,曾幾何時,他還在為擁有了新的力量而沾沾自喜,但是此刻,看著眼前這位老者,看著身後那坍塌的洞口,系密特陷入了沉思。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探求知識尋找真理的大好時機,系密特絕對不會忘記,此刻他們倆仍舊未曾脫離險境。

對於接下來的路程,系密特倒是顯得非常輕鬆,他時而感知一下前進的方向,時而在岩石之中盡情挖掘一番,既然有了一個較為安全的庇護所,找尋出路顯得容易了許多。

經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挖掘,系密特終於看到了巖壁的盡頭,這裡已然是更深的所在,四周顯得更加深沉幽暗。

雖然這裡的氣氛令人感到壓抑和恐懼,不過能夠重見天日仍舊令他感到欣喜萬分。

靠在一塊岩石邊上坐了下來,系密特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些濃縮的食物,這東西比他們當初吃的那些「行軍丹」要好得多,至少在口味上面出色許多。

往嘴巴裡面塞了一顆濃縮食物,系密特用剛才薩格長老的口氣同樣說道:「有一件事情,剛才我沒有告訴你,芒德恐怕幫不上我們的忙了。」

「發生了什麼事?」

那位年老的力武士長老問道。

「用來聯繫的水晶球碎了,雖然我還擁有其他的聯繫方法,不過失去了水晶球,芒德無法確定我們的位置。」系密特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剛才在那個萬分危險的境地,系密特確實感到緊張甚至還有一絲絕望的感覺,但是此刻從那些亂石堆裡面死裡逃生之後,他已然心平氣和下來。

系密特已經想到,就算沒有芒德的幫助,在最不濟的情況下,他們也可以挖透岩層逃出去。

「用不著擔心,只要解決了至關緊要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在我看來,既然那位至高無上的父神讓你來到這裡,那至關緊要的關鍵想必就是這裡的主人,那位盛情邀請我們前往的魔族首領。」

薩格長老朝著洞穴深處看了一眼,淡然地說道。

「我或許已然猜到了,我之所以來到這裡的原因。」系密特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剛才那座危機四伏、隨時有可能坍塌下來的洞穴之中,他便隱隱約約已然有所感悟,此刻從險地出來,擁有足夠的時間冷靜下來思考一番,系密特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確。

「控制住那個魔族的首領,讓它命令所有魔族放棄抵抗?」薩格長老問道。

很顯然系密特能夠想到的事情,這位閱歷豐富的力武士長老早已經想到。

「想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兩個人才會來到這裡。」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您能夠用意念暫時封鎖對手的行動,而我則擁有能夠徹底控制其他生物的魔法,只是無從知曉,這種魔法是否能夠對那個魔族首領起到作用。

「但是既然至高無上的父神讓我來到這裡,想必不會發生這種令人厭惡的意外吧,不過我記得那些諸神使者曾經說過,不久之後,魔族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新的前往那些分支巢穴的首領將會出現。

「我非常懷疑,它們此刻就在那位魔族首領的身邊,或許那位至高無上的父神讓我們控制並且操縱的,並非是魔族此刻的首領,而是那些還未曾完全成長起來的,未來的繼承者。」系密特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

「想要揭開答案,就只有親自揭開謎底。」

薩格長老神情凝重地說道。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這位力武士長老所擔憂的是什麼,迄今為止從來沒有人見到過那位魔族的創造者,甚至連那些諸神的使者都對此一無所知,正因為如此,誰都說不清楚魔族的創造者擁有什麼樣的能力。

只能夠但願那並非是一個強大而又可怕的對手。
第四集 魔族女神 第三章 對決的延續

雖然琥珀盒子裡面的那兩樣最為要緊的東西,已經變成了一堆水晶碎屑,系密特仍舊不想將它們隨意丟棄。

那塊神奇的鏡片,理所當然也碎裂成為了幾塊,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鏡片的功能和完整與否並沒有多少關係。

將其中最大的一片小心翼翼地舉到眼前,再也不能夠架在眼眶之上或許是唯一的麻煩。

透過那塊殘缺的鏡片,系密特看到遠處已經看不到多少淡綠色的蹤影。

是那些微小生物沒有能夠到達這裡以及更深的所在,還是因為從這裡開始,魔族的數量就只有那麼多,對於這個問題系密特無從知曉,正因為如此,他只能夠選擇較為穩妥的做法。

取出那個皮囊,這東西雖然同樣也受到了擠壓和衝撞,卻絲毫沒有損傷。

拔掉塞子,系密特乾脆拎住袋子的底部,輕輕抖動了兩下。

從那塊舉在眼睛前面的鏡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片淡綠色的煙雲,看似緩慢其實卻相當迅速地朝著前方蔓延開去。

將袋子重新放回兜裡,系密特坐在一塊岩石上休息起來,那些細小生物的擴散和蔓延需要一些時間,而這段時間正好讓他稍微休息一下,剛才連番驚心動魄的經歷,確實令他有一種精疲力竭的感覺。

「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像剛才那樣驚險萬分。」

系密特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如果我的直覺沒有錯誤的話,我們的冒險只是剛剛開始。」身邊的那位力武士長老不動聲色地說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恢復了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

不過這番話足以令系密特感到一驚。

「難道您已然接近了意念的最高境界,能夠突破時間的束縛看到未來的景象?」系密特連忙問道。

「不。」

薩格長老非常直接並且簡單地回答道。

「當然我剛才所說的,也並非是空泛的感慨。」

這位力武士長老連忙補充道:「我非常信任我的直覺,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這確實是意念的功勞。

「據我所知,你能夠感覺到魔族的存在,這是你獨有的天賦,當初你就曾經因為這個天賦,而在京城拜爾克的鬧市之中發現了隱藏的魔族的蹤跡,這曾經令你聲名大噪。」

「是的,但是這裡四周全都是魔族,令我的感覺變得非常遲鈍。」系密特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道。

「看樣子確實是這樣,天賦的能力在某些方面,畢竟不能夠和後天苦練出來的本領相提並論,因為後天掌握的能力,在獲得這種能力的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之中,擁有者已然明白,什麼是最為重要必須得到,什麼是次要或者沒有意義的東西。

「就拿我此刻的感覺來說,我並不擁有你的那種天賦,所以我無從知曉身邊到底隱藏著多少魔族。

「但是我卻擁有一種相當不妙的感覺,在我們的前方正有一些強大的敵人在等待著我們,我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它們的氣息,以及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敵意。」薩格長老冷冷地說道。

聽到長老這樣一說,系密特也試著放開了自己的意識。

但是令他感到無奈的是,除了那位魔族創造者強大而又純粹的能量,系密特什麼都無法感知到。

事實上,在這個充滿了那位魔族創造者強大無比、近乎於無所不在的氣息的洞穴之中,系密特根本連那些魔族飛船的存在都絲毫感知不到,如果沒有了那塊鏡片,恐怕他早已經一頭栽進了魔族的包圍中。

「薩格長老,我已然確信自己確實還存在著許多欠缺之處,正因為如此,我非常渴望能夠得到您的指點。

「您是否能夠告訴我,以您的判斷,我們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才最為合適?」系密特問道。

剛才的那番死裡逃生,顯然已經磨去了他曾經有過的,那一點點自命不凡的感覺。

「算不上什麼指點,我只是憑藉直覺感到如果我們兩個人,不能夠很好地聯手將最大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的話,恐怕我們連近在眼前的那一關都別想闖過。」薩格長老緩緩地說道。

他的語氣聽起來彷彿是在沉思又彷彿是在猶豫。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將手裡的鏡片再一次舉到眼前,令他感到更加詫異的是,鏡片之中的那些淡綠色身影並沒有增加多少,在這些淡綠色的身影之中,更沒有像魔族泰坦那樣特別高大魁梧的存在。

難道是一群詛咒法師?

只要一想到如果詛咒法師不分青紅皂白,同樣也不顧自己的死活,用血霧將前進的通道徹底堵塞,系密特確實感到自己渾身冒出了冷汗。

透過鏡片,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辨認著,雖然淡綠色的身影看上去全都像是聚攏在一起,瀰漫飄蕩的煙霧,顯得那樣虛幻不可捉摸,不過像飛行惡鬼和詛咒法師這類身形顯得特別單薄的魔族,還是能夠被分辨出來。

從那片黯淡的幻影之中,系密特隱隱約約可以分辨出幾個詛咒法師,不過它們的數量倒是並沒有令系密特感到特別恐懼。

阻擋在他們前進道路上的魔族,數量原本就不是很多,這幾個詛咒法師就顯得格外稀少起來。

除了這些詛咒法師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只不過是普通的魔族,不過系密特注意到這些魔族和普通魔族比起來,好像稍微粗壯一些。

難道是那些經過特殊改造,速度驚人如同閃電飛馳的閃電魔?系密特忍不住想道。

不過即便是閃電魔,此刻的他也並不是非常放在心上。

毫無疑問,閃電魔的速度確實令他感到頭疼,在速度方面,系密特並沒有多少自信能夠佔據上風。

但是除了速度之外,無論是力量還是戰鬥技巧,這些閃電魔都無法和他相提並論,更何況此刻他又擁有了聚能刃這樣的攻擊利器。

正當系密特思索著前方有可能存在著什麼樣的威脅的時候,一個曾經令他深刻難忘的身影,闖進了他的意識深處。

幾乎在一剎那間,系密特感到渾身寒毛直豎。

死亡峽谷入口的那生死搏殺,那令自己難以抵擋的驚天動地的爆炸,再加上那絲毫不比自己遜色分毫的速度,但是最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或許便是那濃濃的殺意。

「爆炸狂魔!」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

「你已經想到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阻擋在我們面前的,正是那些人類的背叛者,因為憤怒和仇恨,不惜投靠曾經的敵人,換取了近乎於同歸於盡的可怕能力的那些傢伙。」薩格長老說道,他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哀。

「近乎於同歸於盡的力量?」

系密特疑惑地問道。

「是的,他們的身上充滿了一種奇特的腺體,這種腺體能夠分泌出那種爆炸威力驚人的特殊物質,雖然這使得他們擁有著令所有人感到恐懼的強大戰鬥力,但是這同樣也使得他們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聽一位曾經解剖過那些傢伙之中的一個魔法師說,這些傢伙幾乎一碰就爆炸,正因為如此,鋒利的彎刀反倒遠不如一塊隨手撿起的石塊更加有用。」薩格長老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麻煩的是,他們所擁有的速度,令他們非常難以被擊中。」系密特緊緊皺起眉頭說道。

「還不只這些,更麻煩的,恐怕是他們還能夠將腺液包裹在一種角質般的殼體裡面,投擲出去,那些蛋同樣一碰就炸,除此之外,即便被非常小心地接住沒有爆炸,一刻鐘之後,那些腺液也會變質,而變質引起的自燃仍舊會將其引爆。為了這個教訓,我們損失了兩位身手非凡的成員。」

薩格長老滿懷憂鬱地說道。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必須好好準備一番了。」

系密特眼前一亮,既然薩格長老如此一說,肯定聖堂早已經設想過,應該如何對付那些人類的背叛者。

「此刻隱形對於我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優勢,那些背叛者並不能夠看透隱形,這是他們最為致命的弱點,不過這裡的地方過於狹窄又令他們佔據了不少優勢。

「我剛才已然說過,他們的攻擊方式近乎於同歸於盡,在如此狹窄的地方更是如此,以我看來,爆炸的餘波足以令他們也粉身碎骨。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在這上面打些主意。」薩格長老說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眼前這位力武士長老的言下之意。

「對了,我這裡有西馬爾製作的幾個幻影傀儡,用它們可以吸引那些叛逆者的注意,等到他們對這些幻影傀儡出手之後,我們再下手將他們一網打盡。」系密特說道。

「我們最好再準備一些稱手的武器,你的聚能刃和我的這兩柄彎刀,並非是對付他們的利器。」

薩格長老一邊點頭一邊補充道。

返回剛才那被亂石所堵塞的地方,系密特和薩格長老搬走了一些看上去較為堅硬的石塊。

在搬動這些石塊的時候,兩個人盡可能的小心翼翼,唯恐令頭頂上的岩石再一次滑落下來。

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切割石塊的工作自然由系密特來完成,他手中的聚能刃,輕而易舉地將這些巨大的岩石割裂成為一塊塊正方形的石塊。

「您看多大比較合適?」系密特問道。

那位力武士長老稍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弄成核桃大小吧,這樣投擲起來也方便一些。」

「圓的?」系密特繼續問道。

「那是當然,我們又用不著以那些稜角來殺傷對手。」薩格長老說道。

聽到這樣的建議,系密特立刻動手開始工作,他將那些正方形的石塊全部切割成為合適的大小。

這項工作倒是輕而易舉,可是接下來的工序顯得頗為麻煩,得一個一個將那些稜角全部去掉,還得稍微修整一番。

看著系密特在那裡工作,薩格長老終於忍不住說道:「看樣子,你除了不太精通礦工的技術之外,對於製作也不太精通。」

這樣的指責顯然不能夠令系密特接受,一直以來,他都為自己在工程設計方面的天賦而感到自豪。

此刻京城裡面誰不知道,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天生就有設計製造方面的天賦,他的那輛馬車,他家宅邸之中的那些用來控制溫度的水管,無不證明了這一點。

「我可無意冒犯你。」薩格長老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就事論事,製作圓球有一種非常容易的辦法,只要將正方形按照圓形的軌跡橫豎各切兩次,出來的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圓球。」

說著,這位力武士長老拿起一塊正方形,在相臨的兩個面上各畫了一個圓圈。

「試試看,我相信你會發現,這和你原本的方法比起來要容易許多。」

聽到薩格長老這樣一說,系密特將信將疑,手腕稍微轉動了一下,橫豎兩刀。

隨著多餘的石塊崩落地上,一個雖然不是很完美,卻還能夠令人滿意的圓球出現在系密特的手中。

看著手中的這顆圓球,這玩意兒可比他剛才修整了半天,弄出來的那些稜角分明的玩意兒,漂亮多了。

系密特顯得有些驚詫,緊接著他便感到憂鬱黯然,就像剛才那樣,此刻的他彷彿又領悟到些東西。

曾經有過的那些自豪和驕傲,此刻看來是如此的可笑,那輛馬車毫無疑問被世人認為是天才的傑作,但是此刻系密特終於領悟到,之所以這種馬車能夠受到稱讚,完全是因為發明和製造它的是他本人。

那些製造了一輩子馬車的工匠們,並非不能夠設計出同樣,甚至是更好更加輕快的馬車,只不過他們的設計不會受到別人的重視。

平心而論,他的那輛馬車除了速度驚人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作用,對於平常的旅行者來說,那或許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交通工具。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感到默然。

此時他開始慶幸自己擁有一個不錯的出身,他的家族所擁有的貴族頭銜,讓他比起普通人,要容易獲得成功許多。

系密特一邊歎息著,一邊垂頭喪氣地切割著石球。

既然知道了竅門,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非常簡單,幾十塊正方形的石塊整整齊齊排列在一起,隨手幾刀就全都變成了標準的石頭圓球。

聚能刃切割過的表面,使得這些石球光滑平整,如同最為上等的大理石製品。

轉眼間搬來的石塊,變成了一地的石球。

這個時候,系密特才想起,他們兩個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將如此眾多的武器搬走。

「好像稍微多了一些。」系密特問道。

「這倒用不著擔心,反正你的隱身並不會被他們所識破,用一個幻影傀儡吸引他們的注意,你我兩個人就帶著這些武器隱藏身形找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就當那裡是武器庫也好。」薩格長老說道。

「真實幻影」能夠自由操縱水,讓召喚出來的水變成任意模樣,此刻系密特終於發現,擁有真實幻影是多麼方便。

將那些石球凍結在冰裡,這確實花費了系密特不少時間,不過效果確實令人感到滿意。

和薩格長老一起抬著那巨大的冰塊,兩個人籠罩在隱形魔法的作用之下,在他們的前方,一個黯淡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行走著,那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半透明的玻璃。

看著那個似真又假的幻影傀儡,系密特不得不承認,真正的魔法師確實能夠做到許多他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令系密特再一次想起當初波索魯大魔法師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一個受到公眾承認和讚頌的魔法師,真正的偉大之處並非是他能夠施展什麼強力的魔法,而是他能夠創造出一種方法,讓其他人,至少是其他的魔法師做到以往夢寐以求,但是卻無法做到的事情。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終於意識到,自己和一個真正的魔法師有著多麼巨大的差別。

將那塊殘破的鏡片湊到眼前,系密特注意到前方那些淡綠色的身影漸漸聚攏到一起,難道他們已然發現了自己?

系密特忍不住猜疑起來。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間遠處亮起了幾點光明。

這絕對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系密特絕對沒有想到,在這深邃的、到處佈滿魔族蹤跡的洞穴深處,居然能夠看到燈光。

同樣的驚詫也存在於那位力武士長老的心頭。

兩個人走到近前往下觀望,那是一條近乎於筆直的通道,通道顯得頗為傾斜,至少有四十度左右。

這條通道顯然不是為了讓泰坦進出而被挖掘出來,正因如此頂部僅僅只有兩米多高,不過寬度卻相當驚人,足以讓一支兵團排成方陣,整整齊齊地進入裡面。

這道如同地底罅隙一般的通道,顯得如此詭異。

系密特拿著殘破的鏡片朝著四周張望著,前方的魔族就只剩下那一些,頭頂上卻是淡綠顏色朦朧一片,重重疊疊數量眾多。

「我們好像已然身處於地下深處。」

系密特壓低了嗓門,對身邊的力武士長老說道。

「看得出來,這裡已然非常接近魔族的中心。」

薩格長老點了點頭說道。

正當兩個人猶豫著應該如何下去,從那寬敞的罅隙之中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聲音。

「歡迎尊貴的客人,特別是那位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

聽到裡面的說話聲,無論是系密特還是薩格長老,都並不感到驚訝,他們早已經猜到此刻守候在裡面的那些「人」的身份,心中早已經有所準備。

看到沒有人回答,底下的聲音繼續傳來。

「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知道你就在這裡,你是否知道我是誰?」那個人顯然並不打算從系密特那裡獲得回答,立刻說道:「我想你或許還記得,當初在勃爾日,在慶功典禮之上,和你進行對決的那個不自量力的傢伙吧,那就是我。」

「特立威。克曼狄!」系密特驚叫了起來,不過他的聲音被隱身魔法所阻擋,並沒有傳遞出去。

「或許你已然忘記得一乾二淨,畢竟我們這些人對於你,對於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家族來說,只不過是不起眼的、曾經阻擋在面前的小小障礙而已。

「我們只是一群被人利用的白癡,平白地和你們這個潛力無窮的家族為敵,卻讓那些利用我們的人獲得了真正的利益,很可惜他們得到好處並不太過長久。

「我知道,平心而論,我和我的哥哥並沒有理由憎恨塔特尼斯家族,因為從頭到尾塔特尼斯家族就沒有將我們當作是真正的敵人來看待。

「就像當初授勳典禮上的那場對決一樣,對於站立在對決場上的你來說,我僅僅只是一個活動的靶子而已,但是我卻還在自以為是地,想要進行一場精采的表演。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場對決同樣也是我的哥哥和你的哥哥暗中的對決,令人感到非常遺憾的是,我的哥哥和我一樣,全都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毫無疑問這令我們成為了笑柄和令人憎惡的反角,國王陛下因為塔特尼斯家族的退讓和遷徙,而對我們感到憎恨。

「在他眼中,我們不再是替他保全了整個北方領地的功臣,反倒是貪得無厭的無恥之徒。

「令人遺憾的是,同樣的觀點,居然也存在於那些曾經和我們並肩作戰的前線將士的心中,至關緊要的,是葛勒特將軍也對我們產生了不滿。

「現在想來,那確實是我們太過愚蠢而犯下的錯誤,不過塔特尼斯家族的影響好像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我最為尊敬的對手,我無從知曉,你是否知道一件事情,到底是誰將那些被俘虜的魔族送往京城,又是誰讓那些愚蠢的、後來全部被秘密逮捕並絞殺的傢伙們相信,用魔族進行活祭,能夠令人面對魔族卻得以保全性命。

「所有的指控都對準了我的哥哥,是的,我們確實往京城運送過魔族,可是那條通道早就已然存在,而且最初是負責那條通道的代理商主動找上我們。

「我的哥哥直到死,都不知道他踏入了一個精心挖掘出來的陷阱,而挖掘這個陷阱的,毫無疑問正是你的哥哥,蒙森特郡的守備,塔特尼斯伯爵大人。

「早在我們還在特賴威恩苦苦支撐的時候,他已然開闢了這條商路,那些魔族的價碼就是他親手確定下來。

「對於這件事情,我們已然查到了一些確鑿的線索,只可惜這些線索全都被你和你的哥哥假借國王的名義抹煞得乾乾淨淨。

「真是巧妙,怪不得你的哥哥輕而易舉地放棄了一切前往京城,可笑的是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你的哥哥瘋了,現在想來他根本沒有絲毫的瘋狂,事實上,他早在魔族出現之初已然做好了全家遷徙的準備。

「他開闢了那條秘密的通道,將魔族運到京城,他製造謠言引誘那些無知而又膽小的京城貴族,相信荒誕無稽的黑彌撒。

「他顯然早已經掌握著許多人的把柄,而他的目標毫無疑問,原本就放在了當時的財務大臣亨利侯爵的身上。

「是啊,又有哪裡的職位能夠像財政署,更能夠滿足塔特尼斯伯爵那黑暗而又貪婪的心呢?

「只不過他根本沒有想到,還未曾等到他發動他已然準備好的力量,幸運之神已然提早將國王陛下的恩寵投在他的身上,而國王陛下讓他對付的,恰恰正是那位亨利侯爵。

「多麼幸運啊!用不著施展陰謀詭計便能夠得到預期的一切,而那條早已經佈置好的暗線,還可以派上其他的用場。

「毫無疑問,你的哥哥將目光投向了我們,投向了曾經得罪過他,同時又掌握著實際權力的我們。

「那位商人前來找尋我們,顯然是塔特尼斯伯爵的授意,只可惜當我們醒悟過來想要收集線索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他死在塔特尼斯家族的手中,名正言順地被送上了絞架。

「亨利侯爵也死了,聽說他死去的時候非常淒慘。我的哥哥也死了,他幾乎等於是被軍隊徹底拋棄,甚至受到所有人的唾棄,背負著污名死去。

「雖然我們在無意之間發現了真相,但是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我們的話,我甚至為此去見過葛勒特將軍,他很客氣地接待了我,但是我完全看得出來,他將我所說的一切,都看作是又一次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惡意誣陷和攻擊。

「我們試圖讓民眾看到真相,但是兩天之後,北方領地每一個城鎮都張貼出了塔特尼斯家族和我們之間的紛爭恩怨。

「我甚至親耳聽到,酒吧裡面充滿了對我的家族,以及我的哥哥的咒罵和嘲笑,那些辛辛苦苦收集來的證據,反倒成為了另一個背負在我們身上的污名。

「一個星期之後,原克曼狄兵團中級以上的軍官,全都被撤職並且踢出了軍隊,我們成為了人渣的象徵,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讓我們容身。

「這就是北方領地的人們,對於曾經保護過他們的英雄的回報,克曼狄兵團在特賴威恩的流血犧牲,得到的卻是遭到無情驅逐的下場。

「在絕望和無助的時候,反倒是魔族接納了我們,至少從某種意義上是如此,魔族並不攻擊沒有敵意的人類,甚至當我們進入它們的地盤卻並不是很深的時候,也是如此。

「正因為如此,我們最終決定冒一次險,非常可笑的是,當時的我們居然還打著消滅魔族首領,用榮譽來洗刷污名的念頭。

「直到我們見到了至高無上的主宰,我們那完美無缺的女神,她是強大和高貴的化身。當我們見到她的時候,一切都改變了,我們終於知道活下去的意義。

「我們的女神給予了我們恩賜,她賜予了我們強大無比的力量,並且讓我們充當她的守衛。

「而此刻,她再一次表現出了寬容[16K-小說網,手機站wap。16k。cn]和仁慈,雖然她非常希望能夠見到你們,但是她仍舊答應了我的請求,讓我在這裡和你再一次進行一場決鬥,一場公正的對決。

「或許,你可以將這當作是當初我們在慶功典禮上的那場對決的延續。

「我確信當初的那場對決,肯定不能夠令你感到滿意,那個時候的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充當你的決鬥對手,我缺乏力量,缺乏足以和你匹敵的力量。

「但願現在的我能夠令你感到滿意。」

對於底下那個語調溫和斯文,但是言語之間卻充滿了濃濃怨氣的曾經的對手,系密特絲毫生不出對決的念頭。

雖然有關那些魔族俘虜的事情,確實令他感到驚詫,不過系密特倒是願意相信這一切並非謊言,以他對於哥哥的瞭解,哥哥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這些曾經身為人類,甚至被當作是英雄來崇拜的克曼狄兵團的倖存者,並沒有引起他的同情。

甚至也沒有憤怒的感覺,有的僅僅只是一絲淡淡的悲哀。

系密特無從得知,那些已然徹底背叛了人類的傢伙,對於那位所謂的女神,到底擁有多少敬意。

如果那番充滿了溢美之辭的讚頌,僅僅只是違心的、不得不作出的吹捧,系密特只感到眼前這些曾經的人類,已然墮落得令人作嘔。

如果那全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系密特只會感到更加悲哀。

毫無疑問的,這些被改造成為同歸於盡的武器的人類,根本就沒有得到一絲信任,甚至連最起碼的利用都談不上。

要不然,以這些曾經是軍隊之中數一數二的優秀軍人,再加上魔族強悍的攻擊力,或許根本就等不到諸神使者的援軍到來,人類已然被魔族徹底消滅。

系密特並不認為,那些曾經的人類絲毫看不出這一點,能夠發現哥哥隱藏得那麼隱秘的佈置,卻無法看清如此顯眼的事實,這根本就沒有可能。

此時此刻系密特絲毫沒有興趣去追尋真相,他的腦子裡面所想的,只有如何應對眼前這場殊死搏殺。

系密特根本就不相信所謂的公正的對決。

決鬥這種用來解決紛爭的形式,只對擁有自我意識和尊嚴的人類有效,而那些東西根本已經喪失了被稱為人類的資格。

再一次掃視了一眼那寬闊的地底罅隙,系密特將殘破的鏡片舉在眼前,他注視著底下每一個淡綠色身影的位置。

緊貼著罅隙的邊緣,系密特和薩格長老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著,那塊殘破的鏡片始終舉在左眼前面。

而另外一隻眼睛,則時刻注視著遠遠地延伸在前方的,那條纖細的觸鬚傳遞回來的景象。

燈光一亮,透過觸鬚頂端的窺探水晶,系密特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底下是個巨大的巖洞,看上去確實像是一個絕好的戰場,這個巖洞四壁光滑,沒有自然溶洞那到處可見的,吊垂的鐘乳石和底下筆直朝上的石筍。

看到這番景象,系密特原本以為這又是一座魔族工蜂挖掘出來的洞穴,但是當目光轉向巖洞的四周,系密特看到五個不知道伸向何處的洞口。

那些洞口並不像普通的通道那樣擁有著規則的形狀,系密特隱隱約約看到光影交錯之處,有犬牙交錯的鐘乳石的痕跡。

這樣看來,眼前這個被當作是決鬥場的洞穴,或許是自然生成的溶洞又經過魔族的修整也說不定。

正中央的那條通道,便是通往那位神秘的魔族創造者的正途,系密特倒是很想看看,被這些人類的背叛者稱作高貴女神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物。

掃視著四周,系密特首先注意到的便是那明亮的光線,和他原本所預料的完全不同,這些光線並非是來自於燃燒的火把或者油燈之類的東西,而是直接從四周的牆壁上放射出來。

系密特曾經見識過波索魯大魔法師收集陽光,不過眼前的這些光亮顯然並非來自陽光,那微微的桔紅色的光芒,比太陽所發出的光芒要柔和許多。

系密特絕對不喜歡這樣的決鬥場,能夠隱藏住身形,令他感到安全和放心。

他不由自主地朝著那些黑漆漆的空洞望去,那裡才是最適合他的戰場,不過系密特從那殘破的鏡片之中隱約看到,在那些洞口後面,全都守候著詛咒法師。

很顯然這些黑漆漆的洞口是一種陷阱,眼前的這些敵人,雖然放棄了人類的身份和尊嚴,但是他們所擁有的智慧絲毫沒有減弱。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感到一陣慶幸,他為他擁有恩格哈的幫助而感到興奮,如果能夠成功闖過眼前這道關口,那些細小的生物絕對佔據最大的功勞。

看了一眼殘破鏡片之中的景象,再看一眼從觸鬚頂端的窺探水晶返回的決鬥場的情況,系密特的腦子迅速運轉了起來。

其中的一個洞口,一下子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那個洞口顯然有一段曲折,而守候在那裡的詛咒法師,為了能夠封鎖洞口,只能夠站立在一段拐角附近。

那個地方恰恰在他的聚能刃能夠達到的範圍之內,他根本就用不著接近洞口,只要對準一塊巖壁刺出那無堅不摧的聚能刃,就足以將隱藏在拐角的詛咒法師,在瞬息之間予以擊殺。

一個詳細的計畫,在系密特的腦子裡面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召喚出三個幻影傀儡,系密特將其中的一個放在了薩格長老的身上,這下子幻影傀儡不再是用來吸引注意的目標,而成為了用來隱藏身形的工具,這原本就是幻影傀儡所擁有的能力之一。

另外兩個幻影傀儡,一個仍舊保持著那鬼鬼祟祟的模樣,而另外一,個同樣隱藏起身形。

和薩格長老重複了一番剛才制訂的計畫,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那兩個傀儡釋放了出去,幾乎同一時刻,薩格長老也閃電般地朝著通道的另一邊竄去。

召喚出閃電的能量,系密特跟在所有人的身後,他的行動極為緩慢,始終不曾暴露在那些人類背叛者的視線之內。

「很高興再一次見到閣下,閣下的膽量令我欽佩,居然敢這樣站立在我的面前,至高無上的女神告訴我,閣下非常擅長隱形的魔法,你所擁有的隱形的能力,甚至能夠蒙騙過天眼的偵察。

「為什麼閣下不為我們表演一下那非比尋常的隱形魔法?當初你之所以得到奇跡之子的稱號,之所以獲得令人想像不到的功勳,以致我因為嫉妒而作出那不可饒恕的蠢事,不正是因為你所發現的,那個能夠欺騙天眼的秘密?或許閣下是為了……」

原本正在喋喋不休說著話的,那個系密特的曾經的對手,突然間猛地一甩手。

一顆黑漆漆的圓球朝著那原本隱藏起身形,緊貼著通道一側的牆壁緩緩而行的傀儡飛去。

幾乎與此同時,系密特閃電般快跑幾步,當他看到遠處那仍舊保持著攻擊姿態的敵人,系密特立刻雙手猛推。

原本抱攏在他懷中的那近百顆石彈,如同冰雹又仿若閃電,撲頭蓋腦朝著敵人砸了過去。

那位力武士長老也在同一時刻發起了攻擊,同樣密集的石彈將洞穴的另一邊徹底籠罩。

無論是系密特還是薩格長老根本就未曾費心瞄準,那如同飛蝗一般的石彈足以讓人躲無可躲。

但是令人感到可惜的是,數百顆核桃大小的石彈一旦鋪開在一塊極為廣闊的地面,也就不再顯得那樣密集了。

而那些人類的背叛者,在擁有驚人的爆炸威力的同時,也擁有了足以和系密特匹敵的速度。

連續不斷的爆炸,將系密特剛剛露頭的那片通道炸得坍塌崩倒,幸好系密特早有準備,在發出石彈的瞬間,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朝著計畫之中的目標衝去。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令系密特的身形一個踉蹌,緊接而至的那越來越近的黑色圓球,讓系密特在瞬息之間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他的對手不知道依靠什麼辦法,居然能夠看透他的隱形。

不過那投擲而來的雷彈明顯有些歪斜,系密特並不認為那是因為對手捕捉不住他的動作。

當初在死亡峽谷入口的時候,他已然對這些對手有所瞭解,他們超絕的速度,同樣也令他們的攻擊精準而且快疾。

值得慶幸的是,在下來之前,系密特已然想好了有可能發生的所有意外,他信手將真實幻影化為了一片水的牆壁。

水幕輕輕一引,那顆致命的雷彈朝著一旁劃了開去,在一聲轟鳴巨響之中,將身後的一道牆壁炸得坍塌倒下。

所有這一切全都是眨眼間的事情,闖過這兩次未曾成功的阻擊,系密特已然到達他早已經預定好了的位置。

隨著一聲大喝,聚能刃脫手而出,根本來不及確定具體方位,系密特只好隨手一揮,一條三米多長的切口立刻出現在前方的牆壁上。

系密特立刻朝著洞口飛奔而去,百忙之中,他還不忘記將那塊殘缺的鏡片放在眼前掃視了一眼。

令系密特感到欣喜又感到寬慰的,是那個躲藏在拐角處的詛咒法師,此刻已然身份兩截倒在地上。

正當系密特為此而感到興奮的時候,突然間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他身邊響起。

只感到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

一記猛烈的撞擊令系密特清醒了過來,不過撞擊同樣也令他胸口一陣發甜。

還沒有等到他吐出嘴裡的鮮血,又是兩道威猛令人心驚膽戰的爆炸迎面而來。

這一次系密特看得一清二楚,並非是他的水幕未曾發揮作用,而是兩枚雷彈直接撞在了一起。

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爆炸的氣浪將系密特瘦小的身體遠遠地拋了出去。

當系密特狼狽不堪地連滾帶爬掙扎著從地上起來之後,他這才發現幸運之神始終還是撫佑著他,他竟然被炸進了那唯一安全的洞口裡面。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將嘴裡的血吐到地上,洞口搖曳的亮光之中顯露出一個身影,根本來不及考慮,完全是下意識地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石彈奮力投擲了出去。

根本就沒有目標,那些石彈胡亂地在通道四壁亂彈亂撞。

突然間人影一閃,不過還沒有等到系密特看清,那魁梧的人影已然化為刺眼的光球。

以閃電的能量催動身體,系密特用最快的速度飛奔。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系密特只感到眼睛閃過一片亮白,他原本就感到痛入骨髓的後背,更是彷彿被猛擊了一錘似的。

緊接著腿上後背和腰上,全都感覺到彷彿被小鎯頭敲了一下。

摸了一下嘴唇,這完全是無意識的反應,不過結果卻是滿手都是粘糊糊的血跡。

系密特不由得咳嗽了一聲,咳嗽引起了肺部的,而肺部的,令系密特感到難以忍受的刺痛。

遠處傳來一陣陣沉悶的爆炸聲,聽那聲勢,薩格長老的苦戰顯然還未曾結束,此時此刻系密特不得不佩服這位力武士長老。

不曾擁有自己一般的速度,沒有聚能刃這樣強勁的武器,老頭居然能夠支撐到現在,而且看起來比自己幹得更加出色。

吐出一口鹼腥的淤血,系密特摸索著那些殘破的鏡片,鏡片變得更加殘破不堪,系密特好不容易找到指甲蓋大小的一片。

鏡片雖小,卻足以讓系密特看清外面的動靜,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十幾個淡綠色的身影就守候在洞口。

朝著旁邊的那個山洞掃了一眼,那個詛咒法師躲藏的位置,對於他來說並不合適。

只能夠拼一場,系密特非常清楚,如果被堵死在這裡,除非他挖開厚厚的巖壁逃出去,要不然仍舊是死路一條。

唯一令系密特感到疑惑的,便是那些爆炸狂魔是如何看透他的隱形。

不過此刻顯然沒有機會讓他思索這個問題。

朝著旁邊的石壁隨手一劃,石壁立刻被切開了一個足以讓他通過的洞口。

穿過洞口,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個詛咒法師摸去。

一切都顯得如此順利,這反而令系密特更加感到緊張起來。

正因為如此,站立在十幾米開外的所在,系密特再也不打算前進了,他猛地揮出聚能刃。

暗紅色的刀刃揮出,卻沒有看到那個詛咒法師被劈成兩截,聚能刃只伸出了三米就消失不見了。

暗紅色的光亮閃過反倒吸引了那個詛咒法師的注意,看到那漸漸回轉過來的醜陋的面孔,系密特閃電般的朝前一撲。

再一次揮出聚能刃,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太過倉卒還是因為消耗太大,揮出的刀刃甚至連三米都沒有到達。

幸好暗紅色的刀刃,仍舊將那個陰險可怕、最擅長暗處殺人的魔族一剖為二。

精疲力竭的系密特一時之間竟然爬不起來,背後和腰際的陣陣刺痛,令他知道自己已然損傷慘重。

又吐出一口淤血,系密特深深吸了口氣,眼前陣陣發黑,令系密特感到大事不妙,這顯然是即將昏倒的前兆。

一手扶著牆壁,系密特朝著洞口移動。

小心翼翼地指揮著觸鬚朝著外面窺探,最顯眼的,無疑是不遠處緊盯著一片散亂崩塌的石屑的那些爆炸狂魔。

這些傢伙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逃出生天。

這件事情令系密特無比高興,那位魔族的創造者,這些人類叛徒口中的女神,顯然並不知道有關聚能刃的事情。

朝著四周其他的地方掃視了一眼,系密特並沒有看到薩格長老的身影,而來的那條通道口同樣守著一群爆炸狂魔,毫無疑問那位力武士長老成功地退了回去。

看著這樣兩撥人馬,系密特思索著對策。

正當系密特冥思苦想的時候,突然間他聽到一陣嘈雜的「噠噠噠」的跳躍彈動的聲音。

同樣那些已然放棄了人類身份的傢伙,也聽到了這些聲音,雖然放棄了人類的身份,但是人類固有的好奇心仍舊在起著作用。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裡,甚至有幾個爆炸狂魔朝著通道走去。

突然間幾個爆炸狂魔翻身狂奔,但是他們的速度仍舊顯得太慢。

一陣轟鳴聲響起,雖然有石壁的阻擋,系密特感到沒有剛才那種難以承受的感覺。

不過四周的石壁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卻清清楚楚地表明此刻的爆炸遠非剛才所能夠比擬。

突然間一陣極為熟悉的哢嚓聲傳來,系密特看到身邊的石壁顯露出五、六道漸漸延伸開來的裂縫。

「轟」外面傳來一聲震響,「哢嚓」又是一聲清脆的折斷聲。

緊隨而至的,便是淅瀝嘩啦的坍塌聲此起彼伏。

此刻的系密特只能夠緊盯著頭頂上的石壁,只要有一點點折斷的跡象,他就立刻躲避開去。

突然間腳下也微微一沉,雖然沒有礦工的經驗,不過系密特也能夠猜到,底下十有八九也是空洞。

系密特原本就感覺到這片空洞太過寬廣,此刻他開始擔憂,如果全部坍塌下來,他是否能夠逃脫過這場劫難。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崩飛起來的岩石碎屑,擊打著四壁發出啪啪的輕響。

系密特這下子總算相信那些爆炸狂魔多麼禁不起碰撞,看樣子有一個不幸的傢伙,沒有躲過頭頂上掉落的石塊,而被石塊所擊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隨著一聲劇烈的震動,一切都漸漸平息了下來。

系密特摸索著從亂石堆裡面爬了出來。

四周早已經變了模樣,原本阻擋在面前的那些四壁早已經坍塌,但是崩落下來的巨石卻阻擋住了視線。

掏出那小得不能夠再小的鏡片,系密特四處巡視。

那些淡綠色的身影已然少之又少,而且大多聚攏在一起,這倒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驚訝。

如此天搖地動的大崩塌,居然仍舊不能夠殺死這些一碰就炸的傢伙,實在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驚詫。

更令他感到驚詫的是,居然還有一個詛咒法師在遠處垂死掙扎,這個可怕的生物的一隻腳,卡在了掉下來的岩石底下。

看了一眼那痛苦掙扎著的詛咒法師,再看了一眼那些大多聚攏在一起的爆炸狂魔,系密特想到了一個主意。

盤腿坐在一塊岩石上面,調運起生命的能量,系密特開始修補起殘破而又疲憊的身體。

清理了一下淤塞的血管和脈絡,同上一次和這些可怕的對手交手而遭受的重創比起來,這一次的傷勢要輕得多。

系密特回想起剛才受傷時的情景,依稀能夠感覺到,在他的皮膚和肌肉之中彷彿凝聚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能量。

這種能量就和他變化出來的水幕一樣,將強勁而又致命的集中在一點上的打擊力量,化解到四周很大一片地方。

即便這樣還令他受到如此重的傷,系密特不敢想像如果沒有這件無形的「滑移軟甲」,他將會是如何一番淒慘景象。

清除出體內的淤血,系密特終於站起身來,他朝著那個已然奄奄一息的詛咒法師走去,之所以此刻才做這件事情,完全是因為系密特擔心那個詛咒法師,會在臨死之前和任何靠近的生物同歸於盡。

爬過一塊塊錯落的岩石,轉過其中狹小的縫隙,在那些縫隙之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朦朧的光芒透射出來。

此刻系密特根本就管不了這些。

他隱隱約約猜到,那些爆炸狂魔之所以能夠識破他隱形的秘密,就在於這些看上去極為柔和的亮光之上。

站立在那個垂死魔族的跟前,系密特將手掌對準了詛咒法師的頭頂,他的手掌結成特殊的印記,那是他從沙漠之中學到的最有用的魔法之一。

隨著一道黯淡的白光從系密特的手掌心射出,那個奄奄一息的詛咒法師停止了痛苦的掙扎。

「起來,我的奴隸,我需要用你的血霧對付一群危險的敵人,你即便要死,也得在噴完血霧之後才可以死去。」

系密特輕輕揮出聚能刃,將那個詛咒法師壓在岩石底下的腿砍斷下來,他抓住詛咒法師頭上那如同山羊一般的犄角,朝著一堆光影朦朧的亂石走去。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4
第四集 魔族女神 第四章 魔神


靜靜地等待著血霧散去,那沒有用處的詛咒法師被信手扔在了一旁,系密特並沒有留下它的性命,畢竟這裡已然是魔族最為隱秘的中心。

突然間,一陣非常有節奏的「噠噠」敲擊石塊的聲音響起,系密特立刻豎起了耳朵。

那清脆的敲擊聲顯然是聖堂武士請求救援的暗號,在這個地方能夠發出這樣的消息的,恐怕就只有那位和他同行的力武士長老。

知道薩格長老仍舊平安無事,系密特確實從心裡面感到高興。

順著那敲擊岩石的聲音搜尋過去,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挖開了那散亂的岩石。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系密特自然知道要用東西支撐住頂上的石塊,這裡到處都是石頭,為了避免像上一次的失誤,系密特特意將那些石板弄得又寬又厚。

「是系密特嗎?能夠再一次看到你,實在是太令人感到高興了。」

亂石之中終於顯露出薩格長老的身影,和上一次一樣,他用長條形的石塊替自己製造了一個庇護所。

「您受傷了嗎?」系密特問道。

「是的,而且傷得不輕,那實在是一群可怕的敵人。」

薩格長老輕輕地吐了口氣說道。

將兩塊粗大的石板傳遞進去,那位力武士長老用石板支撐住頭頂上傾斜下來的巨石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

一得到自由,兩個人就連忙遠遠地離開這個危險萬分的所在,畢竟誰都不知道,這些石板是否能夠支撐得住坍塌下來的頂部。

「您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事情其實非常簡單,幾乎在你發起攻擊的同時,我也按照預定的計畫行動,但是很顯然我們的敵人擁有著能夠看透隱形的能力。

「幸好我一開始就沒有對隱藏身形抱有太多奢望,所以當那些敵人發起攻擊的時候,我完全有時間作出反應。

「按照計畫,我的使命除了佯攻之外,便是盡可能吸引敵人的注意,不過這顯然是一件非常危險的工作。

「幸好我一開始就翻越到頭頂的巖壁之上,而我所面對的那些對手又速度太快,一下子就近乎於衝到了我的眼前。

「他們在底下,而我在他們的頭頂上面,等到他們對我展開攻擊,爆炸崩飛的石屑差一點將他們之中的一個擊打爆炸之後,我的敵人這才不敢再發起攻擊。

「雖然他們的攻擊方式近乎於同歸於盡,不過顯然這並不代表他們自己喜歡和別人這樣做。

「而你那個時候又幹得聲勢浩大,我故意往這些傢伙之後最為密集的所在行進,我的對手更加不敢出手,顧慮令他們喪失了準確的判斷。

「我乘機逃回了通道,不過即便這樣,我也受了不小的傷。

「守在通道口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他們看不到我,我同樣也看不到他們,但是他們所使用的那威力強大的武器,不能夠繞過彎來攻擊我,而通道上面有的是我們放在那裡的石球,這些石球和巖壁撞擊可不會引起爆炸。

「更何況他們背後的那些亮光也暴露了他們的身形,我只要一看到人影晃動,立刻發起攻擊,絕對不會有錯,就這樣一連消滅了兩個傢伙,原本準備衝上來的敵人最終放棄了進攻。

「我非常清楚他們就守候在通道口,既然我的手裡有那麼多石球,為什麼不利用一下這唯一的優勢,就這樣,我把你削制的那些石球全都扔了下去,沒有想到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很顯然有幾個不知道死活的傢伙還湊上前來觀察,更幸運的,是他們爆炸的氣浪將那些石球擊飛了起來,那速度可遠不是我投擲的力量所能夠比擬。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確實有些失策,我沒有想到這些敵人站立在通道入口爆炸時,威力竟然足以將洞頂炸得坍塌下來。

「我相信他們自己也絕對沒有想到這一點,山洞坍塌沒有將你我埋葬,卻令他們全軍覆沒。」

薩格長老詳詳細細地說著自己的經歷。

系密特同樣也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說到他控制住了一個詛咒法師,用血霧籠罩住那些倖存下來的爆炸狂魔的時候,系密特忍不住將那些殘缺的鏡片翻找出來。

這些鏡片已然碎無可碎,系密特好不容易挑出來一塊稍微大一些的。

將那塊鏡片舉起在眼前,透過鏡片,系密特可以看到所有淡綠色印記,全都變得很淺很淺,系密特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這只意味著一件事情,那便是沾染上那些微小生物的魔族已然死去,那些微小的生物,依靠流動的血液之中儲存的氧氣而得以生存,所以當寄生體一旦死亡,這些微小的生物也會漸漸死去。

「全都死了?」薩格長老問道。

「是的,全都死了。」

系密特語調凝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或許那個人說得並沒有錯誤,塔特尼斯家族確實是克曼狄家族天生的死敵,他們因為我和我的哥哥而喪失了一切,甚至最終失去了身為人類的尊嚴。」

「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用不著放在心上,沒有人能夠強迫另外一個人變節和背叛,既然他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只能夠說他們一開始就擁有背叛的潛在可能。

「想一想其他人,想一想聖堂,難道聖堂武士天生就喜歡那種自我封閉、自我囚禁的生活?

「難道我們的妻子女兒,絕對不可能成為聖堂武士的她們,就那麼願意讓自己的一生局限在那狹小的、如同牢籠一般的地方?

「如果只要有理由就可以背叛,恐怕聖堂早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下了。

「或許我們還不是恰當的例子,想想那位自由軍的首領,或許在某些人的眼裡,他同樣也是一個背叛者,但是你我都非常清楚,他從來沒有背叛任何人以及任何事情。

「他沒有背叛自己,沒有背叛自己的理想,這絕對是最難能可貴的品性之一,用平常心去思考,你絕對能夠想像,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必須付出多艱辛的代價。

「同樣他也從來未曾背叛丹摩爾,說他是叛逆者,只是因為他不肯向丹摩爾國王一個人、向王室低頭效忠,不過那並非是背叛。

「但是那些人卻並非如此,我知道你顯然被他們剛才的那番話所影響,不過這恐怕只是真相的一面而已。

「對於克曼狄伯爵以及他的部下們的所作所為,聖堂多多少少有些瞭解,他們曾經浴血奮戰,不過同伴的流血犧牲,卻被倖存者當作是討價還價的籌碼。

「事實上當他們受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煽動的時候,他們已然墮落了,我相信以克曼狄伯爵這樣精明的人物,不會看不出有人在利用他們,但是他甘心被別人所利用,這又何嘗不是為了反過來利用那些人?

「為什麼要這樣利用來利用去?還不是為了多獲得一些利益,既然存在著這樣的想法,那麼當他們被盟友拋棄,當他們在這場利益和權力的紛爭之中失去了一切的時候,就不應該表現出那種受盡委屈的樣子。

「我相信當初的國王陛下以及葛勒特將軍,之所以對克曼狄伯爵以及他的部下表現出反感,並非是因為塔特尼斯家族的詭計和中傷,而是因為他們看透了這根本就是一場利益的紛爭。

「平心而論,我並不喜歡你的哥哥,他是個虛偽、貪婪的偽君子,對於這一點,京城裡面的大多數人都非常清楚。

「雖然塔特尼斯侯爵現在看上去很正直,受到許多人的愛戴,但是他在故鄉蒙森特的所作所為,並不是一件很難打聽的秘密。

「據我所知,對於這一點,眼線和暗探遍佈整個丹摩爾的前任國王陛下,肯定也十分清楚,但是他卻始終信任和重用你的哥哥,我相信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哥哥所擁有的才能。

「我們幾位長老,也包括大長老,曾經談論過這件事情,我們的看法是,前任國王陛下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你的哥哥至少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從來不隨意破壞遊戲規則。

「他無疑很貪婪,對於金錢和土地有著與眾不同的佔有慾,我想你最清楚這件事情,你同樣也非常清楚,你的哥哥不會做偷竊國庫這樣簡單而又愚蠢的勾當,他做得遠比這要巧妙得多。

「你的哥哥利用手中的權力,讓自己的生意遍佈整個京城,這些生意給他帶來了豐厚的收穫。

「更高明的是,你的哥哥所經營的生意,看上去並沒有仰仗他手中的特權,京城之中每一個人都認為是塔特尼斯家族天才的精明頭腦,使得你的哥哥擁有如此眾多的財富。

「據我所知,就連前任國王陛下,都是如此認為,他那無數暗探和眼線,給予他的報告之中充滿了羨慕的言辭。

「你應該很清楚,這樣的輝煌之中不可能沒有特權的成分,只不過你的哥哥做得非常小心和隱蔽,塔特尼斯侯爵顯然非常注意維持自己的形象,在蒙森特的時候是如此,此刻更是如此。

「只不過,以往和現在他作為榜樣的目標並不相同,這個令人感到意外的轉變,顯然來自於前往京城拜爾克的半路之上,那場聞名遐邇的意外和善心。

「說老實話,塔特尼斯侯爵現在越來越虛偽,越來越接近於一個完美無缺的偽君子,他甚至開始肆無忌憚地破壞起原來的遊戲規則,不過這一切在我們看來,卻是一件好事。

「事實上,聖堂和前任國王陛下所擺出的姿態足以證明,在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之間,誰會被選擇,答案毫無疑問是你和你的哥哥。」

聽到薩格長老坦誠的話語,系密特終於平靜了下來。

遊戲規則,系密特忍不住想到長老剛剛提到過的這個辭,這令他想起當初格琳絲侯爵夫人同樣提到過的政治的真諦。

系密特感到自己突然間懂得了許多。

血霧已然消失,大部分被岩石所吸收,透過那朦朧的光影,可以看到那坍塌的亂石全都變成了一片血色。

所有的屍體全都背靠著巖壁坐在那裡,這些人類的背叛者,居然擁有一個很有骨氣的死亡方式。

「為什麼要挖開這裡,你只是想要確認一下他們全都已然死去?」薩格長老疑惑不解地問道。

系密特搖了搖頭,他指了指此刻洞穴之中,最為顯眼的那幾塊斷壁。

正是其中一塊小山峰一般的斷壁,將整個洞穴支撐著沒有徹底斷折倒塌。

系密特並不打算用自己的雙手去碰觸那些全身血紅的屍體,對於詛咒法師的血霧,他始終保持著一絲警惕。

用真實幻影變化出一雙水作的雙手,一具具屍體被小心翼翼地運了出來。

薩格長老眼看著系密特用聚能刃,在那塊巨大的岩石底下割裂出一個頗深的墓穴,並且將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整整齊齊地堆疊在那個墓穴之中。

看到此情此景,這位力武士長老已然明白系密特想要幹些什麼。

他忍不住暗自猜測,或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並非僅僅只是塔特尼斯侯爵的專長。

或許京城裡面的那些傳言有些正確,那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全都擅長這一手。

「您曾經要走的那兩包東西,可以給我嗎?」系密特問道。

薩格長老當然知道小傢伙打算幹些什麼,他點了點頭。

看到薩格長老拿出來的那兩個完全沒有絲毫損傷的包裹,系密特總算明白,他和眼前這位力武士長老真正的差別在哪裡了。

或許在面對那些龐大的泰坦、在面對那些能夠飛翔在空中的魔族,自己確實比眼前這位長老有效得多。

但是在激烈的、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這位長老多年積累起來的豐富經驗和對於力量的精妙把握,仍舊不是自己所能夠比擬。

小心翼翼地將安在那兩個包裹頂上的旋鈕轉到頂,系密特朝著薩格長老看了一眼。

「我們已然沒有退路了。」

那位年邁的長老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

「是的,我們已然沒有了退路,不管見到那位魔族的創造者之後一切是否順利,我們恐怕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從原路返回。」系密特說道。

「反正是你干鼴鼠的工作,這件事情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薩格長老難得開了個玩笑。

重新上路,兩個人全都保持著沉默,沒有人說話。

因為無論是那位力武士長老還是系密特本人,都無從知曉前方到底將會有什麼等待著他們。

站立在唯一正確的洞口面前,其他所有的洞穴全都已然坍塌,但是這裡卻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除了洞口頂部掉落了幾塊石片之外,四周甚至連一條裂縫都沒有。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疑惑而又好奇,他召喚出聚能刃朝著巖壁削了過去。

一道亮麗的火花飛竄而起,這和以往絕對完全不同,一向以來用聚能刃切削任何東西,都是無聲無息一刀而過,根本就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動靜。

暗紅色的刀刃劃過,巖壁上顯露出一道纖細的刀痕,刀痕看上去很深,但是卻並沒有如同系密特預料的那樣被完全切透。

轉過頭來看著那位力武士長老,系密特從薩格長老的眼睛裡面,同樣看到了一絲驚詫。

「再堅硬的岩石都不可能擋得住你的聚能刃,唯一的解釋,恐怕就只有這個地方受到某種強大力量的保護。」

薩格長老用低沉而又凝重的語調說道。

「難道這便是他們所說的女神所擁有的神力?」系密特問道。

「這恐怕是最有可能的假設,你對於魔族的歷史以及有關它們的傳說瞭解多少?那位至高無上的父神和你所接觸的諸神使者,是否曾經提到過,不為我們所知的有關魔族的奧秘?」薩格長老問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他立刻平靜了下來。

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咒法師芒德或者是祭司卡奔,和真神莫拉、諸神使者以及創造魔族的那位「神靈」有關的事情,他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會說。

即便面對的是恩格哈和西馬爾這兩位魔法師,系密特雖然不至於什麼都不說,不過也會盡可能謹慎。

但是眼前這位聖堂長老,卻絲毫沒有這樣的必要,或許是因為他最初得到的力量,便是來自蓋撒爾大師的傳承。

一直以來,系密特將自己看作是一位不被承認的聖堂武士,要遠多於將自己看作是魔法師。

聖堂的自我約束,同樣也令系密特感到放心,毫無疑問,聖堂武士是最好的保守秘密的對象。

將那隱瞞在自己心中許久的秘密說了出來,系密特突然間感覺到心情愉快了許多,這或許是因為他終於能夠找到另外一個人負擔這份壓力。

任何一個聖堂武士毫無疑問都是最好的聽眾,當系密特在說著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插嘴,同樣既沒有表示驚訝,也沒有表示出疑惑,或者讓系密特停下來對某個細節詳細解釋。

將所有的一切全部聽完,薩格長老皺緊眉頭思索著。

任何一個驟然聽到這一切的人,都會被這從來沒有人想到過的,諸神創世的真相所震驚。

要知道,就算像恩格哈那樣沒有特定信仰的魔法師,也總是會認為,如果真的有神靈存在,這些神靈創造了這個世界的話,也肯定是鄭重其事做這件事情。

沒有人會想到,創造世界的那些神靈,居然是一群迷惘得徹底失去了方向、遠離故土無法回去的流浪者。

高高在上的諸神和窮途末路的流浪者,這兩者之間的差別也實在太過巨大。

更何況諸神的世界,在人們的想像之中,即便有戰爭和對抗,也肯定是為了佔有整個世界這種常人絕對不可能擁有的絕大野心所造成。

沒有人會想到,那些諸神之間並不存在什麼野心,他們之間的衝突,更像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鎮上發生的糾紛,而其中最大的罪行,也只不過是一場並不複雜的謀殺案。

任何一個第一次聽到這些事情的人,都會對這些諸神嗤之以鼻,同樣也會對那段創世的歷史感到難以置信。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聖堂長老總算好不容易消化了系密特所說的那番話。

「我絕對沒有想到,諸神創世的歷史竟然是這番模樣,我相信,即便我將這個真相告訴世人,會相信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薩格長老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不過從這段真實的歷史之中,仍舊能夠尋找到和神話傳說相吻合的影子,在神話之中,諸神和平繁榮的黃金世代的結束,是因為那位創造了魔族的黑暗女神瑪茲對於諸神的背叛。

「雖然神話之中對於瑪茲的背叛有其他的解釋,不過撇開那些黑暗和光明的紛爭,撇開貪婪慾望和野心這類顯然並不真實的原因,黑暗女神瑪茲創造了魔族,確實是諸神戰爭開始的原因之一。

「和你所說的真實的歷史相互比較,毫無疑問那位黑暗女神瑪茲確實存在,令我感到懷疑的是,那些背叛者口中的女神,會不會指的就是那位傳說中夜晚和死亡的執掌者,繁衍和誕生的控制者,黑暗女神瑪茲。」薩格長老神情凝重地說道。

「從傳說中瑪茲所執掌的神職來看,繁衍和誕生確實和她真正的身份非常吻合,至於夜晚和死亡,想必是為了符合她那黑暗女神的身份而被放在她的身上。

「不過按照真神莫拉所說的那些話,真正的黑暗女神瑪茲,應該已然被諸神使者的首領所殺,她不可能還活著。」系密特爭辯道。

薩格長老沉默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說道:「神話之中,那些諸神大多擁有一些分身或者化身,像黑暗女神瑪茲就有許多化身,諸如瘟疫散佈者安莎,夜晚步行者夏彌撒內耳等等不同的說法,或許魔族的創造者,同樣也是她的諸多分身之一。」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沉思起來,他的手指輕輕的剝著巖壁上那道縫隙。

能夠阻擋住聚能刃的、不為他所知的力量,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發怵,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起來。

他曾經對於這次深入魔族母巢之行,充滿了自信,但是此刻系密特突然間感到這些自信全都顯得如此盲目。

那些所謂的諸神以及諸神使者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擁有何等的能力,系密特最清楚不過,那絕對不是他所能夠抵擋的力量。

「如果那真的是黑暗女神瑪茲,她又何必依靠魔族來征服大地?諸神的力量絕對不是人類所能夠阻擋,她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剷平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座城市。」突然間,旁邊再一次傳來了薩格長老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的說話。

「是啊!那些諸神使者不是曾經戰勝過魔族?如果他們需要面對的是黑暗女神瑪茲的話,他們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獲得勝利。」系密特立刻高興地叫了起來,但是立刻他又感到無比的沮喪。

平心而論,那些諸神使者的勝利絕對稱不上輕而易舉,以他們所擁有的能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系密特突然間想到,這或許並非完全是因為那些魔筒,令諸神使者的艦隊突然間受到措手不及的重創,或許那位隱藏在母巢深處的魔族創造者,才是最為重要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最終諸神使者犧牲了一艘戰艦和魔族母巢同歸於盡,才贏得了那來之不易的勝利,系密特就感到心底陣陣發寒,他絕對不認為自己的力量,能夠超過諸神使者駕馭的空中戰艦。

「前進還是就此撤退,你最好盡快作出決定,我不希望當劇烈的爆炸令這裡徹底坍塌的時候,我們才做出選擇。」薩格長老說道。

最後看了一眼那條巖壁上的刀痕,系密特朝前跨出了一步,雖然他的腳如同灌了鉛一般蹣跚而又笨拙。

長長的通道微微有些向下傾斜,四周的巖壁放射出柔和而又朦朧的白光,就如同夜晚最為美麗皎潔的月亮。

不知道走了多少距離,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了一絲異樣的光明,就如同點點星辰鑲嵌在一片月色朦朧的天空之中。

將身體隱藏在真實幻影之中,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小心翼翼地朝前緩緩挪移。

走到近前,系密特終於看清,那閃閃發亮的點點星辰,其實是一顆顆鑲嵌在牆壁上的,如同寶石又宛如眼睛一般的東西。

系密特正打算摳出一塊來仔細看看,但是他的手剛剛舉起來,卻被旁邊的力武士長老輕輕壓了下去。

「別惹不必要的麻煩,你是否知道這些東西是派什麼用場的,會不會引起裡面那位的警覺?」薩格長老問道。

系密特將手放了下來,不過他還是湊到其中一顆寶石眼睛的前面,仔細觀察起來。

令他感到驚詫的是,仔細觀瞧那東西,居然像是活著的一般,那晶瑩剔透的寶石般的透明晶體中央,如同瞳孔一般的金色圓環在緩緩地轉動著。

繼續往前走,頭頂和兩旁的牆壁上,全都佈滿了這些如同寶石眼睛一般的東西,走在這樣的一條通道之上,系密特從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輕微而又嘈雜的呼吸聲,系密特完全能夠分辨得出,那絕對不會是一、兩個生物呼吸發出的聲音。

幾乎是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去,前面的通道一下子變得寬敞了起來。

因為有了剛才的經驗,系密特和薩格長老都盡可能地伏低了身體,這樣能夠令他們盡早看到前方的敵人。

當系密特看清前方的一切的時候,他一下子驚呆了。

二、三十個女孩聚攏在前面不遠處,她們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的光景,身上赤條條的沒有一絲一縷。

沒有魔族那招牌式的靛藍色的皮膚,也沒有那密佈的斑紋,這些女孩和人類的女孩幾乎沒有任何兩樣,唯一的區別,或許便只有那條拖在身後的尾巴。

「那些恐怕就是諸神使者所說的,即將分出並且前往其他巢穴的分巢的首領。」薩格長老壓低了嗓音,在系密特的耳邊說道。

除了點頭,系密特已然沒有任何事情好做,很顯然答案只可能是這樣。

那些女孩絕對不可能是被那位魔族創造者所改造的人類女孩,原因除了那條細長的尾巴,還有便是這些女孩長得完全一模一樣。

她們就像是用同一個模子成批脫模出來的作品一樣,無論是容貌神情還是身體的曲線比例,全都是如此一致。

或許這種一致性,同樣也可以看作是魔族特有的標誌。

就像那靛藍色的皮膚和密佈的斑紋一樣,系密特迄今為止,還沒有看到過哪個魔族和它們的同類存在著任何的不同。

即便是那些被改造過的人類背叛者,他們身為人類時候的所有個人特徵,也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甚至不知道,最後死在他手中的那些傢伙之中,是否有他當年的宿敵在裡面。

朝著前方小心翼翼地緩慢而行,系密特甚至連那件奇特的鎧甲上擁有的,他已然很久未曾動用的變色能力都運用上了。

但是系密特立刻知道,所有這一切隱藏身形的手段都已然喪失了作用。

只見那些女孩一個個睜大了好奇的眼睛,朝著這裡看了過來。

無論是那些坐著、躺著休息的女孩,還是原本在走來走去散步的女孩,此刻全都緊盯著系密特和那位聖堂長老。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絲毫沒有圍攏過來的意思,事實上系密特早已經注意到,這些魔族女孩彷彿有一道無形的柵欄阻攔著一般,她們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

正當系密特不知所措,猶豫著是否還要維持這已然被證明、絲毫沒有用處的隱形魔法的時候,突然間他感覺到腦子裡面一陣刺痛。

當他從那陣突如其來的刺痛之中解脫出來的時候,系密特愕然發現,真實幻影已然撤除,連他身上那件奇特的鎧甲也縮回了原本的狀態。

還沒有等他明白過來,又是一陣刺痛傳來,不過這一次隨著那陣刺痛而來的,並非是某種用來防禦的力量被解除,而是一個邀請的資訊。

就彷彿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聲召喚一般,不過和以前他曾經感受到過的那些精神聯繫完全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對方強行打開了那精神上的聯繫。

系密特無從知曉那位真神莫拉是否擁有同樣的能力,當初在沙漠之中,自己和那位真神取得聯絡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連那位神靈自己也說過,想要和特定的人聯絡並不容易。

這樣一想系密特開始猶豫起來,他漸漸有些懷疑,就這樣面對那位魔族創造者,或許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主意。

朝著身邊的聖堂長老看了一眼,後者顯然同樣也受到了那突如其來的邀請。

正當系密特猶豫著是否前進,或者和薩格長老稍微商量一下對策,突然間一道虛幻的、靛藍色的身影,驟然間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那是一個從來未曾見到過的魔族,細長的腦袋、拉長的山羊臉,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老頭再加上捲曲的犄角,所有這一切看上去有點像是詛咒法師。

不過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眼前所看到的魔族並不為他所認知,眼前這種從來未曾見到過的魔族,顯然擁有著令人震驚的行動能力,要不然自己絕對不會連它如何出現都沒有看清。

這突如其來的魔族,自然引起了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的敵意。

兩個人紛紛退讓了一步,系密特準備召出聚能刃,而薩格長老也已然將手按在了腰際的刀柄之上。

但是還沒有等到兩個人有所反應,他們便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等到他倆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然不再是那條通道,而是一座樣子看上去非常奇怪的殿堂。

這裡居然有桌椅,對於系密特來說,這絕對是非常新鮮的發現。

更令他感到意想不到的是,這裡並非他原本想像之中的那樣空空如也,雖然說不上擁擠,不過這裡仍舊有許多魔族。

各種各樣的魔族,有很多系密特從來就沒有見到過,和其中的一些魔族比起來,剛才將他們帶到這裡的那個魔族,看上去順眼了許多。

朝著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族掃視了一眼,系密特發現了一個問題,那便是這裡每一種魔族好像都只有一隻。

突然間系密特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其中一個的身上,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在這個地方只有她看上去和其他魔族完全不一樣。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女人,一個美艷迷人的人類少女,或許是因為坐著的原因,系密特絲毫看不到她身後是否拖著一條細長的尾巴。

她沒有那靛藍色的皮膚,除了眉心正中央有一道血紅色的魔紋,其他的地方絲毫看不到斑紋。

另一個讓系密特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其他的魔族都彷彿無所事事地站在那裡,只有她正興致勃勃地注視著自己。

那眼神彷彿是在好奇,又彷彿是在觀察。

難道這便是魔族的創造者?難道這便是神話傳說之中的黑暗女神瑪茲?

眼前這個看上去美麗清純的少女,怎麼看都無法和那些令人膽戰心寒的頭銜相提並論。

這絕對和系密特原本想像之中的黑暗女神截然不同,沒有一絲威壓,沒有凶悍冷酷的感覺,同樣也沒有令他感到敬畏和恐懼。

站立在那裡,系密特就感到自己面對著的,僅僅只是一個鄰家女孩,一個比他大幾歲的陌生的姐姐。

「我記得你,你是我所創造出來的一件作品。」那個少女說道,她用的竟然是純正的丹摩爾語,這確實令系密特又吃了一驚。

「不過你也給我惹了很多麻煩,我賜予你的能力,卻被你用來對抗我,你讓我受到了不小的損失。

「你該慶幸,我對此並不是非常在意,事實上相對於你讓我感興趣的程度,這些損失我絲毫不感到可惜。」

一邊說著,那個少女朝著系密特走來,她圍繞著系密特轉了一圈。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因為心中的緊張和那莫名的恐懼,系密特或許會因為眼前這位少女動人的姿態而血液沸騰。

要知道他並不是十二歲的小毛孩子,他已然知道了許多事情,也擁有著許多值得回味的記憶。

更何況眼前這個少女,無論是美貌還是身材,都足以和他所見到過的最美麗的女人相媲美。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這一切,他有心召喚出聚能刃,將眼前這位看上去清純而又溫柔的少女劈成兩半,但是一來他不知道如何下手,另外則是因為四周那些魔族令他感到有些擔憂。

系密特沒有任何動作,並不代表那位力武士長老沒有絲毫的動作,只見他不知不覺地,已然轉到了那個少女的身後。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薩格長老朝他投來的眼神,就在那一剎那,老者閃電般地出手,系密特的反應同樣不慢,他雖然並不打算如此衝動,不過畢竟不想讓薩格長老一個人孤軍奮戰。

薩格長老甚至沒有去拔腰際的彎刀,他的左手朝著少女的後頸擊去,而右手猛鎖脊柱,這樣的出手遠比拔刀更加快疾。

系密特的反應,是用最快的速度釋放出聚能刃,兩柄彎刀交叉著平平推去。

毫無疑問他們倆的進攻,已然封鎖住了對手所有能夠躲避的方向。

但是就在系密特出手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一切顯得相當不妙。

為了令聯手夾攻更加有效,系密特甚至運用出他最珍稀,同時也是最為重視的那種戰鬥的技巧。

眼前的一切,幾乎在瞬息之間變得緩慢起來。

令他驚詫,同時也令他感到恐懼的是,唯一沒有變慢的,除了他自己依靠閃電的力量以及那件奇特的鎧甲催動之下的速度之外,還有便是眼前這個看上去清純而又可愛的敵人。

系密特確信自己的動作迅速無比,在此之前他絕對不認為有誰能夠比他更快,即便魔族之中以速度見長的閃電魔也沒有可能。

但是當他看到即便在此時此刻看上去仍舊疾如閃電一般的身手,系密特徹底感到絕望了。

曾經令他近乎於無敵的技巧,這一次出現在了他的敵人手中。

系密特眼睜睜的看著那雙纖細粉嫩的雙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腦子已然有所反應,但是手臂卻來不及動作。

沒有任何技巧,那雙搭在他雙臂上的手,僅僅只是收攏起來。

系密特彷彿能夠聽到自己臂骨折斷的聲音,聚能刃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沒有等到他的叫喊聲出口,他的胸口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當系密特倒飛出去的那一剎那,他的意識還算清醒,他看到他們夾攻的對手,已然轉過身去對付他的盟友。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甦醒過來的,當他清醒過來之後,第一個感覺便是胸口劇痛難忍,雙臂卻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擁有力武士豐富記憶的他,非常清楚,這是最為糟糕的情況,骨折的手臂如果什麼感覺都沒有,或許就意味著再也不會有所感覺。

系密特極力想要坐起來,但是這對於此時此刻的他來說顯然太過困難。

挪動著身體轉了半圈,他看到了同樣躺倒在地上的薩格長老,這位一路之上給予他許多幫助的力武士長老,此刻生死不知。

「你終於醒了。」

系密特突然間聽到一陣冷漠並且帶著慍怒的聲音,他連忙轉過頭來,那位魔族的創造者就站立在他頭頂前面,從下往上看,那綺麗的風光確實值得欣賞,不過此刻系密特卻絲毫沒有這樣的念頭。

「你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什麼不按照你的力量創造出一個種族,我相信你如果這樣做的話,早已經佔領了地面,殺光了所有人類。」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那位魔族創造者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拎了起來。

那看上去纖細而又柔美的手臂,居然擁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量,這絕對令人感到難以想像。

「感覺怎麼樣?或許我得讚揚你幾句,我用來對付你們的能力正是你給予我的啟示,對於你的問題,我只能夠說,我從來就沒有打算過殺光所有的人類,這並非是我所想要的東西。

「對了,剛才在你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我讀取了一下你的記憶,自從你遮罩住自己的意識之後,我就和你斷絕了聯繫。

「那段記憶裡面有很多東西讓我非常感興趣,沒有想到,你居然去找尋我的仇敵,更沒有想到,你是受到那幫自以為是的老頑固的挑唆,而來到這裡。」那位魔族創造者冷冰冰地說道。

「難道你……」

系密特一時之間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剛才你和你的同伴對於我的身份的猜測,我同樣已然從你的記憶之中得到。

「你們猜測的和事實確實差不了多少,我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你們的神話傳說之中的,那位黑暗女神的分身。

「或者應該更加確切地說,我是那位黑暗女神分身的分身,我的前任,也就是在很多年以前,被那些諸神使者所殺死的那個母體,創造了我。

「你肯定已然在外面看到過我所創造出來的分身,或許不能夠說是創造,因為和其他的成員不同,她們完全是我的翻版或者說是我的一部分。

「她們真正成長起來之後,將是和我擁有同一個意識的整體,她們就是我,我就是她們。

「我和我的前任同樣是這種關係,當我們一個接著一個被毀滅的時候,我的前任,或者可以說我們,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讓我保留全部的記憶,並且退回到胚芽的狀態。

「我在這裡,在這座山峰之中,沉睡了許多年,直到再一次醒來。

「這就是我的身份,我相信用人類的關係,是沒有辦法很好地解釋我到底算哪一個,同樣,我的前任,也是另外一位前任所創造出來的分身,這種關係可以一直上溯到你所知的那次事件的時候。

「最初的前任,就是被那位真正能夠稱得上是黑暗女神的人所創造,除了一些特殊的基因,最初的前任幾乎是那位創造者的翻版。

「事實上當時那位創造者,原本計畫用這個改造過的身體作為她的延續,對於靈魂轉移,你不是知道得非常清楚,那些被你們稱作為諸神的人,最初就是依靠這種辦法獲得漫長的生命。

「很可惜,那位真正的黑暗女神在擁有新的身體之前遭到了謀殺,她留下了一個沒有她的意識,卻擁有著她的全部記憶和知識的『載體』。

「甚至連我也記不得了,最初是什麼時候擁有了自我的意識,這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

「不過一開始擁有記憶的『我』,並不知道應該幹些什麼,除了生存下來的本能之外,好像沒有其他任何念頭。

「在我的意識深處原本就存在著許多記憶,最初的我開始在這些記憶之中,尋找最初的目標,尋找生存下來的意義。

「後來,對於記憶的搜索和整理,終於有所收穫,那個創造我作為分身的人,早就將完整的計畫藏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我的存在有兩個意義,其中的一個便是繁衍和進化,那位創造者將很多有關進化的知識放在了記憶之中,各種各樣不同的星球上面的生物是如何進化而來,他們又是怎樣在另外一個世界出現,並且最終成為一大片宇宙的主宰。

「不過這一切都僅僅只是對於她,和她曾經見到過的其他星球合適,而我們所在的這個星球,擁有一種特殊的力量,所以人類未必會是最終進化的作品。

「正因為如此,按照自己的方式進化,不停地進化,成為了最為主要的使命。

「至於另外一個使命,便是在人類成為自然的災害,成為危害這個世界的禍端的時候,抑止他們的發展。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的前任並沒有失敗,她成功的阻止了當時人類的肆意擴張。

「可恨的是,那些被你稱作為諸神使者的傢伙,他們將一大片美麗的土地,變成了荒涼的、沒有任何生命能夠生存的荒漠。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肯定能夠將那片荒漠恢復成為原來的模樣,這同樣也是我們被賦予的使命。」

那位魔族創造者所說的一切,令系密特微微有些吃驚。

已然知道當初所發生的一切,對於這位魔族創造者的身份,系密特原本就有所猜測,剛才的那番話,並沒有超出他的猜測範圍之外,事實上,那幾乎可說是最為合情合理的解釋。

不過,系密特突然間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他忍不住問道:「不對啊,據我所知,創造了你的那個人,是因為她創造出一種被認為是極度危險的生物,殺死了你所仇恨的人的妻子之後,才被殺害,而那些極度危險的生物,最終被統稱為魔族,這和你所說的並不一樣。」

「你是否想要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訴你,人類,不管是那些此刻被稱作是諸神的傢伙,還是你所屬的那個種類,總是將令他們不滿甚至反感的東西,看作異類。

「非常有趣的是,在人類漫長的歷史之中,魔幾乎已成為那些異類之中最受到痛恨和唾棄的代名詞。

「人類還有另外一種奇特的個性,那便是,如果有另外一個更加受到痛恨的物件存在,那些次要的痛恨物件,反倒變得能夠被接受。

「再加上人類擁有一個糟糕的記性,漫長的歲月會讓人忘記他曾經痛恨過什麼,更糟糕的是,人類還有偏執的毛病,當他用極為漫長的時間去記住一個仇恨,往往到了最後,他都已然忘記了最初痛恨的原因。

「我們的那位創造者並非創造了一種生物,而是在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每一種生物的身上,加入了一段基因。」

「這個動作很快便被發現,因此之後被放養繁衍的生物便再也沒有那個基因,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星球上存在的最初的生物,全都能夠稱得上是魔族,其中同樣也有人類的分。

「對整個星球進行物種滅絕的計畫,仍舊未曾將所有擁有這種基因的最初物種,徹底殺死!正因為如此,事實上,無論是你所說的那些諸神使者,還是那些老頑固,全都默認了擁有這種基因的物種和其他物種的共同存在。

「經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此刻那種基因恐怕已然遍佈於這個星球之上的每一種生命,也就是說,你自己才是殺死了那個傢伙妻子的魔族的後代!而我、我們,則只是頂著魔族這個名字的替罪羊而已。」

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位魔族創造者,系密特徹底的說不出話來了,他絕對沒有想到,最終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第四集 魔族女神 第五章 意念的真相

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令剛剛支撐起身體的系密特,重新倒在了地上。

系密特非常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唯一令他感到擔憂的是,他無從知曉那位魔族創造者會如何面對這件事情。

就看到那個一開始將他們帶到這座大殿之中、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魔族,稍微晃動一下身體。

那靛藍色的身軀立刻變成了一團朦朧的、迅速散開的藍色霧氣。

轉眼間,連靛藍色的霧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總算明白,為什麼剛才他沒有看清那個傢伙的身影了,雖然不清楚,這算是傳送還是某種特殊形式的飛行魔法。

不過系密特卻不得不承認,用這種辦法突然間出現在別人的面前,確實是令人防不勝防。

看到那奇特魔族的消失,系密特開始感到疑惑起來。

很顯然魔族並非他原本想像的那樣無力,為什麼卻未曾在戰場之上,看到過那種類型的魔族?

難道眼前這位魔族創造者,同樣擁有著人類君王擅長猜忌的固有缺陷,越是強悍有力的部下,越是不肯輕易放出去?

正當系密特在那裡思索著這個問題,突然間,他看到那位魔族創造者的臉色變得冷漠而又憤怒。

「你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難道和我同歸於盡能夠令你感到驕傲和自豪?不過你用不著高興,我有的是部下,它們很快就會把我們挖出來。」

那位魔族創造者冷冷地說道。

「你難道沒有其他脫身的辦法?你不是有一個能夠傳送的部下?」

系密特問道。

「你不是同樣有一個同伴能夠進行傳送,只是非常可惜,任何傳送的能力都有其缺陷。」

那位魔族創造者彷彿沒有任何事情似的平靜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終於稍稍放下心來。

只要有缺陷就可以找尋到突破口,此刻系密特最希望知道的便是,那位魔族的創造者到底擁有著什麼樣的弱點。

說實在的,那快如鬼魅幻影一般的速度,確實令他感到無比頭痛,曾經依靠同樣的本領躲過許多危機的他,自然最為清楚這種能力的可怕和強大。

艱難地盤坐起來,系密特開始接續他那斷折的手臂,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受到了那魔族創造者的窺探。

很顯然魔族創造者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或許她將從中再一次得到靈感和強大的力量。

不過此刻系密特沒有另外的選擇,他絕對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手臂徹底壞死。

生命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注入到骨骼斷折的地方,再加上水靈聖地的守護者傳授給他的那種治療傷勢的秘訣,系密特很快便感到斷折的所在漸漸變得越來越熱。

「非常有趣,不過我有一種更加有效的辦法,你是否想要試一試?」意識深處,那個一直在窺探著的魔族創造者問道。

「想必需要對肉體進行改造。」

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如果我打算這樣做的話,根本就用不著得到你的同意。」

魔族創造者冷笑著說道。

幾乎只一瞬之間,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當系密特重新甦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雙手支撐著倒立在那裡,他那原本已然折斷的手臂,此刻居然恢復了原來的狀態。

「你剛才控制了我的行動?」

系密特絲毫沒有因為手臂的復原而感到高興,那片空白以及那片空白之中,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令他感到恐懼。

「意識控制原本就是我所擁有的最為根本的力量之一,事實上當你們對我出手的時候,我原本可以用這種辦法將你們擊倒,只不過我想用你來試驗一下你給予我的全新的能力,那確實是非常有趣的能力,雖然並不強大卻非常有效。」恢復了清純少女一般模樣的魔族創造者說道。

「創造了你的那個人,為什麼要賦予你這種力量,難道她原本就是為了控制其他生命體才創造了你,創造了這個能夠主宰意識的分身?」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顯然到現在為止,仍舊沒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所謂意識控制,就是你的同伴和你說了半天的意念,而意念,就是這個世界和其他的星球完全不同的根源。

「意念,就是你們稱作為神術和魔法的那些東西的原始力量,一切的開始全都來自意念。

「那些老頑固們,將這稱作為精神共振或者生物體意識共鳴,還有一些其他的名字,不過對於你來說,比較容易理解的仍舊是意念這個稱謂。

「而意念力的根源,顯然來自這個奇特的星球,來自這個星球的內核,並且依靠大地傳遞散發出來。

「無論是你們所說的諸神使者,還是那些老頑固,他們全都是依靠從他們自己原來的故鄉帶來的那種方法,來研究和運用這種意念之力。

「那種方式是通過間接的辦法,將這種意念之力引發出來,並且直接作用於其他物體之上,這便是你們所熟悉和瞭解的神術、魔法。

「而我的創造者,並不認可這種不屬於這個星球的做法,她認為通過自然的進化,這個世界進化到最後的生物,肯定擁有直接運用這種力量的能力。

「毫無疑問,這就成為了引發爭論的根源,依靠間接的方式運用意念的力量,最大的好處,恐怕就是這種力量的運用將受到控制,理所當然控制的權力在那些傢伙的手裡,而對於後者,他們卻無能為力。

「對於那些以創造了這個世界的諸神之名自居的那些傢伙來說,有可能脫離他們的控制,總是會令他們感到擔憂。

「有人死去只不過是將這種擔憂變成了一種恐慌,這種恐慌造成了最終的災難,這實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事實上在他們自己的遠古的神話傳說之中,同樣也存在著類似的說法,只不過那種被認為是禁忌的力量,並非是意念,而是智慧。

「擁有智慧令他們脫卻了造物主的控制,成為他們自己的世界的主宰,顯然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裡面,他們對於世界的掌控並不成功。

「貪婪、浪費和仇恨,幾乎將他們最初所在的星球徹底毀滅,正如那些傢伙告訴你的那樣,他們成為了流浪者,在茫茫無際的宇宙之中,尋找新的能夠生存的所在。」那位魔族的創造者用異常平靜的語調說道。

這番話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相信眼前這位魔族創造者並沒有撒謊,或許違背主宰者和創造者的意願,原本就是人類的宿命,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想道。

「你用什麼樣的方法治癒了我?」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那同樣也是意念的力量嗎?」

「可以這樣說。除了控制意識,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我的前任們還尋找到了控制生命體成長的方法。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創造我們的那個人最為擅長的就是這種工作,她放入我們腦子裡面的知識,大部分也是有關生命、細胞、基因以及進化。

「我可以直接操縱每一個細胞,甚至那些比細胞更加微小的東西。

「雖然用這種方法創造一種全新的種族,並不是那麼容易,但是用來治療傷口之類的小事,對於我來說卻是輕而易舉。至少要比你那種間接的方法有效得多。」那位魔族創造者說道。

「會不會有副作用?我感覺到嘴巴裡面有一種苦澀的感覺。」

系密特試探著問道。

指了指前面的牆壁,那位魔族創造者說道:「你之所以感到苦澀,應該是吃下去那東西的原因,修補受損的骨骼需要能量和活性細胞,我不想拆東牆補西牆,所以就餵了你一顆那東西。」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身後的牆壁,那原本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那裡如同眼睛一般的晶體,此刻確實少了一顆。

「那是什麼?」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可以把它們看作是我產的卵。」

那位清純少女模樣的魔族創造者說道。

系密特突然間感到自己的嘴巴不但苦澀,甚至連胃部都在不停翻滾。

他終於忍不住在那裡乾嘔起來。

乾嘔了老半天,系密特突然間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他朝著薩格長老走去。

輕輕搭住薩格長老的脈搏,脈搏雖然微弱但卻仍舊在跳動著。

系密特絕對不會認為,眼前這位魔族創造者會好心的連薩格長老一起解救,他將自己體內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斷地輸送了過去。

「你用不著白費力氣,我並沒有把他怎麼樣,他沒有你那些有趣的能力,不過非常奇怪,他可以封閉自己的意識,讓我的力量無所施展,毫無疑問這便是他曾經告訴過你的意念的力量。

「說到這件事情,倒是令我感到非常奇怪,這些被稱作為聖堂武士的傢伙,全都是你所說的諸神使者所創造出來的、用來對付我們的士兵。

「諸神使者居然創造了一群他們原本最為忌諱,並且痛恨的,直接運用意念的人類。而另一個讓我非常感興趣的事情是,這些聖堂武士顯然是用你們所痛恨的東西所改造而成的。

「我們所痛恨的東西?」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我創造部下是個非常複雜的過程,你看到我放置在牆壁裡面的那些卵嗎?它們的中心,不是有一個如同瞳孔一樣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所謂聖堂武士的核晶,恐怕就是用那東西製造而成。

「事實上當初你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並且令我產生興趣,就是因為你的成長和我的部下們極為相似。

「或許有一件事情你並不清楚,你應該感謝我,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早已經死在了那個山洞裡面,很顯然你們所說的那些諸神使者運用的辦法,並不正確,他們從來就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正因為如此,原本你根本就不可能成形,哪怕擁有足夠的能量也不可能,諸如細胞分裂變異和排斥作用,恐怕早已經將你徹底殺死,是我改變了這一切,我的力量最大的用處,就是通過意念控制生物的成長。

「是我讓你存活了下來,而並非僅僅只是你所認為的,提供給你成長的能量。

「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成長所得到的能量,並非完全來自那個天眼。一個真正垂死的生物,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能量,並且能夠支撐如此之久?難道這件事情你從來未曾懷疑過?」

那位魔族創造者的話,令系密特感到驚詫。

「為什麼你要這樣?這對於你來說擁有什麼樣的好處?」

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好處?人類就是這樣奇怪,為什麼每一件事情都必須和利益牽扯上關係,我僅僅只是對你感到好奇,你的成長方式並不為我所知,可以說,當時的我對於你的觀察,就彷彿是在研究一隻青蟲如何變成蝴蝶。

「除此之外,我還用你做了一些試驗,我設法改變了你的成長過程,一直以來你都將這一切當作是那個天眼給予你的恩惠。」

那個魔族創造者「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

系密特喃喃自語著。

「沒有什麼不可能,這原本就是我所獨有的能力,我最擅長的,便是改變生物的生理構造,有的時候甚至會對他們的大腦以及意識進行一些改變。

「你無疑是最令我感興趣的一件標本,這完全是因為,你是唯一併沒有按照我的意志進行改造的樣本。

「原本我並未曾賦予你天眼所擁有的紅外視覺、超感官能力、以及擁有超常彈性的肌體。

「我無從得知,所有這一切,你是如何得到的,事實上,我曾經用其他個體,甚至包括人類進行過相同的試驗,結果卻無一成功,看來這或許和你那顆核晶有關,只可惜我始終未曾捕獲到活著的聖堂武士。」

那位魔族創造者悠然說道。

「你希望用這種辦法,創造出更多更為強大的部下?」

系密特問道:「但是我並不覺得你缺乏強力的部下,這裡就有許多我從來未曾見到過的,強有力的……」

系密特一時之間,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字眼來形容那些魔族。

「你說錯了,這確實是我所感興趣的事情之一,不過我更加感興趣的是,你之所以得到那些能力的原因。我實在有些想不通,你是通過什麼辦法得到這種能力,要知道,在你的成形過程之中,我一直在仔細觀察著你。」

那位魔族創造者思索著說道。

這樣的回答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他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希望得到些什麼?」

「希望得到?」

魔族創造者微微一愣,「我並沒有特定的目標,或許從目前來說,我已然得到了我想要的大部分東西。

「這片大陸上的人類數量已然大大減少,最令我感興趣的是,這片大陸上最大的、擁有著絕對發言權的政治體系,已然受到了削弱。

「按照人類的習慣,當失去了最大的約束和壓制力量的時候,紛爭將會變得頻繁,這樣雖然會令自然受到一定的破壞,不過總比平穩並且迅速繁衍壯大的人類群體要好得多,後者幾乎就像是一群蝗蟲。

「對於我自己來說,我已然獲得了遠遠超過我的前任的成就,我的前任,創造出了構成你們稱作為『魔族』的群體繁衍過程。

「她令『魔族』成為一支足以令所有人感到敬畏的力量。不過她成功創造的種類只有兩個,遠遠沒有我來得多。

「平心而論這種龐大的、迅速繁衍的群體,並沒有什麼效率,我可以非常容易地創造出擁有各種不同能力的種族。

「但是那僅僅只是個體的存在,讓創造出來的特性穩定下來,並且變成一種固有特徵,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樣,在這裡的大部分樣品,都遠比我已然擁有的那些部下強大得多。但是非常可惜,它們無法穩定地延續它們所擁有的能力。

「現在有你,情況就有所不同了,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或許會令我得到意想不到的突破。

「不需要去特意注意每一個個體的成長,只要通過創造一個樣本,就像那個賦予你能力的天眼一樣,就可以讓通過樣本而成長起來的個體,擁有特定的能力。

「我甚至認為,這才是我、我的前任和創造了我們的那個人尋求許久、夢寐以求的,真正適合這個星球的繁衍進化方式。

「個體的演變和進化,受到父本和母本的影響,通過漫長的一代代的變異的積累,成為一種獨特的種類,這就是原來的那個世界的進化規則。但是那個星球並不存在意念。」

魔族創造者說道,她看上去顯得有些興奮。

「即便如此,又有什麼用處?你剛才不是說過,你存在的意義,原本就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難道你突然間擁有了野心,希望能夠取代人類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系密特問道。

「成為主宰?什麼是真正的主宰?人類嗎?

「你難道沒有想到過,那些你們所說的諸神,那些諸神使者們,當他們看到人類失去控制,看到人類再一次地走向毀滅自己,同時也毀滅別人的道路的時候,他們是否會採取行動?

「對於他們的行動,人類是否能夠違背?這樣一想,你仍舊認為人類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嗎?

「你已然明白了吧,這個世界的主宰並非是人類,而是那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流浪者。

「我無意和他們較量,為此我甚至不得不躲著他們。

「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尋求生存,為此我一直在躲著他們,就像現在我已然不打算再有什麼作為。

「既然你們所說的那些諸神使者已然出現,我相信我即便想要獲得勝利也沒有什麼可能,我已然為自己準備好了最終的退路。

「在你來到這裡之前,我的幾個分身已經被重新退回胚芽的狀態,她們就是我,擁有著我、我的前任乃至創造我們的那個人的所有記憶和智慧。

「那些胚芽早已被運到安全的所在,並且被埋在很深的地下,就連我也不知道她們將會在什麼時候醒來。

「我相信當我的分身醒來的時候,她將會比我更加有經驗,她會知道事先蟄伏,積累起足夠的實力,然後一下子將一切全部摧毀。

「她或許會擁有更多的發現,甚至找尋到這個世界的根源之力的更多秘密。

「對於作為一個整體的我來說,這就是我的打算,那些老頑固有一點沒有說錯,那便是,無論是最初的魔族,還是此刻背負魔族這個稱謂的我們,都不是那樣容易被徹底消滅的物種。

「不過剛才所說的,是永遠不會被徹底毀滅的我,對於作為那個群體之一的我;作為個體的我來說,我將盡一切可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這座坍塌的山峰是否能夠重新挖通,以及什麼時候能夠被挖空,我所擔心的是氧氣,雖然這裡的空間並不小,不過存儲的氧氣恐怕仍舊不足以供應我們長時間的呼吸。

「我已然召喚所有能夠趕來的力量,能否成功就看接下去一天進展的情況了,如果進展順利,我將會帶著這裡的一切逃脫,尋找一個不為人知的所在蟄伏一段時間。

「如果進展不順利的話,就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或者便是我將自己再一次退回到胚芽狀態,等待再一次復甦的機會,或者就是押著你挖掘出一條逃生的道路。

「我從你的記憶之中找尋到許多非常有趣的東西,其中之一,便是你能夠輕而易舉地割裂開大部分的固體。

「你喜歡將自己比喻成一隻優秀的鼴鼠,此刻我只能夠但願,這並非是誇張的言辭。」那位魔族的創造者說道。

在忐忑不安之中,系密特只能夠靜靜地等待著。

他絕對沒有想到,最終的結果居然會這樣,他居然會成為他一心想要消滅的敵人的唯一救星。

系密特非常清楚,此刻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自殺,只要沒有了這條退路,眼前這個魔族創造者就只能夠選擇第一條路。

但是系密特無論如何都無法鼓起自殺的勇氣。

他已然好幾次用為了人類和其他一些輝煌燦爛的名義勸說自己,但是最終生命的可貴仍舊戰勝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死去,甚至就連眼前這個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擁有著近乎於無限生命的奇特生物,也渴望能夠生存。

此時此刻系密特總算明白,為什麼當初在那座死亡峽谷,他看到如此眾多彷彿是幽靈遊魂一樣的東西。

那些意識體早已經厭倦了漫長得毫無意義的生命,所以選擇了這種近似於死亡的存在形式。

那個時候的系密特還感到有些疑惑,為什麼這些意識體不選擇真正的死亡,而是保持這種近乎於死亡的狀態。

現在想來,那些已然厭倦了漫長生命的傢伙,或許仍舊害怕死亡,雖然厭倦,但是對於生命,他們仍舊有著那麼一絲眷戀。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對於那個魔族創造者有些理解起來。

不過事到如今他已然無從知曉,下一步應該如何去做。

那位真神莫拉指引他來到這裡,現在看來一切都顯得頗為順利,但是偏偏他不知道應該走向何方。

躺在地上,系密特思索著。

他已然沒有了最初那種對於魔族的仇恨,剩下的,或許是一絲淡淡的悲哀。

系密特確信自己絕對不會願意幫助魔族創造者逃生。

不過如果僅僅只是他自己逃生,而順便帶上那位魔族創造者的話,這樣一想就令他感到釋然。

就連繫密特自己也驚詫於心態的變化,對此他感到非常迷惘。

他有些懷疑,或許正是那句「人類才是真正的魔族」令他感到不知所措,進而徹底迷失了自我。

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仍舊是沒有絲毫頭緒,系密特只好將轉移注意力到薩格長老的身上。

老者仍舊和剛才一模一樣,沒有一絲半毫的動靜,但是無論是脈搏還是呼吸都非常正常。

系密特試著用呼喚,拍擊,甚至是輸入生命能量等等方法,仍舊無法令薩格長老恢復清醒。

正當他打算進行其他嘗試的時候,那位看上去彷彿是清純少女一般的魔族創造者坐直了身體。

在此之前,她一直悠然地背靠著躺在那張斜榻之上,那張斜榻顯然是為她一個人所準備。

坐直身體的魔族創造者看上去如此冷漠,令系密特發自心底感到一陣寒意。

「時間到了。」

突然間,那位魔族創造者用冰冷的語調說道。

「什麼時間?」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一天的時間,我的部下已然盡力,但是很可惜它們剛剛挖開一條通道,卻很快崩塌,又重新將那裡堵塞起來,再加上天氣寒冷,挖掘者很快便被凍死。

「對了,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外面又開始下起雨來,顯然有人並不希望我們成功逃出生天。

「我已然不打算繼續這樣等下去了,此刻就看你是否願意同我合作,我們自己挖開一條通道出去。」

那位魔族創造者緩緩地說道。

「如果是從這裡開始的話,恐怕有點困難,這裡的岩石受到某種力量的保護,我的聚能刃並不能夠順利地將它們切開。」

系密特連忙說道。

「這你倒是用不著擔憂,這樣的岩層不超過三米,阻擋你的正是我的力量,是我布設在這些岩石之中的能量。」

那位魔族創造者淡然地說道。

「你難道不能夠將這種力量撤走嗎?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小點也好。」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不能,這並非是你想像的用來防禦的能量外殼,在你的記憶之中,不是存在著地脈的能量?

「你不是同樣在那座被你稱為死亡峽谷的地方,在那座和這裡差不多的山洞之中,看到過和眼前類似的景象?」

魔族創造者問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猛然間想起那位死神的洞府,那座寬闊的、四周鑲嵌著無數一閃一亮的淡黃色晶體的洞穴。

和這裡比起來,那座洞穴顯得更加陰森,更有那濃濃的孤獨寂寞的感覺,遠不能夠和這裡的「熱鬧」相比,不過四周的巖壁以及巖壁之上鑲嵌滿東西,就這一點上來說,兩者確實非常相似。

「你佈置這一切,就是為了吸取地脈的能量?」

系密特恍然大悟說道。

「這一次你說得非常正確,而我釋放入這些岩石之中的能量,正是為了引發地脈的共鳴。

「我只是往巖壁之中注入了很少的一點能量,經過一年的時間,它們已然變得如此強大。

「要知道,那些鑲嵌在巖壁之中的每一顆卵,都將分裂成數百萬個幼體,這些幼體最終會成為我的士兵、我的兵團。

「再加上催速幼體成長需要花費大量的能量,你難道以為這種能量,僅僅通過有限的食物就能夠提供?

「事實上,每一座基地都是一個對地脈的能量產生共鳴的共鳴體,甚至連提供我們食物的紫草,也同樣是依靠地脈的能量成長,而並非是依賴陽光。

「那些紫草才能夠稱得上這個星球的植物,其他的那些植物,無論是樹木還是青草,其實全都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完全依賴於太陽能量的世界。

「算了,說這些根本就沒有必要,這個世界原本就掌握在一群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諸神手中,而沒有一個屬於這個星球自己的神靈。」

那位魔族創造者歎道。

系密特心頭猛然間一動,他試探著問道:「你是否曾經想過成為這個星球自己的神靈?」

「按照你所說的那樣,我已然是一位神靈,至少是黑暗女神的化身之一。」那位魔族創造者用揶揄的口吻說道。

說完這些話,她緩緩地站立了起來。

「不和你廢話了,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話音剛落,只見她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

系密特完全不知道這位魔族創造者想要幹些什麼,但是接下來的場面立刻令他感到震驚。

只見原本靜靜站立在四周的,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族,突然間互相爭鬥廝殺起來。

看到那些魔族凶悍無比的攻擊,頑強而又嚴密的防禦,系密特只能夠暗自慶幸,這些種類從來未曾出現在魔族的大軍之中。

或許它們的威力沒有詛咒法師那樣強勁而又惡毒,或許它們也沒有泰坦那樣無堅不摧,但是那形形色色的奇特能力,一旦被有效的組合在一起,毫無疑問,即便擁有諸神使者的協助,人類恐怕也仍舊得遭受無比慘重的損失。

「為什麼要這樣?」

系密特滿懷驚詫地喊道。

「既然要放棄這裡,它們就沒有必要繼續存在,我可以非常容易地重新創造一批新的、更為強大的實驗體,有關的資料早已經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除此之外,我也不希望讓它們白白浪費此刻顯得最為寶貴的氧氣。」

魔族創造者用異常冷漠的語調說道。

「那麼你的那些分身呢?難道你同樣會因為她們在和你爭奪呼吸的權力,而將她們全部殺死嗎?」

系密特從地上跳了起來大聲喊道。

「我已然讓她們全都處於半冬眠的狀態,這樣就可以將呼吸量減少到最小的程度,當然,到了必要的時候,我同樣也可以殺掉她們,這或許可以被看作是獨立個體的我的自私吧。」

那位魔族創造者不以為然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原本對眼前這個看上去如同清純少女一般的神靈,存在的那一絲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此時此刻系密特突然間想起,這位魔族創造者對於她所創造出來的生命,是多麼的冷漠而又殘忍。

或許創造了她的那個人,原本確實打算創造出一個守護這片土地、守護大自然、守護大自然之中的每一種生物的女神。

毫無疑問她成功了一半,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她所創造的,或許只是一具冷漠的魔偶,而並非是一個活生生的女神。

她在這個魔偶的腦子裡面,放入了守護大地、守護自然的命令,但是她卻忘了放入仁慈和憐憫。

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卻冷漠的「生物」,系密特突然間再一次想起了此行的使命。

不讓人類重新走上毀滅之路,這聽起來是何等動聽的話語,系密特醒悟到,剛才他之所以迷惘,就是因為被這番話所迷惑。

或許迷惑他並非是眼前這位冷漠的魔族創造者的意願。

她自己也已然固執的、無可救藥地迷失在了這個在創造她之前,已然放置在她的意識深處的使命之中。

正是那血腥的殺戮,令系密特再一次回想起他曾經的痛苦、絕望和恐懼,讓他想起已然埋葬在冰冷大地之中的雪娜。

他曾經看到過的,那如同地獄般的情景。

蜂擁而下的魔族,揮舞著利爪將一輛輛馬車擊打成紛飛的木片,驚恐的人們發出絕望的尖叫。

大道之上,眼神黯然無光、身上骯髒不堪的人群,隨著隊伍緩緩而行,路邊的樹上全都吊掛著一具具腐臭的屍體。

一座座城市化為了廢墟,烏鴉成群地在上方盤旋飛舞,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臭味。

曾經看到過的一幕幕景象,在系密特的眼前劃過。

他突然間想起來了,所有這一切,塵世間太多的悲哀和痛苦、絕望和死亡,最初的根源,都是眼前這個冷漠的「生物」。

系密特想起來她剛才說過,那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諸神,主宰著這個世界的人類。

對於那些諸神,系密特同樣沒有多少好感,不過這些諸神至少沒有給人類帶來如此巨大的苦難。

或許魔族之所以被看作是異類,並非是因為它們屬於哪個世界,而是因為它們造成的後果。

魔族仍舊是魔族,人類也仍舊是人類。

廝殺已平息,只有一個魔族實驗體存活了下來,它看上去最為強悍,不過身上也已是傷痕纍纍。

那個外表清純可愛,如同少女一般的魔族創造者,朝著那最終的倖存者輕輕掃了一眼。

系密特看著,那個強壯的魔族抬起粗壯的手臂。

突然間系密特彷彿聽到了一陣熟悉無比的嚎叫,那是無聲的發自心靈的慘號,是充滿了絕望和痛苦的求救聲。

這一切是如此熟悉,就彷彿當初他在那個冰冷的巖洞之中感覺到的,那個垂死魔族的呼號。

粗壯的手臂猛然間落下,鋒利的爪子幾乎擊碎了頭蓋骨,那個最為強壯的魔族轟然倒下。

那個魔族創造者緩緩走了過來,系密特朝著薩格長老身邊靠了靠,他非常清楚眼前這個冷漠的生物打算做些什麼。

「你打算反抗我?」

魔族創造者用冰冷的語調說道。

「我不知道創造你的那個人,是否在你的意識之中加入了人性,我只能夠告訴你,除了生存,對於人來說,還有一些更加珍貴的東西。」

系密特同樣用冷漠的語調回答道。

「你想要反抗我?你是否想過反抗我的後果,你又是否想過,你是否有能力和我作對?

「憑借力量?我的力量比你更加強大。

「憑借速度?你已然見識過我的速度。

「憑你從那些老頑固那裡得到的能力?我同樣有許多能力未曾施展出來。」

魔族創造者笑了笑說道。

幾乎在她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系密特已然將自己化為一個白色亮麗的光球,此時此刻他只有用這一招來嘗試一下。

但是當亮麗的光球剛剛將他的身體完全籠罩,光球的正面,就彷彿是平靜的水面被投下了一顆石子一般,蕩起了陣陣漣漪。

這從所未有的狀況,令系密特感到猛然一驚,他連忙抬起右手,雷神之怒在瞬息之間出現在他的手掌中央。

灼亮的電芒並沒有按照系密特預想的那樣飛射出去,反倒是剛剛飛出光繭之外,就猛然間炸裂開來。

只聽到「波」的一聲輕響,光繭就四散爆開,炸散開來的光霧就這樣朝著四面八方徐徐散去。

「我說過,所謂的魔法和神術,僅僅只是意念的間接運用而已,而我對於意念的用法要更為直接得多,直接同樣也意味著迅速。

「雖然我沒有把握戰勝那些強過我許多的老頑固們,但是對付你,不,甚至對付我的那些仇敵,只要他們不使用那些從原來的世界帶來的武器,我就有把握戰勝他們,更何況是你。

「其實我甚至用不著花費這樣大的力氣,只需要直接對你的意志進行控制會更加容易,你以為那個光球就能夠阻擋得了我的意念控制?」

系密特幾乎在聽到這番話的同時,已然感到身體徹底失去了控制,不過和之前的那一次不同,他的意識仍舊保持清醒。

系密特非常懷疑,這是那個魔族創造者有意如此。

或許這個冷漠而又殘酷的生物,想要讓自己眼看著同伴遭到殺戮。

努力想要掙脫那令他無法理解的意念控制,但是系密特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他甚至沒有辦法轉動一下眼珠。

看著那個冷漠的生物走到薩格長老的身邊,系密特在那一瞬之間感到無比絕望,他已然放棄了拚命援救的念頭,對於他來說,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能夠閉上眼睛,但是偏偏連這也沒有辦法做到。

看著那纖細美妙,卻生長著銳利指甲的右腳輕輕抬起……

看著那線條柔和優美的腳,如同一把利劍般插向薩格長老的咽喉……

看著……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5
第三部 第五集 精采完結篇
•        第一章力量
•        第二章蛻變
•        第三章重生
•        第四章新的開始
•        第五章許多年後(全書完)



第三部 第五集 第一章力量(精采完結篇)


一彎亮白的弧光飛竄而起,帶著一串飄飛的血珠。

盤旋飛舞的雙刃,幾乎瞬息之間,在那個曼妙優美的身軀之上,劃過了數十刀。

被這意外的變故,弄得一時間呆住了的系密特,甚至未曾發現,那緊緊束縛著他的精神力量,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很快他便醒悟過來,因為薩格長老的突然襲擊所創造出來的優勢,已然在轉眼間消失殆盡。

那個看上去溫柔可愛如同美麗少女一般的魔族創造者,她身上肌膚,看上去柔嫩得彷彿能夠捏出水來一般,卻擁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堅韌程度。

系密特非常清楚,以一位聖堂武士長老的實力,全力劈出的一刀,足以將最為厚重的鋼製鎧甲輕而易舉地分成兩半,即便對上那些身材高大的泰坦,也至少能夠在它們的身上,劈出一尺多深的傷口。

但是此刻,那對鋒利的彎刀,竟然只能夠劃開一道道口子,令那豐腴美妙的身軀之上,平添許多縱橫交錯的血痕之外,不能夠真正給予致命的殺傷。

系密特來不及多想,他伸手召喚出聚能刃,就打算衝上去加入那激烈的對決之中。

可惜,當他發出聚能刃的那一剎那,他已然知道,自己喪失了唯一的機會。

同樣也就在那一瞬之間,系密特感到他的身體被一把長劍穿透,但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除了飆出老遠的鮮血,他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那無形的利劍,穿透了他的腹部,不過那顯然並非是致命傷。

系密特仍舊打算幫助薩格長老,但是在下一刻,又是兩柄看不見的利劍,穿透了他的膝蓋。

同樣不是致命的傷害,但是卻足以令他難以行動。

倒在地上的系密特,所看到的最後一眼便是,陪伴他一起冒險、在好幾次危機中令他逃出生天的聖堂長老,此刻身體懸空倒飛而出。

魔族創造者雙眼圓睜,憤怒地站在那裡,她一動不動,但是那雙眼睛,卻如同最為鋒銳的利劍的寒芒,系密特終於知道他是被什麼所擊倒。

薩格長老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再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和反應,系密特掙扎著坐直身體,他這才看清,那位值得尊敬的長老,他的眉心正中,顯露出一道極為纖細、幾乎難以看清的傷口。

「非常不錯,居然能夠打我一個措手不及,能夠令我受傷,你的同伴即便死了,也足以因此而感到自豪。」

剛剛還顯得憤怒無比的那位魔族創造者,現在卻非常平靜地說道。

「我必須為你剛才的遲鈍而感到慶幸,就差那麼一點點,你們的計畫已然成功。」魔族創造者朝著系密特說道。

她的語氣顯得那樣冷漠,好像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對她來說,僅僅只是一場旁觀的表演而已。

不過真正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他看著那豐腴柔嫩的肌膚上,縱橫交錯著看上去是如此猙獰恐怖的一道道傷口,正在以他肉眼能夠清楚看到的速度癒合著。

即便在那些生命力堪稱頑強的魔族士兵的身上,他也從來不曾看到過,如此迅速而又強勁的再生能力,沒有任何一種生物擁有這種能力。

一陣刺痛從腹部傳來,這令系密特想起自己也受了傷,很顯然,滑移軟甲並不能夠保護他免受那無形利刃的傷害。

此時此刻他對那無形無跡、無可躲避的詭異又犀利的攻擊,已有所猜測,曾經見識過聖堂大長老運用意念進行戰鬥的他,同樣也完全可以想到,如果意念能夠被當作是一把沉重的錘子來使用,或許同樣也能夠被打造成為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刃。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放棄了抵抗,畢竟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意念的轉動。

系密特無從得知,這算不算得上是意念這種神秘莫測力量的最高境界的運用,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絕對沒有辦法抵擋這樣的攻擊。

「你難道打算就這樣趴在地上?」

那個魔族創造者突然間問道。

只見她用極為輕盈的腳步,扭著那纖細美妙的腰肢,走到自己的眼前。

如果不是已經非常瞭解,眼前這個外貌近乎達到了完美的生物,擁有著何等可怕的實力和冷酷的手段,系密特甚至懷疑自己,會徹底地沉迷於那非人的美貌之中。

魔族創造者輕輕攤開了手掌,在她那如同玉蔥般的纖細指尖頂端,捏著一枚從牆壁上挖下來的「眼睛」。

此時系密特已知道,這東西,是眼前美麗迷人的雌性生物所產下的卵。

雖然系密特可以毫不猶豫地吃下一打雞蛋,鹹鹹的魚子醬更是他的最愛,但是眼前的這個雌性生物,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人類,他感到猶豫而又恐慌。

「吃下去,我可沒有太多的耐心。」

魔族創造者冷冷地說道。

當她看到系密特仍舊無動於衷,她一把抓住系密特的下巴,將那枚卵塞進了他的嘴裡。

和之前迷迷糊糊、沒有感覺的時候完全不同,這一次,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到,隨著一陣難以形容的腥味擴散開來,一道暖流順著他的脊髓,向全身流淌開去。

這種感覺實在奇妙非常,更不可思議的是,那股暖流之中充滿了生命能量。

系密特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什麼東西,擁有如此濃厚豐富並且純正無比的生命能量,即便那些聖堂長老,他們身上也絕對不可能擁有如此眾多和醇厚的生命能量。

隨著這股暖流的游轉,傷口附近漸漸變得熱了起來,同樣的奇跡,令系密特驚詫地睜大了眼睛,那細微的、被無形利刃所傷的創口,在不知不覺之中消失了。

系密特轉過頭來,此刻他才發現,魔族創造者的身體,早已經恢復原來那完美無缺、艷麗動人的模樣,別說傷口,就連一道疤痕都沒有留下。

「怎麼可能有如此迅速的治癒能力?」

系密特喃喃自語著。

「這算不了什麼,只不過是生物科技的體現,再加上這個星球獨有的地脈能量而已。

「你不是曾經在那個被你稱作為死亡峽谷的地方,看見過那些鑲嵌在牆壁之中的靈魂結晶嗎?

「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要那樣做?

「和你此刻所看到的一樣,無論是我把卵放入這些巖壁之中,還是那些靈魂結晶插在石壁上面,全都是為了最大程度吸收地脈的能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星球的大地才是真正的子宮,是大地賦予了這些卵充足的能量,令它們能夠分裂成億萬,最終成為一個個能夠活動,甚至能夠思考的個體。

「如此充沛強大的能量,用來治療傷口自然更是輕而易舉,如果不是因為我馬上就要放棄這裡,這些鑲嵌在巖壁上的卵,只有百分之一才能夠在沒有我照料的情況下存活,並且發育成長,我才不會用它們來給你治傷。」

魔族創造者漠然說道。

「發育成長?難道這些卵可以憑藉自身的變化,最終成為許多你的部下?」系密特難以置信地問道。

「不,沒有特定的裝置無法分裂成為許多個體,不過,卻可以生長成為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分身。

「但是這樣形成的分身,並不擁有共同的意識。

「正因為如此,對我來說,它們是一個威脅,在離開這裡之前,我會將它們全部毀掉。」魔族創造者說道。

「不允許另外一個意識體存在,不允許擁有思想的部下,這就是創造你們的那個人在創造之初,就給予你們的性格?」

系密特忍不住質問道。

「這是我們在漫長的歲月中,所得到的發現,不同的個體,擁有不同的思想,最終會導致分裂,甚至是爭奪,你們人類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證明,難道不是嗎?」魔族創造者反問道。

「現在開始工作吧,在氧氣消耗殆盡之前,挖出一條通往地面的通道來。」魔族創造者結束了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對話。

無論是系密特,還是魔族創造者,都沒有料到,挖掘隧道的工作,沒有多久便不得不停頓下來。

之所以這樣,原因是,系密特無法長時間維持聚能刃。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存在這樣的局限,不過反過來想想,他倒是從來沒有長時間用聚能刃進行戰鬥。

再漫長的戰鬥,也頂多持續一個小時,事實上,大多數人根本就無法堅持如此長的時間,一刻鐘連續不斷地劈砍,足以讓最為健壯的士兵手臂酸軟。

畢竟在戰鬥中,每一次砍殺,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這可絕對無法和在礦山或者工廠中做苦力相提並論。

但是此刻對於系密特來說,想要挖開一條通道,並不是一、兩個小時就能夠完成的工作。

更何況,想要破開四周的巖壁,是那樣的困難。

一個多小時的艱苦努力,雖然勉強挖開了那最為厚實的岩層,但是,聚能刃也在破開那層浸滯著強大地脈能量的岩層之後,消失了。

系密特無從知曉需要經過多少時間,才能夠再一次召喚出聚能刃。

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便是,當聚能刃迅速消耗光他體內的能量時,是一種多麼不舒服的感覺。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那個魔族創造者既沒有罵他,也沒有做出其他過激的行為,只是冷漠地回到了那張寶座上面。

看著那輕輕閉著眼睛、看上去頗為安然、彷彿傳說中的睡美人一般的魔族創造者,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兩種衝動。

其中的一種,或許是出於男性看到美貌而又赤裸的女孩,十有八九會產生的生理上的反應,而另外一種衝動,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殺機。

但是,系密特很快將這兩者全都驅散。

前者對他來說,自然是想都不敢想像,而後者,系密特在動手之前,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所擁有的實力。

不說那遠比自己更加快疾的動作和反應,那招將意識化為無形利刃的本領,更是令眼前這個美麗卻詭異的生物處於不敗之地。

世人常常用「動念間令靈魂升上天堂」,來形容君王的威嚴和君權的可怕,但是那僅僅只是比喻,不過眼前這個魔族的女王,卻確確實實擁有這樣的能力。

系密特絕對不認為,自己的身手能夠比動念更加迅速。

想要對付眼前這個可怕而又強大的女王,除非同樣擁有將意念實體化的能力。

只要擁有了這種能力,其他方面的差距,就顯得沒什麼意義,身為聖堂武士的他,自然最清楚不過。

在戰鬥中,真正能夠決定勝負的,並非是平均實力的高低,而是誰擁有的最強手段更為高超。

在那種無形無跡、瞬息即至的意念利刃的面前,無論是超高速的身手,還是近乎於瞬間轉移的異能,抑或是那威力無窮的爆炸,全都顯得毫無意義。

任何攻擊手段,都可以看作是在和時間賽跑,而意念利刃在這場賽跑之中,毫無疑問,遠遠將其他對手拋在了腦後,因為它幾乎不需要任何時間。

默默地走到薩格長老的跟前,系密特少有地跪在地上虔誠祈禱。

系密特和大多數丹摩爾人一樣,是父神的信徒,不過這並非是他本人的信仰,而是受到其他人影響的結果,其中最大的影響者,便是他的姑姑玲娣,玲娣姑姑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信徒。

但是當他逃離奧爾麥,並且在前往蒙森特的途中,得到了力武士傳承之後,系密特已然可以算是一個沒有信仰的人,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對他產生了更大的影響。

但是此刻,系密特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向諸神祈禱,祈禱眼前這位勇敢而又睿智的聖堂武士長老,能夠得到安息。

懷著沉默和悲傷的心情,系密特知道作為一個聖堂武士,他不應該被這些情感所左右,事實上,真正的聖堂武士不應該擁有這些情感,但是他仍舊做不到。

同樣系密特也知道,此時此刻他正在做的事情並沒有錯誤,這是聖堂武士的傳統,但是十四年之中建立起來的人類感情,仍舊令他感覺到這樣做,是對於死者的褻瀆。

充滿了猶豫,系密特將手指插入了薩格長老眉心的那條裂縫。

他腦子裡面的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告訴他應該怎樣做。

系密特摸索著,找到了那塊保存著薩格長老,以及他無數前任的記憶核晶。

額頭的骨片被挖了開來,系密特取出了那塊沾滿血跡的記憶核晶。

對於記憶核晶,系密特早已經不感到陌生,但是此刻卻是他第一次非常仔細地觀察,這種記憶著聖堂武士思想的神秘晶體。

從記憶核晶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道道細密整齊的晶絲,這些晶絲看上去,確實和那些鑲嵌在巖壁上的眼睛,有幾分相似。

系密特猶豫不決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將那枚記憶核晶舉到了自己的額頭。

記憶核晶的前端,有一個非常銳利的尖角。

系密特無從得知,將這樣一塊記憶核晶直接插入額頭,是否會起到作用,他甚至無法確定,那是否會令他立刻死亡。

雖然在他的大腦之中,已存在兩塊記憶核晶,而其中的第二塊,同樣也是之後通過手術的方法植入,不過那畢竟是波索魯大魔法師親自動手,在好幾位魔法師的幫助下,才完成的事情。

而此刻,自己根本就連是否能夠成功也不清楚。

正當系密特猶豫著,將那塊記憶核晶從額頭取了下來的時候,他看到那悠然躺在座椅中的冷漠的魔族女王,正用不以為然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眼神,彷彿是在嘲諷他的懦弱和無能。

那冷漠得彷彿充滿了輕蔑的眼神,令系密特重新振作,他再一次將那枚記憶核晶緊貼在了額頭。

銳利的尖角刺破了頭皮,系密特感到一股熱流從傷口流淌了下來,這一次他並沒有停止,而是用力往額頭按去。

眼前微微有些發黑,系密特無從得知,這是否是因為壓迫到了某條神經,而引起的失明。

幾乎是一邊摸索著,一邊爬到巖壁旁邊,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摸著巖壁上的那一顆顆眼睛。

這是他原本就想好的計畫,系密特一開始就將他的性命,押在了這些奇特眼睛所擁有的醇厚的生命能量上面。

他並沒有本事像那位魔族女王那樣,將這些鑲嵌在巖壁之中的眼睛摳出來,他甚至不知道,那位魔族女王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系密特能夠想到的辦法,就只有將這些眼睛捅破,他將嘴唇緊緊地貼在巖壁上,用力吮吸著那腥鹹的液體。

和剛才一樣,充沛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斷地流淌於他的全身。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身上的每一道傷口,無論是在進來的時候,被掉落的岩石砸到的淤傷,還是那激烈爆炸引起的震傷,抑或是剛才那幾下意念利刃造成的創傷,全都在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著。

突然間,一種莫名的感覺,朝著系密特的心頭湧來。

就好像在一瞬之間,原本緊閉的雙眼猛然張開了一般,但是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又和以往的並不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抖動著,最顯眼的,莫過於那些鑲嵌在石壁上的眼睛,這些眼睛全都閃爍著妖異的寒芒。

突然一道銳利的光芒朝著他射來,這道與眾不同的光芒,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他的身體,根本用不著回頭,系密特就已知道,這道銳利無比的光芒,肯定來自於那個悠閒地躺在靠椅之中的女王。

和其他的一切一樣,那道光芒在抖動著、扭曲著,它所穿透的位置,正是自己的額頭,那裡除了大腦,就只剩下那三顆聖堂武士核晶。

系密特非常清楚,那個傢伙又在窺探他的思想,他極力想要掙脫,但是無論他作出什麼樣的努力,那道銳利的光芒,仍舊準確無誤地穿透他的額頭。

系密特無從知曉應該如何面對這種情況,這令他回想起當初的恐懼和無奈。

或許安納傑教給自己的那種辦法,此刻仍舊能夠起到作用,系密特開始在自己的意識深處,再一次構建起那從來不曾存在過的自由之神。

不知道為什麼,和當初他所看到的完全不同,那位純粹憑空捏造出來的自由之神,並非是虛無縹緲的朦朧身影。

那清晰的輪廓,那恬淡的笑容,還有那熟悉而又顯得陌生的面孔,系密特驚訝地看著,存在於他意識深處的那位自由之神,此刻的自由之神不正是他所知道的,那位從來未曾謀面的父親?

所有的一切,都和他一直看到的父親肖像完全一模一樣。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系密特感到眼前的景像是如此真實,而並非是一張沒有生命的畫像。

隨著一聲冷冰冰的、微微有些憤怒和不滿的哼聲響起,系密特這才想起,自己這樣做的原因。

同樣也令他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身體四周泛起一道黯淡的、微弱的光環。

這道光環,並沒有將那銳利無比的光芒徹底阻擋在外面,但是卻使得那道光芒變得發散,以至於沒有那麼集中。

看著那光環和光芒交接之處,看著那如同池水之中的兩道波紋交織在一起,形成無比複雜的網狀扭曲,系密特彷彿有所領悟。

但是當他想要繼續搜尋,並且捕獲那一絲隱約感覺的時候,突然間,那道銳利無比的光芒暴漲起來。

眨眼間,縈繞四周的黯淡光環,被撕扯開一道裂縫,而在下一時刻,系密特已然喪失了所有的感覺。

「很有趣,你所得到的指點,確實能夠有效地阻擋住我的力量,只可惜,此刻的你實在是太過靠近我。」

那個魔族冷冷地說道。

不過,系密特並沒有注意到那位魔族女王所說的話,就在那道光環,以及意識深處那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自由之神,被擊成碎片的那一剎那,系密特突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面,多了許多原本並不擁有的東西。

那顯然是記憶,但是這些記憶看上去亂七八糟,毫無疑問,其中的大部分是來自於薩格長老的那枚記憶水晶,但是卻有另外一些,肯定不可能是薩格長老所擁有的模糊朦朧意識,闖入了他的大腦。

系密特原本還感到有些迷惑,但是很快他便開始猜測,這些朦朧的意識,或許來自那位魔族創造者。

系密特連忙放棄搜尋那些朦朧的、顯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意識,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不希望被那位魔族創造者發現。

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薩格長老的那塊記憶核晶所記載的內容之中,系密特用最快的速度,從中找尋出他所需要的東西。

那些記憶令他感到愕然,不過在愕然之中,又包含著無限的欣喜。

因為系密特發現意念對他來說,原本就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更沒有他以往所認為的那樣不可思議。

事實上,按照那些記憶之中的感覺,他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觸到了意念好幾次,甚至是非常高深的意念層次。

只不過,以往的他,僅僅將這一切看作是幻覺或者其他一些東西,更從來沒有仔細找尋過,這種奇怪幻覺產生的過程。

按照薩格長老的那塊力武士核晶中的記憶,將注意力集中在意識的深處,系密特漸漸找尋到了,片刻之前那奇怪而又詭異的感覺。

眼前的一切雖然仍舊那樣清晰,但是系密特仍舊能夠看到,那如同水中波紋一般的抖動,那景象,就彷彿是在透過一面沾滿了水跡的透明玻璃,看著外面一般。

「你好像找到了竅門,意念的世界是否相當奇妙?祝賀你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本質,你所看到的,正是這個星球獨有的、無所不在的神奇力量。」遠處那個斜躺在座椅之中的魔族女王,用聽起來懶洋洋的語調說道。

系密特轉過頭來,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如果說,那些鑲嵌在巖壁上的詭異眼睛,擁有的意念波動已令他感到吃驚的話,那麼從眼前這個雌性生物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波動能量,足以用龐大來形容了。

兩者的區別,絲毫不比皓月和星辰之間的亮度差異遜色分毫。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感覺到你的力量已然恢復,去繼續你的鼴鼠工作吧,這會令我感到滿意,同樣也對於你有好處。」

那魔族的女王說道,她的聲音聽上去如此的柔和動人,但是卻足以令系密特感到不寒而慄。

以最快的速度連發幾刀,無堅不摧的聚能刃,在巖壁上切下了一個足以讓他爬出去的方塊。

系密特並沒有考慮那位魔族女王,是否能夠像薩格長老那樣將身體縮成一團,事實上,他最希望的便是將那位冷漠的女王,扔在這個到處佈滿屍體、像地獄一般的可怕地方。

那一塊塊被切下來、細長且呈三角形的石塊,被他遠遠地扔到了一邊,系密特有意將這些散碎石塊,堆積在靠近那座殿堂的那一面,他甚至希望,碎石能夠多到足以將那裡堵塞。

平心而論,薩格長老的死亡對他來說,也可以算是一種解脫。

系密特有自信能夠憑藉個人的力量逃出生天,但是,他絕對沒有自信帶著那位聖堂長老一起離開。

不停地切割著巖壁,在聚能刃消失殆盡之前,系密特感到自己至少開闢出了幾十米長的一條通道。

系密特打定主意,以這樣的速度,再開闢一、兩百米的距離,到了那個時候,應該離地面不遠了。

除了洞口之外,稍微往上一些的通道,可以稍微挖得寬一些,系密特甚至想好,在通道的四壁,再開一些狹長的鬆散石槽,到時候只要折斷四壁開鑿出來的這些石條,掉落下去的石條,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底下的洞口再一次封閉起來。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就感到幹起活來充滿了動力。

只可惜此刻他已然精疲力竭,召喚出聚能刃所需要的能量,顯然遠遠比他原本想像之中要巨大得多。

從洞口滑落下來,系密特四處遊蕩著,他希望能夠找尋到一些能夠填飽肚子的食物。

事實上,他原本帶著一些特製的濃縮食物,但是這些食物早已經在之前的連番戰鬥中,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

系密特只是想填飽肚子,倒是並不太在乎補充生命所需要的能量,多次品嚐過那些鑲嵌在牆壁上的眼睛的滋味,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這裡絕對不缺乏維持生命的能量。

空空如也的胃的蠕動,令系密特感到難受,在萬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回到那個令他感到厭惡的大殿。

一回到那裡,系密特就愣住了,原本到處佈滿了屍體和血跡的大廳,此刻一塵不染,空空如也。

「那些屍體呢?」

系密特朝著那悠然坐在躺椅之中的魔族女王問道。

「我並不在意那些屍體,也不在乎屍體腐爛有可能產生的氣味,但是卻不希望腐爛的過程,消耗此刻最為寶貴的氧氣。」那個魔族女王說道。

系密特並沒有詢問,她是如何處理那些屍體的,系密特非常擔心,答案會令他感到胃部更加難受。

「這裡想必有食物吧。」系密特問道。

「你餓了?」魔族女王說道。

「是的,除非你沒有胃,或者消化器官早已經失去了作用。」系密特連忙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你剛才所說的有些準確,消化系統佔據身體的比重極大,但是從提供身體活動能量的角度來說,效率又顯得糟糕透頂。

「我的第三位前任,就已然弱化了這種效率低下的做法,通過吸取血液而不是咀嚼食物來獲取能量,以及維護身體所需要的物質。

「你記憶之中,魔族吸血的傳說就來源於此,不過我們早已經摒棄了這種做法,血液能夠提供的能量,甚至沒有脂肪和糖來得多,得到補充的物質也很少。

「我們創造出了更加高效的食物,不過很可惜,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說著,那個魔族女王招了招手,原本在角落如同寶石一般的一堆結晶,緩緩地飛到了她的手中。

輕輕一彈,那塊結晶到了系密特的手裡。

系密特用力捏了一下那塊結晶,那絕對不是玻璃,也不是寶石,微微有些彈性,不過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他能夠消化得了的東西。

「有沒有其他的食物?一些我能夠消化得了的東西。」系密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那個魔族女王輕輕用手,指了指巖壁上的那些詭異眼睛。

「我相信那些對於你來說,完全能夠消化,或者你到外面去挑選一個我的分身,我並不介意用其中的一個分身來填飽你的肚子。」

系密特無從得知這番話到底是一種玩笑,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無論如何,他都感到自己的胃更加不舒服起來。

將臉湊近巖壁,系密特再一次吸吮起那些奇特的卵,腥鹹的感覺,再也不像最初知道這些東西來歷的時候那樣,令他感到想要嘔吐。

醇厚的生命能量流淌全身,系密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到擁有使用不完的力量,不過和力量完全相反的是,那咕咕直叫的肚子。

這些眼睛和裡面略帶鹹腥的汁液,顯然並不(16 K小說網,電腦站www.16 k.cn)能夠非常有效地填飽他的肚子,系密特甚至有些懷疑,是否應該嘗試一下,那如同寶石般堅硬的食物。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間,他的腦子裡面,再一次跳出了一段奇特的朦朧記憶。

系密特愣愣地回轉頭來,但是,他並沒有看到,從那魔族女王身上投射過來的意念刺針。

既然看不到,那也就是說,並不存在他剛才想像之中的、那意識方面的聯繫。

這顯然有些不可思議。

系密特開始思索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回想著剛才所做過的一切事情。

突然間,他將目光對準了,那些鑲嵌在牆壁上的詭異眼睛。

令他有所領悟的,是剛才那個魔族女王所說的一番話。

這些眼睛能夠變成她的分身,一個與眾不同的分身,一個不具有共同意識的分身,但是不具有共同的意識,並不意味著不可能擁有共同的記憶。

回想著剛才那奇異的感覺,捕捉著那朦朧模糊的記憶,那裡面有許多晃動的身影,或許是魔族,也或許是那些創造了最初的魔族女王的諸神。

系密特仔細地搜索著,有關意念的知識。

那些記憶太過模糊,和意念有關的,更是少之又少,系密特感到難以滿足,他立刻又戳破了一顆鑲嵌在石壁上的眼睛。

將那顆眼睛一口吸到嘴裡,系密特輕輕咀嚼著,懸浮在正中央的、那顆瞳孔一般的晶體。

當舌尖頂住那塊晶體的一瞬之間,他彷彿看到了一些東西,這一次的景象清晰了許多。

正當系密特沉醉於這個全新發現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一隻纖細而又強有力的手臂牢牢掐住。

一隻冰冷的手掌,已然貼在了他的額頭上面。

和那些眼睛有關的記憶,以及在那挖開的、狹小的通道裡面的小小佈置,全都飛快地在系密特的腦子裡面迅速劃過。

一陣劇烈的刺痛,令系密特感到身體彷彿被一寸寸地撕裂,又彷彿無數鋼針不停地紮著他的每一塊肌肉。

毫無疑問,這是他從來未曾體驗過的可怕酷刑,系密特想要大聲喊叫,但是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多麼渴望能夠昏迷過去,但是意識始終如此清醒。

撕裂和針刺的感覺越來越深,系密特感到身體內部,也承受著這非人的煎熬。

「非常有趣的計畫,如果你不是那樣貪心,剛才就選擇動手,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巨大。但是很可惜,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計畫。」身後傳來了魔族女王冷酷的如同寒風刮過一般的聲音。

就在那一瞬之間,系密特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意識漸漸回到肉體之中,但是當他完全清醒過來之後,系密特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於肉體的控制。

他的身體彷彿是一具行屍走肉,或者說得更加確切一些,就像是那些沒有思想的魔族一般,在那狹小的通道中幹著苦力的工作。

用不著回頭,系密特憑藉著敏銳的感覺,就可以知道,那個冷漠的女王正站立在腳下,死死地盯著他。

雙手傳來的陣陣刺痛,令系密特意識到聚能刃早已經消失,剛才吸收了那麼多鑲嵌在巖壁之上的眼睛的能量,現在卻再一次變得空空如也。

此刻,他正在用雙手,挖著那堅硬而又冰冷的岩石。

令系密特自己都感到難以想像的是,他居然能夠用血肉之軀對付那些岩石,不過這同樣也令他的雙手變得慘不忍睹。

系密特眼睜睜地看著那已然完全剝落、血肉模糊並且顯得光禿禿的手指,用力最多的食指和中指,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露出的骨頭。

那淒慘的模樣,令系密特的心底,湧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憤。

突然間,他感到自己又奪回了對於身體的控制,不過稍微一愣之間,剛剛奪回的控制權力,再一次失守。

毫無疑問,是那股悲憤的力量起到了作用,系密特再一次試圖點燃起憤怒。

但是這一次卻遠沒有剛才那樣成功,雖然沒有繼續挖掘那些岩石,但是他同樣也無法令身體作出任何動作。

在他和那個魔族女王之間,出現了僵局,系密特無從得知,自己能夠支撐下去多久。

事實上,他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一股強大無比的意念,正在將他的意識驅逐出這具身體。

系密特感到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濃濃的倦意朝著他襲來。

對於應該如何對付意識控制,如何進行意念對抗,系密特一點經驗也沒有,但是對於如何與睏倦搏鬥,他倒是有所認知。

劇烈的疼痛,有助於大腦的清醒,將那血肉模糊的雙手,朝著粗糙的巖壁抓了兩下,刺骨的痛楚,令睏倦的感覺一下子驅散了一些。

幾乎在同一時刻,系密特隱隱約約聽到一聲不滿的怒哼,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然令那位冷漠而又高傲的魔族創造者,產生了一絲怒意。

緊接著,一陣大力的拉扯令他滑落了下去,系密特想要在四周的巖壁尋找一個支撐,但是卻絲毫無助於阻止身體的滑落。

那拉扯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於雖然他用膝蓋、用腳踝、用肩膀、用背脊、用身體能夠用到的每一個部位,死死頂住巖壁,但是最終的結果,只不過是令接觸部位的皮膚,轉眼間變得血肉模糊。

不過這番掙扎,卻使得那絲倦意徹底消失,系密特只感到疼痛難忍,那是鑽心刺骨的疼痛。

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那個魔族創造者正滿臉憤怒地,叉腰站立在他的面前。

但是令系密特感到訝異的是,那分怒意很快又不見了。

「站起來,你應該非常清楚,如何令傷口迅速癒合,快去治療吧,然後繼續你的挖掘工作。」

系密特並沒有試圖反抗,此時此刻他已然非常清楚,自己和眼前這個冷漠的生物,在實力方面擁有的差別。

毫無疑問,他的對手根本就用不著施展出全力,便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他收拾。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教訓,系密特自然不打算再一次受到來自背後的攻擊,他躲得遠遠的。

反正即便在大廳外面,在那條長長的通道中,四周的巖壁上,也鑲嵌著足夠數量的詭異眼睛。

同樣因為曾經有過的教訓,系密特每吸一口那腥鹹的汁液,便轉過頭來朝著大廳入口看上一眼。

他可不想再一次,在瞬息之間,被那個恐怖的魔族女王從背後制服。

手掌和身體上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迅速癒合了,甚至連那光禿禿的手指頭,也重新長出了一層新的、軟軟的、薄薄的指甲。

系密特試著召喚出聚能刃,令他感到遺憾的是,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哪一部分沒有修復,還是因為精力過度消耗的原因,居然不能夠召喚出聚能刃來。

儘管如此,系密特仍舊不想在這裡多待,現在反倒是那剛剛挖掘出來的、狹小幽暗的通道,令他感到一絲安寧。

通道裡面,充滿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順著那傾斜的通道,艱難地往上爬,和那些不能夠自我思考的魔族一樣,後面那段挖掘出來的通道,坑坑窪窪顯得極為粗糙。

毫無疑問,那位魔族創造者並不知道,應該如何控制自己正確運用聚能刃的力量。

系密特突然間眼睛一亮,他的腦子裡面立刻跳出一個可能。

不過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令他嚇了一跳,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擔心,再一次驚動那位冷漠而又殘忍的魔族女王。

系密特提心吊膽地躲在那裡靜靜地等著,令他感到慶幸的是,那個令他不寒而慄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底下的洞口。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系密特再一次在自己的意識之外,築起了一道意念的圍牆。

系密特所想到的辦法,就是將底下的通道徹底堵死,隔著那些岩石,他足以和那個魔族創造者對峙。

剛才那番對於他的意識控制的爭奪,令他產生了這樣一絲希望,只要稍微隔開一點距離,他有能力和那位魔族女王稍微抗衡一下。

唯一令系密特感到猶豫的便是,將底下堵死之後,他怎麼才能夠繼續往上挖掘?

系密特早已經注意到,挖掘出來的散碎石塊,總是顯得比原來多出許多體積。

當然如果快要挖到頂部的時候,這將不會成為困惑他的麻煩,不過系密特確信,到了那個時候,那位魔族女王肯定會非常小心謹慎。

另一個讓系密特感到擔憂的,便是那位魔族女王口中所說的氧氣。

雖然他並不知道氧氣到底是什麼,不過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那肯定是和呼吸有關的物質。

以他對於魔族的瞭解,系密特確信,那位魔族女王即便無法呼吸,也能夠通過進入類似冬眠一般的方法生存下來,這幾乎是任何魔族都擁有的本能。

更別說,她可以通過退化成為胚胎來保住性命,按照她曾經說過的那些,變成胚胎的模樣,能夠令她輕而易舉地度過千年的歲月。

系密特非常清楚,自己絕對沒有這種能力,他絕對不可能變成胚胎,他只會成為一具埋葬在岩石堆裡的屍體。

朝著頭頂看了一眼,失去意識後的效率非常之差,按照這樣的進度,或許得經過二十幾次休息,才可以挖掘出一條通往地面的通道。

系密特馬上意識到,或許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認知,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才放棄了對自己的控制,甚至沒有因此給予自己任何的懲罰。

如果那位魔族女王確實如此聰明的話,那麼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對自己加以警惕?

系密特迅速地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他清醒時候的工作效率,三到四次休息之後,那位冷漠的女王就會感到警覺。

毫無疑問,那位魔族女王除了冷漠之外,還有謹慎和多疑的特徵,考慮到這些,系密特將數字定在了三次上面。

突然間,一個較為完整的計畫,在他的腦子裡面漸漸成形。

小心翼翼地爬回到底下,系密特確信那位魔族創造者並沒有注意著他。

貼在巖壁邊上,系密特仔細觀察著其中的一顆詭異的眼睛。

那東西,就像是真正的眼球鑲嵌在眼眶之中一樣,事實上,巖壁上原本就存在著一個個整整齊齊的圓孔,這些圓孔裡面稍微大一些,而口卻反而小些。

系密特原本並沒有想過如何將它們挖出來,反正有用的,只是那些汁液和瞳孔一般的晶體,直接吸取和取下來扔進嘴裡,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為自己儲備足夠的「食物」。

系密特並不記得,那個魔族女王是怎麼做的了,他原本並沒有注意,不過按照系密特的猜測,十有八九仍舊和意念有關。

既然與意念有關,從薩格長老那裡得到的記憶,便顯得極為有價值,系密特仔細地搜索起來。

居然真的讓他找到了答案,在那些記憶之中,確實提到了意念的一種用途,那便是力量的傳遞。

這種用途更進一步,便是改變力量的形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多數的魔法都是來源於此。

不過,系密特此刻並沒有興趣深究意念的高深奧秘,他只需要基礎之中的基礎。

用手指輕輕地點著那顆眼睛,系密特輕輕地按壓下去,他在尋找著那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感覺。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失敗,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已然有些氣餒。

突然間,一股莫名的警覺,令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那個令他感到恐懼的身影,出現在了大廳的入口。

「我剛才還在想,你難道在偷懶?原來你居然有空在這裡尋找意念的存在。不過你的方式顯然並不準確,我相信那十有八九是因為,你剛剛得到的那塊記憶核晶,對你產生的誤導。

「那些被你稱作為長老的人類,在他們的身體力量,達到了難以繼續進步的情況下,才尋求精神方面的突破,正因為如此,他們將意念看作是力量的昇華。

「但是你是否想到,意念的力量原本就存在,當這個星球還未曾擁有任何一種生命形式之前,便已存在,那些人類並非是通過力量的昇華,產生了意念的力量,而是發現了意念力量的存在。」

說著,那位魔族女王將手輕輕地貼在旁邊的巖壁上面,突然間,在她那纖細柔嫩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掌周圍一米半徑的牆壁上,那些原本深深鑲嵌在岩石之中的詭異眼睛,全都激射飛跳了出來。

「我沒有用任何身體的力量,我的手,僅僅只是聚集和傳導意念力量的媒介。」那位魔族女王說道。

就在剛才那一瞬之間,系密特看到一陣波紋,從那玲瓏小巧的手掌中湧了出來,這些波紋,緊貼著牆壁迅速流淌著,雖然仍舊無法看清這些奇妙的波動,到底是如何將那些鑲嵌在巖壁上的眼睛推出來,不過足以令系密特受到啟迪。

但是,他立刻又感到疑惑起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傳授我有關意念的知識?難道你不擔心,我擁有了新的力量,反過來對付你嗎?」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可以將這當作是在我們被創造出來之初,便已然固化在我們意識深處的烙印。

「我曾經說過,創造了我們的那個人,給予我們的第一個使命,便是尋求這個星球獨有的力量的奧秘。

「事實上,這個使命還有其他一些附帶的事情,讓盡可能多的其他生物,知道這個星球以及這個星球獨有的力量的真相,這同樣也是使命的一部分。

「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這原本就是創造我們的那個人,和她的同伴們最初存在分歧的根源。

「所以你用不著驚訝,也用不著感謝我,至於說到用意念的力量對我發起進攻,可以告訴你,我隨時都保持著警惕,更何況,我對於自己的力量還有那麼一絲自信,你首先得擁有和我抗衡的資格。」

第三部 第五集 第二章蛻變(精采完結篇)

一個淡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波動,終於成功凝聚在手指尖端,系密特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指尖皮膚的震顫。

將指尖貼在了那鑲嵌在巖壁上的詭異眼睛之上,他完全可以感覺得到那種波動,已然隨著相連的部位,傳遞到了那顆眼睛的表面。

微微的震顫,令那顆眼睛變得不安寧起來。

突然間,隨著「波」的一聲輕響,那顆眼珠爆裂了開來,粘稠的漿液飛濺得到處都是。

看著那一片狼藉的巖壁,系密特知道他再一次失敗了,不過他並沒有因為挫敗感而放棄努力。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那些聖堂長老們,為了探索更深層次的、有關意念的奧秘,無不付出了極大的艱辛。

在他的記憶中,能夠找尋到各種各樣的失敗情況,其中的一些,甚至導致了死亡的結局。

系密特知道,自己至少用不著擔心用意念控制的波動,會令他自己爆裂開來,他非常小心,而且意念的力量也顯得非常弱小。

清理了一下頭腦,回味著剛才的感覺。

重新在指尖上凝聚起一個小小的波動,系密特不經意地改變著,波動的幅度和頻率。

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彷彿受到了極快的擠壓,不過那種擠壓的感覺,僅僅只是一瞬之間,這令系密特完全愣住了。

「我明白了。」

系密特猛地跳了起來,他高興的揮舞著手臂。

「波動,意念產生了波動,波動引起震顫,然後是共振。」系密特自言自語地興奮說道。

「一切原本就源自於共振,意念本身就是一種共振現象,那些間接運用意念的所謂魔法和神術,同樣也是另外一種共振的表現。」從遠處大廳裡,緩緩地傳來那位魔族女王悠然的聲音。

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指尖的波動,同樣也極為小心地感覺著那詭異眼睛的震顫,旁邊那些漿液飛濺的空穴,彷彿在證明系密特曾經有過多少次失敗。

不過這一次感覺卻有些不同,系密特感到指尖上的抖動,變得越來越劇烈,那顆詭異的眼睛,劇烈地伸縮跳動著,突然間「潑」的一下,那東西從巖壁之中跳了出來。

一把接住那飛跳而出的眼睛,系密特忍不住又發出了一聲歡呼。

一顆接著一顆詭異的眼睛,被系密特從巖壁上取了下來。

不過因為那些眼睛的數量是如此眾多,即便系密特已然收集了一大堆,仍舊顯得未曾減少多少。

既然用不著擔心浪費,系密特自然不會客氣。

他這一次不再是一顆接著一顆,而是一把接著一把,將那些「營養豐富的眼睛」,塞進自己的嘴裡。

精純渾厚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斷地流淌於他的全身,系密特甚至感到,再也難以吸收更多,他不得不稍微停頓一下。

盤坐在地上,系密特展開他那如同蔓籐一般的生命之樹,自從從沙漠回來之後,他一直沒有機會進行長時間的冥想。

那些如同葡萄一般的生命之樹的果實,原本就可以用來儲存生命能量,只不過在此之前,總是會達到某種平衡,然後,就再也無法繼續將多餘的生命能量儲存起來。

但是此刻系密特卻發現,他甚至沒有動念,那些充沛的、精純無比的生命能量,已然迅速凝結起來。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精純的生命能量,顯然並非單單變成了生命之樹的果實,反而更像是在精粹,或者說是提煉。

那些如同「葡萄」一般、纍纍掛在「枝頭」的生命之果,非但沒有增加,反而在漸漸萎縮,不過那些生命之果的核心,卻彷彿燃燒一般變得越來越亮。

所有這一切是如此迅速,系密特甚至能夠感覺到,原本如同江河一般充沛雄渾的生命能量,正在以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乾涸。

完全是下意識的,系密特將手朝著旁邊的那堆眼睛伸去,處於冥想狀態的他,可以這樣做,不過,並不表示他同樣也能夠做到抓起、張嘴、塞入嘴裡、咀嚼、吞嚥,這一系列更為複雜的動作。

但是系密特卻突然間感到,原本正在迅速乾涸的生命能量,又再一次變得充沛起來。

源源不斷湧來的生命能量,又源源不斷地被迅速消耗掉。

那掛在「枝頭」的生命之果的核心,顯得越來越亮。

突然間,其中的兩顆,隨著一陣耀眼的閃光合為了一體,新生成的,已然稱不上是生命之果,它就像是砂子裡面一粒石英般細小,卻要遠比石英、遠比星辰、遠比火光明亮許多。

又是一點閃亮,星星點點的閃亮,如同夜空之中閃爍的繁星。

一開始,還只是那些萎縮到極點的生命之果,在那瞬間的閃亮之中,合併成為一體,漸漸地,那些原本已合併起來的亮星,又再一次和其他的亮星互相吞併。

正當系密特震驚於那不為他所知的變化時,突然間一切都靜止了下來,那源源不斷湧入的生命能量,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乾涸了。

系密特連忙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同樣令他感到訝異。

原本堆放在他身旁的那些詭異的眼睛,此刻已然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那些剩下的,都離開他右手一尺之外的距離。

而他的右手,更是令他感到驚詫莫名,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鍍上了一層亮麗的金色。

系密特無從知曉,這金色的手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生命之樹發生的變化,引起了身體外表的變異?

當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剩下的詭異眼睛的時候,那金色的瞳孔,令系密特在一剎那間有所感悟。

他突然想起,當生命能量即將乾涸的時候,那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湧入的新的生命能量。

難道這些生命能量就來自自己的手臂?

難道根本就用不著經過吞嚥和消化?

難道他的手臂、他的皮膚,能夠直接吸收那些詭異的眼睛?

看著此刻同樣顯得詭異萬分的金色手臂,系密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像是一個人類,彷彿和魔族變得極為相似。

將袖管輕輕撩起,系密特想看看金色的部分,到底延伸到多高的位置,但是他立刻再一次被驚呆。

金色一直延伸到上臂三分之一的地方,令系密特感到駭然的是,他甚至能夠看到金色正在消退下去。

但那並非意味著金色正在消失,反而像是溶解在他的血液之中,隨著他的血管,朝著身體的其他部位流淌。

系密特無從得知,這是否會對他的身體造成某種危害,事實上,此刻後悔顯然是來不及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右手終於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只是指甲並沒有恢復以往的半透明的顏色,而是如同用成色最好的黃金打造而成的一般。

將那特殊的鎧甲延伸出一條觸角,沒有鏡子,系密特只能夠用這種辦法看自己的模樣。

他看上去仍舊是原來的樣子,唯一的變化,便是那雙金色的眼眸。

金色的眼眸,一直以來都被看作是諸神的象徵,但是此時此刻系密特怎麼看,自己都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既然無論是內在還是外表,都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力量是否同樣也有所變化?系密特忍不住想道。

他第一個念頭,便是召喚出聚能刃,此時此刻這已然成為他所信賴,並且依靠的最根本的絕招。

兩道熟悉的暗紅色彎弧,猛然間跳了出來,長度並沒有延伸,系密特同樣也不敢保證,會比以往更加持久。

不過當他收回聚能刃的那一瞬之間,倒是發現自己的手掌之上,那兩個用來召喚聚能刃的咒符刺青,原本應該是血紅的顏色,但是此刻卻顯得金光閃閃。

紅色代表火的力量,是火靈聖地的顏色,系密特曾經聽那些聖地守護者們說過,咒法和普通魔法比起來,要迅速快疾和方便許多,不過,卻絕對容不得法咒或者咒符存在絲毫的差錯。

想到這裡,系密特連忙施展出他最為熟悉的「真實幻影」。

將手臂轉過一些角度,系密特注視著那兩道顯露出來的刺青,原本應該是淡藍色的刺青,此刻同樣顯露出亮麗的金色。

系密特並不認為只有這一點點變化,不過此時顯然並不是追根求源的最好時機,想到這裡,系密特開始再一次考慮起自己剛才的計劃。

因為有過一次經驗,重複曾經做過的事情,就顯得容易了許多。

只用了一會兒功夫,系密特就收集了一大堆那詭異的眼睛,現在他同樣能夠和那個魔族女王一樣,將手掌輕輕地貼在巖壁上,就讓四周的眼睛從巖壁中自己跳出來,只不過他能夠影響的範圍,連一尺都不到。

朝著那堆攏在一起的眼睛招了招手,那些眼睛聚攏成一團,懸空飄浮在半空中,這是系密特剛剛找尋到的,對於意念的另外一種運用方式。

不過這一次,卻沒有引起他的歡呼和興奮。

對他來說,原本就有好幾種辦法能夠做到同樣的事情,事實上,用真實幻影或許會顯得更加容易,甚至會做得更好。

首先,將那堆眼睛塞到了挖掘出來的通道的最頂端,系密特在自己的腳下,橫著開出了一條新的通道。

這條通道比原本的通道要寬得多,以便能夠裝下挖掘出來的岩石碎屑。

這就是他想好的計策,用不至於引起那個魔族女王猜忌的兩次休息的機會,事先挖出一個能夠用來容納垃圾的空間。

除此之外,這同樣也是他給自己留下的、用來呼吸的氣孔。

那條新挖掘的通道,是朝著巖壁的方向而去,最遠的地方,將和大廳的頂部相差十米左右的距離。

系密特只打算打通一道縫隙,一道狹小的讓人無法通過的縫隙,令他免於窒息。

當然那條縫會被弄得極為隱蔽,或許出口還不只一個,系密特並不希望通風孔的出口,被他所害怕的那位女王給找到,否則,那將會是最為糟糕的一件事情。

無論是堵住通氣孔,還是往裡面灌煙,反正能夠想到的辦法實在太多,每一種,都足以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不知道工作了多少時間,系密特明顯感到,這一次聚能刃保持的時間,比以往要長得多,即便如此,他也絲毫沒有感到能量即將枯竭乾涸。

或許完全能夠一口氣挖到地面,系密特忍不住想道。

這個念頭顯然非常有誘惑力,不過,只要一想到那位魔族女王,這個念頭就顯得不太美妙起來。

將那些詭異的眼睛,塞到剛剛挖掘出來的新的通道裡面,系密特開始了他原本計劃之中的工作。

只不過,原本他計劃著在兩次休息之後,才堵死身後的通道,但是剛剛的那絲猶豫,令他產生警覺。

毫無疑問,最好的選擇,便是從現在開始就堵上身後的通道。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不再辛辛苦苦地清理底下的通道,他任由滑落下來的石塊,堆積在那裡。

「你的工作效率好像提高了不少,你似乎和剛才有些不同,是因為掌握了意念的正確運用,還是因為你的那位同伴留下的記憶核晶,令你產生了這些變化?」

底下突然傳來詢問的聲音,很顯然,那位魔族創造者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感到了警覺。

這突如其來的詢問,令系密特感到一陣猶豫,他朝著底下看了一眼。

身後的通道,到處被亂七八糟的岩石碎屑所堵塞,不過堵得並不是那麼嚴密,仍舊有許多縫隙,系密特甚至能夠透過那些縫隙,看到魔族女王的身影。

「你好像有些偷懶了,將通道堵塞成這樣,居然也不清理一下,難道你的心中另有打算,想要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裡,自己逃生?」

那位魔族女王仍舊用柔和的語調說道,不過系密特完全能夠聽得出,這一次的措辭有些嚴厲。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他迅速地劈出幾刀,原本早已經刻好的石槽紛紛斷折,崩落下來的石條,眨眼間將身後的通道徹底堵塞。

「啊呀!對不起,我馬上就將通道重新打通,堵塞的地方很快就會被疏通。」系密特朝著底下高聲叫喊著,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卻正好相反。

傾斜的通道頂部,越來越多的岩石大塊大塊地滑落下來,在一串碰撞、折斷、碎裂聲中,將底下的通道迅速地堵塞了起來。

「用不著擔心,你做你的工作好了,我來幫你疏通通道。」

底下再一次傳來了魔族女王的聲音,此刻的她,聽上去,就彷彿鄰居家的姐姐正幫忙做家務。

但是系密特卻絲毫不感到高興,他甚至連回答都顧不上,拚命地往上挖掘起來。

突然間那熟悉的、令人感到難以抵擋的拖拽的力量,再一次憑空出現。

有過一次經歷,系密特絕對不敢像上一次那樣,用手臂和身體去撐四周的岩石,那只會令他再一次變得皮開肉綻。

系密特朝著那新挖掘出來的通道滑去,那個通道同樣也是一個台階,一個足以讓他落腳的台階。

當系密特滑落到那個台階之上的時候,撞擊甚至令他的腳底感到陣陣生痛。

同樣也在一瞬之間,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塊金錠一般,又像是有數噸鋼鐵壓在他的身上。

幸好對於系密特、對於他這個原本就以力量見長的力武士來說,幾噸的重量,還不足以將他壓垮。

聽著腳下那嘎吱吱的摩擦聲,聽著那劈里啪啦連續不斷地折斷的聲音,說實話,系密特的心裡確實充滿了恐慌。

艱難地伸出頭去,朝著下方看了一眼,令他感到駭異的是,原本橫七豎八互相攪在一起的細長石條,此刻連一根都沒有看到,最長的石條,也就只有手腕到指尖那點距離。

這些被那巨大而又可怕的力量擠壓斷裂,甚至粉碎的岩石,正用肉眼看得清的速度往下降落。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駭然。

他可不認為通道一旦被疏通,那位魔族女王會像鄰家姐姐那樣,僅僅只是輕輕掐掐他的臉頰,或者在他的鼻子上刮兩下。

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殘酷的手段,足以令系密特感到毛骨悚然。

「運用你的意念,這是你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突然,系密特的腦子裡面,跳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聲音,這個聲音是如此熟悉,但是系密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到底是誰。

「快按照我告訴你的去做,是我指引你來到這裡。」那個聲音再一次出現。

系密特彷彿眼前一亮,他總算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指引他來到這裡的,便是真神莫拉。

「我應該怎麼去做?」系密特焦急地問道,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從那位吝嗇的神明那裡,得到任何啟示。

斷折聲已然消失,但是摩擦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萬般無奈下,系密特只能夠採取上一次的做法,那就是先看懂那位魔族女王是怎麼做的。

無數的波動突然間展現在他的眼前,不過這一次的波動,遠比上一次要複雜許多。

看著那有規則的波動,看著那波動組成的繁複的圖案,系密特想起了什麼。

是魔法陣?

是法咒符?

是魔紋?

系密特微微有些發愣。

是天輪!

系密特恍然大悟,那繁複的不停變化著,看上去非常規則,但是每一個都擁有著不同、擁有著各自奧妙和變化的圖案,就和他當初在那個如同夢境又恍若真實的幻象之中,看到的天輪的真面目,一模一樣。

天輪就是一個最大的意識體?

天輪就是這個星球獨有的、擁有著那特有能力的生靈?

系密特的腦子裡面,跳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但是此刻的情況,卻由不得他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他連忙照著那繁複得不可思議的波動,釋放出自己的意念力量。

和那位魔族女王比起來,系密特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件事情。

為什麼真神莫拉,讓自己做這種螳臂擋車的愚蠢事情?一時之間,系密特無法明白。

但是很快他便完全愣住了,只見那不停拉扯著的強大力量,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以至於最表層的那些岩石層,因為失去了向下的強大的作用力,而被他拉扯的飛了起來。

一時間,狹小的通道之中,滿是灰塵和石屑,毫無疑問,這就是他的力量,系密特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汗顏。

但立刻他的心中就再也沒有慚愧的感覺,隨之而來的是無比的恐慌,因為系密特感受到一陣令他難以忍受的穿刺,迅猛並且無可阻擋地朝著他襲來。

系密特曾經為自己依靠疼痛,抵抗住了那位冷漠的女王的意念控制而感到自豪,但是此刻系密特已確信,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所有的力量。

那如同鋼針一般,甚至有一種實質感的穿刺,令系密特感到一陣劇痛,甚至還沒有等到他感到睏倦,眼前便一陣漆黑,彷彿在瞬息之間意識被徹底剝離。

系密特一下子倒了下來,仰天倒下,倒在了那堆眼睛上面。

就連繫密特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掙脫那強大幾乎難以抵擋的精神控制,一下子充塞體內、彷彿要炸裂開來的強大能量,令他精神一振。

同樣也完全沒有意識的控制,系密特看著對手的攻擊方式,然後依樣畫葫蘆進行反擊的習慣,再一次作出了反應。

同樣的一道精神控制,朝著那看不見身在何方的魔族女王射了過去。

系密特從來就沒有想到過有可能成功,即便擁有強大而又精純的生命能量的補充,他仍舊不認為,自己能夠與那位冷漠的女王相抗衡。

她和他之間意念力量的差別,遠比一個成年人和剛剛出生的嬰兒,在體力上的差距還要大得多。

或許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突然感到自己眼前一亮,意識已然飛出通道之外的時候,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最初的反應,是自己突然擁有了瞬間移動的能力,但是卻非常糟糕地,移動到了最不應該前往的方向。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真正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股強大無比的意識,朝著他湧來。

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在一瞬之間,他的意識便返回了原來那個狹小擁擠的通道。

也同樣在他的意識離開剛才的那個位置的時候,系密特無意之間,閃電般地搜索了一下記憶。

那雜亂的如同一個個片段一般的記憶,令他感到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聖堂武士的記憶核晶,同樣給予他類似的感覺,記憶核晶之中記錄的,是無數前輩在一生之中認為最為重要的東西的凝聚,而那個他匆匆一瞥的記憶,顯然也是如此。

陌生的感覺,是來自於那些記憶本身,系密特確信,那絕對不可能是他或者是某位聖堂武士的記憶。

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猜到,剛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那位冷漠而又強大的女王,從來未曾想到她會受到精神攻擊。

或許正是這種自大,令她一時失守,以至於在那極為短暫的瞬間,自己的意識控制佔據了那位魔族創造者的身體。

這樣的認知,令原本惴惴不安的系密特欣喜無比,也沒有比這更加鼓舞人心的事情了。

這至少能夠證明,那位魔族女王並非是不可戰勝,她同樣會失敗,甚至可能敗在自己的手中。

更令系密特感到興奮的是,在那短暫的一瞬之間,在那無意的搜索之中,他居然找到了一些至關緊要的東西─有關意念的秘密。

突然間腳踝一緊,系密特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抓住了,還沒有等到他有所反應,一個強大無比的力量將他拉了出去。

緊接著,他的身體重重地撞在了對面的通道巖壁上面。

劇痛令系密特清醒,他試圖掙扎,那仍舊自由的另外一隻腳不停地蹬動著,但是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又是一記猛烈的撞擊,這一次受創的是後腦勺,眼前金星亂冒。

不過這沉重的一擊卻將他打醒,毫無疑問,那又是意念的另一種用途。

朝著四面八方胡亂地發射著意念力,系密特並沒有想過這會起到多少作用,他所希望的,僅僅只是給予對手干擾。

將意念聚攏在眼睛之上,系密特滿懷恐懼地看著眼前。

那裡懸浮著魔族女王玲瓏美妙的身形,但卻是由無數繁複的波紋所組成。

雖然從未見過同樣的景象,但是系密特立刻猜到,他所看到的,便是那位真神莫拉曾經提到過的分身。

這是個由意念體創造出來的分身,一個虛幻的、不成熟的分身。

這個分身,顯然不能夠施展出那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的各種意念攻擊,不過單單憑借蠻力,就已然令系密特感到痛苦不已。

如同波濤又彷彿羅網,系密特接二連三、漫無目的的釋放出意念波,他只求能夠將那透明的、波紋般的身影,阻擋在外面。

突然,對面的身影一晃,如同瞬間移動一般,轉眼間突破了那層層羅網。

毫無花招的猛力一拳,將系密特直接打飛了出去。

但是沒有等到系密特的身體撞到對面的牆壁,那雙無形的手,已然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頸。

對於這樣的攻擊,系密特絲毫沒有應付的辦法。

他令自己的精神意識達到最為迅速的奇特狀態,但是那由意識變成的分身,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夠抵擋的。

沒有肉體的束縛,這個純粹由意念形成的分身,動作之迅疾,早已經遠遠超出了閃電,或者其他任何一種系密特能夠想像得到的速度。

幾乎沒有任何的停頓和延遲,所有的一切是在瞬間完成,系密特剛剛看到她舉起手臂,拳頭已然重重地擊打在胸口。

之後,系密特感到後脖頸受到猛烈的斬擊,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過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還來得及做一件事情,那便是薩格長老曾經做過的,將自己的意識連同大腦徹底封閉起來。

連繫密特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他唯一的感覺便是胸口發悶。

「感到呼吸困難,是不是?」

頭頂前面傳來一陣冷漠的說話聲。

系密特這才注意到,此刻他就躺在那張躺椅的跟前。

「你對此是否感到相當滿意?你很快就會死在這裡,而我將不得不退回胚胎的狀態,陷入無法預料多久的長眠。」

那個魔族女王用冰冷的語調說道。

「發生了什麼事?」系密特掙扎著想要起來,但是卻感到渾身上下的骨頭,彷彿全都折斷了一般。

「氧氣已快要耗盡,按照現在的消耗速度,最多還可以支撐四到五個小時。」那個魔族女王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的腦子裡面立刻變得猶豫起來,他從來沒有如此猶豫過。

對於死亡的恐懼,令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原本曾經以聖堂武士的精神,計劃過和眼前這個冷酷的魔族同歸於盡,他曾經想過,用自己的犧牲換取人間千年的安寧,但是當死亡的陰影真正籠罩在他身上的時候,系密特感到深深的恐懼和猶豫。

「你不是曾經說過,在最後的時刻,你會殺死我和你的那些分身,以便節省一點氧氣損耗嗎?」

系密特苦笑著問道。

「並非只有你們人類懂得賭博,事實上當你昏迷過去的時候,我一直在猜測你真的想死嗎?」

那位冷漠的女王微微低下頭來,朝著系密特說道,她的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我相信你應該非常清楚,即便我被困在這裡,對於最終的結果也沒有任何益處,你毫無疑問會死去,而我只不過再一次沉睡千年,當我重新醒來的時候,遊戲將再一次開始。

「但是如果你帶著我一起離開,結果對你來說是繼續生存下去,而對我來說,我將會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所在,安靜的生活下去。

「從目前的狀況看來,我不會在短時間之內有所作為,我會等待,反正對我來說,時間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一個世紀和一年沒有什麼兩樣。」魔族女王淡然地說道。

這番話,令系密特更加猶豫不決起來。

擁有著無數聖堂武士記憶的他,雖然能夠控制住對於死亡的恐懼,但是那並非是一道堅固無比的大壩,而魔族女王所說的那番話,在這道大壩之上,敲開了一條細小的裂縫。

躺在地上,系密特的腦子裡全是胡思亂想,有兒時有趣的記憶,和那位樂天的教父在勃爾日河邊郊遊,到溫波特家做客被眾人所簇擁,在奧爾麥森林裡面和眾人打獵,一幅幅曾經是那樣熟悉的景象,在眼前劃過。

不過更多印象深刻的,還是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這些熟悉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劃過眼前,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對於生存越加留戀。

他不想死,系密特在內心深處不停地說服自己,他的死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眼前這位魔族女王並不會因為他的死亡而被徹底毀滅,甚至就連這個分身也不會真正死亡。

「治好我的傷勢。」

系密特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在意識深處,他知道自己輸了,他輸給了對於生命的留戀。

他並非一直是意志堅強的人,或許自始至終,都是那些聖堂武士的意志在支撐著他,而他自己,最終也沒有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

那些紛紛劃過的印象,漸漸消散開去,但是卻有一幅留在了他的眼前,那是蓋撒爾大師在取出自己額頭中的記憶核晶時,那一瞬之間的神情。

突然間,系密特完全弄懂了,蓋撒爾大師當初對他講的那番話。

他終於明白了,那並非是蓋撒爾大師對於他的忠告,事實上,蓋撒爾大師從來就沒有認為,他有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聖堂武士。

大師將那枚聖堂武士核晶傳承給他,並非是將聖堂武士的身份以及力量,由他延續下去,而是為了在自己死後能夠盡可能地保護他,讓他安全的翻越奇斯拉特山脈。

大師即便在臨終之前,都在盡著一位真正的聖堂武士的義務,聖堂武士存在的意義,是為了保護其他人。

在那一瞬之間,系密特彷彿對一切都已然明白。

或許漫長的歲月,令那些諸神使者淡忘了當年的仇恨。

或許那些固執的不肯認輸的傢伙們,已和那位真神莫拉一樣,對於當年那個任性創造了魔族的女人的最初想法,有所理解。

意念的力量,並非是聖堂武士被按照魔族的方式創造出來的殘餘,而是那些諸神使者刻意保留的力量。

真正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

聖堂武士並非是他們用來對付魔族的武器。

或許聖堂武士原本就是另外一種魔族,只不過聖堂武士的使命,是盡可能的保護人類,人類同樣也是自然存在的一部分。

那位魔族的女王點了點頭,她的神情仍舊顯得那樣冷漠,好像能夠脫身並不令她感到高興一般。

只見她朝著四周輕輕地招了招手,原本鑲嵌在四周巖壁上那難以計數的詭異眼睛,全都紛紛跳了出來。

「我已準備好離開這裡,這些東西全都不再擁有作用,我原本就要將它們徹底毀掉,現在就便宜你了。」那位魔族女王說道。

系密特無從知曉,那位冷漠的女王,難道絲毫不害怕,自己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難道一點都不擔心,變得強大的自己對她不利?

不過此刻他沒有空閒思索這些問題,他需要盡可能多吸收並且轉化那精純無比的能量。

打開生命之樹,原本縱橫交錯的枝條,此刻已萎縮到了極點,變成了一根根纖細的絲線。

這些絲線,拉扯著那分散在各個角落的生命之果,此刻那些生命之果看上去,就彷彿是一顆顆亮麗的繁星。

怒海狂濤般湧來的生命能量,不停地擠壓著那無數繁星,那些已然變得極為纖細的枝條,紛紛收縮了起來。

繁星和繁星碰撞在一起,最終變成了一個更加亮麗的星辰。

那幅景象看上去,彷彿是生命之樹迅速枯萎,但是紛紛合併的星辰,卻放射出越來越亮麗的光采。

到了最後,那耀眼的光芒甚至難以逼視。

不知道又經過了多少時間,生命之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比太陽還亮千百倍的星星。

「還有兩個小時,氧氣將被消耗殆盡。」

柔和的聲音打斷了系密特的冥想,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原本充滿生機的大廳,此刻死氣沉沉,四周的巖壁只剩下一個個空洞。除了身邊的那位魔族女王,這裡沒有一絲生命的波動。

聚能刃一刀緊接著一刀劈著那厚實的岩層,十幾米長的石條,還沒有等到滑落下來,便已然斷折成為了碎塊。

對於這樣的合作,系密特從來未曾想過,正因為如此,他同樣也沒有想到,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不過那漸漸變得越來越明顯的窒息感,同樣也令他非常清楚,此時此刻他必須和時間賽跑。

岩石紛紛崩落,突然間,一陣清新的空氣從前方透了進來。

「挖通了。」

系密特興奮地叫道。

「不,離開地面還有一段距離,你挖通的,應該只是和外面相連的某個洞穴而已。」那位魔族女王稍微感知了一下,便立刻說道。

「既然有巖洞,就可以更加容易地出去。」系密特說道。

那清新的空氣,令他原本緊緊揪住的心,稍稍平復了下來。

右臂猛地一旋,大塊的岩石滑落了下來。

從破開的洞口,系密特迅速地攀爬到頂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那微微帶有一絲青草和泥土氣息的空氣,對他來說,是如此充滿了誘惑力。

但是突然間,一種莫名的警兆從系密特的心底湧起,幾乎連想都沒有想,系密特立刻轉過身來,朝著那破開的洞口,在這裡唯一能夠令他感到害怕、威脅到他生命的,就只有那位冷漠的女王。

「你感覺到了我要殺你?」那位冷漠而又殘忍的魔族女王,悠然地從洞口緩緩走了出來。

「我沒有想到,魔族居然也懂得過河拆橋。」

系密特一邊警惕著,一邊說道。

「我們原本就是仇敵,你為了自己能夠活命,而令我也逃出生天,這並不能夠讓我不殺你。更何況你的力量已然非常強大,讓你活著離開,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成為我的威脅。」魔族女王說道。

「你不是根本就不在乎繼續沉睡千年嗎?」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你那樣好奇的話,我就告訴你,我曾經說過我的分身和我的前任,都和我擁有共同的意識,所以我們完全是一體的。

「在這件事情上,我並沒有撒謊,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並沒有告訴你,擁有的那個意識,是主導者的意識。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的那些分身,其實和我其他的部下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她們更加強大,而且和我的聯繫更加緊密而已。

「正因為如此,當我們從沉睡之中甦醒過來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前任留下的其他分身,全都找出來消滅掉。

「對我們來說,那些還未曾甦醒的個體,是極大的威脅。

「因此,只要有繼續存在的希望,我就絕對不會願意,將自己再一次退回到胚胎的狀態。

「我不知道你對於蜜蜂是否有所瞭解,當新的蜂王第一個孵化出來之後,她就會將其他的姐妹,從撫育室拖出來扔到外面去。

「有一件事情非常值得諷刺,那個創造了我們的女人,顯然並不認為人類是令她滿意的物種。

「她最為欣賞的便是蜜蜂,蜜蜂為植物授粉,令樹木花草得以繁榮和延續。

「正因為如此,她認為蜜蜂是最接近完美的種群,擁有著所有值得讚美的品性,也因此,她在我們的基因中,加入了蜜蜂的特徵。」那位魔族女王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恍然大悟。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真神莫拉和那些諸神使者,對於這種被他們稱作為魔族的生物,如此警惕。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感到一絲深深的悲哀,那位創造了魔族的人,口口聲聲說要遵循自然,不插手和干涉這個世界物種的演化,但是她偏偏自己前前後後創造了兩種被稱作為魔族的生物。

難道,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夠稱得上是肆意干涉物種的演化?

毫無疑問,太過執著於某一件事情,最終變成了偏執,自認為把握住真理的人,一旦走上歧途,遠比其他人更加難以回到正確的方向。

所有這一切顯得如此熟悉,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教宗陛下,對於刺殺那位年邁的教宗,系密特絲毫沒有感到任何遺憾。

平心而論,系密特並沒有足夠的理由殺死那位教宗,在他和教宗之間的紛爭和不信任之中,他並不佔據上風,正義也並非完全掌握在他手裡。

他之所以刺殺那位教宗,完全是因為那位教宗陛下的心裡,存在著對他的偏執的看法。

系密特確信,如果當時這位教宗陛下能夠和他稍微溝通一下,各自作出一些妥協和退讓,他會非常願意和教廷保持友好,至少是互不侵犯的關係。

只可惜,那根源之上的對立,使他所希望的妥協,不會有存在的可能。

而那位教宗陛下所擁有的影響力,以及他手中掌握著的實力,更是令自己感到深深的威脅。

更何況除了威脅的感覺之外,還有以往那些積怨,系密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寬宏大量的聖人。

再想想那些諸神,想想那段奇異的創世歷史。

很顯然,無論是真神莫拉,還是創造魔族的那個人,以及後來分裂出去的那些諸神使者,當時的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無不是將自己的看法當作是絕對真確的真理。

現在看來,他們沒有一個完全真確,同樣也沒有一個完全錯誤。

但是可悲的是,當時的他們,根本就沒有一方真正懂得妥協的好處。

即便是不得不像征性的做出妥協,仍舊會在私底下搞些小動作。

看著眼前這位動人、卻令知道真相的他感到毛骨悚然的魔族女王,如果說在此之前,系密特對於那位創造了魔族的人還有一絲好感的話,那麼此刻他的心情,恐怕並不比當初的那位諸神使者的首領好多少。

一個偏執的念頭,一個個人的喜好,最終創造出來的,就是眼前這個冷漠的生物。

系密特曾經還在猜測,眼前這個美妙的生物身上,人性的比例到底有多少。

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極為可笑的一件事情。

強大的意念,在瞬息之間聚集了起來。

在那一瞬之間,時間彷彿一下子靜止了下來。

系密特能夠感覺到空氣的波動,但是卻絲毫聽不到聲音,他的意識所擁有的速度,早已經超過了聲音的速度。

此刻能夠比他更快的就只有光,光是他所無法超越的,而此刻他所能夠看到的,就只有一個黯淡的紅色人影。

在這漆黑的沒有任何光線透射進來的地方,他只能夠看到,這些常人根本看不到的黯淡紅光。

突然間空氣攪動了起來,一道銳利而又快疾的意念波,朝著他穿刺而來。

僅僅只比光稍微慢那麼一點,幾乎是眨眼間,那無形的鋒刃已近在眼前。

系密特雖然可以看得見,但是並不意味著他能夠阻擋,一陣輕微的抖動,那無形的鋒刃,已然破開他布設在身體四周的意念護膜。

不過,這完全被動的防禦,仍舊起到了一些作用。

那無形的鋒刃,在刺透意念護膜的那一瞬之間,稍微化散了開來。

同樣也在那一瞬之間,系密特知道了這種意念劍的特徵,他用自己的身體,感知了這種強有力的武器的運用方法。

一模一樣的一道意念劍,疾刺而出。

一陣刺痛,一陣被穿透的感覺,令系密特知道,此刻他已然受傷。

但是當他看到自己發出的意念劍,同樣也穿透了那位恐怖的、不懷好意的魔族女王美妙的胸膛的時候,那陣刺痛變得根本就沒有什麼了。

沒有阻擋,也沒有任何散開的跡象,意念劍扎扎實實地穿透了對手的身體,系密特原本還在為此而暗自慶幸,他感到自己押對了賭注,以那位魔族女王迅疾妖異如同鬼魅幻影一般的速度,也無法閃避開瞬息即至的意念攻擊。

但是馬上系密特就感覺不到一絲興奮了,只見空氣中又是一陣波動,三個分身同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系密特並不能夠用意念,憑空創造出一個力量的分身,更不用說同時對付三個。

他唯一能夠作出的反應,便是朝著正前方的那個分身,刺出一道意念劍。

但是這顯然絲毫沒有作用,除了一陣晃動和扭曲,那個分身沒有任何損傷。

即便四周的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就連聲音也緩慢的如同爬行一般,但是那些分身的動作仍舊沒有一絲緩慢。

系密特只能夠在那裡苦苦支撐,他已經沒有還手的餘地。

突然間一陣感覺不到痛苦的輕刺,令系密特的身體僵在了那裡。

那些朦朧虛幻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和滯塞的分身,那些散發著黯淡紅光的本尊,所有的一切,都彷彿凝固在了那裡。

但是卻又那樣奇怪,系密特感到停止的並不是外面那個世界,而是他本身。

那一剎那,系密特感到那生命之樹蛻變濃縮而成的,如同恆星一般灼亮耀眼的生命之火,隨著一陣燦爛的爆發,最終歸於平靜。
solove 發表於 2012-9-6 17:35
第三部 第五集 第三章重生(精采完結篇)

「我死了?」

系密特思索著。

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難道這裡就是死亡之後的世界?他越來越感到無法弄明白。

但是如果死了的話,為什麼還能夠思索?

記得那位死神曾經說過,人之所以思考,是因為大腦的存在,而人死了之後,靈魂脫離肉體,雖然靈魂作為意識的載體,仍舊保存著一部分過往的記憶,但是失去了大腦,應該不可能思考。

難道自己昏了過去?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感知朝著四周延伸開去。

四周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感覺,更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系密特並非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他繼續搜索著,突然間,他彷彿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小點。

系密特第一個感覺,便是自己產生了幻覺,要知道四週一片漆黑,那是真正的黑暗,絕對不存在一絲光線。

但是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完全黑暗之中,他居然感覺到有一個更加黑的小點存在,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但是一切又顯得那樣真實,那裡確實是一個黑點,一個比無盡的黑暗更加黯黑無光的黑點。

就連繫密特自己也無從知曉,怎麼會存在這樣的感覺。

這種難以理解的奇怪感覺,引起了他的好奇,最好的辦法,無疑是靠近過去好好觀察一下。

但是,當他朝著那比漆黑更加黑暗的小點移動的時候,一種他從來未曾遇到過的事情發生了。

系密特感到自己一直在往前移動,但是卻彷彿根本就沒有移動多少距離。

他停下來想要仔細觀察一番,但是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他停下來了,但卻仍舊能夠感覺到身體在向前移動著,非常緩慢地移動著。

彷彿這個世界,彷彿四周的一切,都在朝著那個看不見、但是卻能夠明顯感覺到的黑點,移動聚攏。

更令他感到訝異的是,雖然移動的速度顯得非常緩慢,但是卻好像和他剛才往前行進時候的速度,沒有什麼兩樣。

不知道是為了好奇,還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系密特往前狂奔起來。

速度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偏偏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在飛快地奔跑,系密特確信,如果自己閉上眼睛的話,肯定會以為此刻的速度比剛才迅速許多,但是睜開眼睛,一切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所有這一切是如此詭異,令他甚至感到異常疑惑,系密特懷疑此刻的自己,是否仍舊停留在原來那個熟悉的世界。

或許這裡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漆黑得連一絲光線都沒有的世界,而這個世界的盡頭,只有一個無限小、比任何黑暗都顯得黯淡的點。

轉過身來,系密特想要離開這個奇怪得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

但是他立刻發現,無論他如何用力狂奔,身體仍舊以原來的那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朝著正中央的黑色原點移動。

一種絕望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湧了起來。

或許那個黑色的小點,便是真正的死亡世界,或許自己此刻,就是即將進入死亡世界之前的情景。

系密特不知道應該如何掙脫,他已然無所適從。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系密特想起了意念的力量,意念這種屬於這個世界獨有的力量,是否在此刻仍舊能夠有所作用?

他一點都不在意會發生些什麼,既然已經到了現在這種程度,再壞也不可能壞到哪裡去。

系密特原本最為擔心的是,靈魂的狀態無法發揮出意念的力量,正因為如此,當他感覺到自己彷彿化為了一陣無形的波動,那繁複的波動,又漸漸變得輪廓清晰,重現組成了他的身影時,他已不僅僅只是興奮,對他來說更多的是意外。

這根本就和分身沒有什麼兩樣,系密特非常清楚,對於意念的掌握來說,能夠依靠意念的力量,憑空創造出一個分身意味著什麼。

系密特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他想要看看薩格長老的那塊記憶核晶裡面,歷代前輩之中,是否有人同樣曾經達到過這樣的境界。

但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他什麼都沒有找到。

無論是最早傳承的,來自蓋撒爾大師的那塊記憶核晶裡面的記憶,還是薩格長老的記憶核晶,所有熟悉的和陌生的記憶,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系密特能夠想起的全都是自己的記憶,自己以往的經歷,自己對於武技的理解,和如何一步步擁有那令他感到驕傲的力量。

聖堂武士的記憶核晶,令他得到傳承,並且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此刻他已然死去,那顆記憶核晶帶著他的一部分記憶,繼續等待下一個傳承者。

這樣的認知,令系密特感慨萬千,他真正感到有些憂鬱的是,這三塊記憶核晶,或許再也不會被另外一位聖堂武士所擁有。

正當系密特為此而深深歎息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

一切都在那瞬間停頓了下來,那是真正的停頓,甚至連時間也停下了它的腳步。

當系密特再一次感覺到時間流動的時候,他首先感覺到的,便是清新的空氣,那略微帶有泥土和青草味道的空氣,如此熟悉。

系密特想要抬起頭來朝著四周看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找尋不到脖頸在哪裡。

幾乎是下意識地,系密特抬起了手臂,但是仍舊是空空如也。

稍微猶豫了一下,系密特試著用意念創造出了一個分身。

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在巖洞的角落之中,他最為寶貴的那兩件鎧甲,隨意地扔在地上。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丟著他已破破爛爛的衣服,和那雙靴子之中的一隻。

系密特並不認為那位魔族女王會沒有事情做,把他剝個精光,系密特隱隱約約猜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相信的可能。

輕輕地用幻化出來的那個分身的手撫摸著,系密特不想相信這一切,但是事實卻令他不能欺騙自己。

他的身體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塊樣子極為奇怪、他從來未曾見到過的記憶核晶,以及沾染在那塊記憶核晶旁邊的一些血肉。

這就是他,就連繫密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應該算是什麼。

當初在那座冰冷的洞穴中,他至少還是一個胚胎,雖然最初的時候,那個胚胎的大小,並不比此刻的這點血肉大多少,不過畢竟有腦袋、身體和四肢的影子,甚至還有一個不完全的心臟。

但是此刻,他卻僅僅只是一些血肉。

系密特無從得知,此刻的意識,到底是存在於那點血肉之中,還是存在於這個與眾不同的記憶核晶。

事實上,他連進行嘗試尋找出答案的興趣都沒有。

看著那顆核晶,這種感覺令系密特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就彷彿以往的他,能夠看到自己的大腦在微微跳動一般奇怪。

那顆核晶樣子並不規則,有點像是遠古爬蟲類生物留下的脊柱骨架,又有些像是一堆扭曲在一起的繩結。

這東西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是表面卻偏偏佈滿了繁複的金色花紋。

那些花紋看上去像是活的一般,不停地變幻著圖案。

難道這東西,就是那三塊聖堂武士核晶融合在一起之後,剩下的殘留?這個細長的、不規則的玩意兒,比任何一塊記憶核晶稍微大一些,卻絕對比三塊加起來小上許多,至於那金色的花紋,顯然來自那無數的眼睛。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無比滑稽。

當初他獲得聖堂武士傳承,便是受到了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的影響,借那個垂死魔族的手,改變了自己的成長過程。

這一次,是否又是那位可怕的魔女所施展的手段?

對此,系密特絕對不敢肯定。

正當系密特為自己的外表而感到迷惘的時候,思索著這樣復活,是否還不如死去更好一些的時候,那沾染在記憶核晶上的一點殘餘身體組織,以令人感到難以想像的速度生長著。

那副模樣,實在是說不出的詭異。

當初系密特在獲得力武士傳承的時候,整整花費了幾個星期來重新塑造身體,那已經能夠算得上是不可思議的奇跡。

但是現在,幾分鐘之內,細密而又繁複的血管,已遍佈身體每一個角落,而肌肉恢復得就稍微慢了一些。

眼睛、耳朵、頭髮,所有容易生長出來的部分,迅速生成,轉眼間系密特已有了兩、三分原來的模樣。

只不過沒有骨架和肌肉的支撐,他的樣子看上去顯得稀奇古怪,就彷彿是一個充氣玩偶還沒有打足氣一般。

不過系密特的身體,始終不停地以非常顯眼的速度,變得豐腴充實起來,先是臉頰,接著是骨瘦如柴的食指,最終是身體最為厚實的部分─軀幹。

將那兩件鎧甲重新穿戴在新生成的身體上面,倒並非是想要借助它們的力量,系密特非常清楚,真正強大的敵人,是無法依靠它們戰勝的。

聚能刃、真實幻影……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力量,一個接著一個被試了一遍。

起死回生,脫胎換骨,顯然並沒有令他原本的能力得到進一步的增長,這確實令系密特感到有些失落。

呼喚出意念劍,鋒利的劍刃能夠穿透一切阻擋,但是卻並不能夠給予對面的巖壁多少實質性的損傷。

看著那淡淡的劃痕,系密特再一次有所領悟,顯然意念這種獨有的力量,直接被運用雖然又快又難以防禦,但是從力量上來說,遠遠沒有間接使用來得強勁和廣泛。

或許根本就沒有必要強行區分,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擁有的特徵,系密特突然意識到,人類本身,就不是這個世界自然演變而來的產物,又何必偏偏執著於如何運用意念這種獨有的力量上面?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立刻豁然開朗起來,曾經有過的那些躊躇和煩惱,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系密特的腦子裡面,跳出來一個從來未曾有過的想法,或許他可以將這個世界的奇特能力,和那個世界的強大力量,結合在一起。

召喚出一個分身,系密特將自己的意識移動到那個分身的身上,此刻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把握,因為這個由無形的波動組成的身體,並不擁有那些奇特的刺青。

用那無形的雙手,比劃了一個特定的手勢。

原本漆黑一片的洞穴中,突然跳躍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彎彎的,如同初生新月一般的光芒。

系密特原本以為,看到這一切,自己會興奮地跳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他卻顯得如此平靜。

另外三道聚能刃憑空出現,洞穴被照耀得更加明亮。

系密特和他的分身面對面站立著,他們的雙手,各持有一柄無堅不摧的聚能刃。

自己瞪視著自己,這種感覺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那完全不是透過鏡子觀察自己,或者用那件奇特鎧甲上的窺探水晶所能夠比擬的。

原來,這就是分身的感覺,真正的分身,而並非是那些僅僅互相共用意識和記憶的分身。

那用意念產生的分身,並非是本尊的奴隸,而更像是身體的一部分,雖然通過分身感知到的外部世界,顯得與眾不同並且詭異,不過那仍舊是他的感受,而並非是通過分享而得到的情況。

輕輕歎息了一聲,收回了那個分身,同時收回的,還有手臂之上的聚能刃。

看著再次回復到漆黑一片的洞穴,系密特長歎了一聲,現在應該是出去的時候了。

他放開了自己的意識,讓他的感知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去,只要能夠尋找到生命的氣息,哪怕是一條蚯蚓、一隻野鼠,都有可能為他指明出去的方向。

突然間系密特的心頭一陣顫抖,他剛剛釋放出去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絲熟悉而又令他感到恐懼的氣息。

系密特甚至清楚地感覺到,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個冷漠的令他恐懼的生物,同樣也發現了他的存在。

那個生物微微一愣,但是馬上就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這裡趕來。

「你居然能夠復活,這確實令我感到驚訝。」匆匆趕來的魔族女王,仍舊是那樣一副淡然的模樣,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也未曾想到,看樣子,我也已經不能夠被當作是人類了。」系密特苦笑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緊張過後,此刻他的心情極為平靜。

那位魔族女王稍微思索一下,便有了答案。

「沒有想到,我竟然兩次改變了你的生命形式。

「第一次是在你接受那個傳承的時候,我的介入,令你擁有了與眾不同的能力,迄今為止,我仍無法弄明白,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意念的傳遞,會將天眼的基因刻痕在你的身上?

「而此刻,顯然又是一個令我難以理解的變異,毫無疑問,那些原本就打算處理掉的卵,再一次改變了你。

「事實上,我原本就在注意著你,我確實想看看吸收了那些卵,會令你產生什麼樣的變異。

「沒有想到,真正的變異,需要經過肉體再一次的被重新塑造成形,平心而論,我現在非常後悔,我殺死了你,並且毀滅了你的肉體,卻反而令你成功變異。

「很有意思,看樣子,你已然擁有了與我匹敵的能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在你的身上,已存在著和我一樣的意念力黑洞。

「你或許還未曾意識到,意念力黑洞存在的真正意義,這恐怕就是我唯一的優勢,雖然你站在了和我同樣的起點之上,但是你對於全新的身體以及力量還不熟悉。

「就讓我將你徹底毀滅,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差錯,我會讓和你有關的任何一樣東西,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說道,她的語調,聽上去頗為溫和緩慢,但是話語卻如此咄咄逼人。

話音剛落,三個分身再一次朝前急奔而來。

幸好系密特早已經有所準備,雖然他在對分身的控制上處於弱勢,僅僅只能夠分出一個分身,但是聚能刃的存在,令他佔了不少便宜。

無堅不摧的聚能刃,雖然不能夠給予那些沒有形質的虛幻分身真正的傷害,但是長達十米的鋒刃,輕易割開四周的巖壁,並且朝著那位魔族女王的本尊劃去,卻是最為致命的一擊。

一聲輕微的悶哼,令系密特知道,一直以來他都無法真正給予傷害的、那冷漠而且強大的女王,終於受到了傷害。

聚能刃的攻擊,可不是薩格長老手中的那兩柄彎刀所能夠比擬,即便不能夠將魔族女王攔腰斬斷,也至少重創了內臟器官。

正當系密特思索著應該如何加強進攻,那三個原本正交纏爭鬥著的對手的分身,極為詭異地輕輕一晃。

剛才還是三個分身,眨眼間爆散開來成為漫天的細刺,這些細刺,同樣擁有著令人感到難以抵擋的速度。

正因為如此,和其他的意念攻擊一樣,那撲面而來的雨點一般的穿刺,根本就沒有辦法躲過。

此時此刻,系密特已然對意念力有所瞭解。

對於意念攻擊來說,任何實質性的防禦,都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除此之外,對於意念力的掌握,並非是看能夠運用出來的力量大小,而是能夠精確控制意念攻擊的數量多少。

那位魔族女王能召喚出三個分身,而自己卻只能夠弄出一個,這就是差距,而此刻他所看到的,更是意念運用的極致。

系密特同樣也能夠放出無數根「針」發起攻擊,不過對他來說,那無數根針,其實只是一根帶著無數尖刺的「針」而已。

但是那位魔族女王所操縱的「針」,每一根都擁有著各自的意志,就彷彿是一個獨立、能夠思考的分身一般。

面對這樣的攻擊,系密特根本就無力阻擋,他只能再一次選擇純粹的防禦。

用來防禦的意念力組成的防護膜,正如他預料之中的那樣,被輕易刺破,不過系密特原本就沒有想過,依靠這能夠抵擋住對手的進攻。

畢竟意念攻擊的強度並非是根本,控制的精準以及範圍,才是真正決定成敗的勝負關鍵。

那層防護膜,原本就是為了令攻擊稍微停滯並且削弱。

用雙手盡可能地保護住面孔,此刻對於系密特來說,最不希望受到傷害的便是頭顱。

那些尖利無比的「針」,紛紛刺入了他的身體,劇烈的刺痛,彷彿在燒灼著系密特的神經。

不過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他清楚地感到,有十幾根「針」刺進了他的大腦。

此刻他只能夠拚命擠住那些「針」,不讓它們爆裂開來。

雖然對於意念的控制,他遠遠比不上那位魔族的女王,但是此刻的戰場畢竟在他的體內,這令他佔據了許多便宜。

不過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即便這樣,他也僅僅只能夠和對手保持勢均力敵。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個分身能夠在他失去對局面的控制之前,將他的對手殺死。

突然,另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當那手持聚能刃的分身,剛剛出現在魔族女王面前的瞬間,當那黯淡的紅光,眼看就要穿透那挺立優美的胸膛,一枚漆黑的圓球,憑空出現在聚能刃彎曲的刃弧之上。

同樣沒有任何時間上的停滯,剎那間,系密特的分身連同他手中的聚能刃,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正在系密特體內激烈廝殺著的那兩股力量,也同時消失不見。

好像在一瞬之間,所有的意念能量,全都被那詭異的黑色圓球所吞噬。

「非常有趣,你竟然能夠逼我施展出這最終的手段,令意念黑洞出現在外部世界的代價,是幾個星期不能夠運用哪怕最為基礎的意念力。

「平心而論,你的反應和對於意念力的掌握,確實不錯,居然能夠想到依靠肉體的幫助,用這最為消極的方式來抵擋我的攻擊。

「但是只可惜你還差了一步,我知道你可以靠承受攻擊,來迅速學會對於意念的運用,迄今為止,除了我自己之外,我還從來未曾看到過,另外一個生物擁有這種能力,這同樣也是你被我看作是極大威脅的原因之一。

「正因為如此,只有意念黑洞是用來對付你的最好武器,意念黑洞擁有一種特性,那便是只要有它存在,一切意念力,甚至包括間接運用意念力的魔法和神術,都將失去作用。

「這又導致另外一個特性,那便是意念黑洞是排他性的,誰先出手,誰便掌握勝利。」

話音剛落,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體,猛然間變得極為沉重起來,那是他從來未曾感受到過的巨大力量。

對於身為力武士又偏重於力量的他來說,原本舉起數噸重的東西也輕而易舉,系密特也從來未曾試過,他到底能夠舉起多重的東西,但是此刻,他卻感到兩條腿彷彿連他的身體也難以支撐住。

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身體內部的器官,全都難以承受住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系密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系密特總算明白,當初他堵塞那座狹小的通道的時候,那位冷漠的女王,是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他。

很顯然那同樣也是類似的能力,只不過兩者的威力比起來,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

正當系密特感到絕望,正當他等待著死亡的來臨,一切都停止了下來,那詭異得令人難以想像的重壓,就像來的時候一樣,一下子消失不見。

以最快的速度抬起頭來,系密特原本正打算乘機發起進攻,他以為那詭異重壓的消失,或許是對手力量有所不足而招致的意外。

對他來說,這是唯一也是絕對不能夠錯過的機會,或許這將決定他最終是死是活。

但是當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系密特一下子愣住了。

根本就不是他所猜想的意外,那位冷漠而又強悍的女王,此刻已然倒在了地上。

閃耀著黯淡紅光的聚能刃,將她從正中央一斬為二,平整的切口,甚至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

站立在她身後,給予她致命一擊的,正是自己的分身。

系密特一下子感到糊塗了,他絕對可以肯定,自己並沒有釋放出分身,更何況還有那個意念黑洞存在於那裡。

那個意念黑洞,不是會排斥任何意念力量嗎?

一陣輕微的抖動,那個分身消失了,系密特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試圖收回那個分身。

看著剛才分身存在,此刻卻已然消失的地方,那裡只剩下一片漆黑,以及黑暗之中的那個黑色的圓球。

操縱者已死去,但是那個意念黑洞仍舊存在著,只不過變得越來越小。

幾乎是下意識地,系密特試圖召喚出一個分身,他想要試試,那個意念黑洞是否真的如同他猜想那樣,失去了作用。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出現分身,意念的力量剛剛被召喚出來,便立刻被那個黑洞所吞噬。

看著那漆黑一片,系密特徹底迷惑了。

剛才會是誰救了他的性命?

又是用什麼樣的辦法,破解了那個意念黑洞的力量?

系密特費力地猜測起來。

那懸浮在半空之中的黑色圓球迅速縮小,漸漸消失。

「這是怎麼一回事?」

系密特仍舊身處於那個狹小黑暗的洞穴之中,但是,卻顯然完全不是原本所在的那個地方。

視線被一個比他高、曲線美妙動人的身影所阻擋。

是那位魔族女王,此刻他正站立在那位女王的背後。

那位女王不是已經死了?

不是被那個突然間神秘出現在她背後的、自己的分身劈成兩半?

系密特越發迷惑起來,但是他馬上發現,此刻的他,竟然只是一個由意念力形成的分身。

這是怎麼一回事?系密特完全驚呆了,不過他已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魔族女王就是被他所殺死的。

剛才那莫名其妙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救援,確實來自於他本身,而此刻,剛才的他,或者說他的本體,正在承受著可怕而又致命的攻擊。

根本就來不及多加思考,無堅不摧的聚能刃激射而出。

乾淨俐落地輕輕一揮,前面阻擋著的、那個強大得幾乎難以戰勝的敵人,就這樣分成了兩半。

一切是那樣的詭異,看著那徐徐倒下的屍體,看著遠處倒在地上猛然間抬起頭來的自己,系密特感到越發迷惑起來。

他根本無從知曉,這個勝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朝著遠處的另外一個自己看了一眼,系密特至少對一件事情非常清楚,那便是他馬上就要消失了。

他之所以來到這裡,彷彿就是為了前來拯救他自己。

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那位冷漠的女王的身後,終結那從遠古時代延續至今的錯誤和夢魘。

系密特感覺到自己正在漸漸消失。

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那個黑洞消失的所在,就在剛才那一瞬之間,就在黑洞消失的那一剎那間,一段不曾存在過的記憶,突然出現在系密特的腦子裡。

那是另外一個他,他的分身殺死魔族女王的記憶。

靜靜地坐在那裡,系密特將這些令他疑惑不解的記憶,努力拼湊在一起。

這些記憶之中的每一個,都令他感到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但是當它們全都聚攏在一起,系密特彷彿捕捉到了一絲脈絡。

他想起了薩格長老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意念最終的成就,應該是對於空間和時間的控制。

那位魔族的女王也曾經說過,意念黑洞是意念運用的終極。

或許所謂的意念黑洞排斥任何意念作用,並非是意念的力量被它所吸收,而是被扔到了不知道哪個空間或者時間之中。

或許因為失去了控制,意念黑洞將出口開在了時間的前方。

正因為如此,釋放出的那個分身被吸入了意念黑洞,並且穿過時間的長河,逆流而上了短短的幾分鐘。

但是正是這短短的幾分鐘,足以改變一切。

毫無疑問,所有這一切令系密特感到無比的諷刺,那位根本難以戰勝的女王,最終等於死在了自己的力量底下。

系密特想起了一件更加令他感到諷刺的事情,殺死她的自己,根本就是她親手創造出來的作品。

無論是最初獲得聖堂武士傳承,還是此刻變成了另外一種、令他自己都不知道算是什麼的存在,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那位女王運用力量的結果。

只要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一種世事無常,和一切命中注定的感歎。

緩緩地站起身來,系密特走到那位曾經令這個世界充滿了死亡、恐懼和悲傷的強悍生物旁邊。

他將兩半身體拼合在一起。

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驚訝,那張美艷迷人的臉上,並沒有想像之中的憤怒或者恐懼的神情,有的反倒是一絲淡然,甚至是解脫的感覺。

系密特不想繼續追尋下去,他召喚出聚能刃,橫著輕輕一揮。

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悍的生物,立刻化為一縷輕煙徹底消失。

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系密特朝著那個狹小的通道走去。

聚能刃噴吐著暗紅色的光芒,那弧形的鋒刃,如同海浪一般輕輕波動著。

屠刀雖然已經出鞘,但是面對著那些看上去和普通人類女孩沒有什麼兩樣的、魔族女王的其他分身,面對著這些長大之後,將會變得無比冷酷和強悍的生物,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根本難以下手。

因為通道挖通的關係,清新的空氣從那個通道湧入進來,這些還未曾成熟的幼體,早已經從冬眠一般的昏睡之中醒來。

看著那一雙雙忽閃著的純潔清澈的眼睛,系密特怎麼能夠揮舞下手中的利刃?

或許,那位魔族女王能夠冷漠地對待除了她本身之外的任何生命,但是系密特卻沒有辦法做到。

就算明知道這些幼體長大之後,十有八九仍舊會變得那樣冷漠,仍舊會威脅人類的生存,但是此刻系密特只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他將這些稚嫩的、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幼體,全部殺死,那樣的他,無疑和那位令他感到憤怒,同時又無比悲哀的魔族女王一樣,冷血殘忍。

集中意識,系密特嘗試著用意念對這些幼體進行控制,既然那位冷漠的女王能夠做到這一點,此刻的他同樣也能夠這樣做。

雖然操縱意識令他感到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但是,這卻是他此刻所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

按照記憶之中曾經受到過的攻擊,將意念凝聚成一根尖利的長針,針尖迅速無比的穿透了其中一個幼體的大腦。

不過和實質的攻擊不同,系密特僅僅只是想要和那個幼生體,取得精神方面的聯繫。

小心翼翼地搜索著那個幼體的意識,令系密特感到疑惑同時又感到欣慰的是,那個幼生體所擁有的記憶,看上去並不是他原本想像之中的那樣「邪惡」。

雖然那蜂王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活方式,確實存在於她們的意識深處,不過除此之外,其他的部分,倒並沒有令他感到有什麼特別警覺的地方。

事實上,幼生體的記憶,遠比他想像之中的要單純得多,那些記憶,和聖堂武士核晶之中的記憶,倒是有幾分相似,大部分是奇怪而又頗為有趣的知識,這些知識對於系密特來說,不但聞所未聞,甚至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那些諸神的智慧,以及他們那不可思議的被稱作為科學的知識體系,甚至遠比魔法更加深奧。

不過對他來說,最寶貴的,還是那些對於意念和這個世界奇特力量的解釋。

這些解釋,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那些歷代的女王,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慢慢摸索出來的。

從那些記憶之中,系密特稍微感到一絲欣慰,雖然以往的那些女王同樣冷漠,卻並沒有此刻這樣危險。

雖然她們的生存方式,全都偏向於朝著蜜蜂這種群居而又簡單的生物靠攏,不過最初的時候,她們之中的大部分,始終在尋找一種較為平衡的生存方式。

一切直到上一次魔族之災,才發生了變化。

產卵並且在體外發育,這個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繁衍方式的發現,使得那位女王迅速建立起了一支龐大的軍團。

這令系密特想起,當初波索魯大魔法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個體的力量再強大,也不至於擁有多少危險,但是群體的力量再弱小,也能夠孳生野心。

當時說這番話,原本是暗指那位固執而又嚴厲的前任國王陛下,但是現在看來,用在這些非人類的生物身上,或許更加貼切。

悄悄地抹去了那些令他感到擔心和恐懼的記憶,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將自己的那些值得回味的記憶,印刻到了那些幼生體的腦子裡面。

雖然這毫無疑問會令她們感到混亂,但是系密特自信他的記憶之中,那些美好的、充滿了溫情的回憶,或許能夠喚醒這些冷漠生靈從來未曾擁有過的人性。

那位引起了無數紛爭,並且最終導致了巨大災難的真正的黑暗女神,在創造這些化身的時候,顯然忘記了那最為重要的關鍵。

她原本打算創造這個世界的守護女神,但是卻沒有將人性之中美好的東西放入進去。

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彌補那曾經發生的重大錯誤,他根本不認為那所謂的守護女神,有存在的必要。

和高高在上的守護女神比起來,或許蜜蜂更令他擁有一絲好感,當然蜂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特徵,並不能夠算在裡面。

或許應該讓眼前這些生靈,重新變回對這個世界、對人類有益的蜜蜂,而不再是那帶來無盡災難和毀滅的魔族。

揮舞著聚能刃,將一塊塊阻擋在前方的岩石切削下來,那位冷漠的女王,已然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系密特甚至有些難以想像,依靠那些對岩石沒有多少作用的意念攻擊,那位女王到底是如何開闢出這樣一條通道?

不過此刻脫困在即,系密特倒是沒有多少心思對此加以研究。

突然間,隨著一陣朦朧的陽光透射進來,凜冽的寒風從劈開的縫隙直鑽而入。

冷風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陣寒戰,系密特連忙讓那件鎧甲,緊緊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稍微暖和一些之後,他立刻想起了,身後跟隨著的那些「小公主」們。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這些幼小的魔族公主被冷風一吹,全都擁擠成一團在那裡瑟瑟發抖。

「看樣子,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堆衣服。」

系密特在那裡自言自語著。

「先回到原來的地方,讓自己睡著,你們應該非常清楚怎麼做,這樣能夠令你們不感到飢餓和寒冷,我很快就會帶著食物和衣服回到這裡。」系密特吩咐道。

那些魔族公主並不能夠聽懂他的語言,但是因為精神上的聯繫,全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看著那些轉身離開的「小公主」們,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感歎。

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好像已取代了那位剛剛死去的冷漠女王的位置,此刻他正在(16K小說網,手機站wap.16k.Cn)做的事情,不正是那位魔族女王已然所作的事情——通過意念力量,控制和操縱服從命令的魔族部下。

行進在那熟悉又顯得陌生的山路之上,眼前的一切令系密特感到震驚。

遠處便是當初他們進入的山崖縫隙,此刻東側的一邊已經坍塌,幾乎三分之二的山峰全都坍塌了下來。

那剩下的部分孤零零的聳立在那裡,就彷彿是一柄直刺天空的利劍。

不過真正令系密特感到震驚的,並非是山峰坍塌的景象,在那一片狼藉的如同廢墟一般的岩石堆裡面,擁擠著無數魔族的屍體。

這些魔族全都是被凍死在冰雪之中,它們之中的大部分,即便凍結在那裡,也仍舊保持著搬運石頭的模樣。

那聳立著的孤零零的山峰旁邊,居然已經被挖掘出一個極為深邃的盆地,但是最終這些魔族仍舊沒有辦法抵抗大自然的威力,它們在凜冽的寒風中、在肆虐的冰雪中倒下,並且變得僵硬。

系密特無從得知那裡到底有多少魔族,他唯一知道的只有,原本到處都充滿了魔族氣息的這片森林,此刻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將意識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去,無論是掃到哪裡,全都是一片死寂。

唯一還活著的,好像就只有那些空中的眼睛,失去了指揮者的它們,漫無目的地四處飄揚著。

系密特的意識掃過一座接著一座,曾經被他看作是災難和夢魘的魔族基地。

偶爾能夠感覺到一、兩個活著的魔族,此刻這些魔族,也和那些空中的眼睛一樣,無所適從。

迅速地掃視了一番那位冷漠的女王曾經控制著的疆土,唯一能夠找到的,就只有那些空中的眼睛,這些空中的眼睛,彷彿已然知道大勢已去,生存的本能令它們紛紛朝著南方進發。

北方寒冷的天氣,令它們不停地大量消耗能量,只有逃往南方,才能夠生存得稍微長久一些。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些空中的眼睛即便再幸運,也頂多能夠存活幾個星期。

那位冷漠的女王創造了它們,但是並沒有賦予它們獨立生存的能力。

它們沒有爪子和牙齒,無法捕獵,甚至連像牛羊一樣吃樹葉都做不到,等待著它們的,將是淒慘的死亡。

系密特收回了自己的意識,他不想再看下去了,此刻的景象,和當初的他們是何等的相似。

只不過當初他們還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回到這裡,回到這片熟悉但是此刻卻令他感到憂傷的森林。

朝著山腳下走去,系密特並不急著和他的那些同伴們會合,他需要食物和衣服,後者只能夠從那座小鎮上得到。

但是當他剛剛接近那座小鎮,一片破敗狼藉的景象,令他感到震驚。

那用木板拼成的圍牆,早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小鎮如同經歷了一場龍捲風般慘不忍睹,房屋橫七豎八地倒在那裡,毀壞的原因無一例外,全都是因為牆壁被拆毀。

除了呼呼的風聲,沒有任何一絲其他的聲息,到處可以看到血跡,但是卻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毫無疑問這是那些魔族的傑作,是那位冷漠的女王下達的命令,系密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能夠決定一切,那些魔族絕對不會冒著寒冷以及被凍死的危險,進行這種無謂的殺戮。

看著眼前這副淒慘的景象,系密特想起了當初那些鎮民之中的一個,曾經振振有辭地說,這些魔族遠比自己、遠比居住在別墅區裡面的那些貴族,要仁慈友善得多。

系密特不知道那個人此刻如果還活著的話,是否還會擁有同樣的想法。

當劊子手未曾露出屠刀,當猛獸未曾伸出利爪,它們看上去都有可能顯得無害,甚至是溫順,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在適當的時間露出原本的面目。

系密特並不想在小鎮上多做停留,這已然沒有任何意義。

坍塌的房屋之中,倒是能夠找到一些食物,但是衣服卻全都和這個小鎮上的其他一切一樣,被徹底撕扯成粉碎。

轉過身來,朝著那熟悉的家走去。

有卡奔這位實力高超的高級祭司,有西馬爾和恩格哈這兩位擁有獨特擅長的魔法師,還有芒德這位戰鬥力驚人的咒法師存在,那片看上去毫不設防的別墅區,反倒難以被攻破。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還沒有等到靠近別墅區,雪地之中,便已然看到幾十具凍結在那裡的屍體。

雖然那靛藍色的外表,早已經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系密特仍舊不會將它們錯當成自己的同類。

系密特並沒有貿然闖入進去,他可不希望被自己人當作靶子。

將意念遠遠地發出去,迅速掃過每一座別墅,甚至連那些地窖也沒有放過,但是卻偏偏未曾找到一個人的氣息。

系密特有些害怕,他不想看到一副屍橫遍野的景象,他用最快的速度,闖入了漢摩伯爵的宅邸。

宅邸裡面空空如也,沒有屍體,同樣也沒有他熟悉的身影,有的僅僅只是一張壓在桌子上的紙條。

他緩緩地拿起紙條,只見上面寫著——親愛的系密特:你能夠看到這張紙條,令我們、令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比欣慰,我們時刻都在為你祈禱,盼望著你的回來。

不過我不得不向你說一聲抱歉,我們無法等待你的平安回歸,有飛船來接我們離開,我們會在京城等候你的到來。

底下是一連串的簽名,系密特甚至看到了那幾個僕人歪歪扭扭的名字,很顯然,這場災難在毀滅了許多非常寶貴的東西的同時,也毀掉了一些隔閡。

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系密特將那張紙條捏在了手裡,他朝著四周看了一眼。

此刻奧爾麥真正變得沒有一絲人煙,彷彿回到了一個世紀以前的模樣。

系密特無從得知,這裡什麼時候才會變得和往日一樣繁華喧鬧。

不知道這裡是否仍舊會成為那些沒有野心、喜歡打獵、一心一意過著悠閒生活的貴族們的天堂。

或許時間能夠彌合一切創傷,人是非常健忘的生靈,這或許是一種缺陷,但是在有些事情之中,卻又能夠被看作是優點。

轉身走出那曾經非常熟悉的宅邸,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或許不會再回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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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五集 第四章新的開始(精采完結篇)


往南方飛去的魔族飛船,引起了沿路上人們的注意。

一開始的時候,恐慌在民眾之中迅速散播開來,那些原本就是被魔族從北方驅趕過來的人們,最快作出反應。

他們原本就做好了隨時上路的準備,所以在傳聞還未曾完全散佈開來之前,他們已然動身上了通往更南方城市的大道。

這些逃亡者用自己的行動,將魔族南侵的恐慌迅速傳播了開去,一時之間,大道之上再一次充塞了逃亡的人群和滿載的馬車。

但是不久之後,便有一些人掉轉了馬車往回趕。

原來有人看到了魔族飛船掉落在地上,更有人看到這些曾經令他們感到恐懼的身影,漫無目的地在四處遊蕩。

一開始許多人猜測,那是又一波進攻之前的偵察行動,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魔族飛船掉落到地上,這樣的擔心顯得沒有多少說服力。

終於眾人開始明白過來,那曾經令他們感到無比恐慌、曾經是他們難以入眠的噩夢的魔族,已然到了分崩離析的境地。

有人將這歸功於冬季嚴寒的天氣,但是更多人卻認為是諸神使者的到來,使得戰局發生了轉機。

儘管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傳聞散佈的到處都是,但是沒有人會願意為此而爭吵。

對他們來說,殺死魔族的,不管是寒冬還是諸神使者的武力,都絲毫不重要,戰爭結束了,他們的生存得到了保障,這才是至關緊要的事情。

不會再有什麼能夠令他們朝不保夕,隨時擔心著明天是否還能夠活著,更沒有什麼能夠令他們背棄生長的土地,拋下財富和辛辛苦苦得到的地位,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甚至沒有特定目的地的流浪漢。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之中,丹摩爾的每一個角落,只要那裡還有人存在,只要魔族被消滅的傳聞能夠到達那裡,那裡就如同節日一般。

所有人都沉醉於喜悅之中,到處有人在吟唱歌頌人類勝利的樂曲。

更有許多詩人、畫家,宣佈他們計劃創作描繪人們和魔族英勇抗爭的作品,並且相信這些作品將會不朽。

不過更多人與其說是在慶祝,還不如說是一種自我發洩,自從奧爾麥最早傳來魔族入侵的消息以來,幾乎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好消息。

在一個甚至連是否能夠活下去都不敢肯定的日子裡,忍受極度的恐慌和巨大的壓力,就成為了生活的主旋律。

而此刻這種令人感到壓抑和窒息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這怎麼能夠不好好慶祝一番。

普通的市民們,可不會在意什麼不朽的藝術、美妙的詩篇、精美的繪畫,甚至就連那些樂曲的歌詞,都不是他們所感興趣的內容。

他們所能夠想到的慶祝方式,就是掏出口袋裡面大部分的錢,買點以往不敢買的食物,再換上身邊能夠找到的最為漂亮的衣服,在大街上和其他人一起熱鬧一下。

年輕人成群結隊地跳啊鬧啊,在街頭放聲歌唱,在廣場上盡情舞蹈,不過更多的則是乘機尋找異性。

雖然此刻是冬季最為寒冷的日子,但是對於那些壓抑了許久的年輕人來說,春天已然到來。

稍微上了一點年紀的人們,則大多在閒聊之中打發日子,正因為如此,酒吧和餐廳成為此刻生意最興隆的行當。

特別是在這個令人高興的日子裡,時不時有興奮過頭的人站出來,請在場的每一個人喝上一杯,那自然更加收入豐厚。

街頭小巷,到處都灑滿了切成一段段的稻梗和乾草。

既然是歡慶,不能沒有飛灑的紙片和五顏六色的綵帶,但是很可惜,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即便一張紙也顯得極為寶貴。

所以就有人想出了那些替代品,不過身上沾滿了乾草碎末,並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高興的事情,幸好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為此而著惱。

同樣的慶祝,也在京城拜爾克進行著,不過和其他地方比起來,這裡的氣氛遠沒有那麼熱鬧。

這或許是因為剛剛死去了那麼多人,無論是在「平民的暴亂」,還是其後的「清算」,全都令鮮血沾滿了拜爾克的街頭。

許多家庭還未曾從親人去世的陰影之中解脫出來,此刻魔族被消滅的消息,雖然讓他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但是說到慶祝,許多人並沒有那個興致。

正因為如此,此刻的拜爾克,或許是整個丹摩爾最為平靜的城市。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保持平靜,慶祝勝利的人還是有不少,而此刻丹摩爾堪稱最威名顯赫的塔特尼斯家族,無疑是最為熱烈的慶祝者之一。

那座曾經被當作是時尚的豪宅,此刻被重新修繕一新,回到宅邸之中的新任內閣總理大臣,恢復了以往的慷慨和熱忱。

那座豪宅一下子又變成了拜爾克最為熱鬧的所在,每天都有許多人前來拜訪。

從喧鬧的大廳退身出來,塔特尼斯侯爵朝著他的書房走去。

和當初在勃爾日的時候不同,現在的他絕對不會去強行規定,哪些房間禁止某一等級的人進入,因為他很清楚,這是一個非常不得人心的做法。

正因為如此,這座宅邸之中,除了幾間房間不歡迎不請自入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任何限制。

書房,是那幾個不能夠隨意進入的地方之一。

不過此刻裡面卻擠滿了人,那些人都是這位總理大臣閣下最為重要、同時也是被他看作最大財富的僕人,是那些在來到京城拜爾克的半路上騙來的,擁有一技之長的逃亡者之中的佼佼者。

這些人之中的一些,在京城之中,被他們的同行看作是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那個設計了這座宅邸的年輕人,塔特尼斯侯爵非常清楚,有人私底下出一萬金幣委託他設計房屋。

塔特尼斯侯爵同樣也非常清楚,自己那聖賢一般的名聲,或許能夠瞞得過其他人,瞞得過那些腦子稍微愚笨一些的僕人,但是卻隱瞞不過這些傢伙。

沒有哪個白癡,能夠在公平競爭之中迅速脫穎而出,此刻能夠站在他面前的,全都是聰明人之中的聰明人。

他早就知道,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心裡有所活動,只不過當初簽的契約,令他們無法擺脫自己。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是,此刻自己所擁有的地位,這些人即便擁有私心和野心,到底也害怕自己的憤怒將他們徹底毀滅。

這件事情必須解決,塔特尼斯侯爵此刻最為關心的,不再是財富和地位,他擁有絕對的自信,在這兩方面,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夠對他造成威脅。

此刻他真正在意的便是他的名聲,正如那位死去的國王陛下所說的那樣,擁有了一切,甚至遠遠超出了原本的想像之後,他開始考慮起,歷史以及後人對於他的評價來。

塔特尼斯侯爵並不擔心過去的經歷、在勃爾日的行徑,被世人所知,那時候的自己,確實膚淺而且短視,不過畢竟沒有留下什麼污點。

再說那時候的自己,畢竟還未曾站在光輝耀眼的「舞台」之上,沒有哪個歷史學家會去在意,未曾登上政治舞台之前的自己的經歷。

對他來說,此刻才是最為真實、最為至關緊要,他可不希望從這些僕人們的嘴裡,流傳出對於自己的不滿。

要知道,自己那聖賢般的名聲,就是從他們的口中傳出去的,別人無論怎麼說,都可以被解釋為因為不滿而作出的惡毒誹謗,但是他們嘴裡傳出的不滿之辭,卻極為致命和可怕。

他倒並不擔心一個、兩個僕人散佈他的壞話,那可以被解釋成為人性之中的忘恩負義,所表現出來的結果。

但是如果大多數的僕人都那樣說,想要堵住他們的嘴巴,或者其他人的耳朵,就絕無可能。

雖然此刻還沒有傳聞傷害到他的名聲,但是這位凡事謹慎的侯爵大人,又怎麼可能等到受到了攻擊,才設想應對的方法?

走進書房,塔特尼斯侯爵朝著眾人擺了擺手,阻止了眾人的問候和行禮,以往的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那個時候在他看來,恭順的行禮,是對他的主人的地位表示服從而尊重,不過此刻他已明白,面前的恭順,遠不如背後的敬仰對他更加有益,前者僅僅只能夠滿足一下他的虛榮,而後者卻會給他帶來無盡的好處。

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塔特尼斯侯爵朝著那些僕人們說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我打算長話短說。

「雖然到京城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是據我所知,你們都已經小有身家,這相當不錯,足以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極為正確,你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們盡心竭力地在為我工作,替我和我的家族服務,我非常感謝你們。」

看著底下那些僕人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塔特尼斯侯爵暗自感到滿意,他在為自己感到滿意,這段花費了一晚上時間想出來的開場白,無疑非常成功,同樣他也對這些僕人感到滿意,至少此刻,還看不出對他存在太多不滿的跡象。

「不過,現在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的幫忙。」塔特尼斯侯爵用右手托住下巴,靠在書桌邊說道。

「聽憑大人吩咐。」

「老爺您有什麼需要,我們竭盡全力去完成。」

「您吩咐好了。」

底下那些僕人們紛紛說道,這種混亂的場面,在以往只會令塔特尼斯侯爵感到不悅,但是此刻他的心裡有的只是欣喜。

以往的他只注重表象,而此刻他更加注重實惠。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然聽到過一些傳聞,傳聞說我進行的那些變革,只是為了讓我的家族,成為丹摩爾最為富有的家族。因為我早已經將家族的利益來源,從領地的出產變成了商業貿易的收入。

「我的種種舉措,剝奪了領地,取消了對於領地出產的支配權力,卻並沒有涉及商業貿易,甚至給予了商業貿易極大的優惠,這無疑便是那些人用來攻擊我的論據。

「我並不害怕誹謗,但是我擔心這種誹謗,會動搖我所主持的變革,這是我所不能夠容忍的。

「不過與其去堵塞別人的口實,不如讓他們沒有攻擊的借口,所以我打算結束我的所有生意。」

話音剛落,書房裡面立刻響起了一片喧嘩聲,那些僕人們的臉上,全都充滿了憤怒和驚訝。

當然,這種憤怒,絕對不可能是針對那位狡詐的、早有預謀的主人的。

「我非常清楚,我的那些生意之所以能夠獲得成功,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那裡面更多是你們的心血。

「當初我們剛剛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你們為了報答我,同樣也為了令未來變得更加美好,幾乎拼盡了全力,我不打算為了自己的私心,而令你們的夢想徹底破滅。

「因此,我決定,如果你們之中有誰願意,可以盤下他正在經營的生意。

「塔特尼斯家族將不再在任何一家商舖佔據主導權,事實上,我打算將這變成一項法令,一項對於所有擔任公職的人,以及他所屬的家族的法令。

「只要是擔任政府公職,就不能夠擁有任何商舖的擁有權或者主導權,這完全是為了避免權力和金錢的緊密結合,而造成在經營或者貿易方面擁有特權。

「眾所周知,我從來不反對貴族階層,也不反對地位等級的劃分,我所反對的只是特權,任何特權都將是我的敵人。

「取消領地是我做出的第一項努力,而那些誹謗我的人,又令我發現了另外一個疏漏,我將從我本人做起。

「雖然我從來未曾運用過任何形式的特權,但是我仍舊希望創造出一種制度,來保證特權不可能產生。

「從今天起,在你們所經營的商舖之中,我將最多只佔有三分之一的份額,如果你們之中有誰願意,可以單獨,也可以和人合資盤下其他的股分。

「我知道你們每一個人都有些錢,但是卻並不足以買下所有的股分,錢可以從我這裡借。

「當然,我要按照當前的利率收取利息,你們也可以向別人借錢,向別的商行、向銀行借取。

「而既然我將產業盤給你們,你們將不再是我的僕人,當初簽署的契約,你們可以贖回。

「契約上有你們贖回的數額,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公事公辦,我相信這對於我們之中的任何一方,都沒有不公平的地方。

「如果有人眷戀我的家族,不想贖回自己的契約,這會令我感到非常高興,不過為了我的變革,我不能夠給任何人以攻擊的把柄。

「不贖回契約,也就不能夠盤下他正在經營的產業,那個商舖將盤給其他人。」塔特尼斯侯爵鄭重其事地說道。

看著底下眾人的反應,那位侯爵大人感到相當滿意。

那些僕人們顯然並沒有看出自己的意圖,他們對於自己的讚頌和敬意,絲毫看不出虛假的成分。

這些人毫無疑問全都是聰明人裡面的聰明人,但是卻仍舊沒有自己那樣高明。

一幫怨聲載道、背心離德的僕人,即便用契約緊緊約束住他們,也絲毫沒有用處,這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情。

當初在勃爾日,塔特尼斯家族的僕人並不少,但是當他決定離開的時候,願意跟隨著他的,並沒有幾個。

而跟他同行的那些僕人之中,反倒大部分都是當初父親在世的時候,歸還了契約的老人。

這件事或許是令他感到有所觸動的原因,而之後,在來到京城的半路上的那場表演,或許是他下意識希望有所改變的結果。

曾經的經歷令他非常清楚,單單依靠一份契約,並不能夠將別人牢牢綁在自己身邊,父親當初做的那一套,在這方面無疑更加成功,當然這位侯爵大人絕對不會忘記,在給予恩惠的同時,再用利益進行加固。

如果說,以前的他絕對不相信善良和忠誠的存在,那麼此刻的他,多多少少對此有些信任,不過在信任忠誠的同時,再加上一些一致的利益,忠誠將會變得更加牢固。

看著那些畢恭畢敬地朝著他鞠躬行禮、一步步退出書房的僕人們,這位侯爵大人的心中充滿了得意,他已然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這些僕人的衷心恭敬了。

輕輕地靠在座椅的靠背之中,塔特尼斯侯爵開始計算起,即將獲得的利益來。

此刻他已獲得了這些僕人們的忠心,想必他們在估算那些產業價值的時候,不會設法壓低價格。

只有蠢貨才會做出這種沒有遠見的事情,為了表示忠心,並且為了繼續向自己示好,十有八九那些產業還會被高估一些,這一高一低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從哪裡去尋找這樣好的買家?

更何況將產業盤出去之後,並不意味著自己將一無所有,那三分之一的股分,仍舊足以令塔特尼斯家族每年獲得豐厚的利潤。

不過,此刻這位侯爵大人,不再將目光放在這些小小的利潤上面,魔族的滅亡,隨之而來的,毫無疑問是北方的漸漸復甦,而其中,拜爾克將會是復甦最為迅速的城市。

在這種時候,與其將大量的金錢滯塞淤積在財富緩慢的生意上面,還不如拿來進行投機。

用於投機,能夠迅速得到大量的回報,而豐厚的利潤,會被看作是奇跡,塔特尼斯這個名字,不正是奇跡的代名辭?

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再創造出一番令人羨慕、同時又令人垂涎的奇跡,這位侯爵大人便按捺不住想要興奮的歡呼。

站起身來,塔特尼斯侯爵朝著房門走去,此刻他要進行下一筆投資,一筆更加龐大的投資。

而這一次他要對付的對手,遠沒有剛才那些僕人來得恭順,不過更沒有那些僕人來得聰明,事實上,那根本就是一群目中無人的蠢貨。

這位侯爵大人拉開書房的門,他已然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去收拾那些蠢貨了。

一輛馬車停在了統帥部的門前,馬車上的徽章,是一面由玫瑰花瓣組成的盾牌。

即使變得再寬容,內閣總理大臣也仍舊對塔特尼斯家族的家徽─那個愚蠢的牛頭,感到非常不滿意。

他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弟弟的徽章給偷了過來,反正現在那個第一勳爵的頭銜,在拜爾克人的眼中,早就是一個沒有必要提起的笑話了。

如果說,塔特尼斯侯爵的飛黃騰達,被世人當作是奇跡,那麼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身份變化,早已經超越了奇跡,那是神跡,真正的神跡。

沒有什麼人還會再一次提到第一勳爵這個頭銜,那簡直就是一種褻瀆,至少在那些教會信徒的眼中,確實如此。

更令人感到尷尬的是,無論什麼樣的頭銜,哪怕是公爵甚至親王,都拿不出手,這樣一來,那個珍貴的令人垂涎的家徽,自然也失去了意義。

對於塔特尼斯侯爵的做法,頗受到不少人的鄙視。

但是以塔特尼斯侯爵此刻的地位,再加上這件事情並沒有損害其他人的利益,所以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

在統帥部門前,早已經有一隊軍人站立在那裡,為首的正是塞根特元帥,自從重新整肅軍隊之後,在塔特尼斯侯爵的提名之下,原本因為刺殺事件而被冷落的塞根特元帥,再一次被起用。

無論是統帥部還是軍隊,對他們來說,塔特尼斯家族從來就不是真正的敵人。

這一方面是因為,北方兵團的統帥葛勒特將軍,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全都抱有好感。

另外一個原因,是自從塔特尼斯侯爵接手國庫之後,軍費開支和各種物資,確實充裕了很多。

這和其他那些沒有任何作為、總是千方百計撈取好處、還整天惹麻煩的內閣大臣比起來,實在已經好了許多。

當然,也從來沒有哪個軍人,將塔特尼斯侯爵看作是自己人。

大部分軍人都相信,塔特尼斯侯爵之所以比其他內閣大臣通情達理,是因為他來自北方領地,因此真正清楚那些魔族的恐怖,以及魔族一旦獲取勝利的可怕,想要活下去,令他和軍方站在同一立場。

不過在政治方面,他和軍方卻絕對不可能擁有同樣的利益,正因為如此,塔特尼斯家族只可能在戰場上成為他們的盟友,而此刻魔族被徹底消滅,唯一能夠令他們攜手的原因,已不存在。

幾乎在場的每一個軍人都認為,他們和這位侯爵大人馬上就會進行一場戰爭,當初那位以慷慨大方聞名的國王陛下曾經面臨過的難題,此刻再一次出現在了這位總理大臣閣下的面前。

雖然沒有哪個軍人敢聲稱,是軍隊令丹摩爾獲得保全,和魔族浴血奮戰正面抗衡的,除了軍隊還有魔法協會、教會和聖堂,後期又增加了那些來自沙漠的咒法師,以及最終決定勝負的諸神使者。

毫無疑問,無論是殺死魔族的數量,還是對於這場戰爭的貢獻,那些魔法師、那些神職人員、那些聖堂武士、那些咒法師,全都更有資格宣稱,是他們抵擋住了魔族的進攻。

不過他們並不會在勝利之後提出任何要求,但是軍隊不可能像他們那樣超然。

雖然那些軍人們確實感到有些慚愧,不過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已然準備和總理大臣好好討價還價一番。

要知道就算他們不這樣做,他們的部下,也會因此而對他們產生不滿。

走進這座歷史悠久,但卻顯得最為破爛的統帥部大樓,塔特尼斯侯爵從那些軍官們的眼睛裡,清楚地看到了一絲仇視。

他非常清楚自己從來未曾得罪過這些傢伙,之所以對他產生仇視,和他所處的位置有關。

任何人坐在這個位置上面,全都會受到這些蠢貨們的仇視,這些除了懂得舞刀弄棒之外、什麼都不懂得的白癡,只能夠將自己的性命當作唯一的投資,而戰爭便是他們唯一懂得的經營。

偏偏最令人感到討厭的是,這群傢伙,就像是那些徹底壟斷某種交易的商人那樣,希望盡可能地獲得利益,因此總是想要任意設定交易的價碼,彷彿一切都操縱在他們手裡一般。

進入大廳,塔特尼斯侯爵在正中央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顯得如此氣定神閒,這是他的歷任前任全都做不到的。

兩位從聖堂請來保護他安全的大師,站立在房間的角落之中,這同樣是以往的任何一位總理大臣都享受不到的待遇,畢竟自從那位屠夫宰相之後,還未曾有過總理大臣比國王更加重要的時候。

「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我打算長話短說。」同樣的開場白,從塔特尼斯侯爵的嘴裡跳了出來。

「雖然到京城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不過我卻非常清楚,一直以來,統帥部和內閣之間的關係是多麼糟糕。

「我同樣也非常清楚其中的原因,事實上,我本人就經歷過同樣的敵視,並且不得不為此而遠離故鄉。

「正因為如此,我希望能夠改變這種局面,我曾經和葛勒特將軍合作得非常愉快,所以我對於軍人,並沒有太多的偏見。

「毫無疑問,正是軍人們的浴血奮戰,令丹摩爾得到保全,至於誰的功勞更加大一些,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深究的必要,對於各位為了丹摩爾、為了民眾做出的犧牲,在此,我表示感謝。」

這樣的開場白,很顯然大大出乎眾人的預料之外,不過在出乎預料的同時,也令原本充滿著的敵意消減了幾分。

「接下來就讓我言歸正傳,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並非僅僅是為了表示感謝,大家都非常清楚,此刻真正至關緊要的是,各位在這場魔族入侵的戰爭之中做出的貢獻,應該用多少報酬來進行補償。

「我相信這裡沒有哪位先生會認為,戰勝魔族主要是因為他的功勞,所以在這裡,我再申明一次我的看法,誰的功勞更加大一些,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深究的必要。

「我同樣也相信,沒有哪個軍官會口口聲聲,用為了犧牲的將士討回公道的借口,來為自己謀取利益。」

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看到幾個不懷好意的傢伙,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塔特尼斯侯爵在內心深處,發出了一聲冷笑。

「丹摩爾會厚待那些做出了犧牲的將士們,除了按照軍隊的慣例,犧牲者的家屬獲得撫恤金之外,我知道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還留下了未曾成年的子女,撫恤金並不足以令那些不幸的孩子,得到應有的成長和教育。

「我希望統帥部能夠將這些人列出來,他們的子女將由國家撫養,會有專門的學校,給予他們最好的教育。

「其次,我們應該關心那些在戰鬥之中傷殘的軍人,據我所知,他們同樣有撫恤金,同樣我也非常清楚,這些撫恤金對於他們的生活來說並不足夠。

「至於那些在戰鬥中倖存下來的士兵,他們無疑是幸運兒,在這個無數人淒慘死去、北方幾乎變得荒無人煙的時候,他們能夠活到最後,無疑得感謝至高無上的父神的仁慈和關愛。

「據我所知,按照以往的慣例,士兵除了一些津貼之外,並沒有什麼報酬,這顯然有些說不過去,畢竟他們浴血奮戰為國家出過力。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再加上之前盤踞於各地的官員之中的蛀蟲,對國家財政的侵吞,已然令國庫消耗一盡,而很快就將到來的重建,更需要大量的金錢。

「所以我沒有辦法拿出足夠的金錢,不過現在北方最多的便是空餘的土地。太多人在這場災難中死去,毫無疑問,北方將會有許多土地沒有人耕種。

「等到稍微穩定下來,逃往南方的人回歸故鄉之後,我將對北方的土地發起清查,這同樣也是為了核查貴族擁有的領地,並且將它們轉變成私有土地。

「這恐怕需要用一年的時間,清查出來的空餘土地,百分之八十,將會用來對軍隊進行獎勵。

「這其中的半數,將會分給曾經在第一線作戰過的士兵,傷殘者獲得普通士兵的三倍,犧牲者獲得普通士兵的五倍。我相信這會是一個說得過去的比例。

「另外半數,將會用來獎勵各級軍官,土地將以功勞的大小加以劃分,當然有可能有人會認為取消了領地,土地失去了價值,如果他們認為,貴族頭銜會比土地更加有吸引力的話,也沒有問題。

「眾位應該已經知道,經過一番努力,此刻爵位已然不再是關鍵和難題,對於統帥部擬定的晉陞者名單,只要沒有太大的出入,我都會認可。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在局勢稍微穩定下來之後,除了清查土地,還有一件事情,我也要做,那便是清查地方財政和官員是否稱職。

「在拜爾克、在勃爾日、在伽登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足以證明這次清查,將會令許多職位空缺出來,和土地以及爵位一樣,這些公職將會被劃分為不同的等級。

「不希望得到土地和爵位的軍官,可以申請擔任公職,當然,這種選擇比前兩種選擇需要冒一些風險。

「所謂的風險,便是剛剛頒布的法令之中提到的職務考核,這種考核,每隔五年將進行一次,如果被證明不合格,那便意味著一無所有。

「這個選擇,是三個選擇之中最具有吸引力,未來最光明遠大的選擇,不過與此同時挑戰性也不小。」

再一次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看到那些軍官們全都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塔特尼斯侯爵感到非常滿意。

他完全可以猜到,大部分軍官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一直以來他都確信,這些粗魯的傢伙之中,沒有幾個真正擁有勇氣,毫無疑問,最後的那個選擇會被他們摒棄。

就算自己再多說幾遍,那個最後的選擇最有利,只要一個稍微懂得一點算式的傢伙,按照魔族入侵之前的地價計算一下,以往會給予一位男爵的領地大小土地的價格。

再計算一下在五年時間裡,一個四等公職,能夠得到的工資和各種津貼收入,就應該明白,即便在五年之後被認為不稱職,而失去那個公職,也不比擁有土地的人損失多少。

更何況用不著多想,清查之後,空出來的公職肯定數量非常多,用普通平民頂上去,十有八九,無法壓服得住同僚和部下。

即便換上一個閒散貴族,也未必有什麼用處,那個時候,擁有軍隊背景的官員,將會是聲音最為響亮的一群人物,只要稍微聰明一些,飛黃騰達並非是什麼難事。

這位總理大臣十分確信,這些軍人之中,肯定會有人選擇這條充滿挑戰性的道路,不過他們無疑將會是極少數,但是最終這些人將成為令人羨慕,同時也令許多曾經的同伴悔恨不已的榜樣。

他需要這樣的人存在,因為這些被看作是幸運兒的傢伙,無疑會成為那些失意的軍官們最為注意的目標,與此同時,也將會被用來解釋他們大部分人不得意的原因。

朝著旁邊的書記官看了一眼,塔特尼斯侯爵確信,那位書記官已然將剛才自己所說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這將成為日後令那些軍官啞口無言,並且更加後悔不已的證明,他終於說出了那準備了許久的話。

「我知道,你們之中,肯定有許多人對我剛才所說的一切並不以為然,或許在你們看來,那些話全都是空泛之辭,一切都至少要等到一年,或許更久之後才能夠兌現。

「為了表明誠意,想要得到獎賞的人,立刻能夠得到兌換,按照各地的報告而作出的預計,整個北方,幾乎三分之二的土地失去了擁有者。

「就拿這三分之二的土地當作是獎賞,不過在未曾確認哪塊土地沒有主人之前,要求提前兌現的人,只能夠拿到等量的錢。

「我相信以魔族出現之前,去年一年之中交易所得的平均地價,作為即將支付給士兵們的地價,沒有人會站出來反對吧。

「統帥部擬定的報告,我已然看過,犧牲人員名單、傷殘者名單,以及各級功勳名單已然擬定,按照這些名單,馬上可以對功勳進行兌現。

「想要獲得土地和公職的另外開列,我只能夠對他們說一聲抱歉,得讓他們稍微等待一段時間。

「對於爵位的授予立刻便能夠進行,我甚至願意就在這裡簽署爵位授予證書,至於那些希望能夠兌現成現款的,我這裡已經擬定兩種選擇。

「第一種選擇,便是持有等量的國家債券,內閣已然通過了我的議案,將以國庫的名義,發行兩億建設債券。

「債券的利息是一年百分之七,這無疑是一個非常誘人的利率,我希望各位選擇這種方式,這對於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至於第二種選擇,國庫沒有足夠的錢,因此只能夠尋找別人買下這些土地,為了以身作則,我已命令內閣之中的各位大臣,盡自己的可能購買土地,或者以信譽擔保,向資金寬裕的商行借款購買土地。

「同樣,我也希望在座的高級將領,也多多少少盡自己的能力,購買一些土地。

「我可以向各位做出承諾,我會盡我的全力,讓曾經出過力的人,因為他對國家的再一次貢獻,而得到報償。」

說完這些,這位年輕的內閣總理大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著四周鄭重其事地鞠了幾個躬。

兩天之後的中午,一份只有十幾張紙的報告,放在了內閣總理大臣的面前,將那份報告略微掃了兩下,塔特尼斯侯爵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統帥部要求獎賞的人員名單?」坐在對面,悠然喝著茶的,塔特尼斯家族最為忠實的盟友,不緊不慢地問道。

「差不多,我相信這份名單已將所有愚蠢、短視並且缺乏耐性的人,羅列在上面,這些人將會為他們今天的選擇,而後悔不已。」

塔特尼斯侯爵暢快地大笑著說道。

「從來不曾有人能夠令這群人感到後悔,你又是怎麼做到的?親愛的朋友,你是否介意告訴我真相,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我對於你所做的一切,實在有太多不解。」法恩納利侯爵連忙問道。

「不解?為了什麼?啊!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我盤出了那些店舖,或許還有讓那些僕人獲得自由。」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還有你給予統帥部有關獎賞的計劃,以及你向十幾家商行商量抵押貸款的事情,你顯然將所有的產業之中的股分,全都抵押了出去,甚至還包括你的這座宅邸,以及在蒙森特的土地,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難道你真的想要用自己的財富,來酬勞那些軍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毫無疑問,你比國王陛下更加慷慨。」法恩納利侯爵一口氣問道。

「我的朋友,你看到過我做賠本生意嗎?我相信,你已經看過我給予那些軍人們的建議,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商量抵押貸款的,全都是遠離京城的商行,你難道以為,我是因為你的介紹而選擇他們?

「不,我之所以選擇他們,是因為他們不太有機會看到我給予統帥部的那份建議,要不然,我未必有信心能夠隱瞞得過那些商人精明的眼光。

「實際上,這筆交易最大的奧妙,便是土地的價格,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北方領地空閒的土地,十有八九並沒有我所說的那樣多,所以等到真正進行土地丈量和清算的時候,帳面上我將是最大的損失者,這是我有意而為。像

「和帳面上正好相反,我並不會有任何損失,相反的,我有信心從中賺取令人想像不到的利益。

「我相信你以為在魔族出現之前,丹摩爾的地價肯定最為昂貴,那你就完全弄錯了。

「沒有人會出售城市附近的土地,也沒有人會出售最為肥沃的農田、能夠飼養羊群、收入豐厚的草場。

「會被賣來賣去的,大部分是出產並不豐厚的土地,更何況,我絕對不相信沒有人在交易之中作手腳。

「而這種手腳,絕大部分是豪門壓低價格兼併土地,我在蒙森特,對於這種事情看得實在太多了,」如果不是因為緊挨著的土地,全都是其他豪門所擁有,或許我也會動些手腳也說不定。

「一旦交易變得規範起來,土地的價格只會迅速增長,再加上領地的取消,將會拉平土地的價格,前者會大幅度下跌,而後者十有八九會上漲。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那些仍舊倖存下來、手頭比較寬裕的貴族豪門,肯定會為了抵銷領地被取消的損失,而購買一批土地。

「恐怕他們會和你擁有著同樣的想法,那便是擁有大量空閒的土地,土地的價格將會顯得極為便宜。

「而這又正是我為什麼要將土地作為獎賞,分給那些軍人們的原因,同樣,也是我刻意高估空餘土地面積的原因,只有土地緊張,才不會令土地真正變得廉價。

「我相信此刻沒有要求兌現的軍人,是真正希望擁有土地的人,他們不會和我搶著出售那些土地,所以價格就完全控制在我的手裡。

「我會慢慢出售一些不太有價值的土地,以便歸還貸款,不過那些真正擁有潛力的土地,我絕對不會出售,至少不會在潛力未曾挖掘出來之前出售。

「我相信這樣的地方會非常眾多,特別是一切都由我掌握手中的時候。」塔特尼斯侯爵微笑著說道。

「但是你不可能買下如此眾多的土地,即便抵押你所有的財產,也做不到這一點。」法恩納利侯爵立刻充滿疑惑地問道。

「我親愛的朋友,從頭到底都不曾有過真正的土地,但是這筆交易已然在進行,也就是說,這些此刻還不存在的土地,無論是那些軍人、我、還是貸款給我的商行,全都承認這些土地的存在。

「所以,我同樣也可以用這些還不存在的土地,當作是抵押物品,這樣就能夠令我得到更多的貸款,去購買其他的土地。

「你看,實際上我並沒有花費多少金錢,但是只要用這種辦法,就可以將整個丹摩爾全都買下來,在這筆交易之中,我投入的僅僅只是我的信譽。

「親愛的朋友,我曾經非常遺憾,自己未曾出生在征服者理查的時代,非常遺憾,和勝利王失之交臂,非常遺憾,錯過了丹摩爾開疆拓土的歲月。

「但是現在,我對於那一切已然絲毫不在乎,我甚至為能夠生在這個年代而感到興奮,從來沒有人擁有過像我這樣絕好的機會。

「沒有人敢說,我將土地給予那些軍人,是一件錯誤的事情,毫無疑問,用不著我站出來辯解,那些軍人們就可以封住批評者的嘴巴。

「古往今來更沒有哪個時代,有如此眾多的人願意出售土地,你應該非常清楚,那將是多麼可觀的數字。

「而偏偏整個丹摩爾王朝,只有我是唯一願意收購這些土地的買家,更美妙的是,價格完全由我來定奪。

「最為重要的是,在丹摩爾歷史上,從來就沒有哪個人像此刻的我這樣,擁有絕對的信譽,而且依靠信譽,便能夠借取難以計數的金錢。

「當然,這同樣也得歸功於富裕階層的人數眾多,理查王朝之後,丹摩爾變得越來越富有。

「之所以國庫和地方財政雖然有著巨大的虧空,卻仍舊能夠支撐下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此刻我則依靠我的信譽,讓這些錢全都為我所用。

「我將是丹摩爾有史以來最大的地主,而我又擁有著絕對的優勢,能夠將這些土地變成利益,暫時的以及世世代代能夠傳承下去的利益。」

法恩納利侯爵立刻插嘴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很簡單,國庫需要充盈,而進行徹底清查之後,各地財政虧空將紛紛顯露出來,丹摩爾將陷入財政恐慌,最簡單的辦法,無疑便是大量發行貨幣,這樣做的後果,便是貨幣貶值,物價隨之飛漲。

「而那些和生存有關的物資,比如糧食、木材和棉花,早已經在國家的掌控之下,也就是說,平民可以熬過這場恐慌,就像度過漫長的魔族之災一樣,而真正會擔憂自己命運的,便是那些稍微有些身家的商人們。

「他們手中的金錢,一天天變得不值錢,再加上貿易蕭條,而轉嫁這種損失的唯一辦法,便是將金錢變成能夠保值的實物,黃金和白銀是不錯的選擇,不過土地將是更好的選擇。

「我的債務,看上去龐大得令人難以想像,但是這筆債務其實每一天都在減少,而我手中所擁有的土地,則會變得越來越值錢。

「那些貸款給我的商行,如果願意用土地抵兌債務,將是最為聰明的選擇,但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反倒未必願意那樣做。

「我之前不是說過,還有那些貴族豪門會將目光投向我手中的土地,他們無疑是最激烈的競爭者。

「到了那個時候,完全可以確信,我將擁有除了財務大臣這個官方身份之外,另外一種力量來控制丹摩爾的經濟,我相信只要不出現錯誤的話,半年或者一年的時間,便可以度過難關。

「空虛的國庫,爛帳一堆的地方財政,為了救活這個千瘡百孔、病入膏肓的王國,總得有人做出一些犧牲,誰作為犧牲者最為合適?

「在我看來,那些軍人不是整天將犧牲掛在嘴邊,他們想必對此沒有什麼怨憤,再讓那些整天鑽營利益的商人,和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豪門,做出一些貢獻,也是應該的。

「而我到時候再拿出一些金錢,來安慰一下那些變得一無所有的商人,乘這個機會,將我那本關於經濟的書出版,我相信無論多少個世紀之後,這本書都將會被世人奉為經典。」

塔特尼斯侯爵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名利雙收,創造輝煌,雪夫特,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你的頭腦充滿了嫉妒。」法恩納利侯爵羨慕地說道。

「噢─我不得不努力一些,我的朋友,告訴你一句實話,我對我的那位神秘的弟弟,同樣存在著你所說的感覺。」

塔特尼斯侯爵充滿了無奈和惆悵地歎道。

「對了,你的弟弟系密特怎麼樣了?和他同行的那些人,聽說已安全返回,但是並沒有你的弟弟的蹤影。」法恩納利侯爵連忙輕聲問道。

稍微猶豫了一下,塔特尼斯侯爵最終決定,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訴自己的這位盟友。

「我打算和你分享一個秘密,那便是我的弟弟已不再是凡人,在見到至高無上的父神,並且從他那裡得到啟示的時候,他便注定將成為諸神之中的一員。這是對於他結束了魔族之災的獎賞。」

聽到這番話,法恩納利侯爵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這個消息是否確定無疑?」他問道。

「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是波索魯大魔法師,你說是否能夠確信?」塔特尼斯侯爵反問道。

「真是令人感到羨慕,能夠成為一位神明,擁有強大的力量以及無限的生命,或許我這樣說會受到諸神的責罰,但我實在是嫉妒極了。」

法恩納利侯爵無比感歎地說道:「對了,你的弟弟系密特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明,他掌管哪些神力?我相信以他和你我之間的關係,我的祈禱無疑會比其他人有力得多。」

看到盟友興奮無比的樣子,塔特尼斯侯爵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你不會希望自己用得著他的力量。

「波索魯大魔法師告訴我,魔族之亂的根源,是那位黑暗女神瑪茲,在奧爾麥森林之中,在魔族的中心,系密特成功地殺死了黑暗女神瑪茲的化身,此刻的他,取代了以往黑暗女神瑪茲所擁有的位置,他所掌管的是詛咒、暗殺、瘟疫和死亡。」

聽到這番話,法恩納利侯爵倒吸了一口氣,他的面孔顯得有些僵硬,但是過了一會兒,便又恢復了常態。

「這也不錯,在諸神之中,黑暗女神瑪茲無論是力量還是地位,絕對算得上高超,更何況,既然你的弟弟掌管著這些神力,他會保佑我們免受詛咒和暗殺。」

「說到黑暗女神,不知道我的弟弟是否繼承了她那管轄生育的能力,我的妻子沙拉終於懷孕了。

「或許這正是他擁有了那強大的神力的功勞,而此刻我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夠為他的嫂子祝福,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缺,就缺少一個繼承人,我願意用一半的財產去換一個兒子,一個健康聰明的男孩。」

塔特尼斯侯爵繼續說道:「我絕對不是在撒謊,如果我能夠得到一個男孩,我一定捐出一半的財產救濟窮人,無論到了那個時候,那筆財富將有多麼驚人,我都會這樣做。」

「難道你不喜歡女孩?」

法恩納利侯爵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不,即便是女孩,我同樣感到高興,但是這樣一來,我只能夠將希望寄托在外孫身上,而這不但更沒有把握,還需要耽擱太長的時間。」塔特尼斯侯爵回答道。

「我有些懷疑。」法恩納利侯爵仍舊搖著頭說道。

「正好相反,我倒是頗為期待會是一個男孩,因為希望有個小孩卻始終未曾得到的,並非僅僅只有我一個,文思頓也一直在努力卻始終沒有結果,但是就在最近,就在我的妻子確認懷孕不久,玲娣也發現自己懷孕了。

「你不能不相信神力的存在,而我更相信,對於沙拉和玲娣,我的那位弟弟,絕對不會吝嗇他所擁有的力量。」

說到這裡,那位塔特尼斯侯爵已然眉飛色舞,此刻的他看上去,比當初登上內閣總理大臣的寶座,更加喜悅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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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五集 第五章許多年後 (精采完結篇)

歲月流逝,滄海桑田,這片曾經飽受磨難的土地,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一座座毀於那可怕災禍已成為廢墟的城市,重新被建造起來,曾經有過的喧囂和繁華,也漸漸回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十年過去了,新的一代紛紛降生,在度過了一段異常艱難甚至還有些動盪的時期之後,各地漸漸復甦起來。

二十年過去了,彷彿因為蟄伏得太久,財富如同噴湧一般,令每一個丹摩爾人眼花撩亂,同樣也令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繁忙,當然收入變得富裕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曾經的鄉村已然變成了城市。

那些小城市變得越來越大,而那些原本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城市,更是變得繁華和美麗。

三十年過去了,持續的富裕造就了一群新的上流階層,而此刻掌控著丹摩爾的,大部分是那些在魔族之災後出生的一代。

他們對於以往的一切,並沒有多少經歷和回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貴族莊園裡面黑牢的可怕,更不知道路旁的那些樹上,曾經吊死過許多平民。

和當初的那些貴族一樣,自然形成了一個圈子的丹摩爾新貴們,開始漸漸疏遠了他們原本所屬的階層,新的對立和微妙的平衡,再一次建立起來。

作為這個全新時代的丹摩爾人,年輕一輩已很少談論歷史,談論以往的經歷,談論那些豐功偉績,對於他們來說,今天、現在、此刻才是最為現實的話題。

正因為如此,對於丹摩爾人來說,無疑是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的魔族入侵,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而變成了不再經常提起的過往的經歷。

只有那些在人們看來上了年紀的老頭,還會在閒聊之中,偶爾提到那段災難一般的歲月,而對於此刻的年輕人、甚至是剛剛踏入中年的人們來說,魔族之災,早已經是不存在於記憶之中的歷史。

畢竟魔族之災已過去了三十年,當年親身經歷了那場災難,並且目睹那時苦難的人,就算是一個小孩,此刻也快要步入垂暮之年。

更何況自從魔族之災過去後,彷彿每一個人都有許多做不完的事情,為了生活而奔忙,同樣也令大家沒有時間去緬懷過去,恐怕只有那些歷史學家、詩人和畫家,才會將注意力放在這段過去的經歷之上。

不過今天有些與眾不同,魔族之災成為了眾人們再一次想起來的話題,因為今天是十二月十七日,人類戰勝魔族,魔族之災徹底被平息的日子。

正如過去歷史上的所有意義重大的日子一樣,這一天被永遠當作是節日,而且是丹摩爾的國定假日之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用官方的話說,這是為了顯示丹摩爾的輝煌,畢竟能夠在魔族之災中保存下來,足以證明丹摩爾王國的不凡。

無論是在教會的典籍,還是歷史書之中,都將這看作是神跡。

不過對於丹摩爾王國的普通人來說,他們更加在意的,並非是輝煌和不朽,對於他們來說,更加有意義的是,今天這個日子意味著丹摩爾王國的重生。

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雖然名義上,丹摩爾王國仍舊是以往那個丹摩爾王國,但是此刻的丹摩爾,並非是以往的延續,而是一個完全新生的國家,一個充滿了勃勃生機的王國。

自從平息了六月政變,和不久之後的南部四省獨立,君王和貴族決定一切的那個丹摩爾王國,早已經轟然倒塌。

在那看不見的廢墟之上,雖然仍舊豎立著無數貴族的徽章,不過那已然僅僅只是一種出身的證明。

雖然貴族的頭銜仍舊顯得光輝耀眼,顯得那樣有誘惑力,不過,現在已用不著朝著這些頭銜低頭鞠躬行禮。

隨著歲月的流逝,那些曾經在丹摩爾赫赫有名的豪門,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許多曾經令人無比敬畏甚至害怕的名字,早已經消失。

至於那些徹底破產並且被剝奪了爵位的曾經的貴族,更是比比皆是,二十年前,還有人千方百計想要為這些曾經的貴族,找尋一條出路。

事實上,有兩次政治危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產生,但是此刻即便這些傢伙餓死街頭,也不會引起當地官員的注意。

現在已然不是當初,無論是地方還是內閣,真正的貴族數量不足一半,而這些人原本就被當時的人看作是開明貴族一類。

其他的人雖然大部分也擁有貴族的頭銜,不過這些頭銜,十有八九是後來從某個敗家子手裡買來的。

在此刻的丹摩爾,貴族的頭銜,不再能夠作為是否值得別人尊敬的證明,因為貴族能夠隨意買賣。

而且這樣的交易變得越來越多,所以每當提到貴族頭銜,總是會令人感到懷疑,這個頭銜的純正性。

正因為如此,伯爵大人、侯爵大人、貴族老爺之類的尊稱,漸漸變得稀少起來,更多是用市長先生、郡守大人這一類的職位,來顯示恭敬之情。

事實上,現在丹摩爾人仍舊用貴族頭銜來稱呼以表示尊敬的,恐怕就只有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在前一個丹摩爾王朝時代,便已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倆早已經成為了傳奇。

在這三十年時間裡面,有關他們倆的所有事情,全都令所有人感到關注,而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無疑便是這兩位聯手職掌了政局三十年之久的老搭檔,同時宣佈在神恩日過去之後,放棄一切公職,退出政壇。

這個消息,就如同晴空霹靂,令許多人徹底懵住了。

雖然大家在年初的時候就一直在猜測,那兩位此刻在丹摩爾舉足輕重的老人,在任期滿了之後,將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大多數人的猜測是,這兩位老人會擔任政府顧問的角色,另一些人則認為,或許會修改法案,令任期延長。

畢竟他們倆,一個只有六十多歲,一個還沒有到六十,這對於政治家來說,還有很長的政治生涯。

但是此刻的消息,卻令所有人感到震驚,還沒有人已經準備好,迎接沒有那兩位睿智老人存在的時代的到來。

在這三十年的時間裡,丹摩爾人實在太過習慣於塔特尼斯侯爵那睿智的智慧,以及他所創造的連續不斷的奇跡,很多人甚至以猜測下一個奇跡是什麼為樂。

丹摩爾人同樣也早已經習慣了,由法恩納利侯爵來協調和解決矛盾,他所擁有的人脈、他的威望,都足以令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正因為如此,當丹摩爾人聽說,這兩位老人宣佈,他們將在幾天之後退休的時候,所引發的紛亂自然可想而知。

反應最大也最為強烈的,自然是拜爾克人,對於拜爾克人來說,塔特尼斯侯爵是他們崇敬的偶像,是他們敬仰的智者。

幾乎每一個拜爾克人都確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到來,是最為幸運的一件事情。

因為隨著這個家族而來的,是一連串的神跡,和簡直像地下水噴湧出來般的財富。

如果說,當初的拜爾克是丹摩爾王國的一顆明珠,那麼現在,拜爾克人已然用鑽石來形容他們的這座城市。

大部分拜爾克人都相信,塔特尼斯侯爵或者說這個奇跡一般的家族的存在,至少佔據一半功勞。

而現在那位睿智而又決斷的老侯爵大人,居然宣佈退休,這實在令每一個拜爾克人感到極度不安。

所以在這個丹摩爾最重要的節日之中,前來勸告的人簡直絡繹不絕。

和所有其他地方一樣,在大家忙於節日或者是公事的時候,小孩總是被驅趕到一邊,不過在這裡,在這座聞名遐邇的宅邸之中,卻有些與眾不同。

眾所周知,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個奇特的傳統,那便是小孩也有自己的工作,從八歲開始,他們便是這個顯赫家庭的總管。

這個家族擁有著龐大的產業,更有無數忠心耿耿的手下和僕人,甚至還擁有三支傭兵團。

這在貴族的特權被極大削弱、不再允許擁有私人武裝的此刻,絕對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所有這一切即便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也無疑是一件沉重的使命,但是塔特尼斯家族卻由小孩來執掌,更有意思的是,拜爾克人盡皆知,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總是能夠勝任任何工作。

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不知道為什麼,老侯爵絲毫沒有意思讓自己的兒子進入內閣。

此刻許多前來勸阻老侯爵不要退休的人,同時也擁有著另外一個念頭,或許讓另外一個擁有塔特尼斯這個姓氏的人進入內閣,也是一個可以認同的選擇。塔特尼斯家族的獨子,所擁有的敏銳頭腦和出色的能力,早已經被許多拜爾克人所熟知。

甚至有人開始將期待的目光,轉向了年僅十歲、卻已然能夠指揮這個顯赫而又龐大家族的第三代成員。

雖然法律規定,擔任公職需要達到特定的年紀,但是大多數丹摩爾人並不認為,這條限制對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擁有意義。

事實上,許多部門全都非常歡迎塔特尼斯家族的任何一個成員,成為他們的同事,哪怕掛一個名也好。

無論那位顯赫家族的子孫年齡有多小,塔特尼斯家族獨有的精明,以及幾十年時間建立起來的威望人脈,都足以讓他們做到許多別人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而這往往被看作是奇跡。

將所有來訪的客人全都驅趕了出去,已經上了年紀、看上去有些老邁的塔特尼斯侯爵,坐在正中央的搖椅上面。

和其他丹摩爾人不同,塔特尼斯家族慶祝這種重要節日的方式,是舉行一場家宴,當然也會邀請一些賓客。

不過邀請的圈子極為狹窄,除了親戚,便是那幾個在魔族之災時認識的、最為親密的朋友。

有很多人認為這是一種高傲,但是沒有人敢說,塔特尼斯家族沒有這種高傲的資格,不說這個顯赫家族此刻擁有的地位,魔族之災得以平息,這個奇跡般的家族,確實在這件事情上擁有許多功勞,這個家族籠罩著神跡的光輝。

和往常這個時候一樣,僕人們正忙忙碌碌地進行著準備,平時總是顯得頗為喧鬧的大廳,此刻正中央放置著一張長桌,而宅邸的主人和他邀請的賓客們,則在大廳一旁那圍成一圈的沙發上面閒聊著。

「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我們這些人風華正茂,但是現在全都垂垂老矣。」法恩納利侯爵環視著四周,輕輕歎息了一聲。

之所以會擁有這樣的感慨,是因為當初的他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年輕英俊同時又飛黃騰達的公子哥。

但是此刻他儘管極力保養,因此看上去像是個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的年紀,但是眼角和額頭的皺紋,仍舊難以徹底掩蓋。

「是啊,我們全都老了。」

宅邸的主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

「說實在的,越是到了現在,我越是羨慕我的弟弟,羨慕他擁有著無限的生命,而我不知道還能夠主持多少次這樣的宴會。

「先是我的岳父溫波特伯爵,接著是比利馬士伯爵,之後是我的母親,幾年前撒丁也離我們而去,能夠邀請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說到這裡,塔特尼斯侯爵顯露出一絲深深的傷感。

「你用不著羨慕系密特,我相信擁有漫長生命的他,未必對此感興趣。」沙拉小姐搖了搖頭說道,曾經美艷動人的她,此刻也已然見老。

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都明白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兩年之前,一輛靈車突然間出現在英芙瑞,那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靈柩。

「別說這些沉悶的令人感到哀傷的話題好嗎?」

玲娣連忙大聲說道:「說說你自己,雪夫特,你為什麼宣佈退休,我一直以為你很在意那些職位。」

「我承認自己貪圖虛華,不過三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對權力和高高在上的感覺感到麻木,更何況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依維可以為我作證,在我原本的計劃之中,就打算在這個時候退休。」

塔特尼斯侯爵連忙辯解道。

「是的,雪夫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他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之中,至於我,我準備將後半生放在音樂和戲劇藝術上面。」法恩納利侯爵接口說道。

「很不錯的計劃,你們倆是否願意到我的學院之中擔當客座教授?」一直沉默不語的文思頓,開玩笑地說道。

「那也不錯,和年輕人待在一起或許也會變得年輕,文思頓,我不得不說,你看上去比我要年輕許多。」

塔特尼斯侯爵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我剛才只是開了個玩笑,不過如果你們兩個人真的願意來我的學院,我將非常高興地鄭重提出邀請。」

文思頓立刻變得嚴肅起來,雖然他無論對於法恩納利侯爵還是雪夫特都沒有太多好感,他實在是太瞭解這兩個被所有丹摩爾人歌頌的大人物了。

不過,若這兩個人真的成為他所創辦的學院的顧問,將會對他的學院有多麼大的好處,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自從魔族之災被平息之後,這位曾經顯得無比悠閒、享受平淡生活的人,也變得實際起來。

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得不如此,失去了領地,就只能夠靠他自己養活這個家庭。

當然另外一方面,塔特尼斯家族的地位,也逼得他不得不對新的政局有所回應,畢竟就算他自己從來不這麼認為,但是別人全都將他、將他的家族,看作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同盟。

正是因為這種看法,令他早早地放棄了自己的公職。

他以他在繪畫方面的些許天分,以及當初閒暇時候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創意,得到了一些虛名。

再加上,那些在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尋求庇護的學者藝術家們,聚攏到他的身旁,有人又有些錢,就這樣創建了以他的家族命名的學院。

不過,一直以來,這個學院都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以文學和藝術為主的學院之中,他創辦的這所學院名聲相當響亮,只可惜除了名聲之外,其他方面不盡人意。

「我非常清楚你需要什麼。」塔特尼斯侯爵笑了笑說道:「我仍舊建議你,把學院交給一個財務專家來經營。」

「我不希望讓市儈的氣氛,影響到我的學生們,至少,希望他們在學院之中能夠保持純潔。」文思頓連忙回絕道。

「文思頓,我必須說,我一直以為,你並非是擔心功利的氣氛影響到你的學生,他們遲早會在學院之外受到污染。

「你應該非常清楚,你的學生離開學院之中的大多數以什麼為生,裸體女人,永遠比靜物繪畫受歡迎得多,你害怕的只是看到這一點。

「你不像其他人,你非常清楚,我給予丹摩爾帶來的並非全都是益處,你選擇了逃避,但是你挾制著你的學生和你同行,在我看來,這可不是什麼高尚的舉動。」塔特尼斯侯爵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打算和你在這件事情上爭論下去,你盡你的努力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不過每一個時代都需要不同的聲音,我只是按照自己的音調在演奏。」文思頓輕歎著說道。

「我知道你為什麼計劃退休。」

各自散開之後,沙拉小姐冷冷地對丈夫說道。

「我知道瞞不過你,你很敏感而且頭腦並不比我差。」侯爵笑著說道。

「三十年的時間,已然令你用盡了所有奇跡,事實上在最近十年,財富積累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下來。

「不過,畢竟這十年是法恩納利侯爵擔任總理大臣,他能夠延續你的輝煌,已被看作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我非常清楚,法恩納利侯爵的那些舉措之中,大部分是你在幕後指點的緣故,而此刻,你已沒有能力再令丹摩爾繼續以往的繁榮。

「所以,你打算在情況變得糟糕之前,急流勇退。

「這樣做,能夠令你的名望停留在最為輝煌的頂點,或許繼任者的無能,還可以將你的名氣再推高一層。」

沙拉小姐用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

「我說過,你的心智並不在我之下。」塔特尼斯侯爵笑著說道。

「不過這樣也好,去整理那些你剽竊來的思想,總比在眾人面前裝扮出一副聖人模樣要好得多。」沙拉小姐微微笑了笑說道。

「我很高興能夠獲得你的諒解,至於說到剽竊,我承認確實剽竊了許多人的思想,不過你同樣也得承認,我對那些東西進行了整理,將它們系統化並且做了總結。

「這就像是棉花,十公斤棉花只值兩個銀幣,但是去除棉籽,整理成棉絮,紡織成紗錠,編織成布匹,你應該非常清楚,布匹到底是什麼價錢。」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崔特先生和理士頓的思想,僅僅只是原棉嗎?」沙拉小姐問道。

「好好好,我承認我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整理,說實話,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是非常在意那些虛名了。

「你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些年,我在努力扮演聖賢角色的時候,不知不覺受到了影響,我現在甚至難以分清,哪些是我刻意而做出的表演,哪些完全是我的本意。

「如果說三十年前的我,迷失在對無趣而又膚淺的上流社會所謂高雅的虛華之中,那麼此刻的我,或許已然迷失在思想的海洋裡面。

「你即便不承認我像別人所說的那樣賢明,但是你是否同樣也不承認,我確實擁有那些賢明的思想,哪怕那些思想大部分來自於剽竊。」

塔特尼斯侯爵輕輕歎道。

此刻的拜爾克城裡最為繁華熱鬧的,無疑是聖光輝廣場,沒有人還記得這座廣場以前叫什麼名字,自從三十年前這裡便已改成了這個名字。

這裡早已經成為丹摩爾教會的中心,主日大教堂、薩博雷修道院、丹摩爾神學院,就座落在廣場的三個角落。

但是真正受到世人關注的,反倒是另外一個角落之中,那幢和拜爾克其他地方的樓宇沒有什麼兩樣的公寓。

在這幢公寓之中,曾經降臨過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神跡。

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使得宗教的中心,從教廷轉移到了拜爾克,十九位降神者的出現,一下子便架空了教廷和教宗的權威。

再加上這三十年來,丹摩爾王國刻意的壓制,以及從沙漠之中興起的德拜王國,佔據並且侵吞大陸南部的三個王國,教廷的勢力,幾乎一下子被削弱了四分之三。

每年的這一天,總是有無數人從各地聚集到這裡,他們之中有虔誠的信徒,也有僅僅只是來開開眼界的普通人,不過,更多是為了獲得祝福或者治癒疾病的人們。

因為在這一天,那些高高在上、平日根本看不見的降神者們,會再一次來到這裡,他們將顯示諸神的神力,而諸多神力之中,頗有不少能夠給旁觀者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房間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甚至包括茶几上的那幾個杯子,也還在原來的位置,甚至連角度都沒有挪動分毫。

沙發仍舊套著那個格琳絲侯爵夫人親手刺繡的天鵝絨罩子,上面居然一塵不染,很顯然,這幢屋子有專門的人守護並且整理。

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系密特坐在了原來最喜歡坐的位置。

他的外表看上去,仍舊和以前一模一樣,歲月的流逝令別人變得蒼老,但是對他來說,時間彷彿完全停止了一般。

將身體陷進沙發之中,看著眼前這一切,系密特彷彿再一次回到了「昨天」,突然間他想起來了,那已然是三十年前。

英芙瑞幾乎被徹底毀了,他曾經到過那裡,但是卻絲毫感受不到當初他在那裡的氣息,同樣也沒有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氣息。

能夠感覺到格琳絲侯爵夫人存在的,恐怕就只有這裡。

系密特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這裡令那十九位神職人員成為降神者,這裡的一切同樣無法保存。

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他便感到孤獨,雖然侯爵夫人並不能夠算得上是和他最為親近的人,不過系密特一直相信,最瞭解並且理解他的,肯定是她。

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倫涅絲小姐回到了這裡,回到了她一生之中印象最為深刻的拜爾克。

她進了一家修道院,卻並沒有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包括她的弟弟法恩納利侯爵。

系密特非常清楚,倫涅絲小姐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她已經老了,無論怎樣保養,快要六十歲的她,臉上清楚地顯露出皺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同,一直以來她都非常(電腦小說網www.16K.cn)關注自己的美貌。

除此之外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衰老之後,她越來越感覺到當初那位老邁的國王,對她所擁有的那片愛意。

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系密特不敢再面對任何一個他所熟悉的人。

他非常害怕,看到他所親近的人老去,但是他自己卻仍舊那樣年輕。

擁有永恆的生命或許不錯,但是毫無疑問的,孤獨將永遠伴隨著他。

對於這一點,系密特非常清楚,那座死亡峽谷之中,孤獨的死神便是最好的證明。

此刻他同樣也可以算是一個神靈,和那個死神同樣孤獨的神靈。

格琳絲侯爵夫人原本和他有一個兒子,但是那個小子十七歲的時候,勾引著那些魔族公主逃跑了,整整三十個女人,而且她們還長得一模一樣,系密特無從得知這小子打算如何應付。

系密特並沒有想過要將兒子找回來,只要一想到,此刻他的兒子看上去甚至能夠做他父親,所有的念頭都打消了。

至於那些魔族公主,他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那些魔族公主不再是以往那個冷漠的女王。

她們對人類已經非常瞭解,甚至喜歡上了人類的生活,要不然也不會受到那個小子的勾引。

除此之外,系密特的另外一個自信來自於,這三十年來,對於這個星球獨有的意念力量的發現。

此時此刻,即便當年那位冷漠的女王復生,他也有足夠的把握,在瞬息之間令她再一次長眠。

突然間,一陣奇特的警覺令系密特精神一振,這種感覺有些與眾不同,之所以令他產生警覺,是因為有一種類似於魔族的氣息。

將意念放出去,眨眼間便捕捉到了那絲詭異的氣息,散發出這股氣息的是一個小孩,一個在人群裡面擠來擠去的小孩。

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三個和他差不多年齡、臉形輪廓也有些相似的小孩,那三個小孩的身上,同樣也存在著相似的氣息,只不過這股氣息要淡得多。

心念一動,系密特便把感知力提高到最為敏銳的狀態,在拜爾克遠處的一角,在一座式樣頗為奢華的別墅之中,他終於找到了懷疑的目標。

在這幢別墅之中,充滿了那熟悉而又強大的氣息,但是令系密特迷惑的是,數量並非是當初離開的時候那麼多。

稍微掃視了一下那座別墅,系密特便可以確認,那個偷偷跑掉的小子生活得不錯,他並不打算繼續搜索那些魔族公主。

畢竟他並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此刻他已然回到了這裡,哪怕能夠知道這一點的,同樣不能夠算是人類。

這個意外的發現,令系密特感到有趣,他倒是想看看,用自然交配的方式創造出來的物種,到底是什麼樣子。

隨著心念一轉,他的身影立刻從房間裡面消失,幾乎在同一時刻,他已出現在街道拐角的一條沒有人注意的小巷裡面。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瞬間移動不是什麼神秘且困難的事情。

系密特剛才就發現,那個小孩在人群之中擠來擠去,並不是毫無目的,他擁有著其他兄弟不曾擁有的天賦,他的天賦令他能夠看透別人的口袋。

而那敏捷的身手,不知道是來自自己的身上,還是來自生育這小子的那位魔族公主,這異常敏捷的身手,足以令他挑戰一位聖堂武士,但是此刻卻被他用來劃開別人的口袋。

系密特確信,他的那些兄弟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或許甚至不知道他所擁有的能力。

看準那個小子想要離開,系密特堵了上去,幾乎和那個小子擦身而過的一瞬之間,他的手迅疾無比地動了動,七、八個錢袋一下子落在了他的手裡,不過系密特故意輕輕地碰了碰那小傢伙的身體。

正如預料的那樣,小傢伙極為警醒,立刻感覺到自己辛辛苦苦獵獲的戰利品,已離他而去,這自然令那個小傢伙怒不可遏。

「小子,別走。」

那個小傢伙老氣橫秋地說道,他的手掌立刻搭了過來。

和他說話語氣完全不同的是,小傢伙一個肘拐,朝著系密特的肋下撞來,他倒是非常清楚,搶先出手的重要。

小傢伙的出手,倒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讚賞,他一眼便看出來,小傢伙並沒有練過武技,就和當初那個魔族女王一樣,完全是憑借超群的力量和驚人的速度,來獲取勝利。

不過小傢伙的態度,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惱怒,聖堂武士的精神令他明白,越是擁有強大的力量,越是要設法克制自我。

一個掌切迎了回去,在擊退那個小傢伙的一瞬之間,系密特迅速無比地侵入了他的大腦。

從小傢伙的記憶之中,他對於那個花花公子兒子倒是還算滿意。

這傢伙憑藉著那些魔族公主所擁有的能力經商,最初經營的是風險巨大的投機,後來買下了幾支車隊,經營起來往於南方港口和拜爾克之間的奢侈品生意,最初的客人,仍舊是依靠那些魔族公主的精神暗示強行拉攏過來,之後便越做越大。

對於這種隨意運用意念力量,系密特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倒是還未曾招致他的不滿。

但是眼前這個小傢伙的另外一部分記憶,引起了他的警惕。

很顯然,他的兒子並非是一個擅長教育的父親,就在剛才那一瞬之間,這個小傢伙曾經產生過殺意。

系密特從他的意識深處,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自大而又冷漠,藐視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輕輕歎息了一聲,系密特在內心深處感到無奈和遺憾,一股強大而又尖銳的意念力,迅疾無比地擊了過去。

扔下那群充滿駭意和焦慮的子孫,系密特獨自遠去,他感到自己同樣變得無比冷漠,變得沒有一絲人情味。

無意間他的目光掃過前方的街道,街道的遠處,可以看到那裡聳立著一根菱形的立柱,那是聖堂的標誌。

系密特突然想起了,當初他第一次看到那些聖堂武士的景象,無論是蓋撒爾大師,還是其他聖堂武士,給予他的感覺全都是冷漠,彷彿沒有絲毫感情。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的心情變得舒暢了許多。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冷漠僅僅只是聖堂武士的外表,其實他們的心,比任何一顆心都更加熾熱。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為什麼會這樣,那些外表冷漠的聖堂武士,他們的內心充滿了對生命的珍重和熱愛。

這完全不同於內心之中僅僅只有自己,將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生命,都看得輕賤的魔族。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寬慰,剛才的他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他是這個星球獨有的意念力量的守護者,他的職責,便是防止一切濫用這種力量者的存在。

沿著那熟悉的道路,系密特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無論哪一個時代,人們歡慶節日的方式都差不了多少,唯一有所區別的,或許就只有熱鬧的程度,而這顯然完全取決於富裕的程度。

系密特並沒有忘記三十年前的那場慶典,平心而論,那時候的人們,遠比此刻的人們要有理由更加高興和興奮,但是魔族之災卻令他們一無所有。

看看眼前的景象,路旁的小巷裡面停滿了馬車,街道之上到處都是人群,每一個人身上都穿得光鮮體面。

就連小孩們手裡的零用錢,也要比以前多得多,這完全可以從他們手裡拿著的玩具的數量,以及精緻程度中,看得出來。

而那些裝飾在街頭、用來襯托節日氣氛的絲綢綵帶,也顯得比以往寬大厚實了許多,更有一些非常亮麗的顏色。

諸如藍寶石色、金紅色的綢緞,被用來裝飾成鑲邊,那在以往,除非是豪門貴族世家用來顯示豪富,才會做的事情。

不過和以前比起來,這座城市顯然多了一絲市儈的感覺,以往那些寧靜高雅的讓人漫步其間、能夠感受到一絲城市之中少有的悠閒的街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又一條喧鬧繁華的商業街。

兩旁的店舖,倒是極盡所能想要顯得典雅高貴,但是那種用昂貴的貼金花體招牌,藝術品、古玩裝點出來的高貴,總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非常清楚這種風格的出處,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座宅邸,便是最好的扮演。

另一個變化,無疑便是拜爾克人的態度,以往的拜爾克充滿了一種扭曲的高傲和謙卑。

那些店舖掌櫃們對上門的貴族們鞠躬行禮時,身體前傾絕對超過九十度,屁股明顯高出頭頂,顯然被看作是恭敬的標準。

而他們平日面對店舖裡面的夥計,或者是那些小供應商的時候,又總是保持著微微後仰的姿態。

現在卻完全不同,雖然那些高傲自大或者過分謙卑的人仍舊存在,不過大多數商舖掌櫃,彷彿是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他們的臉上,總是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無論是和人交談,還是面對手下,身體都是挺直著。

這些看上去確實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唯一令系密特感到反感的便是,他們時而會擺出一副優雅的動作,但是這些動作卻顯得做作。

系密特同樣非常清楚,這是誰的做法,他的那位哥哥,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侯爵,正是這種優雅的創始者。

不知不覺之中,那座熟悉的宅邸近在眼前。

系密特並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或許是因為孤獨,令他渴望見到往日熟悉的身影。

但是站在這裡,他卻再也無法走近一步,遠遠地看上一眼,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孤獨感少了幾分。

突然間一陣粗魯的罵罵咧咧聲音響起,一個身材高大、臉色紅潤、外表有些不修邊幅的老頭,掐著另外一個乾瘦卻顯得矍鑠的老頭,一邊咒罵著,一邊朝著那座他所熟悉的宅邸走去。

系密特感到非常眼熟,那罵罵咧咧的聲音,以及那不修邊幅的模樣,實在印象太過深刻,除了那個粗魯的傭兵笛魯埃,絕對不會是第二個人。

但是另外一個老頭,他卻感到有些陌生。

「斯派克,你得告訴你的那些小兔崽子們,他們得對我表示尊重。」那個粗魯傭兵怒吼著。

「知道,知道,可你總是和他們開玩笑,如果你板著面孔,他們也不敢和你無禮。」那個小老頭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說道。

「老子對他們和顏悅色還不好?你這個傢伙,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和你家的小崽子們,應該對我表示感謝。」笛魯埃怒氣沖沖地說道。

看著這兩個人爭吵在一起的樣子,系密特感到既可笑又無奈,這兩個人的性格,竟然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改變。

不過令系密特感到悲哀的是,他居然已經認不出斯派克,想當初,斯派克是那樣風度翩翩,但是現在已是一個乾癟老頭子了。

「笛魯埃、斯派克,你們倆總算來了,我原本還打算派人去找你們呢!」遠處傳來了一陣稚嫩卻充滿了興奮的聲音。

只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小男孩,從遠處走了過來,一路之上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朝著他點頭致意。

「噢─我的小少爺,最近這幾天不太自在吧,看看你,噢─真是淒慘,身上包裹得這樣嚴實,還有這一臉厚厚的乳霜,嘴上居然還塗了胭脂,噢─真可憐,你家的女人天生就有折騰小孩的癖好。」

笛魯埃大聲嘲笑道。

那個小孩聽到這番話,立刻顯露出一臉萬般無奈的神情,但是,他卻什麼都不敢抱怨。

「小傢伙,別一臉愁眉苦臉的模樣,這算不了什麼,要知道,就連神也躲不過你家女人的魔掌。至少我們兩個人知道,有一個比你了不起得多的大人物,也曾經被迫打扮成這樣,那個??」

旁邊的斯派克連忙出來打圓場,但是突然間他的眼角掃過旁邊的街道,一個非常熟悉的面孔,令他驚得呆住了。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麼?」

斯派克興奮地叫了起來。

看到自己的身形已然暴露,系密特不打算繼續在這裡停留下去,意念一轉,便瞬間移動到了拜爾克郊外的曠野上。

「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回轉過頭來的笛魯埃,疑惑不解地問道,他什麼也沒有看見,至少沒有看見能夠引起他注意的東西。

仍舊愣愣地看著剛才系密特消失的地方,斯派克非常清楚,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因為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張仍舊顯得稚嫩、歲月絲毫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印記的面孔,同樣他也看到系密特的神情,那是充滿了孤獨和憂傷的神情。

斯派克在一瞬之間知道,那個不再是人的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副神情。

「沒有什麼,我只是有些眼花了,老了,唉——」斯派克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已猜到那個人既然來到這裡,卻為什麼不踏入家門的原因,這位老人暗自決定,將這一切永遠地藏在心底。

在拜爾克郊外的曠野上,系密特獨自一個人往前走著,他並沒有目的地。

突然,一聲清越的鐘聲響起,頃刻間,拜爾克城裡鐘聲響成一片,這是慶典開始的信號。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來,他朝著拜爾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繼續朝著遠方走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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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當個宅男...但為了生活....只好放棄夢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