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魔武士 作者:藍晶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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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2012-8-26 03:51:4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 246386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5:08
第四集 名利狩獵
•        第一章 進京
•        第二章 狩獵
•        第三章 時尚豪宅
•        第四章 攀龍附鳳
•        第五章 密談

第四集 名利狩獵 第一章 進京



自從辭去蒙森特郡的一切職務之後,塔特尼斯伯爵第一次恢復了往日的權柄風光。

不過更令他感到欣喜的是,他終於找到了一條迅速接近上層社交圈,迅速讓京城的豪門貴族們接受他的辦法。

同時他也找到了一條聚斂財富的方法。

在這座建築物的地下室之中,塔特尼斯伯爵發現了成箱的金幣銀元,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金銀珠寶和古玩玉器。

在那些金銀珠寶之中,塔特尼斯伯爵發現了幾枚刻著紋章的戒指和項煉。

為了能夠出人頭地,伯爵曾經花費大量的精力研究紋章學。

能夠一眼認出某個貴族家族的身份和淵源,這在上流社交*裡面,是相當有用的一種本領。

憑藉著當年的努力,塔特尼斯伯爵從這些紋章之中分辨出兩個歷史頗為久遠、名聲顯赫的大家族,而且其中的一個家族,無論對長老院還是軍隊,都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如果能夠憑借這幾枚紋章而得到那個家族的信賴,那麼就等於在京城之中擁有了一個堅強的靠山。

這些珠寶古玩,塔特尼斯伯爵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來。

他甚至鄭重其事的,讓人從這個小鎮所屬郡省的首府,請來了巡迴法官和公證署官員,將這些珠寶古玩徹底查封,並用鉛印封住。

那位知道事情不妙的郡守,很擔心塔特尼斯伯爵到了京城之後,控告他怠忽職守,使得他的境內出現了行為猖狂的匪徒。

因此,這位郡守大人親自到了這個小鎮,和塔特尼斯伯爵密談了整整一夜。

這一夜密談的結果便是,在地下室之中又增加了兩箱金幣。

塔特尼斯伯爵答應那位郡守,將功勞的一部分算在郡守的名下。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並不十分看重這份功勞,也不在乎那兩箱金幣,反倒是對郡守送給他的幾塊肥沃的土地非常感興趣。

這幾塊土地,是那些急於逃亡的莊園主廉價出售,郡守才得以擁有。其中的一塊甚至是世襲領地,另外的六塊,雖然並不是世襲領地,而是國有土地,但是郡守早已經做過手腳,那六塊莊園土地被他以附屬領地的名義,劃歸於那塊世襲領地名下。

這六塊土地加在一起,相當於自己在蒙森特世襲領地的三分之一,如果再算上自己的弟弟系密特所擁有的,那塊奇斯拉特山區中的領地,已經和一個侯爵所能夠得到的世襲領地差不了多少了。

塔特尼斯伯爵很清楚,國王陛下對於一個侯爵的虛銜,實際上並不是很在乎,畢竟,侯爵的名頭不像公爵那樣舉足輕重,足以影響丹摩爾的政治格局。

國王陛下所心疼的,是他要賞賜每一位侯爵的領地,多一位侯爵,他的國庫之中便少了一份稅收。

因此,如果自己手中原本就有足夠的土地,國王陛下根本不需要另外再賞賜什麼的話,以當今國王的性格,他是會給予自己侯爵稱號的。

因為,這位至尊的陛下以慷慨大方聞名。

對於塔特尼斯伯爵來說,他的政治野心也僅僅到能夠擁有侯爵頭銜為止了。

讓塔特尼斯家族最終成為丹摩爾赫赫有名的公爵家族,這種念頭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但是無論是多麼慷慨的國王,對於公爵的封號都是極為敏感的。

因此以葛勒特侯爵那樣崇高的功勳,國王陛下寧願忍痛割愛,將一座「金山」賞賜給這位絕頂功臣,也不願意讓丹摩爾增加一個公爵。

在小鎮整整停留了三天之後,塔特尼斯家族的車隊再次上路了。

為了掩人耳目,伯爵大人並沒有增加車輛的數目,他只是將車上那些相對不是最值錢的物品卸下,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都被替換成了整箱的金幣和銀元,反正只要有錢,東西到了京城還可以重新購買。

更何況,大把花錢顯示自己的豪富,同樣也是迅速將自己推向上流社交*的一種極好的方法。

這些事情,除了笛魯埃和他手下的傭兵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塔特尼斯伯爵現在越來越喜歡這個舉止粗魯的傭兵頭領,在他看來,這個傢伙確實是一個有本事又識時務的人物。

伯爵甚至曾經考慮過長期僱用這些懂得如何守口如瓶的僱傭兵。

但是,他畢竟擔心這些人粗魯的樣子,會損壞自己的形象。

至於那些原本住在小鎮上的人,塔特尼斯伯爵擔心他們會洩漏秘密,因此,在這三天之中,他不停地煽動那些一無所有的人們,讓他們以為,他們所遭遇到的不幸,正是這座小鎮上的人們所「賜予」的。

那些一無所有的人,原本也許都是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但是痛苦的經歷,讓他們成為了不惜鋌而走險的掠奪者。

現在伯爵給了他們發洩的機會,這些人自然將滿腔的怨恨,都傾洩到這個小鎮的居民身上。

更何況塔特尼斯伯爵有意讓他們以為,這座小鎮是匪徒的巢穴,是惡魔居住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充滿了邪惡。

於是,短短的三天之中,小鎮之上的男女老少,大多數被絞死並且吊掛在中心廣場之上,整個小鎮成為了一座大墳場。

系密特漫步在大街之上,這一切看他的眼裡,心中很不是滋味。

原本繁華喧鬧的小鎮,現在變得滿目瘡痍。街道兩旁的房子,門窗全部被拆毀,他們成為了那些貧民們發洩的第一個目標。

房子裡面已經沒有什麼居民,即便有,也蜷縮在房子的一角簌簌發抖,等待著他們的只有死亡。

系密特曾經親眼看到,那位為所有貧民理發的理髮店老闆,原本以為能夠因為他周到的服務而免於一死,但是最終,他的屍體高高懸掛在理髮店門口的屋簷底下。

系密特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所看到的是滿眼的瘋狂,所有的人都瘋了,瘋得很厲害。

但是,系密特很清楚,讓這些人陷入瘋狂的那個人,並沒有瘋,他的腦子相當清醒。

雖然系密特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因為哥哥甚至不讓沙拉小姐隨意外出,還讓車隊在野地之中整整宿營了三天,而他本人卻住在小鎮之上,進行著他的秘密勾當。

但是系密特完全能夠猜測得到,哥哥暗中到底在進行什麼事情。

他光明正大的洗劫了一座小鎮,而這種行為不但沒有讓他背上強盜的罪名,甚至還為他籠罩上了一層聖人的光環。

那些吊掛在市中心廣場上的死者,則背上了所有的罪名,無論他們中誰是有罪的,誰又是清白的,在這個瘋狂的世界之中,他們同樣無法生存。

當車隊重新向前行駛的時候,當車輪重新滾動起來之後,熊熊的大火在他們身後升起,大火吞沒了那座小鎮。

往日的繁華和喧鬧,瞬間消失在一團滾滾的濃煙之中……

往後的路途變得太平起來,至少當塔特尼斯家族的車隊通過的時候,路上便安靜很多。

小鎮上所發生的一切,在很短的時間裡,便在大道沿路的那些城鎮中間傳播開來。

幾乎所有的城鎮都知道,在這條大道上,正行進著一支不能夠招惹的車隊。

而這支車隊的特徵極為明顯,因為在它的兩側和身後,總是有長長的人群跟隨著,而且每經過一個城鎮,那些跟隨著的人群便增加一成。

隨著隨行的貧民人數的增加,塔特尼斯伯爵的聲望也越來越隆重。

自從發生了小鎮那場風波之後,塔特尼斯伯爵再也不用為食物而犯愁了,那位郡守已經答應所有的食物由他提供。

反正給一無所有的貧民們吃,用粗糙的大麥做成難以下嚥的麵包,就可以湊合了。

那些麵包和烤餅之中,甚至連油都不放一滴,但是這種食物,對於那些貧民們來說,無異於美味佳餚。

他們甚至為越來越大的麵包,以及那稀薄得僅僅漂浮著幾點油花的菜湯,而對塔特尼斯伯爵感恩戴德。

每天早晨,都能夠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和讚美之聲。

當然,對於那些貧民來說,有增加進來的新人,也有掉了隊的身體比較虛弱的人。

那些能夠堅持到最後的貧民,大多數是身體最為強壯的一幫人,而且每天能夠吃到充足的食物,整天跟在馬車旁邊奔跑。

因此,當塔特尼斯家族的車隊快要到達京城的時候,跟在車隊旁邊的,竟然是一群肌肉結實,身材高大的人們。

當然,伯爵大人從來不曾忘記,每到一地,在那些貧民之中挑選他所需要的奴僕。

而那些貧民們,全都將能夠成為塔特尼斯家族的僕人,當作是仁慈父神的恩賜。

正是因為如此,塔特尼斯家族僕人的數量迅速增加,而且,這些僕人的素質,即便是在京城的豪門世家中,也根本找不出同樣的一群人。

這些讓塔特尼斯伯爵滿意的僕人,擁擠著乘坐在後面的平板車上,他們用不著跟隨旁邊的人一起奔跑。

因此經過一個多月的旅行之後,這些僕人們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容貌。

雖然從他們憔悴的神情中,仍舊能夠看到他們所經歷的苦難和風霜,但是至少已經沒有人將他們當作是那些乞丐般的掠奪者。

塔特尼斯伯爵對於這些僕人們相當重視,他將這些僕人看成是一筆財富,因此和僕人們簽訂的契約文書,被他小心翼翼地鎖在了保險箱裡面。

現在他唯一猶豫不決的是,如何處置跟在馬車旁邊的那些貧民。

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將這些人鍛煉得如此精幹和強壯,這確實是他始料未及的一件事情。

這些人不僅僅能夠成為最出色的勞動力,他們將比普通莊稼漢更能夠賣力幹活,而且只要稍加訓練,他們就可以成為一支保衛自己安全的私人軍隊。

塔特尼斯伯爵自信,這些人對自己絕對忠心耿耿。

只不過明目張膽的擁有私人軍隊,會引起很多人的猜忌,甚至惹來殺身之禍。

但是,在小鎮之上遭遇到的一切,讓他很希望能夠擁有自己的武裝。

因為這是在混亂的時代中,唯一能夠保證自己地位和威嚴的手段。

京城近在眼前,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越來越多,周圍也已經沒有了閒置的空地,到處是綠油油的農田。

隨著氣候越來越溫暖,農田之中的植物也迅速而又旺盛地生長著。

農作物的葉子,已經不再是那種新發芽時的嫩綠色,而變成了油光滑亮的深綠顏色。

塔特尼斯伯爵慢慢地從馬車上面走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大片農田。

作為出生於蒙森特郡的人,他有著對土地的一種執著的熱情,他喜歡土地,喜歡土地的綠色,喜歡土地上生長出來的那些農作物。

在塔特尼斯伯爵看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根本就不能夠算是蒙森特人,因為他們完全沒有蒙森特人那種對於土地的深厚情感。

但是僅僅有土地是絕對沒有用的,土地必須要由人來耕作,荒蕪的土地是沒有價值的。

因此,真正對於土地擁有情感的人,一定會為這些土地準備最優秀的耕作者。

想到這裡,塔特尼斯伯爵爬上了車伕的座位,他筆直地站立在座位上面,轉過身體,面對著那些跟隨車隊一起前進的人們。

「你們所有人站到前面來。」塔特尼斯伯爵高喊道:「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看到人們團團將馬車圍攏起來之後,塔特尼斯伯爵繼續高聲喊道:「我就要到達目的地了,京城將是這場旅行的最後一站。

「我將定居在這裡,而你們,你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將何去何從?」

聽完伯爵所說的這番話,底下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貧民們一片接著一片跪倒在地,他們用最動聽的言詞祈求著伯爵能夠收留他們。

那祈求聲、讚美聲,甚至能夠感化高高在上的神靈。

看到這番景象,塔特尼斯伯爵頗為得意,更何況他已經看到擁擠的人群將大道給堵住了,來來往往的馬車根本不能通行,而這些馬車之中,有幾輛極為豪華,顯然不是普通人物所能夠擁有的。

塔特尼斯伯爵有意讓堵塞繼續下去,因為這將是他出現在京城的第一次轟動。

這些被堵住的馬車,以及馬車上面坐著的大人物,將是最有力的見證。

「我知道你們的苦處,仁慈的父神吩咐我,將你們從死亡的邊緣帶離出來,雖然他並沒有告訴我如何安置你們,但是將你們棄之不顧的話,我必然難以向指引我將你們帶到這裡的父神交代。

「但是,我的財富並不是無限的,而且我從我的家鄉千里迢迢到達京城,要在這個地方生存並且繁榮綿延下來,這並不容易。

「更何況,我在這裡並沒有土地,我的土地在蒙森特,一個受到魔族威脅的地方。

「各位,如果你們能夠找到一個得以生存的去處的話,那麼就讓我們在這裡分手吧,我祝福你們能夠得到幸福和安寧。

「如果你們實在沒有地方可去,我也會盡力收留你們,但是生活可能是極為艱辛的,你們必須為生存而辛勤工作,我會盡力讓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夠擁有工作,但是這並不容易做到。」

塔特尼斯伯爵說完這番話之後,看著周圍那些跪倒在地的貧民們的反應。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那些貧民爭先恐後的詛咒發誓,一定用勤奮的工作來報答伯爵大人的恩情。

伯爵從馬車上面下來,回到了自己的車廂之中。

他臉上得意的神情更加濃重了,甚至連妻子那冷漠的看著自己的眼神,都不能夠影響他的好心情。

「漂亮的演說,你為那些可憐的人製造了虛幻的希望,那些可憐的人將為這虛幻的希望勤奮工作,而他們的汗水將為你帶來財富。

「恐怕你並不會為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安排工作吧,充足的工作會讓他們看清你的本來面目,只有工作不足,才能夠顯示出你對他們的恩賜。

「而且,你也能夠順理成章的奪走他們辛勤工作的成果,而所有這一切都被掩蓋在父神的仁慈之心的名義之下,你那顆貪婪的心,將會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芒,讓人根本看不見它原來的顏色。」

沙拉小姐冷冷地說道,她的語調中充滿了鄙視。

「沙拉,不要將我想像得那樣卑劣,我將那些人從死亡的邊緣帶了出來,這總是事實吧!就算這一切是因為我的貪婪和私心造成的,但是你不可否認,我拯救了那些貧民。

「如果這不算是聖人的行徑,那麼你倒是告訴我,真正心地善良的人,為什麼不想辦法拯救這些貧民呢?」

塔特尼斯微笑著反問道。

沙拉小姐一時之間語塞了。

雖然她相當不齒丈夫那惟利是圖的心思,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惟利是圖的小人,至少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她轉過頭去,再也不搭理伯爵。

馬車繼續行駛起來,塔特尼斯伯爵從窗口探出身體,微笑著,不停地向旁邊那些受到他打擾,延誤了旅程的馬車主人道著歉。

只不過除了幾輛馬車的主人對於這番道歉,回以寬慰的微笑之外,其他人則大多怒目而視,更有兩輛馬車一看到塔特尼斯伯爵,便立刻將窗簾拉上。

事實上,伯爵大人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密切地注視著那些馬車側面的徽章。

他要確定,到底有哪些人看到了剛才那番表演。

他更要確定,哪些家族,到了京城之後必須盡快拜見,至少要在他們對自己還有深刻印象的時候,和他們聯絡感情。

馬車向前方駛去。

在快要到達城門口的時候,塔特尼斯伯爵讓車隊停了下來。

他吩咐總管霍博爾騎著一匹快馬,拿著他的名片,到葛勒特侯爵在京城的宅邸去通報一番。

塔特尼斯伯爵在計畫離開蒙森特郡以前,已經和葛勒特侯爵商量好,請葛勒特侯爵替他先在京城中買下一處房產。

葛勒特侯爵欣然修書一封,那封信是寫給他的長子——國王陛下的侍衛隊長埃德羅伯爵的。

按照塔特尼斯伯爵的猜測,這封信應該早已經到達了那位侍衛隊長大人的手中。

不過對於這件事情,他並不敢保證,畢竟一路上實在存有太多變數,那些隱藏在森林之中的魔族,路途之中的掠奪者,盤踞在小鎮之中的匪徒……所有這一切,都有可能使得那封書信半途丟失。

正因如此,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做好了,在旅店之中度過最初這段日子的打算。

幸好並沒有等候多少時間,霍博爾便回來了,在他的身後跟著三輛馬車。

第一輛馬車頗為豪華,雪白的車廂四周,鑲嵌著金色的花紋邊條,那四匹拉車的駿馬身上,同樣點綴著鍍金的飾品,甚至連車轅,都鍍上了一層光滑明亮的黃金,馬車前沿那高翹而起的架子,裝飾著王冠圖案。

毫無疑問,這是一輛王家馬車。

正當塔特尼斯伯爵疑惑不解地猜測著,到底是哪位王室人員,居然紆尊降貴來迎接他時,馬車已經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從裡面走下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輕軍人。

這個軍人和塔特尼斯伯爵差不多年紀,嘴唇邊蓄著一排整齊的鬍髭,他的神情和容貌,和葛勒特侯爵極為相像,唯一的不同,便是少了一分威嚴,多了幾許秀氣。

塔特尼斯伯爵猜想,這位先生恐怕就是埃德羅伯爵。

正當他想要上前和那位侍衛隊長大人攀談兩句的時候,只聽到身邊傳來一聲極為耳熟的驚叫。

只見從第二輛馬車之上,飛快跳下一個年輕女子,在他身後跟著一位比自己年長幾歲、身材修長的先生。

塔特尼斯伯爵驚訝地看著這對夫妻,雖然已經幾年沒見了,但是他絕對不會認錯自己的姑姑和姑丈。

「沙拉,我好想念你。」

「玲娣,我也是一樣,每當我想起你們就住在奧爾麥,我的心都碎了,幸好後來系密特回到了家中,他帶來了平安的消息。」

沙拉小姐的話,顯然提醒了玲娣。

玲娣氣鼓鼓的叉著腰問道:「系密特呢?這個可惡的小東西,害得我擔了多少心,我每天都在為他祈禱,祈禱他能夠平平安安回到蒙森特,不過我早已經決定,在見到他後,先狠狠揍他一頓,這一次他任何花言巧語都別想起作用,我饒不了他。」

系密特早就預感到情況不妙,他倒是並不在乎姑姑打他,姑姑的力氣一向不大。

他確實沒有臉面和姑姑見面,當初不告而別,完全沒有考慮到姑姑的心情,確實讓系密特感到尷尬。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向姑姑道歉,如果在以前,他必定會準備一套花言巧語,但是擁有了聖堂武士的記憶之後,他越來越感到姑姑對自己的真誠。

用欺騙來對待這片真誠,讓系密特感到無地自容。

「系密特,快過來,你是躲不過的。」沙拉小姐拉著玲娣向後面走去。

「系密特,快出來,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抑或是在盤算著要說些什麼花言巧語?」玲娣也在一邊高聲叫喊著。

對於夫人們正急於要進行對小系密特的懲罰,那幾位先生們站在旁邊,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

至於那些傭兵們,則擠到前面來看熱鬧,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幸災樂禍的心情在裡面。

「塔特尼斯伯爵,我已經接到父親大人的來信,現在京城之中遷來了很多貴族,因此適合居住的宅邸很難找到,我通過在王宮之中辦事的便利,為閣下找到了一座位於京城郊外的宅邸。

「那原本是為宮廷提供石料的採石場,自從運河開通之後,從南方運來的高級石料可以輕而易舉的運到每一個工地,從郊外採石場採集石塊,顯得沒有必要,而且那些石料也遠遠比不上南方的石材,因此採石場被廢棄了。

「但是採石場旁邊原本建造著一座宅邸,那是負責監工的宮廷管事居住的地方,現在這座宅邸空閒了下來。」那位侍衛隊長說道。

「很感謝您為我找到了居住的地方……」塔特尼斯伯爵用他所能夠想到的讚美之辭,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那位侍衛隊長聽到這番話感到有些愧疚,事實上,他並沒有花費太多心思為這位素昧平生的伯爵大人辦事。

那座宅邸是他隨便找來的,他也曾經到實地去查看過,那實在是一個很爛的地方,因此京城之中那麼多新遷來的家族,沒有任何一位對這塊爛地方感興趣。

侍衛隊長惴惴不安的說道:「伯爵大人,您的感謝讓我領受不起,因為時間匆忙,我只能夠找到那座宅邸,那裡並不適合永久居住,過一段日子,我一定幫您找到合適的宅邸,您放心,這件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

侍衛隊長的這番話讓塔特尼斯伯爵猜到,這座宅邸肯定相當差勁,不過,當他跟隨著埃德羅伯爵來到那座宅邸的時候,他仍舊一愣,甚至,連那些跟隨其後的貧民,都感到極為意外。

那是一片被挖掘得坑坑窪窪的採石場,一座光禿禿的,到處是巖洞的小山,就在那座宅邸後方。

一條簡陋隨意開鑿出來的台階,通向一片寬敞的白石平台,平台正中央,建造著一座兩層樓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物,甚至連門窗都沒有裝配齊全。

塔特尼斯伯爵心中暗想,這真的是一個爛地方,但是,他臉上仍舊掛著一絲微笑。

埃德羅伯爵不好意思的跟在塔特尼斯伯爵身後,在他的身邊陪伴著的是那位博羅伯爵。

夫人們並沒有跟隨他們,到這個到處是碎石塊的地方來。

一來,沒有這個必要,而且道路實在太難走;二來,兩位夫人還要在馬車之中,狠狠修理那個讓她們痛恨的調皮少年。

「肯普森、米夏,你們算一算,將這個地方修整一下,讓我們能夠居住,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塔特尼斯伯爵轉過身來,朝著僕人們高聲問道。

他所提到的那兩個人,是新來的僕人,這兩個人原本是建築師。

那個叫肯普森的人是位中年漢子,他擅長建造橋樑和教堂,而那個叫米夏的年輕人原本是個石匠,不過他也建造過一些普通的房屋。

「老爺,這座房子可以居住,只要配上門窗便可以了,再將台階和道路平整一番,如果這裡所有的人一起動手的話,大概三天時間便可以全部搞定。

「如果您能夠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的話,我還可以將這裡弄得稍微美觀一些。」那個中年建築師盤算了一下,回答道。

「老爺,您是不是急於要住進來?」那個年輕人並沒有順著肯普森的意思,他問道。

「嗯?」塔特尼斯伯爵轉過頭來看著米夏,「你是不是想提什麼建議?」

「是的老爺,這座宅邸初看確實不怎麼樣,老爺您居住在裡面,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但是,這裡本身就是一座採石場,這些石塊無疑是最好的建築材料,這座平台本身也很寬闊平整,用來作地基實在是太完美了。

「還有後面這座石山,您別看它樣子很難看,但是這座石山質地很均勻,幾乎沒有雜色岩層,如果像平常那樣,將岩石敲碎,成為一個人能夠背動的小塊,然後再堆砌起來,建造房屋,恐怕工程極為浩大。

「但是如果開採一大塊,然後打磨平滑,並且直接用它們來建造房屋,雖然看上去工程更加浩大,但是只要搭建好支架、輪盤,要比第一種方法節省很多時間,而且岩石的打磨和清洗可以在開採下來的同時進行,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塔特尼斯伯爵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你估計,要幾天能夠完成整項工程?」伯爵問道。

「給我半個月時間,和我所需要的人手。」米夏相當肯定地說道。

「你在開玩笑。」站在旁邊的肯普森厲聲說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半個月能夠蓋起一座像樣的建築物,即便是眼前這座東西,至少也要兩個月才能夠建造起來。」

「肯普森,你用不著衝動,反正我不急著住進來,就讓米夏試試他的想法。」塔特尼斯伯爵轉過身來,看著那個年輕的石匠說道:「我給你半個月時間,人手隨便你調用,如果缺錢,只要數量不太大,你可以直接向霍博爾調用。」

說完這番話,塔特尼斯伯爵向身邊的埃德羅伯爵微笑著說道:「伯爵大人,我初到京城,不太熟悉附近的環境,您能不能為我介紹一家旅店,看來我需要在旅店之中,暫時居住一段時間。」

「雪夫特,你可以和我們居住在一起,我們住在紅鸛旅店,那裡相當不錯,而且我可以為你介紹很多朋友,他們都是剛剛遷到京城來的。」博羅伯爵在一旁插嘴道。

「是的,紅鸛旅店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如果伯爵大人,您運氣好的話,甚至有可能在那裡遇見國王陛下和丘耐公爵,紅鸛旅店之中有一個在京城很著名的沙龍,陛下和公爵是那裡的常客。」埃德羅伯爵介紹道。

埃德羅伯爵的推薦,讓塔特尼斯伯爵頗為心動,沒有什麼比能夠接近國王陛下,更加能夠令他感興趣的了。

「喔,我現在正在擔心,那個紅鸛旅店是不是還有空閒的房間了,我想,我們還是盡快出發,免得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吧!」

塔特尼斯伯爵和另外兩位先生說說笑笑,向馬車走去。

當他們靠近馬車的時候,聽到馬車上傳來系密特的慘叫聲和求饒聲。

但是這慘叫聲和求饒聲顯得那麼不真實,塔特尼斯伯爵絕對可以肯定,自己的弟弟又在演戲。

小傢伙騙自己妻子和姑姑的本領極為高明,他這一套從小便極為有效,家中的那些女人好像永遠都會上當。

「他們玩得很高興,我們是不是乘坐另外一輛車比較好?」博羅伯爵微笑著說道,他同樣也聽出來,系密特的叫聲之中,實在是沒有多少真實內容。

在奧爾麥的時候,他早已經領教過系密特的這套功夫了,只不過這套功夫,至少能夠讓自己的妻子得到心靈上的安慰。

「坐我那輛馬車吧,我們交談起來也方便一點。」那位埃德羅伯爵高興的提議道。

塔特尼斯伯爵欣然接受,他原本就很想,乘坐一下那輛王室專用馬車,體驗一下王室成員的享受。

在馬車之上,系密特正受到姑姑和沙拉小姐的雙方面夾擊。

兩個女人各自擰住系密特的耳朵,讓他發誓,他再也不撒謊,再也不調皮搗蛋,再也不四處亂跑,再也不……

反正系密特已經不記得,和這兩位女士簽署了多少不合理條約了。

只要他稍有猶豫,兩隻手便一起擰轉,系密特便不得不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他還得不時的發出慘叫聲,以滿足這兩位女士的虛榮心。

對於這種表演,系密特早已經相當習慣了。

當年這是他用來博取同情,換來寬恕的殺手絕招,而現在則只是為了安慰飽受驚嚇,為了自己擔驚受怕的姑姑。

對於那種程度的責罰,系密特根本就不會在乎,他的耳朵可以輕而易舉的被拉到一尺多長,這是那垂死的魔族所賦予他的第二種特殊本領。

當馬車駛進城裡的時候,姑姑和沙拉小姐總算是放過了系密特,至少她們放開了系密特的耳朵。

不過系密特敢肯定,姑姑絕對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的,更何況,這一次有沙拉小姐在一邊幫腔,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自己恐怕還有很多麻煩,現在,只不過是暫時放過自己而已。

暫時得到解脫的系密特湊在馬車窗口,欣賞著外面的景色,這裡和系密特的故鄉勃爾日確實相差很多。

京城拜爾克要龐大和繁華得多,那高高的城牆,至少是勃爾日的兩倍,而牆的厚度更是不能相提並論,系密特甚至感到,城門洞簡直就是一條隧道。

因為走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是屬於丹摩爾王家所有,上面刻著王家的標記,因此衛兵根本就不核查身份,便讓馬車逕自通過。

進入京城之後,讓系密特感到震驚的是,這裡的馬路,全都是能夠並行通過十幾輛馬車的寬闊道路。

道路兩旁的建築物簡直是美輪美奐。

有雄偉壯麗的教堂,恢宏龐大的宮殿,更有無數裝飾豪華的樓宇。

如果說,勃爾日是建造在河邊的一座用磚瓦砌成的城市的話,那麼京城拜爾克就是用大理石和青銅壘造起來的大都市。

另一個讓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這裡到處是巨型廣場,這是勃爾日所沒有的。

這些廣場有些能夠通行馬車,但是也有一些只能讓行人在上面行走。

那些供行人行走觀賞的廣場,特別奢華講究,全都是用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中央往往還建造著巨大的噴泉,用青銅條編織而成的長凳,圍成一圈,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裡。

除了建築物和廣場之外,最能夠顯示出京城氣派的,便是那數不清的雕塑。

這些雕塑中,大多數是用石塊雕琢而成的,也有一部分用青銅鑄造。

丹摩爾是一個崇尚駿馬的國家,因此馬匹的形象到處可見,而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英雄人物,最常成為這些雕像的主題。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有關宗教內容的雕像,從創世父神,到為人們帶來福音的先知,幾乎系密特知道的宗教形象,都能夠在這些雕塑之中找到。

寬闊的街道,同樣也突顯出京城的龐大。

整個勃爾日城,只不過相當於這裡的幾個街區,而勃爾日城最繁華的中央大道,也僅僅和京城中那些主要幹道旁邊的街道規模差不多。

在勃爾日城最令人讚歎的那座建築物,便是大教堂,但是那座大教堂如果擺放在這裡,旁邊的樓宇立刻會讓它失去了光彩和顏色。

如果將京城比喻成一座恢宏壯麗的宮殿的話,那麼勃爾日城就是建造在山間郊外的別墅莊園。

這兩座城市之間的區別,就是如此之大。

系密特看著窗外的景色,他這才知道,為什麼哥哥一直對自己的舉止風度感到自卑,為什麼那麼急於找一個京城的禮儀老師,學習京城裡面流行的一切東西。

和京城比起來,勃爾日確實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市。

馬車前進了近半個小時,終於拐進了一條繁華的商業街道,和勃爾日那位於城門附近的、擁擠的商業街道完全不同。

這裡乾淨整潔,道路的沿街台階之上,每隔十來米距離,便種植著一株樹木。

那些商店也顯得含蓄而優雅,櫥窗並不是將商品簡單陳列出來的架子,它被佈置得很富有藝術氣息。

商店的招牌也相當精美雅致,絕對不像勃爾日城,僅僅是一塊寫著商店名字的木板。

沿著商業街前進沒有多遠,馬車便停了下來。

從馬車上下來,系密特並沒有看到有旅店的存在,眼前只有一座極為精巧別緻的花壇,花壇後面是一片雪松樹林。

在花壇正中央,有一條用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小路,上面鋪著紅色的地毯,地毯每隔五六米的距離,便用金線繡著「紅鸛」兩個字。

姑丈就像是主人一般在前面引路。

穿過花壇,走過長長的雪松樹林,一片平整寬闊的草地就顯露在眼前,那碧油油的草坪,就像是在地上鋪著一條綠色天鵝絨地毯一般。

在草坪的正中央,建造著一座極為寬敞的六層樓木質建築物。

那座建築物的樣子,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蛋糕,又像是整整齊齊疊在一起的六張盤子。

「這裡還不錯吧。」博羅伯爵笑著說道。

「那個有名的沙龍在哪裡?」塔特尼斯伯爵立刻詢問起他最關心的事情。

「沙龍已經很久沒有開了,自從通往北方的道路被截斷之後,波爾玫的礦石便運不出來,大師們已經很久沒有打造出像樣的珍品級別的武器了。」埃德羅伯爵解釋道。

「原來是武器鑒賞的沙龍,不過據我所知,最好的武器,便是那些聖堂武士所使用的武器,而聖堂武士的武器是由他們自己所打造的,難道您剛才所說的大師,指的就是聖堂武士大師?」塔特尼斯伯爵問道,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驚奇。

「不不不,聖堂武士絕對不會參與這種事情,而且,聖堂武士的武器實在太重,那些彎刀樣子看上去輕飄飄的,但是真實的重量,比雙手大劍更加沉重許多,我們這些普通人,是無法使用得動這樣沉重的武器的。在沙龍之上展出的武器,是京城裡面那些高明工匠精心打造出來的兵器。」埃德羅伯爵說道。

「陛下崇尚武技?」塔特尼斯伯爵問道,他要弄清楚國王的喜好。

「不,陛下對於兵器本身並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武器的造型。」侍衛隊長顯然對國王的喜好頗有瞭解。

塔特尼斯伯爵點了點頭。

一行人向那座裝飾豪華的高級旅店走去,只見這座旅店,每一層樓都佈置的美輪美奐,門廊和客廳之中還擺放著一盆盆鮮花,地板和牆壁全都用油漆刷成了一片潔白,雖然既沒有鑲嵌琺琅貼花,也沒有金漆,但是那優雅的造型和上面雕琢的花紋,使得這座建築物別有一番韻味。

旅店一樓的客廳,佈置的金碧輝煌,屋頂和四周的牆壁,是巨幅的壁畫。

這座旅店的主人並沒有花費多餘的心思在其他佈置和陳列上面,那五面巨幅壁畫,便是這座大廳最吸引人的亮點。

大廳之中放置著很多座椅,這些座椅圍成一個個小圓圈,而大廳中的客人們,個個衣著華貴,器宇非凡,顯然都是一些有身家的人物,其中甚至有一些穿著奇裝異服的外國人,他們成為了大廳之中最顯眼的客人。

「雪夫特,你們先休息一會兒,讓我這個算是半個主人的人為你們服務,我很快便可以安排好你們的房間。」博羅伯爵微笑著說道。

說完這些,他逕自向櫃檯走去。

眾人坐定下來,塔特尼斯伯爵自然和埃德羅伯爵坐在一起,他們非常起勁的互相交談著。

至於系密特,則被姑姑和沙拉小姐夾在中間。

不一會兒,姑丈帶著一個穿著得體的旅店夥計走了過來,那個夥計畢恭畢敬的站在一邊。

「真是太遺憾了,我原本打算讓你們住在我們旁邊,即便不能如願以償的話,住在同一側也好,但是剛才櫃檯說,南樓的房間都已經住滿了,我只好為你們定下了東樓的房間,東樓的風景是最好的,只是光線不是最為理想。」博羅伯爵在塔特尼斯伯爵身邊坐了下來說道。

「喔,我喜歡住在東側,那樣早晨就可以看到太陽升起。」塔特尼斯伯爵高興的說道。

不過系密特很清楚,哥哥言不由衷,因為哥哥所推崇的,是那種所謂的經典貴族生活,不到深夜,他絕對不會休息,同樣太陽沒有升到頭頂,他也很少會從床上爬起來。

反正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哥哥欣賞日出。

「塔特尼斯伯爵,我必須告辭了,晚上我還要值班,有機會的話,我再來拜訪閣下。」那位國王陛下的侍衛隊長站起身來告辭離去。

「是啊,大家一路之上肯定辛苦了,玲娣,讓雪夫特和沙拉好好休息一下吧。」博羅伯爵建議道。

「我倒是並不反對,但是唯獨系密特不能夠離開,我要將他帶到房間裡面好好審問一番。」玲娣固執的說道。

「我也不累,玲娣,我們一起來審問系密特,他老是不肯說實話。」沙拉小姐也在一旁幫腔道。

看到這兩個女人興致勃勃的樣子,博羅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相視而笑。

「文思頓,我們還是找一個地方好好聊聊吧,我想知道一些京城之中的最新情況。」塔特尼斯伯爵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們談吧,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間休息去了。」始終靜靜坐在旁邊,已經被人們淡忘了的系密特的母親淡淡地說道。

說著她站起身來,旁邊那位侍者連忙走上前來,畢恭畢敬的引領著系密特的母親向東樓走去。

玲娣和沙拉站在那裡,用冰冷的目光看著系密特母親遠去的背影。

等到商議停當,系密特便被兩個女人拖著往樓上走去。

玲娣姑姑的房間在旅店南側二樓之上,那是一個極為秀雅的房間,天藍色的牆壁和白色的天花板,使得房間顯得格外亮麗。

一張寬大的床上,鋪著明黃色的床單;房間正中央橫放著一座屏風,將整個房間一分為二。

在靠近窗戶的那一側,擺放著一排沙發,玲娣姑姑拖著系密特和沙拉走到窗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系密特,你快點將離開我們之後的一切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我。」玲娣焦急地問道。

「玲娣,系密特現在很平安,你應該可以放心了,他離開你們之後的經歷,並不是那麼重要,我唯一關心的是,他是如何成為聖堂武士的。」沙拉小姐用手揪了揪系密特的耳朵說道。

聽到沙拉小姐的話,玲娣瞪大了眼睛看著系密特。

「你成了聖堂武士?就在這次旅程之中,你接受了聖堂武士的傳承?我記得你答應過我,永遠不去想這些可怕的事情!」玲娣姑姑用力擰著系密特的臉頰,惡狠狠地說道。

既然看到系密特平平安安的待在自己身邊,玲娣心中的憂愁、擔心,早已經煙消雲散了,但是心中禁不住仍有那麼一絲微微的惱怒。

雖然玲娣早就知道,小系密特承諾的任何東西都絕對不會遵守,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減輕罪責的花言巧語,但是對小系密特一次又一次的違反承諾,玲娣仍舊感到怒不可遏。

到了此時此刻,系密特知道再隱瞞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當初在勃爾日的時候,他並沒有將一路之上的經歷,對沙拉小姐詳細敘述清楚,但是現在不將實情說個明白,兩位女士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系密特只得垂頭喪氣的,將他和玲娣姑姑分手之後的經歷,詳詳細細告訴那兩位缺乏耐心、經常打斷他敘述,還不時咬牙切齒評論一番、充滿悲傷和憤怒的女士。

當然,他的耳朵也總是被兩位女士揪在手裡,只要她們願意,便會用力擰動或者向兩邊扭轉。

不過當他說到,他九死一生終於成功的完成了聖堂武士傳承儀式的時候,玲娣姑姑突然之間抱住他放聲痛哭起來。

在那一瞬之間,系密特感到無比的溫馨……




第四集 名利狩獵 第二章 狩獵



京城的生活對於系密特來說是新奇的,同樣也是美好的。

其中最令他感到高興的事情,便是他最喜歡的玲娣姑姑,現在也在他的身邊。

除了姑姑和姑丈以外,撒丁.莫萊而伯爵也住在京城,這更加令系密特感到興奮,因為莫萊而伯爵是他所見到過的人中,除了教父比利馬士先生以外,第二有趣的人。

每天的大多數時間,系密特都跟在姑丈和莫萊而伯爵身邊。

最初的幾天,莫萊而伯爵擔當嚮導,陪小系密特逛遍了整個京城,和家鄉勃爾日比起來,京城確實大多了,而且也熱鬧許多。

系密特很快便知道,兩位先生為什麼不帶著他們的妻子一起逛街。

這裡的商業街,實在是太繁榮了,不但商品琳琅滿目,而且件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按照莫萊而伯爵所說,在這個繁華的城市之中帶著妻子逛街,絕對是考驗自己的財富和忍耐力的絕好方法。

對於兩位成年人來說,那些恢宏壯麗的建築物,那些氣勢磅礡的廣場,是他們流連忘返的地方。

每當到了這些所在,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總要高談闊論一番,好像從五世時代到十二世時代的所有建築風格,都藏在這兩個人的記憶之中一樣。

有的時候,姑丈還會帶著畫具和畫板一起走,他會將這些建築物全都用筆和顏料記錄在紙片之上。

每當這種時候,就是系密特感到最乏味的日子。

塔特尼斯家族的每一代子孫,在詩歌方面都有著極為出色的天賦,但是對於繪畫,他們無疑個個都是一無所知的白癡。

系密特始終弄不懂,姑丈為什麼不畫那些筆調細膩精美的繪畫,就像自己家族那座祖宅的走廊上面懸掛的那些畫一樣。

對於那東一塊西一塊的顏料,和那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繪畫風格,系密特一點好感都沒有。

京城裡面真正令系密特感興趣的,是那些繁榮的商業街道,在這裡,聚集著來自五湖四海,甚至是世界各國的精美商品,店員的服務之周到,也是其他地方根本無法比擬的,當然,價格同樣也是其他地方無法比擬的。系密特猜測,這也是為什麼姑姑和沙拉小姐從來不到外面的餐館吃飯的原因。

也許姑丈和莫萊而伯爵並不在乎這些錢,但是卻可以讓他們的夫人心疼好幾天。

系密特和他這兩位長輩只要一起外出,不到天黑,是絕對不會回到紅鸛旅店的。

回到旅店,便意味著需要休息了。

一天的遊玩,對於身為聖堂武士的系密特來說,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兩位成年人,足以讓他們沾著枕頭便睡著了。

回到旅店之中自己的房間裡面,系密特好像聽到隔壁傳來哥哥的聲音。

系密特很清楚,哥哥最近這段時間的心情頗為煩躁。

雖然每天他都到他認識的那些豪門世家的宅邸去拜訪和問候,但是,那些豪門世家卻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原本許諾的官職和推薦也毫無蹤影。

在房間裡面,塔特尼斯伯爵坐在沙發上面,手中撥弄著那些刻有家族紋章的珠寶首飾。

「今天又沒有成功,參議長大人拒絕了對你的推薦,是嗎?」沙拉小姐冷冷地問道。

因為旅店之中房間緊缺,更因為塔特尼斯伯爵不想浪費自己手頭的金幣,因此,他將沙拉小姐安排在自己的房間裡面。

對於這樣的安排,沙拉小姐倒也無所謂,畢竟她還得盡妻子的職責。

不過對於丈夫撇開她和其他所有親近的人,整天鑽營著想要得到推薦和晉見國王陛下,這點確實令沙拉小姐相當反感。

因此看到丈夫又碰了一鼻子灰,她心中頗感高興。

「這沒什麼,我並不氣餒。事實上,我早就清楚他們是什麼貨色。雖然當初說得好聽,但是實際上只是空口許諾;參議長大人想要讓他的兒子在這次勝利中得到一分功勞;那位欽差大人則想要打擊那些武夫。

「他們原本就只是想要利用我,至於其他人,則將我當作是有錢的土財主,他們盯著我手中黃澄澄的金幣。

「所有這一切,我全都知道。但是,親愛的沙拉,你以為我是傻瓜嗎?對於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自己和真正的京城人沒有什麼兩樣。

「我要盡快學會他們的習慣和舉止談吐,而拜訪那些豪門世家,對於我相當有幫助。至於那些在意我的錢財的傢伙,我現在只是給他們品嚐一點小小的甜頭,但是真正想要叫我下血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和他們混熟之後,至少也順便結識了不少家族。而那些浪蕩公子,是京城之中時尚的先鋒,和他們在一起,很容易遇上那些不甘寂寞的達官顯要的公子少爺。」

「再說,我手上還有這些珠寶,他們所屬的家族確實對我深有好感。今天我就拜訪了一家,那位老侯爵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他對我頗為欣賞。而那個遭到搶劫的少爺也對我感恩戴德,這種人,才是真正可以相信的。不過,我並不需要他們來推薦我,他們可以成為我今後在京城站穩腳跟的強援。」塔特尼斯伯爵輕鬆地說道。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到沙拉小姐身邊,用手輕輕撫弄著沙拉小姐那微微捲曲的秀髮說道:「我現在就等著一個能夠讓我在京城引起轟動的機會,我每天都在收集各方面的消息。無論是上流的酒會,還是私人舉辦的沙龍,通過那些浪蕩公子,我都能夠成為其中的會員。

「在那種地方,稍稍有些本領,就可以成為眾人矚目的偶像。最近我從努瓦那裡學到了不少辨別名酒的本領。努瓦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有帕爾馬,他調製的香精,很受那些浪蕩公子的歡迎。」

聽到丈夫得意洋洋地訴說著他的成就,好像這一切比戰勝魔族更加意義重大,沙拉小姐頗不以為然,她冷冷說道:「那麼你有足夠的資本,讓那些浪蕩公子來羨慕並且享受你的生活方式,而不必費力的學習他們的舉止言行,這樣不是更容易讓你在這個*裡面出名嗎?」

沙拉小姐這番話,只不過是對於丈夫的冷嘲熱諷,沒有想到,塔特尼斯伯爵對於沙拉小姐的這番冷嘲熱諷,大感興趣。

雖然,他絕對能夠清楚分辨出沙拉小姐說這番話的本意,但是,這確實是一個他原本並沒有想到的好主意。

事實上,他確實越來越感到那些浪蕩公子是愚蠢無知的廢物,他們是一群只懂得在牌桌上消磨時光的蛆蟲。

想要牽著他們的鼻子走而不讓他們察覺,這並不困難。

塔特尼斯伯爵開始盤算著,應該如何將這些浪蕩公子控制在自己手中,應該如何讓那些蠢蛋對自己的生活方式羨慕不已。

其中最令塔特尼斯伯爵費腦筋的便是,什麼樣的生活在那些浪蕩公子的眼中是天堂般的享受?

在京城看慣了恢宏壯麗的建築群,看慣了華麗的宮廷和優雅的沙龍,很難找到能夠讓這些浪蕩公子真正羨慕的東西。

當然,美酒、佳人、和賭注龐大的賭台,確實能夠吸引這些以此為生的寄生蟲,但是,用這些東西吸引這些人,自己的名聲將變得極為糟糕。

畢竟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在朝廷上謀取一個職位,名聲對於自己來說極為重要。

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想好了,等到他獲得了國王陛下的晉見之後,便要和那些浪蕩公子漸漸疏遠,省得這些傢伙影響自己的前程。

心中有了打算的塔特尼斯伯爵異常興奮,因為妻子的冷嘲熱諷而有所打算的他,極力想要用他的方式來回報妻子的功勞。

對於丈夫的要求,沙拉小姐雖然並不心甘情願,但是作為一個妻子,她有著她必須盡到的義務。

更何況,她也確實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當然,她絕對會將自己的孩子教育成和老塔特尼斯伯爵一樣的男子漢,至少也要像系密特那樣真誠而又純潔,但是沒有必要和系密特一樣頑皮搗蛋、喜歡冒險和惹是生非。

不過即便自己的孩子和系密特一樣,也總比成為丈夫那樣的人要好得多。

沙拉小姐對於丈夫的愛撫毫無感覺,對於她來說,那只是為了盡自己身為妻子的職責,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並沒有多少快感可言。

當丈夫那迅速聚集起來的,同樣迅速消退之後,沙拉小姐轉過身去,默默地躺在床上。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盡可能的讓她的體內蘊育出小生命。

平靜下來的塔特尼斯伯爵,心滿意足地摟著沙拉小姐,他將這一切看作是自己的勝利,是自己漸漸打動妻子的證明。

不過興奮過後,塔特尼斯伯爵又為自己該怎樣去控制那些浪蕩公子,而苦苦思索。

塔特尼斯伯爵絞盡腦汁尋思起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闔眼……

當第二天清晨來臨的時候,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終於有了主意。

對於那些浪蕩公子他再清楚不過了,這些膚淺的傢伙,審美觀念極為庸俗,外表描著金漆花紋的傢俱,要比造型優雅的雕塑更能夠引起他們的興趣。

而且他們總是抱怨,沙龍裡面那嗓音優美的女高音,讓他們感到討厭——因為那個女高音長的相當難看。

而牆上掛著的那些,出自於名家之手的靜物繪畫,也一點都引起不了他們的興趣。

這些庸俗膚淺的傢伙,喜歡更加激烈刺激的場面。

神靈和魔鬼之間的戰爭,或者身軀優美豐滿的裸女,更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些浪蕩公子中的大部分,並不能夠分辨出名酒的絕美回味,往那些最劣質的葡萄酒裡面摻一些糖水,恐怕更對他們的胃口。

既然很清楚那些庸俗浪蕩公子的喜好,塔特尼斯伯爵自然明白應該怎麼去做。

只要能夠迎合那些庸俗傢伙的興趣,再往裡面攙雜一些高雅的成分,這樣調配出來的生活方式,想必很快便能夠在京城流行起來。

想要實現這一切,首先必須讓自己的宅邸符合自己的意願。

在這充滿了華麗而又雄偉的建築物的地方想要一鳴驚人,那麼自己的宅邸,必須是一副與眾不同的樣子。

磅礡的氣勢是必不可少的,因為這是京城的主旋律,但是那昂貴而又不受重視的雕塑,便顯得沒有必要。

塔特尼斯家族有的是種植花卉的經驗,完全可以將宅邸的每一層都佈置成為一座花園。

房間裡面可以鋪上厚厚的羊毛氈毯,上面倒不必編織出花紋,因為沒有人會真正在意它們。

吊燈絕對是最重要的。

塔特尼斯伯爵盤算著,所有的吊燈全部自己製作,反正他的僕人之中,有個鐵匠和玻璃匠人。他們的手藝應該足夠達到自己的要求,花冤枉錢到外面去採購,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傢俱可以訂做,不過只要沒有塗上油漆的毛胚,上漆和裝飾品的製作,同樣可以讓僕人們完成,那樣不但能夠真正稱心如意,而且還能夠節省很多金錢。

至於牆壁的佈置就更加容易,聘請有名的畫師來描繪壁畫,是根本沒有必要的,那簡直是在浪費金錢,很少有人會在意牆壁上到底畫些什麼。

找一個三流的畫師,對著森林和花叢精心臨摹一番,再配上極為漂亮迷人的女人,同樣也不次於名家的手筆,而且那些三流畫師工作起來,保證盡心盡力。

塔特尼斯伯爵已經計畫著將所有房間都畫上各種各樣的壁畫,再按照壁畫的內容,冠以動聽的名稱。

這必將是一座比任何宮殿更加優雅的宅邸。

每一間房間裡面,還得佈置上先祖發明的那套維持溫度的裝置。

塔特尼斯伯爵已經不止一次想到,當年的先祖,實在是太浪費那優秀的頭腦了。

將那麼多精力花費在玫瑰花上面,還不如想想辦法,怎樣將那些管子弄得漂亮一些,並且放置在屋子之中。

人畢竟比玫瑰花重要得多。

塔特尼斯伯爵不得不自己開動腦筋,來解決這個難題,不過對於這些東西,他的腦子並不太好使。

這些事情,還是得聽聽那些僕人們的意見和建議,他們之中有這方面的專家。

想到這裡,塔特尼斯伯爵連飯都沒有吃,便急急匆匆的趕了出去……

除了塔特尼斯伯爵破天荒的一大清早便離開房間以外,整座旅店之中,另外一群早起的人,便是系密特、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

這是他們早就養成的習慣。

對於一個高明的獵手來說,清晨無疑是收穫最為豐厚的黃金時段,更何況,前幾天晚上,他們聽人說起,在郊外有一座王家獵場,那座獵場,每到星期天,便向喜好打獵的貴族們開放。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因此,他們三個人一大清早便起身收拾好打獵的用具,早餐是昨天晚上準備好了的,畢竟他們並不想過於麻煩旅店之中的廚師,沒有人會願意一大清早被別人從溫暖的被窩之中拖出來。

馬車也早已經停在了旅店門口,因為是出遊,所有人便乘坐系密特的教父送給他的那輛輕便旅行馬車。

這輛馬車雖然只能夠乘坐兩個人,但是系密特的個子矮小,他坐在姑丈的膝蓋上面,倒也相當合適。

京城的城門,沒有事情從來不會關閉。

從紅鸛旅店到西郊獵場,按照旅店老闆的說法,有一個小時的旅程,但是因為早晨路上沒有什麼車輛,因此莫萊而伯爵將馬車驅趕得飛快,只花費了半個多小時,便來到了那片號稱是獵場的地方。

看著眼前那些修剪的整整齊齊,每隔十幾米稀疏種植的樹木,系密特心中頗為失望。

這裡和奧爾麥那一望無際的大森林,根本無法相提並論,這裡充其量,只能說是一片樹林。

而那明顯經過人工平整的草坪,更令系密特感到懷疑,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動物出沒?即便有,也只可能是田鼠、青蛙這類隨處可見的東西。

因為時間太早,天色還僅僅有些朦朧的光影,看守獵場的大門仍舊緊緊的關閉著,門口旁的崗哨室裡面也空無一人,顯然看門人還躺在被窩裡睡覺。

將馬車停在旁邊的一塊空地之上,將車輪鎖住之後,系密特他們三個提著弓弩,坐在崗哨旁邊的一道斜坡之上。

地上鋪上一條氈毯,這道山坡無疑成了最合適野餐的所在。

將旅店老闆為他們準備的食物一一取出來,三個人坐在山坡之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因為和旅店老闆混熟了,因此老闆為他們準備的都是相當精緻的食物。

實際上,他們三個人很清楚,這些食物,十有八九是昨天晚上哪個豪華宴會上省下來的東西。

不過,無論是系密特還是另外兩位成年人,都並不在意這些,他們並不是和塔特尼斯伯爵一樣的人,絕對不會以為,旅店老闆這樣做是不是看不起他們,更不會在乎那些所謂的尊嚴和體面。

雖然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東西,但是對於三個一大清早便趕著車子到這裡,飢腸轆轆的人來說,吃什麼東西都會感覺香甜,更何況,那些早餐確實相當精美。

正當系密特他們享用著精美早餐的時候,從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

沿著大道,一前一後,兩輛馬車緩緩向這邊駛來,四位騎士騎著神駿的戰馬在馬車前面開道。

從他們身上披著的紫色披風,和馬背上那金色墊毯上可以看得出來,這些騎士正是守護王室成員安全的王家騎士。

這些騎士中的精英,並沒有穿戴起那精緻漂亮的全身鎧甲,一身輕甲的他們反倒顯得格外精神。

身為王家騎士,除了要有乾淨的名聲,和對那位至尊的陛下的忠誠之外,還有一點是相當重要的,那便是他們的容貌也必須能夠稱得上英俊才可以。

因為王家騎士無疑是王室的臉面,讓他們上戰場衝鋒陷陣的機會並不多,因此用不著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

而現在,王權的威嚴,是通過牢牢的掌握長老會,以及朝廷上那幾個最為重要的部門做到的,已經用不著像五世的時代那樣,依靠一支國王的精銳親兵來維護國王的尊嚴和權力。

正是因為如此,王家騎士漸漸淪落為擺設的裝飾品。

不過,王家騎士之中,並不都是一無是處的花瓶,畢竟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國王的安全,因此頗有幾位實力高超的騎士,守護在那些重要王室成員的身邊。

比如眼前的這四個騎士,便是身手相當了得的劍客。

系密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些騎士那強壯有力的肌肉之中蘊藏著的爆發力。

雖然和聖堂武士比起來,他們仍舊不堪一擊,但是在普通人之中,他們已經相當了得了。

系密特注視著這些騎士,騎士們同樣也注意到系密特他們一行,不過,他們的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那些重型弩弓上面。

為首的那個騎士,讓馬車停了下來,他騎著戰馬走到第一輛馬車旁邊,向車裡面的人說了些什麼。

很快,馬車的窗簾被拉了下來,一個戴著銀色發套、衣著光鮮的侍從探出頭來,往這裡看了兩眼。

大概是因為看到系密特他們一行,既有老人又有孩子,不像刺客的樣子,那個侍從縮回頭去,向馬車裡面的主人報告一番之後,馬車繼續緩緩地駛動起來。

當馬車到達不遠處的大門口的時候,從車廂裡面緩緩走下四個人。

為首那個是位渾身包裹在一件大披風之中,從頭到腳都緊緊蓋住的男子,從他的行動舉止,系密特猜測,那個人已屆中年。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位面貌英俊神情開朗的年輕人,他的年紀甚至比系密特的哥哥還要小很多,看上去頂多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第三個下馬車的,便是剛才伸出頭來看著系密特他們的那個侍從。

而最後那個從馬車上面下來的人物,立刻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那是一位樣子瘦削枯乾的老者,他佝僂著背脊,腿微微彎曲著,手中拄著一根枴杖,雪白的鬍子和頭髮稀稀落落的,都快要掉光了。

這副模樣任何人看見了都絕對以為,他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年邁老頭。

但是當系密特第一眼看到那位老者的時候,便感到那位老者的身上流動著某種力量。

那力量極為強大。

系密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位老者身上,根本就沒有看到從後面那輛馬車上面下來的人。

但是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卻清楚的看到,從後面的馬車之中一前一後走下兩位老者。

前面那位老者臉孔蒼白,鼻樑筆挺,頭髮整整齊齊的紮成一團。

他年輕的時候,無疑是一個容貌英俊的人,但是歲月滄桑,讓他的臉上不可避免的爬滿了皺紋。

在他身後的那位老者,卻截然相反,只見他身高體闊,渾身肌肉極為結實,全然不像是一位老者所能夠擁有的。這位老者臉部黝黑,顯然早年曾經經歷過風吹雨打。他的臉上皺紋堆壘,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就像是岩石上那因為歲月的侵蝕和風化而剝落的裂縫。

這兩位老者身上穿著的衣服高貴華麗,那位高大老者的肩膀之上,更掛著一對勳徽。那金色的流蘇,表明這位老者絕對不會是普通人物。

而這兩位老者身後跟著的人,更證實了兩位伯爵大人心中的想法。

跟在那兩位老者身後的是聖堂武士,一位中年的力武士和一位年老的能武士。

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互相對視了一眼。

能夠聘請聖堂武士擔任保鏢的人,即便在京城之中,也沒有幾個,而這兩位聖堂武士從年齡上看起來,很可能是兩位大師。

那個全身籠罩在斗篷之中的人物的身份,瞬間從他們倆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看來今天,沒有機會享受打獵的樂趣了。

如果真的是那位大人物的話,今天這座獵場,肯定不對普通人開放。

唯一可以盼望的事情便是,這位大人物並不會在這裡待一整天,也許沒過多久他便感到厭倦了。

畢竟至尊陛下的諸多喜好中,並沒有打獵的存在。

正當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兩個人枕著頭躺倒在氈毯之中,期待著那些人離開獵場的時候,那位年輕人正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旁邊的佝僂老者:「菲廖斯大師,剛才那幾個人,是不是會威脅到陛下的安全?」

還沒有等到那位佝僂老者答話,旁邊站著的那個侍者,已經滿臉堆笑著說道:「法恩納利伯爵,您實在是太過慮了。別說這裡有菲廖斯大師保駕,後面還有古丹和奧博尼兩位大師,您就放心吧。」

「對那三位先生中的一個,我倒是很感興趣。我感覺得出來,他現在正全神貫注的盯著我呢。」佝僂老者微笑著說道。

「有什麼惡意嗎?」那位年輕人再一次問道。

「用不著擔心,他只不過感應到了我的力量,因此想要仔細的觀察我而已。」老者毫不在意說道。

「感應到您的力量,難道那三個人中有一個是魔法師?」原本走在前面的那位全身包裹在披風之中的國王陛下,停住腳步問道。

「好像不是,但是我不敢肯定。只知道那個人的精神力強大而又集中,而且還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特質。既有點像是魔法師,又有點像是聖堂武士,甚至還讓我感受到一絲魔族的感覺。

「不過,從他對於精神力的運用看來,他並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因此並不知道如何有效的控制這股強大的力量。」老者侃侃說道。

「既然他有如此資質,大師有沒有興趣收他為弟子?」國王問道,事實上對於自己國家能夠增加一個魔法師,沒有人比他更感興趣。

「我倒是很希望能夠這樣做,不過,得等到我從露意埃爾修道院回來之後才行。波索魯也會相當忙碌,他恐怕也沒有時間指點那個少年。

「更何況,對於那種強大而又奇特的精神力,我還不敢肯定會不會隱藏著意外的危險。對於我們魔法師來說,因為修煉失誤而會滑入到靈魂的深淵之中,這並不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情。

「在露意埃爾已經關押著一個曾經是那麼優秀的魔法師了,我不希望在有生之年再看到一場悲劇。」老者的語氣中充滿了憂傷。

「大師,您有幾分把握讓他幫助您?恐怕,他未必會感謝我對他的恩典,畢竟我將他囚禁在露意埃爾這麼長的時間。」國王憂心忡忡地問道。

「只能盡力而為了,但願我和他之間的交情還有些作用。」老者長歎一聲說道。

一邊說著,這一群人一邊向獵場走去。

那四位騎士中的一個,早就將獵場的大門打了開來。

在不遠處的地方,另外一位騎士牽著八匹神駿異常的純種馬,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

「依維,你不擅長騎馬,『希黛納』性情溫順,你騎它吧。」國王陛下指著其中一匹渾身佈滿了白色斑點、毛色銀白的馬說道。

那個年輕人對於國王的恩寵自然要謙遜一番,「陛下,『希黛納』是您的愛馬,我怎敢騎乘。再說陛下的安全才是真正重要的,這關係到普天之下黎民蒼生的存亡,您絕對容不得一點閃失。」

說到這裡,那個年輕人頓了一頓,偷眼看了看那位至尊的陛下。看到他臉上並沒有不悅的表情,繼續說道:「再說,我正想懇求陛下,讓我到前線去歷練歷練。到那時候,如果連馬都騎不好,怎麼能夠讓部下心服口服呢?」

聽到那個年輕人所說的話,國王心中頗為舒服,他更對這個年輕人的志氣而感到高興。

現在這個年頭,擁有遠大抱負的年輕人是越來越少了,大多數貴族子弟整天只知道沉溺於享樂之中,在宴會和舞會之間,消磨著他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國王對此既憂愁又無奈。

當初他年輕的時候,擔心的是會遇到太多野心勃勃的傢伙;擔心臣子們勢力太大,不聽約束;擔心豪門世家尾大不掉,成為威脅國家安全的隱患;擔心軍隊將領擁兵自重,割據自己的江山。

現在倒好,野心勃勃的人倒是越來越少了,新一代的年輕人中,十有八九是貪圖享樂的無能之輩,反倒是軍隊之中人才濟濟。

長此以往,國家必然要發生劇烈動盪。

自從派往蒙森特頒發旨意的欽差回來之後,他的心中便更加強烈的感覺到這種潛在危機。

事實上,他早預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將那麼多土地、那麼龐大的財富賞賜給這些軍人,原本就是為了平息他們心中的不滿。

但是現在看來,這些軍人個個貪婪成性,完全不會滿足於自己的恩賜。

正如席爾瓦多所說,這些武夫的欲壑是絕對難以填滿的,最好自己將整個北方領地割讓給他們,當作酬慰他們的功勞。

軍人們的狂妄,令這位至尊的陛下痛恨無比,但是北方的局勢,同樣也令他極為擔憂。

現在朝廷上下,分成截然相反的兩種觀點。

其中一部分人認為,這次魔族入侵已經被徹底壓制住了。

他們的說法確實有些道理,畢竟當年魔族縱橫天下的古埃耳勒絲帝國時代,人類用來對抗這些魔族的武器是長槍和梭鏢,用來抵擋魔族鋒利爪牙的是笨重的盾牌。

而現在,最近的戰役足以表明,對於那些魔族來說,重弩是絕對有效的武器,而堅固的鎧甲,也能夠有效的阻擋住這些魔族的進攻。

雖然和幾千年前相比,這些魔族仍舊強壯有力,但是人類在這幾千年時間中,獲得了長足的進步。

現在的軍人們已經不是幾千年前,那種手持青銅鑄造的兵器,揮砍廝殺的野蠻人了。

更何況,在古埃耳勒絲帝國時代後期出現的聖堂武士,也已經不僅僅只有幾百個人了。

聖堂總共擁有近一萬多位武士,他們是對抗魔族的中堅。

而波索魯大魔法師所創造出的那種神奇魔法,更是將魔族中最令人頭痛的飛船徹底壓制住。

沒有了這些能夠載著魔族越過崇山峻嶺的飛船,那些擁有強大攻擊力,但是不懂得進行有效配合的魔族,根本就不可怕。

而另外一些人則認為,魔族雖然暫時進攻受挫,但是它們的生命力極為頑強,而且迄今為止,還不能夠證明魔族的智慧比人類差。

更何況,隨著天氣一點點變熱,魔族的力量也變得越來越強大。

和大多數冷血動物一樣,悶熱的夏季,是它們最具有攻擊力的時候,同時也是它們的繁殖季節。

沒有人知道,魔族的成長期有多長。萬一它們具有用魔法催生成熟的能力,那麼隨著夏季的到來,魔族的第二波攻擊很快便會來臨,而這一次的進攻將更加可怕。

雖然持第二種看法的人並不是很多,但是他們的話卻不能不聽。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備戰,這位國王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新的更短而且更安全的道路正在修建當中。

兵團也一個接著一個開進北方領地,聖堂更是派遣了千餘位武士到達那裡,他們足以擋住魔族的入侵。

即便如此,國王也仍舊不能夠完全放心。按照他的旨意,每一座城市都在全力打造弩炮。

這些弩炮中的大部分將運往北方領地,而另外一部分則用來加強這些城市本身的防禦。

而今天,一向不喜歡打獵的他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來,就是為了避開喧鬧的塵世,讓手下最重要的幾個大臣達成一致的共識。

在這個荒無人煙的所在,任憑他們幾個怎樣爭吵,都絕對沒有人會在一旁偷聽。

平日裡,根本沒有人到這裡來打獵,那三個坐在山坡上的傢伙,恐怕是剛剛從外地到京城來的。

只要派一個人守住門口,並且監視這三個人,倒不必擔心這三個人偷聽自己和大臣們的談話。

這位國王陛下騎著馬在前頭領路,眾位大臣們一聲不響,默默跟在後面,他們向獵場中央更荒涼的地方走去。

在門外,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耐心的等待著。

作為出色的獵手,等待原本就是他們早已經習慣了的一種本領。

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漸漸升到頭頂,順著旁邊的一條小路,那個看門人晃晃悠悠的來了。

不過,當他看到那兩輛停靠在獵場門口的馬車以及那位站在門口的騎士時,他顯然已經猜到,是什麼人突然有興致到獵場裡面來打獵。

當太陽開始向西方偏斜的時候,那位國王陛下終於帶著幾位大臣騎著馬往門口走來。

國王的臉色頗為難看,因為今天又是沒有進展的一天。

宰相佛利希侯爵和帝國元帥塞根特之間,仍舊水火不相容。

法恩納利雖然和自己一個心思,但是在朝廷之上,他還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勢力,根本就幫不上自己的忙。

而菲廖斯大師則要去往遙遠的露意埃爾修道院,那是個用傳送魔法無法到達的地方。

一來一去至少要花費兩個月時間,更何況,到了那裡還得說服那個瘋狂固執的傢伙,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情不好,這位國王陛下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逕自鑽進馬車,吩咐馬車獨自行駛而去。

那個侍者手忙腳亂的爬上車伕的座位。熟知這位至尊陛下性情的他,當然極為清楚現在和國王陛下一起坐在車廂之中,無疑是和一頭雄獅關在同一個籠子裡面一樣危險。

那四位騎士連忙跟隨上去,畢竟他們的職責便是保護國王陛下的安全。

和他們同行的,還有那位力武士。雖然他並沒有騎著馬匹,但是他奔跑的速度,絕對不亞於任何一匹駿馬。

原本和國王陛下同車的法恩納利伯爵以及那位大魔法師,被甩在了這塊荒涼的地方。

那位法恩納利伯爵看著身軀佝僂的大魔法師,說道:「菲廖斯大師,您和兩位大人一起乘坐馬車先回去吧,我打算在這個獵場中來一場真正的狩獵。」

「法恩納利伯爵,我看沒有這樣的必要。你別忘了我是個魔法師,我有很多辦法可以迅速回到我的實驗室。」那個佝僂老者微笑著說道。

那個年輕人尋思了一會兒,仍舊搖了搖頭說道:「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仍舊打算在這個地方待上一會兒再回去。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可以帶著野兔或者其他獵物回家呢!」

那位身軀佝僂的老者,朝著遠處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拒絕你的好意了。」

說著,老者輕輕鬆鬆的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看到所有的人全都已經離開了,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將氈毯收拾了一下,便向大門口走去。

「兩位先生,法恩納利伯爵正在裡面狩獵。您知道,箭矢這種東西是相當危險的,萬一兩位和法恩納利伯爵相遇,並且將對方當作是獵物,出了事情我可擔當不起。」那個守門人迎了上來,將兩位伯爵擋住。

雖然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幾個人,但是他卻一眼分辨出他們並不是本地的居民。

住在京城之中的貴族很少會到這裡來打獵,即便來,也是帶著大隊人馬、帶著鼓手和號角手,騎著自己的駿馬帶著夫人和小姐們,浩浩蕩蕩的到這裡來打狐狸。

不過那已經不是打獵,而更像是一場盛大的典禮了。

像今天這樣,不帶太多隨從到這裡來,顯然是為了談論機密事情。

而法恩納利伯爵之所以不肯乘坐那輛馬車,十有八九是因為剛才和那輛馬車上乘坐的兩位大人吵翻了,因此連看都不願意看他們兩個。

正當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滿心失望,打算回去的時候,突然間旁邊傳來那個年輕人的聲音:「兩位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組成一隊一起打獵。」

聽到法恩納利大人發話,那個看門人再也不敢說三道四,法恩納利大人和這兩個從外地來的鄉下貴族完全不一樣,他是國王跟前最受到寵幸的紅人。

那個看門人灰溜溜的退到一邊,再也不說話了。

系密特他們則相當高興,畢竟沒有人願意在等待了大半天後仍舊是一場空。

既然國王陛下不在眼前,法恩納利伯爵便毫不客氣的騎上那匹名叫「希黛納」的純種馬,畢竟對於騎術並不熟練的他,一匹訓練有素的溫順母馬,是明智的選擇。

騎著駿馬跟在那位法恩納利伯爵身後,博羅伯爵、莫萊而伯爵和系密特三個手中握著重弩。

從奧爾麥森林之中逃出來之後,他們三個早已經將使用重弩變成了一種習慣。

「你們三位是剛剛從外地到京城來的吧,三位原本的故鄉在哪裡?介意告訴我嗎?」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事實上,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並不十分感興趣。

他邀請這三個人,完全是因為剛才那位大師說起過,這三個人之中,有一個人擁有強大而又奇特的力量。

能夠引起菲廖斯大師的興趣,甚至讓他產生收徒念頭的人,絕對不簡單。

更何況,一旦他們中的一個人成為大師的弟子,那麼他立刻會成為京城之中深具影響的人中的一分子。

能夠在這樣一個人還沒有嶄露頭角的時候,便結識他並且和他成為朋友,對於在朝廷上還沒有站住腳跟的自己,實在是太有幫助了。

因此,這位法恩納利伯爵才有意留下來,和這三位先生一起打獵。

真正猜到自己目的的,顯然只有那位大師一個人。

剛才法恩納利伯爵在暗中觀察了半天,他幾乎已經肯定,大師口中的那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便是三個人中年紀最輕的系密特。

在丹摩爾,任何一個人成年之時都會到首府城市,去接受統一的儀式。擁有魔法潛質的人全都會被挑選出來,因此那兩個成年人,顯然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這位法恩納利伯爵詢問這三個人的家鄉在何處,真正的用意是進一步打探他們屬於哪一個家族。

如果可能的話,將他們整個家族一起收買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自己正需要一些和自己一系的家族的支持。

「喔,我們自己的故鄉並不是同一個地方。我的祖籍是在丘斯侖郡,博羅伯爵的領地在昆斯坦郡,至於小系密特來自蒙森特。不過我們都是從奧爾麥逃出來的,那真是一場災難。」莫萊而伯爵語氣沉重的說道。

「奧爾麥?」法恩納利伯爵驚訝的轉過身來,這個答案太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了!在他的印象中,奧爾麥的人應該全部死光了才對,那裡是魔族最早出現的地方。

「不錯,我們確實都是從奧爾麥逃出來的。那真是一場艱難的旅行,不僅如此,小系密特還獨自一個人翻越了奇斯拉特山脈,回到了自己的故鄉蒙森特郡。」莫萊而伯爵進一步說道。

「系密特?對了,我想起來了,在國王陛下頒發的獎賞名單上,有兩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孩,其中一個就叫系密特,我並沒有記錯吧?」法恩納利伯爵停住馬問道。

現在他總算相信,那位大師所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了。

不僅僅這個少年,甚至包括其他兩個人也絕對不簡單,能夠從奧爾麥這個人間地獄中逃出來,這三個人無疑都是相當厲害的角色。

法恩納利伯爵突然之間又想起,曾經在國王陛下那裡看到的一份報告。

報告是席爾瓦多侯爵上達給國王陛下的,在報告中他極力貶低蒙森特的軍人,說他們持功自傲,但是沒有任何真實本領。

那兩位受到獎賞的少年,在慶功典禮上進行了劍術表演,而那位年長兩歲的,擁有見習騎士身份的少年,竟然敗在年紀比他小得多的系密特手中,而且是一招之下便遭到慘敗。

當初自己看到這個報告的時候,原本還以為是席爾瓦多侯爵在打壓那些軍人們,這倒是完全能夠理解的一件事情。

但是現在看來,這並不是虛假的謊言,至少席爾瓦多侯爵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撒謊。

法恩納利伯爵很後悔,自己沒有設法好好瞭解這三個人的事情。

這絕對是閒置著的人才,像這樣的人物,自己根本就用不著四處奔走上下打點。只要直接向國王陛下推薦,絕對能夠獲得陛下的認可。

「我對於各位的經歷很感興趣,各位能否滿足我那小小的好奇心,將一路之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給我知曉?」法恩納利伯爵滿臉堆笑著說道。

博羅伯爵和莫萊而伯爵對望了一眼,從互相的眼神之中看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和莫萊而伯爵比起來,博羅伯爵自認為不善言辭多了,因此,他將講故事的權利留給了莫萊而伯爵。

一邊騎著馬,莫萊而伯爵一邊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當初在奧爾麥發生的每一幕,再一次出現在他們三個人的腦海之中。

那是永生難忘的一段經歷。

法恩納利伯爵聽得津津有味,事實上,確實沒有比這更精采的冒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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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名利狩獵 第三章 時尚豪宅



一股新潮之風席捲了整座京城,而這場風暴的暴風眼,正是那位剛剛遷移進京城的塔特尼斯伯爵。

現在,街頭巷尾、上流社會的沙龍、平民百姓聚集的小酒館裡面,談論最多的時髦話題,無疑是郊外採石場旁邊的那座奇異的豪宅。

除了豪宅之外,豪宅之中那領導潮流風尚的生活方式,同樣也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件事情。

甚至有很多人已經開始趕起時髦來,在短短的一個星期裡,京城中增加了十幾座大大小小的空中花園。

不過這些跟風之作,無論如何都無法和郊外採石場旁,那座已經被認為是時尚標誌的建築相提並論。

事實上,甚至連博羅伯爵夫妻搬進這座宅邸的時候,也同樣大吃一驚,幾乎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會有這樣的建築物。

這座宅邸並沒有整齊的輪廓,更沒有排成一排的窗戶,甚至連同一樓面都有些高高低低,竟然不是排在一條直線上面。

這座宅邸同樣也沒有前後左右之分,它東面高、西面低,樣子就像是一座山脈。

無論是「山腳」還是「山腰」上,到處都是一片片的花園。

這些花園,有的全部種植著品種單一的花卉;有些則錯落有致,種植著各種完全不同的植物;而在背陽的山坡上,則種滿了綠色植物。

整座宅邸簡直就像是一座立體的植物園,不過和自然的植物園不同,這些花園到處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跡。

那些漂亮但是嬌嫩的花卉,被整個籠罩在巨大的玻璃罩子之中,花園裡面更是擺放著精緻的靠背椅和低矮的茶几。

宅邸裡面的每一間房間至少有兩面開著窗戶,這裡只有高大的落地窗,因為房間的外面便是花園。

房間裡面則到處佈滿了彎曲成特殊花紋圖案的金屬管子,這些金屬管子全都鍍著金,顯得氣派非凡。

在被金屬管圍攏的牆壁中間的空處,描繪著精美的壁畫。

這裡的壁畫,數量之多,可能只有京城之中那幾座王室宮殿,才能夠與之媲美。

房間裡面的傢俱和陳設,同樣令人津津樂道,很多高官顯貴在這裡做客之後,往往對那些傢俱讚歎不已。

因為這裡每一件傢俱都是用上好的木料製作而成,而且雕花和裝飾美輪美奐,在這裡,一張普普通通的椅子都像是一件工藝品。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地上鋪著的地毯,沒有花紋,只是普普通通的貨色,不過這小小的遺憾,並不能掩蓋整座宅邸的金碧輝煌。

除了宅邸本身之外,這裡的生活方式同樣也令其他貴族們羨慕不已。

塔特尼斯家族養著幾十位樂師,這些樂師唯一的工作便是,不停的為這座宅邸製造悅耳的音樂。

這裡沒有充滿的歌曲,也沒有憂傷的旋律,只有令人感到寧靜,感到輕鬆的那種樂曲,偶爾也有演唱者為大家表演。

這些演唱者顯然並沒有經過刻苦的訓練,歌唱的技巧並不怎麼樣,更沒有寬廣的音域,也不能夠演唱太複雜的歌曲,但是她們毫無例外是年輕貌美的姑娘,而且擁有一副甜美的嗓音,聽她們唱歌,原本就只是為了享受那種舒服的感覺。

除了這些以外,這座宅邸還有兩個令人叫絕的地方。

其一便是宅邸中有一座寬敞的大廳,這大廳和那些千篇一律的設計完全不同,這裡原本是一個天井,因此分成五層,每一層都能夠被當作是一個獨立的大廳,但是又能結合在一起。

而另外一處地方,更加令人讚歎無比。

那座光禿禿的石山,在旁人看來,原本無論如何都是一件煞風景的事,但是人們絕對沒有想到,這位塔特尼斯伯爵竟挖空了這座石山靠近豪宅的那一面,並且在石山一側,開出了一層層台階,這猶如彎月般的台階,將這座石山佈置成一座巨大的半圓形劇場,如此規模的劇場,即便在京城,也是聞所未聞的一座宏偉建築物。

每一位參觀過這座宅邸的貴族,對此都歎為觀止,住在這樣一座豪宅之中,在那些貴族們看來,無疑是極為奢華的享受。

他們紛紛猜測,這位來自北方領地的塔特尼斯伯爵,到底是何方神聖。

有人傳言,這位伯爵大人的家族,在波爾玫擁有一座巨大的金礦;也有人傳言,塔特尼斯家族是王室的一支遠親,因此他們一回到京城,便得到了王室一大筆資助。

各種各樣的謠言,圍繞著這個來自於外地的神秘家族。

但是塔特尼斯伯爵本人毫不在意,唯一令他感興趣的是,隨著他和他這座豪宅成為時尚的中心,越來越多的豪門世家子弟也主動來和他接近。

然而,他仍舊並不急於請求這些豪門世家子弟作為他的推薦人。

經歷過那些冷遇之後,塔特尼斯伯爵現在很清楚,求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但要放棄尊嚴,更要看人眼色,而且還未必會得到對方的真正推薦。

在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情,是沒有人會去做的。

京城之中的高官們,沒有一個是傻瓜、白癡。

這些人早已經老於此道,他們的承諾僅僅是表示他們能夠利用你,想從他們那裡撈到好處,是絕對不可能的。

因此塔特尼斯伯爵開始轉過頭來,尋找和自己利益相關的人物。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也許現在是時候,讓系密特去見見這位侯爵夫人了。

不過自從到了京城之後,塔特尼斯伯爵曾經數次去拜訪過侯爵夫人,但是這位侯爵夫人的府邸總是緊緊的鎖著,只有一個年邁的看門人守著這棟空房子。

從看門人的口中,塔特尼斯伯爵得知,侯爵夫人住到她領地上的莊園中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伯爵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另一件讓他興奮的事情彌補了他心中的失望之情。

在眾多到他府邸拜訪的客人中,居然出現了一位地位崇高的大人物。

法恩納利伯爵的到訪,令塔特尼斯伯爵感到受寵若驚。

法恩納利這個名字,第一次為他所知,是在那場慶功典禮之上的時候,這位伯爵大人所獲得的功勳,僅次於統帥北方領地的軍隊、抵抗住魔族入侵的總指揮官葛勒特將軍。

這個意外的任命,令塔特尼斯伯爵那敏感的政治嗅覺,清晰的察覺到國王對於這位法恩納利伯爵的寵幸。

毫無疑問,這位法恩納利伯爵,將成為丹摩爾王朝新貴之中的領袖人物。

在京城之中的這兩個多月裡面,塔特尼斯伯爵四處打探,終於瞭解了有關法恩納利伯爵的一切事情。

這位年輕的伯爵大人,之所以能夠獲得國王陛下的信任,和他那位以美貌聞名於整個京城的姐姐離不開關係。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國王陛下公開的情婦,也是獲得國王歡心的時間最久的一位。

而且除了美貌之外,這位小姐還有聰明的頭腦。她很清楚,單單用美貌是無法綁住國王陛下的,因為美貌必將隨著時間的延續而漸漸逝去,總有一天她會人老珠黃。

為此,她極力的想要讓自己的弟弟,成為丹摩爾王朝不可動搖的重臣,而這位法恩納利伯爵也相當爭氣。

當國王陛下第一次給予他官職的時候,他剛剛舉行過儀式。

和他的姐姐一樣,這位伯爵大人同樣是一個極有頭腦的人物。

憑藉著國王陛下的寵幸,和一股只屬於年輕人的朝氣,這位伯爵大人頗做了幾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而這位伯爵另一個令人讚歎的地方便是,他很清楚姐姐作為國王陛下的情婦,必將引起王后陛下的嫉妒。

情婦的位置並不安穩,但是王后卻絕對不可能下台,因此,他極力與王后拉近關係。

外面的傳聞之中甚至說,這位伯爵大人依靠他年輕英俊的容貌,來誘惑孤獨的王后陛下,以此來達到目的。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未必相信這種說法,但是法恩納利伯爵和王后關係相當密切,倒是不爭的事實。

擁有了兩大強援,這位伯爵大人牢牢的掌握了國王陛下的歡心。

再加上這一次北方領地遭到魔族侵襲,朝廷上下都紛紛建議從北方領地撤軍,以保住軍隊的完整,以便守衛那些更加容易守衛的領土之時,這位伯爵大人力排眾議,以相對低微的身份,在朝廷上慷慨陳辭,力主保住北方領地,為了這件事情,他甚至到每一個擁有重大發言權的家族曉以利害。

最終,國王聽取了他的意見,決定守住北方領地,並且派兵增援。

北方戰役的勝利,無疑給這位伯爵大人增加了極為有利的政治籌碼。

在北方領地,士兵們流血奮戰的場面,國王並沒有親眼看到,但是法恩納利伯爵在朝廷上慷慨陳辭的景象,卻在他腦子裡面留下了深刻影響,因此,國王將他的功勳排在第二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為朝廷上下的壓力極大,國王甚至打算讓這位伯爵大人晉陞為侯爵,不過,塔特尼斯伯爵很清楚,對於法恩納利伯爵來說,侯爵的晉陞是遲早的事情。

那些阻擋和壓制這位伯爵大人的人,別看現在地位崇高、名聲顯赫,到時候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對於塔特尼斯伯爵來說,法恩納利伯爵無疑是最好的推薦者,只要攀住這株大樹,今後的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

令塔特尼斯伯爵感到高興的是,法恩納利伯爵顯然很欣賞自己的才幹,他甚至主動提出向國王陛下介紹自己。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國王陛下始終沒有召見自己,這令塔特尼斯伯爵開始懷疑,法恩納利伯爵的許諾,同樣也只是一時的口快而已。

這種事情是不能夠當真的,但是只要法恩納利伯爵的心目中有自己的存在,便可以了。

塔特尼斯伯爵很清楚,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就相當於農人在田野之中辛勤耕種,真正的收穫要等到時機成熟之後才有可能。

當然想要得到豐厚的收成,還得看老天爺的臉色;自己想要飛黃騰達,同樣需要幸運女神的眷顧。

塔特尼斯伯爵並不知道,他對於法恩納利伯爵的猜疑並不確切。

那位年輕的伯爵,確實在私底下向國王陛下推薦過塔特尼斯伯爵。

但是,除了第一次國王表現出相當感興趣的樣子,之後的那幾次都未置可否,到了後來,國王甚至有些厭煩了這個話題,法恩納利伯爵自然不敢再次提起這位來自北方的伯爵的名字。

雖然為自己爭取這樣一個盟友,對於鞏固自己的地位相當有利,但是卻絕對沒有必要冒著令國王反感的危險。

國王的喜好,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正因如此,法恩納利伯爵始終小心翼翼的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情,再也不敢提起塔特尼斯伯爵。

但是出乎他預料之外,反倒是國王陛下主動談論起了塔特尼斯伯爵。

作為國王的寵臣,法恩納利伯爵是唯一幾個享有和國王共進晚餐的權利的貴族。

那些在宮廷之中服侍了半輩子的侯爵夫人和公爵夫人們,還享受不到這種特權,可以想像法恩納利伯爵受到寵幸的程度。

詹姆斯七世雖然是一位眾所公認的慷慨大方的國王,但是宮廷的生活卻談不上奢華。

晚餐的主菜只有兩隻烤鵝和一隻燉得嫩嫩的珍珠雞,每個人面前的餐盤之中,除了一塊牛排之外,也只有一盤乾酪和一盆蔬菜沙拉。

這種經過宮廷廚師的精心烹製的食物,確實頗為美味,卻絕對談不上豐盛,很多大臣家餐桌上的內容,也要比這些食物豐富許多,不過,法恩納利伯爵早已經習慣於這一切,他埋著頭用極為優雅的標準動作,享用著國王陛下的恩典。

「依維,你曾經提起過的那個塔特尼斯家族,最近在京城之中相當出名啊。」國王突然間停下刀叉說道。

法恩納利伯爵立刻一愣,他並不知道國王陛下所指的是什麼。

「我最近忙於公務,很久沒有和塔特尼斯伯爵來往了。」為了以防萬一,法恩納利伯爵決定最好暫時和這個家族保持一定距離。

「我聽說他們在原來的採石場那裡,建造了一座豪宅。這座豪宅驚動了整個京城,是不是這樣?」國王問道。

對於那座豪宅,法恩納利伯爵印象極為深刻,事實上他就是諸多羨慕者中的一個。

在他看來,塔特尼斯伯爵無疑是一個頗為懂得享受的高明人士。

而那座豪宅,既新奇又古樸,同時也兼有庸俗和高雅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更令人讚歎的是,建造這座豪宅僅僅使用了兩個月的時間,那幾乎是一個奇跡,但是聽這位塔特尼斯伯爵侃侃道來,好像又順理成章。

正因為這樣,更增強了法恩納利伯爵極力拉攏塔特尼斯伯爵的信念,不過現在國王陛下說起這件事情,卻得小心謹慎回答。

「陛下,那確實是一座奇特的建築物,我不曾看過,也不曾聽過有第二座一模一樣的建築,不過這一點並不是令我感興趣的事情。」

法恩納利伯爵停頓了一下,尋思著應該怎樣繼續說下去。

「陛下,您應該知道,採石場原本是怎樣一副模樣。您能夠想像將那塊亂七八糟的地方,修建成引起轟動的建築物嗎?而我更加在意的是,這座佔地極廣的豪宅,這個如此浩大的工程,僅僅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便全部完工了。如果這位塔特尼斯伯爵將這身本領用於建造城堡和防禦工事,恐怕對於防禦魔族入侵將很有幫助。」

法恩納利伯爵權衡利弊,最終決定為塔特尼斯伯爵美言兩句。

國王聽到這樣一說,微微一愣,事實上他剛才提起塔特尼斯家族時,心中頗有些不滿。

對於郊外那座豪宅和最近突然之間風行起來的時髦風尚,他剛剛才從和密探的閒談之中瞭解到。

在當前這個萬分緊急的時刻,人們不一門心思致力於如何將魔族徹底消滅掉,而來追趕一種生活時尚,將錢財虛耗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上面,這確實令這位國王陛下頗為惱火。

在國王陛下看來,這位塔特尼斯伯爵,無疑是貪圖奢侈糜爛享樂生活的那些年輕人的典範,是那些浪費光陰和金錢的浪蕩公子之中的代表。

但是法恩納利伯爵的一番話,突然間讓他想起,能夠做到這些事情的傢伙,顯然有些特殊的本領。

如果僅僅從聽到的有關那座豪宅的傳聞看來,這個塔特尼斯伯爵至少在工程建造方面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國王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好像並不是很瞭解這個塔特尼斯家族。

雖然自己身邊最親信的寵臣,多次向自己提到這位塔特尼斯伯爵,但是由於這位伯爵在京城的浪蕩公子中的名聲,自己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一眼有關這個家族的簡歷,僅僅知道,這個家族是眾多為了躲避魔族侵襲,而遷徙到京城裡面來的家族中的一個。

原本這些家族,全都令這位至尊的陛下極為反感。

拋下自己的領地不去守衛,像一隻雛雞一樣,躲在強大羽翼的保護之下,這種膽小怯懦的家族,王家賞賜給他們土地,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一件事情。

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位陛下真想頒布法令,沒收這些家族的領地,剝奪他們的爵位。

「塔特尼斯家族怎麼會遷徙到京城來的?他們的領地原本在哪裡?」國王問道。

「陛下,您忘了?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剛剛獲得過您的賞賜。塔特尼斯伯爵原本是蒙森特郡的守備,而他的弟弟,正是那兩位受到獎賞的少年中的一位。

「塔特尼斯家族為什麼要遷移到京城來,席爾瓦多侯爵的報告中應該能夠看得出一些名堂。不過塔特尼斯伯爵並沒有向我提起過這件事情,這僅僅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法恩納利伯爵解釋道。

席爾瓦多侯爵的那份報告,法恩納利伯爵原本看過,不過那個時候,他對於席爾瓦多侯爵所屬的那一派勢力頗為討厭,因此,當國王向自己詢問看法的時候,他稍稍偏向於軍方那一邊。

但是沒有想到,不久之後國王提議自己擔任重要公職,阻止這項任命的壓力居然是來自於軍方,這令法恩納利伯爵頗為惱火。

因此他打定主意,要不失時機的向國王陛下建議,壓制那些軍人的狂傲氣焰。

「陛下,有關塔特尼斯伯爵和北方領地的那些軍人們之間所發生的爭端,您可以詢問埃德羅伯爵。埃德羅伯爵肯定從他的父親,尊敬的葛勒特侯爵那裡,聽說過這些事情。

「據我所知,葛勒特侯爵比較傾向塔特尼斯伯爵,要不然他也不會讓埃德羅伯爵為塔特尼斯家族安排住處。那塊採石場邊上的土地,正是埃德羅伯爵代塔特尼斯伯爵購買的。」法恩納利伯爵補充道。

國王轉過頭去,看著站在一旁侷促不安的埃德羅伯爵。

「是這樣嗎?」

聽到國王的詢問,埃德羅伯爵心中有些慌張,他並不是一個十分善於言辭的人,也絕對沒有他父親那份鎮定自若。侍衛隊長的地位,與其說是他實力的證明,還不如說是國王陛下的慷慨賞賜。

更何況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父親,都有著一絲愧疚。

自己的父親畢竟是軍人,無論基於何種方面的考慮,他都不可能站在塔特尼斯家族的立場之上。

因此,塔特尼斯家族離開蒙森特郡,確實令他感到大大鬆了一口氣,而且,他也並沒有阻止那些軍人們對塔特尼斯家族的攻擊。

父親原本以為,這位塔特尼斯伯爵絕對不可能引起國王陛下的注意,因為一個外地家族在京城想要生根落腳,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而那些曾經作出許諾的家族,全都是一些輕於言諾的虛偽家族,他們絕對不會向國王陛下推薦塔特尼斯伯爵擔任公職。

但是沒有想到,塔特尼斯伯爵一到京城,不但很快便攀上法恩納利伯爵這個國王跟前紅得發紫的寵臣,而且還引起了一場時尚風潮。

就連國王陛下本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塔特尼斯家族。

對於國王的提問,這位埃德羅伯爵感到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畢竟他的家族是站在軍方的立場的,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父親,都不想嘗試眾叛親離的感覺。

但若偏向於軍方的話,法恩納利伯爵就在那裡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對於法恩納利伯爵為什麼在國王陛下面前這樣說,他的用意可想而知。

埃德羅伯爵當然很清楚,這位國王跟前的頭號大寵臣和軍人們之間所發生的那一連串摩擦。

更何況,國王陛下也不是一個傻瓜,對於很多事情他心裡極為清楚。

在這種時候,自己萬一說錯話,那後果將是極為可怕的。

「陛下,對於塔特尼斯伯爵的事情,我所知甚少。父親大人只是要我盡可能的照料塔特尼斯伯爵,給他們必要的幫助。

「塔特尼斯家族和軍隊之中某些人之間發生的摩擦,父親只是略微提到過一些。不過,其中真正的原因,好像是蒙森特郡行政官署之中的某些人暗中煽動的結果,他們顯然對於塔特尼斯伯爵的迅速崛起頗為不滿。

「不過,父親大人對於塔特尼斯家族充滿讚賞,那位伯爵大人對於建造武器裝備的工作,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專家。

「正是因為他源源不斷製造出成批的武器,北方領地才得以倖存下來。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更加了得,他不僅孤身一人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蒙森特郡,還帶來了有關魔族弱點的重要情報。正是因為這個情報,父親大人才接二連三的打了幾個勝仗。

「而且,據我平日的接觸看來,不僅僅塔特尼斯家族,甚至連和這個家族比較親近的幾個家族都相當厲害。他們是從奧爾麥森林之中,憑著自己的力量衝殺出來的一群人,絕對能夠稱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勇士。」

埃德羅伯爵最終決定,將塔特尼斯家族極力稱讚一番,以減輕國王陛下對於父親有可能產生的不滿情緒。

聽到侍衛隊長這樣一說,詹姆斯七世微微點了點頭,他漸漸有些能夠猜想到是怎麼一回事情了。

「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帶來的是什麼樣的發現?」國王再一次問道。

「這個?陛下,我一無所知,父親大人並沒有告訴我,我也不敢隨意詢問,畢竟這是軍事機密。」埃德羅伯爵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麼依維,你呢?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發現?」國王轉過頭來問道。

「陛下,我同樣一無所知,塔特尼斯家族守口如瓶。」法恩納利伯爵連忙回答道。

「書記官?你知道這件事情嗎?」國王的語氣凝重起來。

身後不遠處,一位戴著紅色扁帽的矮小老者立刻回答道:「陛下,在下同樣一無所知。關於那位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葛勒特將軍親手書寫的慶功文書上,確實提到過他的功績甚高,需要特別嘉獎。

「而且慶功文書後面原本應該有附錄的詳細內容,因為葛勒特將軍親筆書寫的那一段之中,有提到過後面的附錄內容,但是,那段內容並沒有附加在書信後面。

「我之所以會記起這件事情,是因為這樣嚴重的失誤,原本是要遭到嚴厲訓斥的,但是因為這次勝利實在是太重大的喜訊,因此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失誤而掃大家的興。不過,為臣已經詳細記錄在案,陛下如果還有疑問的話,您可以親自過目。」

聽到書記官的回答,詹姆斯七世微微點了點頭,對於書記官的記憶和責任心,他是絕對不會懷疑的。

同樣對於葛勒特侯爵的審慎和忠誠,他也絕對不會懷疑。

缺少了一份附件,自然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不過,這種事情根本無從追查,而且也沒有必要為此而大動干戈。

「讓他們另外呈文,將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績,和他的重要發現稟報上來,並且警告他們,這樣重要的事情兒戲不得。」國王的語氣極為嚴厲。

「依維,我也開始有些興趣,想要見識一下在採石場的原址上建造起來的豪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國王說道。

「陛下,需不需要我準備一下。塔特尼斯伯爵的府邸,現在魚龍混雜,聽說他一路之上收留了眾多難民,因此僕從甚眾。而且他的府上還借住著很多人,塔特尼斯伯爵倒是一位慷慨大方的人物。」法恩納利伯爵說道。

「收留難民?這我倒是沒有聽說過,你說來聽聽。」國王立刻有了興趣。

看到國王精神振奮的樣子,法恩納利伯爵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不會令國王陛下感到不快,他自然加油添醋的,將塔特尼斯伯爵曾經告訴他的那些事情說了一遍。

臨末了,他還扳著手指頭,將那些受到過塔特尼斯伯爵恩惠,從盜賊的贓物之中,尋回一部分財產的那些家族,一一列舉出來。

「有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沒有人向我報告過?依維,除了你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在我面前提起過塔特尼斯家族,簡直豈有此理,沒有想到人心竟然墮落到如此地步,可惡!」說完這些,詹姆斯七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這異常舉動不但令法恩納利伯爵大吃一驚,甚至連一邊坐著,始終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的王后陛下,和那個剛剛滿十二歲王太子,也嚇了一跳。

至於那些伺候在一旁的貴婦人們,同樣驚惶失措,因為法恩納利伯爵剛才點名的那些家族,多少和她們都有一些牽連。

法恩納利伯爵絕對沒有想到國王會如此憤怒,這可不是他所要的效果,現在他還沒有在宮廷之中站穩腳跟,實在不宜得罪那些家族。

那些家族中,雖然有幾個和自己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但是大多數則是兩邊都不投靠的豪門世家,得罪他們既沒有必要,也沒有好處。

「陛下,依我看來,這些家族倒未必真的忘恩負義。現在京城之中早已經沒有什麼空餘的職位了,陛下即便想對塔特尼斯伯爵施以特殊的恩典,恐怕同樣也會面臨各方面的壓力。想必那些家族寄望於通過其他途徑,來幫助塔特尼斯伯爵。」

聽到自己最親信大臣的辯解,詹姆斯七世搖了搖頭,他當然很清楚法恩納利心中真正擔心的是什麼。

「依維,我只是擔心,長此以往,官職都讓那些目光短淺,只在意自己地位和利益的傢伙佔據著,丹摩爾終將徹底腐化墮落。

「我早就有心徹底清理那些擔任重要官職,但是卻不能夠盡到責任的官員,另外提拔一批年輕有朝氣的新人,讓朝廷上下充滿新鮮血液。

「唉,你告訴我有關塔特尼斯家族的事情,更加增強了我的憂慮。如你所說,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兩位成員,應該都是極有才幹的人物,但是他們卻處處受到排擠,不得不將聰明才智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奢侈享受之上,這股風氣是極為可怕的,會影響更多的年輕人追求享樂。」

說到最後,詹姆斯七世重重長歎了一聲。

「依維,你去給我準備馬車,這件事情不解決,我今天晚上根本就睡不著覺。」

這位至尊的陛下站起身來,顯然除了睡覺之外,連晚餐對於他來說都已經無法安心享用了。

看到國王向書房走去的背影,無論是法恩納利伯爵還是埃德羅伯爵,甚至包括王后和王太子都面面相覷。

在沉重的夜幕籠罩之下,四輛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門。

第一輛馬車之中,乘坐著的是憂心忡忡的詹姆斯七世,埃德羅伯爵親自為國王陛下駕駛馬車。

第二輛馬車上面,坐著穿著整齊的王太子,因為塔特尼斯家族有一位幼子,讓王太子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建立起一種親密的關係,這對於控制塔特尼斯家族是相當有用的。

法恩納利伯爵和五位學者,則擁擠在其後的那輛馬車裡面。

那些學者們全都是某一方面的專家,國王陛下並不打算輕信任何人的介紹,唯有親自掌握最可靠的情況,才能夠真正決定是否給予塔特尼斯家族成員以重用。

最後一輛馬車之中乘坐著的,正是那兩位聖堂武士大師,他們是國王陛下的貼身護衛。

離開採石場還有一段距離,馬車便緩緩的停了下來。

國王從車廂之中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遠處*輝煌的那座造型奇特的建築物。

「這座建築物為什麼樣子如此怪異?難道就是為了引人注目嗎?」詹姆斯七世皺著眉頭問道。

「陛下,我曾經觀察過這座宅邸,那位建築師顯然是個極為高明的人物,這座宅邸建造得極為精巧。因為它根本就不是用磚或者石塊堆砌而成的,我懷疑建造這座宅邸的時候,甚至沒有打地基,因為底下是一整塊平台。

「巨大的岩石就像是堆積木一樣,交錯疊在一起,構成了形狀奇特的房間。樓梯和走廊全都是後來開鑿出來的,正因為如此,這座宅邸才如此奇特。

「這種建築方法並不罕見,很多粗糙的防禦工事,就是用這種方法建造起來的,這也正是為什麼,如此龐大的一座豪宅,僅僅花費了兩個月時間便建造起來的原因。

「不過不得不承認,那位建築師是一位絕頂高明的人物,他用無數空中花園來掩蓋粗糙雜亂的佈置,反而給這座宅邸增添了一種奇特而又自然的韻味,旁邊那座半圓形劇場也擁有同樣的構思。」

學者中的一位站出來解釋道。他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作為一個建築專家,對於京城附近突然出現的這座奇特的建築物,自然要親眼考察一番。

對於這位建築專家的講解,無論是國王陛下還是法恩納利伯爵都頗為滿意,專家畢竟是專家,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訣竅。

法恩納利伯爵看到國王臉上露出笑容,立刻慇勤的在前引路。

越靠近宅邸,喧鬧聲便越發強烈,到處都是人影竄動。

法恩納利伯爵很清楚,塔特尼斯家族府邸,每天晚上都熱鬧得猶如旅店和酒吧一樣。

而這正是國王陛下最不願意看到的一件事情。

果然,他偷眼望去,便看到國王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座奇特的宅邸並沒有正門,甚至可以說,這座宅邸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門存在,無數面落地大窗通向宅邸裡面,小偷和強盜對於這種佈置肯定極為高興。

雖然沒有正門,但是宅邸四周卻站立著衣著光鮮的侍從,隨時侍候著。

當法恩納利伯爵剛剛靠近宅邸,便有兩位侍從迎了上來。

「法恩納利伯爵,您好久沒來了。伯爵大人肯定極為高興能夠再次見到您。」一位年長的侍從畢恭畢敬的說道。

說完這些,那兩位侍從恭恭敬敬的將國王一行迎入了宅邸。

宅邸之中確實熱鬧,那與眾不同的中央大廳之中,聚集著無數人。但是當國王一走進大廳之後,喧鬧聲很快便消失了。

看到國王陛下突然到訪,那些措手不及的人,驚惶失措的行過禮之後,便等待著這位至尊的陛下進一步的訓示。

「各位,時間不早了,想必你們也已經累了,各自散去吧。」詹姆斯七世冷冷說道,他最看不慣這些消磨時光的閒散傢伙。

國王陛下的旨意誰敢違背?不一會兒的功夫,大廳之中立刻變得空空蕩蕩。

塔特尼斯伯爵也早已經得到消息,他急急匆匆的跑下樓來。

儘管他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受到國王陛下的召見,但是國王的突然到訪,卻令他的心中感到忐忑不安。

不過,當他看到法恩納利伯爵臉上露出的那一絲微笑,塔特尼斯伯爵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

塔特尼斯伯爵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站在一邊什麼話都不說,因為他很清楚,許多真正的大人物最喜歡看到別人這一副模樣。

怯懦有的時候是一種極好的保護色,就像昆蟲遇到危險,懂得用裝死來躲避一樣。

雖然看到法恩納利伯爵的暗示,但是對於國王陛下的突然到訪,還是採取小心謹慎的態度為妙。

塔特尼斯伯爵的這番盤算畢竟沒有落空。

看到他誠惶誠恐的樣子,國王心中原本有的一絲惱怒,稍稍平息了下來。

「塔特尼斯先生,最近你的這座宅邸成為了時尚潮流的指標,我很感興趣,特地來參觀一下。」詹姆斯七世平靜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偷眼看去,只見法恩納利伯爵目光游移不定,但是卻沒有一絲笑容,再加上聯想到剛才,國王陛下一進入大廳,便將所有的客人驅趕得乾乾淨淨,顯然,國王這番話中絕對沒有絲毫讚賞的意思。

「尊敬的陛下,在下對於陛下的來訪,誠惶誠恐。在下這座宅邸只不過是粗製濫造、不堪入目的臨時居所而已。只不過受到眾人的錯愛,一時之間成為了大家聚集的地方而已。」塔特尼斯伯爵小心翼翼地說道。

「粗製濫造?不,不,不,如果這座宅邸還算是粗製濫造的話,這世上便沒有什麼精美房屋了。能夠告訴我,建造這座宅邸,你到底花費了多少金錢嗎?」國王問道。

雖不知國王詢問宅邸建造的開銷是為了什麼,但是塔特尼斯伯爵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

「陛下,這座宅邸並沒有花費我多少金錢。在下剛剛在京城定居下來,今後的花銷可能還很大,因此不敢過於鋪張。

「建築材料,大多數是取之於旁邊的採石場,這座宅邸建造所採用的方法,也是我在蒙森特修建簡易工事時,早已經熟悉了的。

「至於房子裡面的這些傢俱,全都是在傢俱工場訂做的白胚,至於上漆和裝飾這些工作,我的僕人們就可以完成。而且,他們製作起來更加有效率得多。

「陛下您所看到的所有裝飾,除了牆壁上的壁畫和地上鋪著的地毯以外,都是我的僕人們的手藝,吊燈、門窗、以及所有的欄杆。

「為了盡可能節約,所有的金屬飾品全都是用鐵打造的,而且全部鑄成空心的樣子,外面的鍍金只是鋅、錫和銅的合金。那些壁畫,則是請一些沒有名氣的畫家繪製的,大多數是仿造附近的風景精心臨摹,再加上一點點的創作,和名家比起來,他們的收費要便宜許多。

「這座宅邸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花費了我三十餘萬金幣。陛下,這僅僅相當於歡樂廣場,或者費爾南多斯大街旁邊,一座五層樓公寓的出售價格。」

塔特尼斯小心翼翼為國王陛下介紹著建築花費。

「是不是這樣?」國王轉過身來問道,他詢問的對象,顯然是他帶來的那幾位專家。

對於國王陛下的提問,這些專家們自然不敢敷衍了事,他們四處察探著,摸摸這裡,敲敲那邊,還交頭接耳互相商量了一會兒。

最後,其中一位年紀最長的老者,走到國王身邊回報道:「陛下,除了這些壁畫實在無法估價以外,其他一切都和塔特尼斯伯爵所說的差不多。這裡所有的金屬裝飾品全都是用鐵打造而成的。不算人工的話,僅僅計算材料,確實用不著花費太多金錢。」

「嗯哼,塔特尼斯先生,你的僕人們倒是能人眾多啊。」詹姆斯七世的臉上稍稍露出一絲微笑。

塔特尼斯伯爵心中得意極了,不過他臉上卻絲毫都不敢流露出興奮的神色。

既然有這樣好的機會,塔特尼斯伯爵自然要趁熱打鐵。這一路之上他名利雙收,現在就差讓國王陛下知道他聖賢的名聲了。

「陛下,我的僕人大多數都是半路上收留下來的流離失所的流浪者,他們中很多人原本是技藝高超的工匠,但是魔族入侵的威脅,讓他們成為一無所有的貧民。

「而我自己離開蒙森特的時候,並沒有多少僕人跟隨,因為一路之上仍舊有魔族出沒,我原來的那些僕人,並不打算用生命進行冒險。

「正因為如此,我收留了這些流浪者,給予他們一個安寧穩定的生活環境,用不著每天為了生存和食物而憂愁,他們則精心的服侍我和我的家人。」塔特尼斯伯爵畢恭畢敬說道。

國王轉過頭看了看四周站著的那些僕人們,雖然他們衣著光鮮、精神飽滿,但是形容神情之中,仍舊顯得有些憔悴,在他們的臉上仍然能夠看得出貧困生活所留下的痕跡。

「我聽法恩納利伯爵說起過你的善行,看來善行終將獲得善報。你現在的情況顯然是最好的證明。」

國王陛下的笑意更濃了,不過他的神情突然間嚴肅起來。

「但是,你為什麼要在拜爾克興起一股奢侈享樂的風氣?你來自蒙森特郡,應該很清楚前線有多麼吃緊,魔族大軍仍舊盤踞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隨時有可能發起進攻。

「同樣,一路之上你也應該看到,流離失所的平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以為收留了這些人,便解決了一切嗎?還有千千萬萬的貧民需要解救,你能夠將他們全部收留下來嗎?

「以你的才能,如果不是放在這些裝飾、佈置、奢華、享樂之上,依我看,有很多地方能夠讓你大展身手。」

聽到國王陛下的這番嚴厲叱責,塔特尼斯伯爵表面裝出惶恐不安的樣子,實際上他內心深處正心花怒放。

這正是他期盼已久的承諾,這樣的叱責,他倒是很願意每天都承受。

「當然,我也知道你的苦衷。無論在蒙森特郡,還是在這裡,都有些容不得人的人物盤踞在高位上。不僅你一個人,即便法恩納利伯爵也受到過他們的排擠,但是我始終不希望你將你的才華浪費在這種地方。

「當然,這座宅邸既然已經建造起來了,也算是為拜爾克增添一道亮麗的風景,能夠將一座廢棄的採石場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你確實很有才能。」說著,國王慢慢的欣賞起四周的景色,往大廳中央走去。

發洩一通之後,他的心情舒暢多了,靜下心來仔細的看看這座宅邸,確實別有一番韻味。

雖然對於那廉價的地毯和沒有意境的壁畫,看慣了真正的藝術品的他,根本就不屑一顧,但是,這奇特而又開闊的佈局,以及這似開似閉的感覺,確是如此奇特。

詹姆斯七世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無聊的浪蕩公子們喜歡聚攏在這裡。

因為這裡擁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喧鬧和寧靜,庸俗和高雅互相交融混合的感覺,在這個地方,每一個人都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角落。

國王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今天來到這裡,塔特尼斯先生,你是這裡的主人,帶我們四處參觀一番吧。」國王陛下微笑著說道。

「對了,你還有一個弟弟是吧。他那傳奇般的經歷,我已經聽法恩納利伯爵說過了。能不能將他帶來,我想他將成為約瑟的好夥伴,他們的年齡相差不多,想必比較容易溝通。」

聽到國王陛下的建議,塔特尼斯伯爵高興得差一點跳起來,他連忙吩咐總管霍博爾將系密特叫到大廳之中,而他本人,則已經開始帶領著這些尊貴的賓客,參觀起他這座與眾不同的宅邸了。

從剛才國王陛下所說的那番話中,塔特尼斯伯爵大致已經揣摩出這位至尊陛下的性情和喜好。

雖然這位國王陛下以慷慨大方而聞名天下,不過顯然他相當痛恨浪費。

對於這樣的人,大量精確的數字,無疑是最能夠取悅於他的東西。

再看看他帶來的這些專家,顯然這位國王陛下很喜歡擁有一技之長的人。

正因為如此,塔特尼斯伯爵投其所好,滔滔不絕講解起在建造過程中所遇到的一切問題,以及怎樣和工匠們商量解決這些問題的經過,而且還有意無意地將手下那些擁有特殊本領的僕人,一一向國王做了介紹。

如果是旁人,塔特尼斯伯爵也許會擔心,這樣做可能會令對方感到不太恭敬,畢竟和至高無上的一國之君比起來,這些僕人的身份實在太過低微。

但是,對一個出門要帶著五位專家的人來說,想必他絕對不會將擁有一技之長的人當作普通的奴僕來看待。

因此自己抬高那些奴僕的地位,不但不會令這位至尊的陛下感到不悅,甚至還會令國王陛下認為自己知人善任。

看得出國王對京城之中到處盤踞著沒有本領、又阻礙真正有本領的人物陞遷的官員,心懷不滿,在這個時候,知人善任絕對是最為可貴的美德。

塔特尼斯伯爵心裡的算盤,一點都沒有打錯。

詹姆斯七世一邊看著那些奇特又有趣的佈置和裝飾,一邊聽著塔特尼斯伯爵所說出的那一連串精確的數據。

他心中已經頗為肯定,塔特尼斯伯爵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同時塔特尼斯家族眾多僕人之中,那些擁有高超本領的工匠,令這位至尊的陛下印象頗深。

他甚至懷疑,在他的宮廷之中,是否有如此數量和質量的工匠存在。

除了建築本身之外,另外一個讓這位國王陛下很有興趣的,便是那些用來維持室內溫度的金屬管道。

當他得知,這些金屬管道早在幾個世紀以前,便已經被塔特尼斯家族的祖先,用來維持種植花卉所需要的溫度時,這位至尊的陛下已經認定,傑出而又精緻的頭腦,是這個家族的固有特徵,是這個家族子弟世代遺傳的一項可貴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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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名利狩獵 第四章 攀龍附鳳



國王陛下拜訪塔特尼斯家族的事情,很快便在京城傳揚開來。

最初僅僅只是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中流傳,而且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這件事情。

但是,隨著京城之中影響最大的兩份報紙同時刊登了這則消息之後,再也沒有人懷疑這個消息的確切性。

其中《拜爾剋日報》的主編,當時正在塔特尼斯伯爵府邸,而且他看到國王陛下的到來,立刻便認定這是一則重要新聞。

所以,這位主編先生並沒有離開塔特尼斯伯爵府邸,他偷偷躲進了一間房間裡面,因此《拜爾剋日報》之中的敘述極為詳盡。

至於《新聞時報》則因為擁有官方背景,他們甚至能夠從宮廷之中拿到第一手資料,因此他們的報導更加權威。

不過無論是哪份報導,都毫無疑問顯示出,塔特尼斯伯爵將繼法恩納利伯爵之後,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又一位新貴。

而且,同法恩納利伯爵比較起來,這位塔特尼斯伯爵的飛黃騰達,反倒更能夠令人認可。

畢竟僅僅用兩個月的時間,便建造起一座與眾不同的豪華宅邸,這樣大的手筆,並不是法恩納利伯爵所能夠做到的。

更何況,在其他人看來,這位塔特尼斯伯爵初來乍到,而且又沒有漂亮的姐姐做國王陛下的情婦,他的崛起完全是憑藉自己的傑出才能。

除此之外,塔特尼斯家族在此之前的慷慨行徑,也讓那些嘗到甜頭的狐朋狗友,在一旁為他推波助瀾壯大聲勢。

至於塔特尼斯家族自從國王陛下來訪之後,便一改原來的樣子,不像以前那樣慷慨的邀請那些浪蕩公子,人們也從《拜爾剋日報》的那篇報導中找到了答案。

畢竟這是國王陛下的意思,塔特尼斯伯爵縱然多麼的慷慨大方,也不能夠違背國王的旨意。

那些浪蕩公子完全能夠體諒塔特尼斯伯爵的苦衷,畢竟這位伯爵大人是即將崛起的新貴,也許將來能夠提攜他們。

別說這些浪蕩公子,即便是京城之中那些原本對塔特尼斯伯爵不屑一顧的豪門世家,現在也紛紛登門拜訪,特別是那些心中有愧的貴族,更是如此。

無論是席爾瓦多侯爵,還是長老院那幾位食言而肥的議員,紛紛向塔特尼斯伯爵暗中示好。

原本已經承諾的推薦,這時候紛紛像雪片一般的飄落到國王的書桌上面,但是,現在的塔特尼斯伯爵對此已經不屑一顧了。

只不過為了培養人脈,他還得滿臉堆笑的到每一個推薦過自己的豪門世家去道謝一番,不過,這僅僅是表面文章而已。

在炎炎的夏日之中,塔特尼斯家族迎來了新的輝煌,不過在這一片輝煌之中,也夾雜著一絲不和諧的陰影。

受人寵愛的系密特被送到了英芙瑞一個風景優美、寧靜優雅的小鎮,那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領地。

為了這件事情,沙拉小姐和自己的丈夫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玲娣姑姑也為此憤而搬出了宅邸,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紅鸛旅店。

唯有系密特的母親,好像是看透了一切,她精心為心愛的幼子準備著行李,並且帶著系密特到教堂之中,讓主教親自為他祝福。

當離別到來的那一天,這位母親大人是唯一一個沒有到場送行的人,因為她的祝福,將一路伴隨著自己的愛子。

從京城到英芙瑞,路途並不遙遠,只有一天的路程,如果快馬加鞭的話,也許大半天時間便能夠到達。

和京城的恢宏和繁華比起來,英芙瑞顯得寧靜而又優雅。

如果將京城比喻成一位氣宇軒昂的英雄豪傑的話,那麼英芙瑞便宛如一位溫柔恬靜的窈窕淑女。

事實上,用「小鎮」來形容英芙瑞並不十分貼切,英芙瑞的面積,並不比系密特的故鄉勃爾日小多少。

不過這裡既沒有繁華的商業街,也沒有宏偉的大教堂和中心廣場,這裡只有一棟棟公寓,一幢幢別墅。

這裡沒有精美的雕塑,也沒有巨大的石柱,普普通通的磚塊和瓦片堆壘出了漂亮而又雅致的房屋,彎成各種花樣的金屬欄杆和一座座小花園,構成了一幅恬淡安詳的景色。

除了聲聲蟬鳴,這裡的一切好像都是靜止的。

而擁有這塊領地的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宅邸,則更顯示出這種恬淡寧靜的風格。

當馬車在一片空曠的草坪前面停下來的時候,系密特好像一下子回到奧爾麥的別墅中一樣,只不過奧爾麥的那些別墅是用木頭搭建而成的,而這裡所使用的材料是磚塊和瓦片而已。

一座三層樓的別墅建造在草坪中央,四周有一道用石頭砌成的矮牆,這道矮牆與其說是圍牆,還不如說是籬笆更加合適。

在別墅的後面顯然是一座花園,就像很多鄉間別墅一樣,房屋的後面有一座用不著主人太過操心的半天然的花圃。

更遠處是一片小樹林,就像是在王家獵場看到的那樣,樹木整整齊齊的隔開一定的距離,生長在一片平整光滑的草坪之上。

顯然因為看到馬車的到來,別墅裡面的人迎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神情寧靜端莊的美婦人,系密特猜測,她便是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

面對這位夫人,系密特頗為尷尬,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這位夫人。

「塔特尼斯伯爵,再次見到你,實在是太高興了,昨天剛剛接到你的來信,因此倉卒之間,來不及進一步佈置。」那位夫人微笑著說道。

系密特偷偷的瞄了一眼。

在他看來,這位夫人的微笑頗為親切,就像是玲娣姑姑和沙拉小姐對自己微笑一樣,不過那寧靜安詳的神情,又有點像自己的母親,不過母親的目光過於淡然,好像已經看透了一切。

「這就是系密特吧,很歡迎你的到來。」那位夫人低下頭來對系密特說道。

雖然極為尷尬,不過系密特仍舊按照通常的慣例,向這位夫人彬彬有禮的問候了一番。

系密特的拘束和尷尬,顯然令那位夫人身後跟著的那些人,感到極為有趣。

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想法,這些人雖然頗不以為然,但是系密特至少不令他們感到討厭。

「格琳絲小姐,我的弟弟便麻煩您照料了,我現在公務繁忙,明天國王陛下要召開一個重要會議,我得連夜趕回去,很遺憾不能夠在您高雅的府邸做客。」塔特尼斯伯爵說道,他所說的話倒並不是敷衍之辭。

「伯爵大人是個大忙人,這我們全都清楚,《拜爾剋日報》上面報導得極為詳盡,我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沒有到閣下新建的宅邸拜訪,我很想參觀一下閣下那名聲遠播的豪宅。」站在格琳絲侯爵夫人身後的一位中年紳士插嘴說道。

「羅萊爾先生,我那座簡陋的宅邸,怎麼能夠入閣下的法眼呢?當著您的面,我可不敢說假話,我那座宅邸連地基都沒有打,只是簡單的用石塊堆壘而成,您應該很清楚,那是用來幹什麼的。」塔特尼斯伯爵故作豪爽的笑著說道。

「不,話不能這樣說,一塊普普通通的岩石在藝術家的手中,便可以成為傳世傑作,材料和手法並不是關鍵,內涵和意境才是真正令人讚賞的地方,有機會我一定要到拜爾克去一次,不過,只可惜最近我越來越懶,看來上了年紀,人便廢掉了。」那個中年紳士自嘲著說道。

「羅貝,我看你不是因為上了年紀,而是害怕在京城遇見那些債主吧。」旁邊一個年輕人笑著說道。

「好了,我不能夠再和各位這樣攀談下去了,要不然,我就無法在天亮以前趕到拜爾克了,我熱忱的歡迎各位,到京城我的府邸來做客,我就此告辭了。」說著,塔特尼斯伯爵轉過身登上馬車。

在眾人的揮手致意下,馬車漸漸遠去了,看到那遠去的馬車,系密特的心中掀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這是他平生第二次,孤身一人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第一次是在那充滿危機的奇斯拉特山脈之中,不過,那一次有一股難以抑制的精神衝動在激勵著自己。

而現在,除了彷徨之外,還有一絲尷尬,系密特並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格琳絲侯爵夫人。

雖然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裡面,這樣的事情多得很,但是別人是怎樣面對這種情況的,系密特並不知道。

而且用來對付母親大人、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的那些手段,對於這位格琳絲侯爵夫人也未必適用,系密特感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哎唷,好重啊,這是什麼東西?」

一聲驚呼聲,打斷了系密特那紛亂的思緒。

他循著聲音轉過頭來一看,只見一個身強力壯的僕人,正極力想要搬起一個狹長的盒子。

那個盒子裡面放著的,正是自己所使用的那一對「雙月刃」。

這個僕人顯然是這裡最身強力壯的一個人,但是,這對為強力力武士打造的兵器,對他來說,仍舊過於沉重了一點。

只見他費勁的將那個盒子提了起來,用手掂了掂份量。

「這裡面到底裝著什麼?一盒子鐵條嗎?」僕人嘟囔著說道。

「你放下好了,我自己來拿。」系密特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過他的回答,讓眾人大吃一驚,那個僕人不以為然的將盒子重重的放在地上,他倒是很想看看這位小少爺,怎麼搬運這個極為沉重的盒子?

但是當人們看到系密特輕而易舉的將盒子夾在身側的時候,他們轉過頭來看著那個僕人,顯然這些人已經認定,是那個僕人的身體出了問題。

那個僕人同樣疑惑不解,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失去力量,他將地上放著的其他行李,一古腦兒的背在身上。

這下子,人們疑惑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系密特身上,不過,門口畢竟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

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將手搭在系密特的肩頭,親切的將他引進別墅。

和大多數鄉間別墅一樣,這裡只有一個不大的客廳,隆重的宴會永遠都是在寬敞的草坪或者後花園裡面舉行的,屋內的客廳只是用來聊天和會客的所在。

客廳之中的佈置,同樣無不顯露出一種寧靜安詳的氣氛。

牆壁和天花板被刷成乳白色,雖然在邊沿和角落之中,同樣也點綴著金漆花邊,但是那僅僅只是幾筆勾勒,點到為止而已,和自己家中那大片的裝飾比起來,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意境。

傢俱和裝飾佈置同樣極為簡單,牆壁上掛著幾幅素雅的風景畫,一排籐椅圍攏在一起,顯然這裡的主人經常有大量的客人拜訪。

靠近北面的牆壁安放著一排櫃子,櫃子上陳列著一些新奇的東西,至於底下的抽屜裡面,放著的應該是餐具和燭台之類的用具。

這裡沒有落地窗,因為只要走出門去便可以擁抱自然,因此落地窗便顯得毫無存在的必要。

一道同樣漆成乳白色的樓梯通向二樓,樓梯之上鋪著紅色的地毯。

「小系密特,能夠將你手中的那個盒子讓我們參觀一下嗎?我感到極為好奇,想必其他人也同樣如此。」剛才那個紳士一走進客廳便開口問道。

聽到這位先生如此一說,甚至連那個身強力壯的僕人都停下了腳步。

「湯姆,將系密特的行李搬到他的臥室裡面去。」格琳絲侯爵夫人吩咐道。

那個僕人訕訕的登上了樓梯,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有些失望。

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看著系密特,她的目光好像在詢問系密特,是不是願意透露一下他的秘密。

系密特感到既尷尬又無奈,他並不想隱瞞什麼,但是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向這些人解釋自己的身份,也不希望因為這個身份而限制自己的自由。

「喔,沒有什麼,只是一對兵器,我覺得樣子相當奇特,便收藏了下來。」說著,系密特將盒子托在手中,打了開來。

包括格琳絲侯爵夫人在內,所有的人都伸直了脖子仔細觀瞧。

不過他們之中,確實沒有一個人見過系密特手中的那一對形狀奇特的武器。

「這是什麼?」

那個年輕人一邊問著一邊伸過手來,想要將其中的一把兵器拿在手中,不過這把武器的重量,立刻讓他大吃一驚。

「我的天!」那個年輕人驚訝地看著系密特,嚷嚷道:「你的力氣真大!這件武器至少有二十公斤重,一對加起來就是四十公斤!」

聽到年輕人所說的話,另外一些人也紛紛伸過手來,甚至連格琳絲侯爵夫人都伸手碰了碰那亮錚錚的刀面。

「我現在總算相信關於你的傳聞了,你確實有本事翻越奇斯拉特山脈,至少你的機會比我們這些人大得多。」那個中年紳士顯然相當擅長自嘲。

「我能夠將這件東西放到我的臥室裡面去了嗎?」系密特轉過頭來向格琳絲侯爵夫人問道。

「貝蒂,你帶系密特少爺到他的房間去。」格琳絲侯爵夫人對身後的侍女吩咐道。

跟在那個侍女身後,系密特走上二樓。二樓正中有一條走廊,兩邊全都是房間,走廊的盡頭是通向三樓的樓梯。

「這裡是管家和傭人們住的地方,如果您有什麼需要的話,只要喊一聲,馬上會有人答應的。」那個侍女恭恭敬敬說道。

侍女帶著系密特向三樓走去。

三樓和二樓完全不同,這裡的裝潢佈置,要比別的地方華貴得多。

樓梯口同樣擺放著一張籐椅,旁邊是一張書桌,窗戶正對著書桌,顯然這裡是一個閱讀的好地方。

三樓的地板上全都鋪著地毯,不過地毯是素色的,上面也沒有任何圖案和花紋。

這裡最大的一間房間,大概佔據著三樓的一半,看樣子應該就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臥室。

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五間比較小的房間。

其中兩間房間的門沿,鑲嵌著鍍金的銅邊,想必不是書房就是休息室;另外三間,可能是侯爵夫人的貼身侍女住的地方,其中一間的房門打開著,系密特看到僕人們忙碌地將行李往裡搬,顯然這裡暫時是屬於他的。

夾著盒子,系密特走進自己的臥室。

臥室收拾的相當乾淨,地毯和床是新的,其他傢俱都是原來就有的,上面有使用過的痕跡。

「系密特少爺,您還需要一些什麼嗎?女主人還為您訂購了一張書桌,不過,還沒有運到,您還要增添幾把椅子嗎?」那個侍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於這位小少爺,這裡的傭人們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因為女主人並沒有對他們隱瞞這件事情。

對於這個有可能成為將來的「老爺」的少年,這些傭人們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不,用不著了。」系密特一邊說著,一邊將盒子放在床頭。

看著這個陌生的房間,看著這個將會成為他將來生活的地方,系密特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既有些寂寞,又有些孤獨。

在英芙瑞的生活是恬靜而又舒適的,和奧爾麥的森林之中一樣,聚集在這裡的人都有著相同的愛好,那便是對安逸生活的嚮往。

這裡的人很少過問外面的事情,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與世隔絕。

每天早晨的郵政馬車帶著隔天的《拜爾剋日報》到這裡來,這是小鎮上人們主要的消息來源,而那些偶爾到京城去的人們帶回來的消息,則是另一條讓這裡的居民瞭解外面情況的途徑。

系密特很快便認識了這裡大多數人。

因為居住在這裡的人,互相之間都認識,而格琳絲侯爵夫人又無人不知,因此每見到一個認識的人,通過他總能夠很快結識周圍其他的人。

這樣如同滾雪球一般,很快系密特便認識了一大堆人。

住在英芙瑞的居民,多少都有些產業,不過除了格琳絲侯爵夫人以外,並沒有其他貴族。

這是個充滿了學者和藝術家的小鎮,當然也有不少商人,不過他們住在這裡,顯然只是想沾染上一絲高雅的氣息。這些商人們的產業並不在這裡,因此他們往往在京城和英芙瑞之間來回奔波。

小鎮上另一個有趣的地方便是,這裡沒有一家旅店,英芙瑞並不是一個好客的小鎮,她不希望陌生人來打攪她的寧靜和安詳。

和大多數城市不同的是,在這裡的街道上看不見什麼行人,因為別墅那些相連的後院形成了另外一條狹窄但是溫馨的街道。

那裡充滿了互相問候的人們。

到了英芙瑞沒有多久,系密特便習慣了這些繁華但是沒有名字的「街道」。

同樣他也漸漸習慣了在後院,而不是在客廳之中和大家見面。

也許是因為住在這裡的都是一些普通平民的原因,因此後院的社交並不令人感到拘束。

站著,坐著,甚至躺在草地上都不算是無理的舉動,不過系密特倒一直沒有嘗試過和別人躺在草地上交談,畢竟他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始終在約束著他。

當然,在英芙瑞的每一天,對於系密特來說,並不意味著玩樂,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格琳絲侯爵夫人為他安排了大量的課程。

每天早晨,格琳絲侯爵夫人親自給他上社交課程,除了上流社會的宮廷禮儀,在各種不同場合的談吐舉止,和如何跳舞之外,甚至還包括對於貴族紋章的識別,繪畫和音樂鑒賞,以及餐桌之上的飲食文化。

格琳絲侯爵夫人所教的一切,和英芙瑞的特有氣質好像完全格格不入,這曾經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待在一起的時候,是愉快但又是枯燥的。

而那些學者們教的東西,對於系密特來說,則相當有趣。

在英芙瑞居住著眾多學者,有幾個在他們各自的領域,甚至是至高無上的權威,這些學者全都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仰慕者,對於侯爵夫人的托付自然是盡心盡力。

那個中年紳士,教系密特算術,他原本是一位知名的建築師,京城之中好幾座大型建築物便是他設計和建造的。

那個年輕人叫米開羅,他是個畫家。雖然系密特並不喜歡繪畫,但是,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意願,他並不想違背。

不過,當米開羅看了系密特的「天賦」之後,也就不再強迫他,因此跟在米開羅身邊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野外寫生。

當然,系密特自己只是胡亂塗鴉一番而已,他主要是站在旁邊看米開羅作畫,同時聽他講解應該如何取景,如何注意光影,如何賦予繪畫生命的氣息。

除了這兩個早已經認識的人以外,系密特還有另外三位老師。

其中他最喜歡的那個人是一位叫斯巴恩的中年音樂家,無論是高雅深沉的宮廷音樂,還是吟遊詩人們吟唱的民間音樂,他都有涉獵。

不過他自稱自己並不能夠稱得上是一位真正的音樂家,因為他研究的是,如何發明新的樂器,以演奏更加美妙的音樂。

除了斯巴恩之外,另一個經常和系密特談論音樂的老師是威尼爾,他是個詩人,不過他是個不得志的詩人,除了他的朋友之外,沒有人欣賞他的詩篇。

所有的老師之中,最令系密特感到高深莫測的便是理士頓,甚至連其他人都認為他是一個怪人。

理士頓學識廣博,但是他並不是任何方面的專家,他研究的東西稀奇古怪,好像是有關貨物為什麼有價值,貨幣的價值是怎麼和實物聯繫在一起的。

系密特有的時候猜想,一旦理士頓先生的研究有所突破之後,他便可以憑藉著他的研究,擺脫目前這種貧困的生活。

不過,令系密特感到慶幸的是,他向理士頓先生學習的東西,並不是那些他正在研究的學問。

理士頓精通歷史和地理,同時還會說多種語言,因此,他的課程最多。

上課,花費了系密特白天大部分時間,而餘下來的時間,則大多數是在和他們交談中度過。

格琳絲侯爵夫人很鼓勵大家交談和聊天,她甚至將客廳貢獻出來,當作眾人交談的場所。

大多數時間,她也會在一邊旁聽,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從來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好像旁聽大家的交談便是她的樂趣一般。

系密特很快便喜歡上了這種交談的方式,不過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同,有的時候,他也想闡述一下自己的看法。

一開始的時候,他的見識並不受其他人重視,不過,人們漸漸發現系密特看問題的方法有的時候極為深邃,深邃到完全不像是他這種年紀的孩子能夠想像到的。

沒有人知道,這些見解完全來自於系密特的記憶,他的記憶絕對能夠稱得上是一個大寶庫,因為在這個寶庫之中,封藏著歷代力武士的智慧。

隨著交談和辯論,系密特學會了很多新的知識和看問題的方法。

和往常一樣,在晚餐還沒有端上來以前,管家拿著一份報紙,挑選其中比較重要的新聞,念給大家聽。

這是老習慣了,好像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前夫在世的時候,便是如此了。

那位侯爵大人便是定下這個奇特規矩的人物,原因是那位侯爵大人平日公務繁忙,根本就沒有看報的時間,但是他又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因此讓僕人在他用餐的時候,將報紙上面的重要新聞念給他聽。

侯爵大人去世之後,格琳絲侯爵夫人仍舊保留了這個習慣。

那位老管家早已經念了半輩子的報紙,自然知道哪些消息比較重要。

「國王陛下增加了一名特別檢察官,出任這個職位的是法恩納利伯爵。法恩納利伯爵上任之後,立刻封鎖了國庫,大規模的國庫帳目清查即將開始。

「國王陛下命令減少長老院日常經費開支,這筆資金將用於戰爭準備,以防禦魔族的進攻。長老院緊急表決,欲否決國王陛下的命令。

「南部沿海各省,緊急增加一成關稅,用於戰爭準備。

「除了北方領地以及周邊幾個郡,其他各郡省,增收戰爭緊急稅,不過財政官署仍舊沒有制訂出具體徵稅的方法。

老管家將報紙翻了一翻,又找到幾篇不是最重要,但是也許有用的新聞標題念了一下之後,問道:「各位先生,不知道你們對於哪一條新聞感興趣,需要我念一遍全文?」

「不,用不著了,接下來的恐怕都是一些官樣文章。」威尼爾搖了搖頭說道。

「我倒是很想聽聽有關法恩納利伯爵的那條新聞,看來國王陛下已經等不及,要讓自己的親信寵臣登上一個眾人矚目的位置了。」羅萊爾先生說道。

聽到有人感興趣,老管家站在一旁念了起來:「今晨十時,在內閣會議上,國王陛下宣佈增加一位臨時特別檢察官,該職位由年輕有為的法恩納利伯爵擔任。

「鑒於帝國財政官署總官長亨利侯爵年事已高,身體狀況欠佳,常年臥病在家,財政官署不可避免會有疏漏發生,因此法恩納利伯爵上任初始,便命令封閉國庫,停兌停收,國庫專門撥出一百萬金幣,作為臨時兌收的資金,國庫徹查將在即日起進行,可能需要一個星期時間完成。這次國庫徹查,是近三十年來第一次大規模進行的國庫核查。」

念到這裡老管家停止了,因為接下去,報紙上面登載的都是編者的評論。

這些評論對於餐桌上的這些先生們來說,是絕對不會有參考價值的,而且他們也不會願意聽。

「嗯哼,動作好快啊。」羅萊爾先生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說道。

「羅萊爾先生,您為什麼不發表一下意見?」米開羅說道。

「國王總算是將心肝寶貝的弟弟捧上了一個重要位置,但願這位法恩納利伯爵不要過於心急,他的腳跟還沒有站穩,便想要對付財政署的那些老油條,恐怕時機還不成熟。」羅萊爾先生說道。

「不不不,這僅僅是你的看法,依我看,現在國王正以增加軍費開支的名義,來打壓長老院的那幫人。

「當初壓製法恩納利伯爵的,正是長老院中那些資深議員,國王想要振奮精神,另立新人,就得將那些老傢伙趕下台,但是老傢伙們牢牢的盤踞在位置上面,就是不肯下來,因此國王打算抓這些老傢伙的把柄。

「大家都很清楚,國庫的帳目根本就清理不乾淨,那裡面到底有多少成年淤泥,誰都說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長老院絕對是一個有進無出的大漏洞。」威尼爾說出自己的見解,顯然這位詩人看問題,要比建築專家深刻多了。

「對付長老院肯定是必然的事情,國王和他們這些人鬥了一輩子,現在這些議員們,年紀大的已經快走不動了,年紀輕的也至少和國王差不多大,但是長老院裡面卻沒有像法恩納利伯爵這樣的新銳人物,他們光顧著維持自己的位置,都沒空想想將來應該怎麼辦。

「不過徹查國庫,除了為法恩納利伯爵掃清障礙之外,恐怕國王陛下心目中已經有了更合適的財務總長人選。

「這次徹查,也是為了將亨利侯爵這塊盤踞了幾十年的頑石端掉。老亨利這幾十年來,沒有做過什麼大錯事,但是也沒有讓國庫更加充裕。」米開羅接著說道。

聽到米開羅這樣一說,餐桌上大多數人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

格琳絲侯爵夫人微微瞟了身邊坐著的系密特一眼,看他有什麼反應。

系密特實際上早已經聽出來,米開羅口中所謂的財務總長的候選人,無疑便是他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

用三十萬金幣和兩個月時間打造的宅邸,無疑讓國王陛下印象深刻。

如果國王陛下想要任命一位新的財務大臣,自己的哥哥絕對是不二人選。

「那些老傢伙不會坐以待斃的,大家猜猜,他們會怎樣對抗法恩納利伯爵的徹查國庫?」

剛才的話題是米開羅結束的,新的話題同樣也是米開羅展開的。

「當然是不合作啦!」羅萊爾先生淡淡說道。

「這恐怕沒有用,法恩納利伯爵絕對不可能倉卒之間決定徹查國庫,恐怕他在事前早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威尼爾說道。

「我想長老院也不敢公然出面反對徹查國庫,現在唯一能夠阻止徹查國庫的只有軍方,軍方肯定同樣也有不少爛帳在裡面。」米開羅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對付長老院,是軍方最願意看到的一件事情,他們難道會幫助宿敵?」羅萊爾先生疑惑不解的問道。

「正因為有這個宿敵,軍方才得以保持如此強大的勢力,一旦長老院倒台,國王陛下必定會對勢力重新進行平衡,那時候,軍方便成了必須被平衡的一方。」米開羅開口解釋道。

「這不大可能,如果沒有魔族侵襲的威脅,國王也許會這樣做,但是現在,國王陛下不得不倚重這些軍人。雖然消滅魔族,他們並不是主力,但是防禦魔族的進攻,堅守城市卻離不開他們。」理士頓先生搖了搖頭說道。

「軍人們也許不是這樣認為的呢?」米開羅辯解道。

「你以為所謂的宿仇是這樣容易和解的嗎?長老院和軍方不但互相攻擊了幾十年,而且他們之間的利益衝突,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簡單。

「長老院的那些人全都極為富有,而軍人們相對而言都比較貧窮,更何況這一次作戰的對象是魔族。

「魔族並沒有什麼財產,因此軍人們也不可能俘獲到任何戰利品。他們只能夠寄望國王陛下的賞賜,而我們國王慷慨大方的名聲由來已久,讓軍人們痛恨的,恐怕是那些苛扣並且分薄了他們功勞的長老院和內閣。」理士頓先生侃侃說道。

「照你這樣說,長老院的那些議員們豈非束手無策了?」威尼爾問道。

「辦法當然是有的,那些議員們也許想不到,但是亨利侯爵這位老財務肯定能夠想到,他只要召集人馬四處煽動,造成擠兌的風潮,那麼法恩納利伯爵便顧不上徹查國庫,他得想辦法應付恐慌的人們,以及他們手中拿著的債券,打仗是很花錢的事情,我相信國庫之中,應該沒有足夠的金幣來償還所有的債券。」理士頓先生用手指叩了叩桌面說道,他的語氣極為堅決。

「哇,這招厲害,對了,有沒有破招呢?」威尼爾好奇的問道。

「破招?」理士頓先生猶豫了一下,他仰臉朝天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有倒是有,不過方法有些無賴而已,其實擠兌是因為人們的恐慌,同樣也可以利用人們的恐慌和人性的貪婪,來對付擠兌。造成擠兌,需要有人煽動,應付擠兌,同樣也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法。

「如果是我,我就會派遣一群人,用比較低的價格兌換這些國家債券,因為恐慌,很多人會願意拋售債券,換取現金,這樣我盡可能造成一種假象,那些煽動人們擠兌的人,和這些低價收取債券的人是一夥的,他們這樣做正是為了牟取暴利,擠兌的風潮自然就會漸漸散去。」

「理士頓先生,我真是佩服你,這種辦法你都想得出來,我真是很奇怪,你為什麼發不了財?按照剛才所說的方法,你完全可以在這件事情上面大大的賺上一筆。」米開羅驚歎道。

「呵呵,我只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真的做起來,絕對沒有這樣簡單,而且如果真的想要發財的話,還不如趁現在去訂購金票。

「那些金鋪和首飾行,進行大批量黃金交易的時候,並不是用現貨實物的辦法,因為沒有誰會儲備很大數量的黃金,買家可以支付十分之一的訂金訂購大批黃金。

「一旦發生擠兌風潮,黃金的價格必然飆升,而且很多人都會想收購黃金,但是黃金買賣這個行當,奉行的是先到先得,金票沒有全部兌換之前,是不會另外發行金票的;那時候,手中掌握著金票和拿著真正的黃金並沒有什麼兩樣,要的人越多,黃金的價格飆升得越快,但是金票都掌握在我手裡,那時候,用五、六倍的價錢賣出去,也肯定有人購買。」理士頓先生笑著說道。

「不可能,五、六倍,黃金價格不可能漲到如此之高。」威尼爾連連搖頭說道。

「我算給你聽,我手中掌握著的金票只是黃金價格的十分之一,我用五倍的價格賣出去,黃金本身的價格只是漲了百分之五十,願意購買的人肯定不少。」理士頓先生得意洋洋地說道。

「高,絕對高,我現在是心癢難熬,侯爵夫人,您有沒有興趣,讓您的財富增加五倍?」米開羅立刻慫恿道。

「啊,別胡鬧,我剛才只是說說而已,這種投資風險極大,簡直是在賭博,而且想要將京城各大金鋪的金票全都收購下來,那也得需要一大筆資金。

「夫人雖然富有,但是想必還沒有那樣的實力,更何況,做這件事情會結下很多仇人,因為,風波過後金價肯定會平易,而且因為黃金正往京城調集,黃金的價格必定直線下落,收購了金票的人將會遭到雙重損失。

「這種事情只要一查,便水落石出,大量的金票是絕對不會開給匿名買家的,因為金鋪對於買家的信譽極為關注。」理士頓先生連忙阻止道。

聽到有這樣大的危害,原本興致勃勃的一群人,就如同當頭被潑下了一盆冷水一般。

晚餐在一片沉悶的氣氛下結束了,這完全是因為剛才每一個人都興奮過頭了,現在失望接踵而來,讓他們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系密特的心情同樣難以平靜,因為剛才那番議論對於那些學者來說,確實起不到什麼實際作用。

但是對於他來說,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如果事情真是他們預料的那樣,在法恩納利伯爵的背後,肯定還有哥哥的身影,現在應該如何去做,一切都擺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條通往成功的光輝燦爛的大道,雖然事情還沒有發展到理士頓先生所描述的那種地步,但是系密特絕對相信理士頓先生所說的那一切,必定能夠取得成功。

但是將這一切告訴給哥哥知道,便無異於出賣這裡所有的人。

系密特並不認為,事後給這幾位先生一些好處,這幾位先生便會眉開眼笑。

剛才在餐桌上所說的那些話,一半是真,另外一半倒是在開玩笑。

雖然在英芙瑞沒有住多久,但是系密特卻已經發現,住在這裡的學者,大多數更欣賞這裡寧靜安詳的氣氛,以及那人與人之間平等和諧的感覺。

格琳絲侯爵夫人在餐桌之上極力營造的,也正是這種感覺。

系密特內心深處確實不想出賣這些人,不想讓這一切化作泡影,不想在自己與他們之間樹立起一道圍牆。但是,如果不這麼做,又意味著出賣自己的家族,這同樣也是他難以容忍的一件事情,系密特感到左右為難。

晚餐過後,他便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推開窗門,系密特看著窗外,遠處星光燦爛的夜空底下,便是那繁華喧鬧的拜爾克丹摩爾的首都。

那裡住著自己的家人,自己最為關心的人,同樣也是最關心自己的人。

從這裡趕到那裡,對於系密特來說,並不是相當困難,如果他現在立刻跳出窗外的話,在太陽升起以前,肯定能夠回到自己家中。

但是,系密特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一條無形的繩索將他緊緊地束縛住。

突然一陣敲門的聲音,將系密特從憂愁中解救出來。

「我能進來嗎?」門外傳來侯爵夫人的聲音。

系密特連忙打開房門。

格琳絲侯爵夫人正站在門口,她的臉上始終帶著那種奇特的微笑,這種微笑好像能夠令人感到平靜安詳。

「我知道你可能會感到極為煩惱,你願不願意和我交談一會兒,雖然我並沒有那幾位先生一般的學識,但是說不定同樣也會對你有所幫助。」

格琳絲侯爵夫人輕聲說道。

系密特尷尬的朝著四周看了一眼,他的房間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床以外的那些傢俱,他都叫人搬出去了,所有的行李都被緊緊的塞進了床頭櫃之中。

之所以這樣佈置,系密特只是為了方便自己練武。

「真是奇怪的佈置,小系密特,有的時候,你確實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侯爵夫人巡視了一下四周後說道:「看來你這裡並不適合交談,到我房間裡面去好嗎?」

系密特跟在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身後,來到她的臥室,這是他第一次進入侯爵夫人的房間。

侯爵夫人的房間和英芙瑞其他地方截然不同,這裡完全就像是那些真正貴婦人的房間一般。

這座臥室佈置得金碧輝煌,北面牆壁上還鑲嵌著一塊很大的鏡子,天花板上繪畫著天使張望人間的壁畫。

那張大床精雕細鏤,甚至連繫密特也沒有看見過這樣漂亮的傢俱。

旁邊的那座梳妝台更是典雅華貴,那上面的雕像甚至比有些建築物所擁有的更多。

「感到很驚訝吧,這裡和外面完全不同。」

侯爵夫人顯然看破了系密特的心思,她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用手拍了拍梳妝台,示意系密特坐在那上面。

系密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順從的遵照侯爵夫人的意思辦了。

「真漂亮,這些傢俱是您一直使用的嗎?」系密特不知道怎樣開口,便把話題放在那兩件傢俱之上。

「是的,我一直很喜歡它們,因此搬到這裡來之後,便將它們也帶來了,想必你很驚訝,猜不透我為什麼住在這樣的房間裡面。」侯爵夫人一邊說著,一邊點起了梳妝台右側的一座熏籠。

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系密特聽說過這種極品香料,在他的印象裡,這種香料和奢侈、昂貴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在你看來,我是怎樣一個人?」格琳絲侯爵夫人問道。

「美麗、端莊、典雅、高貴、恬靜、賢淑,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來形容您,在我看來您是完美的化身。」

系密特讚歎道,這完全是他的心裡話。

格琳絲侯爵夫人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從系密特的眼裡,她所能夠找到的只有真誠。

「如果我告訴你,我原本只是一個連字都識不了幾個的村婦,你能夠相信嗎?」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問道,這一次她的笑容有些與眾不同。

「不,這不可能。」系密特連連搖著頭,他確實以為夫人在開玩笑。

「這是我不為人知的秘密,我的父親既不是伯爵、侯爵,也不是達官顯貴,他是一個小鎮之中批發葡萄酒的商人。

「當時的我,除了年輕和美貌之外一無所有,但是侯爵愛上了我,為了能夠和我結合,他讓我成為了一位年老貴族的養女,那是一場太陽底下的交易,我獲得了能夠和他結婚的身份,侯爵擁有了我,而我的養父得到了一塊領地。

「當我成為侯爵夫人之後,我極力的想要掩飾自己的身份,我不停的學習,向每一個人學習,但是因為害怕暴露身份,我從來不發表意見,甚至很少說話,幾十年下來,也就養成了剛才你所說的那些美德。

「當侯爵去世之後,我很害怕會失去侯爵夫人的身份,因為自從十六歲之後,我生活的唯一目的便是不讓人拆穿這個身份。

「侯爵夫人的稱號已經成為了我的一切,因此,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這個稱號,幸好侯爵生前建立起來的人脈,再加上國王陛下的慷慨,我獲得了這個宮廷侯爵夫人的名號。

「當我如願以償的想要在這個屬於我的世界之中安度餘生的時候,我突然間發現,我不屬於任何一方,多年的侯爵夫人生活,並沒有將我變成一個貴族,因為我直覺之中將他們劃為可能發現我身份的人,但是我同樣也不是貧民,侯爵夫人的稱號,已經讓我再也不可能變回到那個酒商的女兒。

「系密特,你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嗎?」格琳絲侯爵夫人問道。

「不,我不明白。」系密特愣愣地回答道。

「因為我很孤獨,這個秘密壓抑在我心頭太久了,我一直希望能夠找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你在房間裡面猶豫不決,我看出來了,我大致能夠猜測得出你心中的想法,你很純潔,至少還沒有被很多東西玷污。」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而且,你和我一樣,雖然你身上流著高貴的血統,但是你有著太多與上流社會格格不入的思想。

「我聽說過你的父親,顯然你和你的父親是同樣的人,但是你又絕對不可能和理士頓先生他們融為一體,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那麼,夫人,如果您遇到目前這種情況,會怎麼做?」系密特問道。

「我會將理士頓先生推薦給你的哥哥,這無論是對於理士頓先生,還是對於你的哥哥,都是極好的機會,理士頓先生是一個有才能的人,而你哥哥顯然是個很懂得利用別人才能的人。

「這對於你同樣也是最好的選擇,你用不著再為此而感到憂慮。」說著格琳絲侯爵夫人輕輕拍了拍系密特的手背。

看到格琳絲侯爵夫人替自己解開了一直壓抑著的心結,再加上聽她說出了那一直不為人所知的秘密,系密特的心中既激動又感激,一股親密和溫馨的感覺,霎時之間湧上了他的心頭。

對於這位美麗動人的夫人,系密特感到,如果不和她一起分享所有秘密的話,那絕對是對這位夫人的背叛。

有了這樣的認知,系密特親密的湊到格琳絲侯爵夫人跟前。

「夫人,我同樣也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系密特拋卻了煩惱,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說來聽聽。」格琳絲侯爵夫人將身體靠在椅子背上,愜意地說道。

「這個秘密是有關於我如何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蒙森特郡的。」系密特微笑著說道。

「你總不至於想要告訴我,那個不為人知的軍事機密吧,我在王后陛下的來信之中,聽她提到過這件事情,對此,我可沒有太多興趣。」格琳絲侯爵夫人回答道。

「不,不僅僅是這樣,我之所以能夠翻越奇斯拉特山脈,是因為我在這次旅途之中,接受了聖堂武士的傳承,而成為了一個力武士。」系密特壓低了聲音說道。

格琳絲侯爵夫人確實吃了一驚。

一開始她還以為系密特在開玩笑,但是轉念之間,她突然想到,那個沉重的盒子,以及盒子裡面那一對形狀奇特的兵刃。

那對兵器是如此沉重,以至於那個最為強壯有力的僕人想要搬動都極為吃力,而系密特卻輕而易舉的拿在手中,這超群的力量,確實不是普通人所能夠擁有的。

「你的身材和其他的聖堂武士,相差太大了啊。」格琳絲侯爵夫人疑惑不解的問道。

「演變過程中出了一些狀況,畢竟我並不是在聖堂的培養室完成演變的,因此發生了一些變異。」說著系密特將力量貫注於手臂。

手臂之上的肌肉立刻紛紛隆起,一眼看去便感到,這些肌肉之中蘊藏著可怕的力量。

如果說剛才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有一絲疑惑的話,那麼現在她已經完完全全的相信了眼前這位少年,確實是力量遠遠超越常人的聖堂武士。

「你為什麼隱瞞這個身份?」格琳絲侯爵夫人問道。

「因為具有超常的力量,因此聖堂武士為了避免引起世人的猜疑,而選擇了一條與世隔絕、自我封閉的生活方式,但是我的本性崇尚自由,因此我只能夠做一個不為人知的聖堂武士。」系密特解釋道。

「那麼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秘密?」格琳絲侯爵夫人問道,不過看她那滿眼笑意的眼神,顯然她並不是真的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感興趣。

雖然知道格琳絲侯爵夫人明知故問,但是系密特仍舊希望這位美麗動人的夫人,能夠因為他的回答而感到快樂。

「我只是想和您一起分享我的秘密,就像您慷慨的將您的秘密告訴我一樣。」系密特微笑著說道。




第四集 名利狩獵 第五章 密談



英芙瑞的生活是極為寧靜而又優雅的。

人們仍舊維持著原有的那種和諧安定的生活,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別墅來說,唯一的區別就是餐桌上少了一位理士頓先生。

不過這位先生往日裡也總是沉默寡言,只有在晚餐的時候,偶爾會發出一些言論,因此他的離去,並沒有讓人們感到生活中有多麼大的變化。

對於系密特來說,在英芙瑞的生活變得更加溫馨了,自從他和侯爵夫人分享了他們各自的秘密之後,系密特再也不感到寂寞和孤獨。

當然,靜下心來之後,系密特也曾經想過,當初格琳絲侯爵夫人之所以選擇自己當她的丈夫,也許正是因為她心中的孤獨和寂寞。

這位夫人既不想讓外人知道她守護已久的真實身份,又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一個排擠憂愁的伴侶。

確實沒有比找一個和自己年齡相差很多的少年,更加合適的了。

格琳絲侯爵夫人絕對不會去尋找那種充滿浪漫和的愛情和婚姻,因為她實在是太在意於她的侯爵夫人的身份了。

浪漫而又充滿的情人,也許會洩漏她的秘密,同時也很難持久,當一切都過去之後,對方也許並不會為她保守秘密。

正因為如此,一個可以完全控制住的小丈夫,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不過,系密特並不想用這樣的認知來看待格琳絲侯爵夫人。

在系密特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任何女人,比格琳絲更近似於一個完美的侯爵夫人。

不管是因為天性還是後天的培養,格琳絲在扮演侯爵夫人這個角色的同時,早已經變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侯爵夫人。

無論是氣質上,還是才華上,她都是所有侯爵夫人之中的佼佼者。

系密特同樣也很清楚,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和自己分享了秘密之後,他們的關係已經基本確立下來了。

格琳絲侯爵夫人想必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作出這樣的決定。

但是系密特卻還沒有準備好,將自己的生活捆綁在這寧靜安詳的英芙瑞。

對於他來說,這裡無疑是用來暫時休息最好的地方,但是,他的生命還遠沒有步入尋求寧靜生活的階段。

同樣他也無法想像,格琳絲侯爵夫人會放棄這裡的寧靜,而跟隨他一起四處闖蕩。

系密特感到困惑,在這寧靜的小鎮之中,他可能是唯一一個心中充滿困惑和彷徨的人吧。

英芙瑞是如此的寧靜,好像完全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一樣。

甚至連奧爾麥那莽莽大森林之中的小城市,都沒有它這種世外桃源般的感覺。

京城裡面發生的那激烈的動盪,在這裡只是餐桌上閒談時的一個話題而已。

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對於這個地方的人來說,僅僅是每天早晨郵政馬車帶來的《拜爾剋日報》裡面的幾行文字。

如果說,有什麼令人振奮的事情的話,那便是理士頓先生在兩個星期之後,風光無限的回到英芙瑞,不過這一次,他只是回來拿他的行李和書籍的。

在京城,法恩納利伯爵已經為他在最為繁華的菲爾梅斯大街上,買下了一幢豪華的公寓。

當理士頓先生離開這裡到京城去的時候,他是搭乘著傍晚時分路過英芙瑞的郵政馬車走的,但是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豪華馬車。

雖然理士頓先生和每一個人仍舊像以前那樣客氣,但是系密特卻清楚的感覺到,他和別人之間好像有了一道隔閡。

在餐桌之上,他也變得健談多了,但是對於政局的評論,卻顯得小心翼翼,而且談到國王的時候,他總是用尊貴的陛下,至尊的君王這一類字眼來形容。

除此之外,他還到處宣揚,國王陛下即將授予他爵士的勳位。

用威尼爾的一句話來說,便是理士頓先生終於找到了學識和金錢之間的等價換算公式。

理士頓先生在英芙瑞住了三天後,便乘坐著那輛豪華馬車,再一次離開這裡,到京城去了。

系密特猜測這恐怕是理士頓先生最後一次住在英芙瑞。

因為他已經不屬於這個寧靜安詳的地方了,今後他即便再次到這裡來,也只可能是來拜訪格琳絲侯爵夫人而已。

對於他來說,這裡的其他人,再也不是同一個餐桌之上飲食談天的夥伴了。

自從理士頓走了以後,英芙瑞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吩咐僕人們,為她和系密特收拾行裝。

隨著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隆重而又熱鬧的夏日祭,很快便要來到了。

每年這個時候,格琳絲侯爵夫人都會離開這個寧靜的小鎮,到喧鬧的京城去。

至於系密特則仍舊上他的課,只是自從理士頓先生走了以後,他的課程一下子減少了很多,因此他有了更多空閒時間。

因為夏日祭的到來,大道之上漸漸熱鬧起來,很多馬車從英芙瑞旁邊經過,有的時候,他們也會在英芙瑞附近的空地上過夜。

這些馬車大多數是從各地趕來京城的巡迴劇團和馬戲團,為期一星期的夏日祭,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年之中收穫最豐盛的日子。

有的時候,在一個夏日祭中賺取的金錢,相當於一個季度的收入總和。

因此,那些藝人們絕對不願意放棄這一年一度的盛大典禮,他們的旅程安排,往往早已經標定要在這個時候趕回拜爾克。

這些巡迴劇團、馬戲團,就像是準時的侯鳥一般,每年這個時候便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除了格琳絲侯爵夫人之外,小鎮之上也有一些人準備離開小鎮到京城去。

至少斯巴恩便是其中的一個,對於他來說,京城的繁華根本算不得什麼,那些從全國各地聚攏到這裡來的歌唱家、吟遊詩人才是真正吸引他的原因。

幾天前,斯巴恩便帶著他這一年來製作成功的幾件樂器,跟著一個他很熟悉的劇團到京城裡面去了。

除了斯巴恩之外,威尼爾同樣也在收拾行李,作為詩人,他要尋找創作的和靈感,夏日祭能夠賦予他所需要的東西。

羅萊爾先生因為在京城之中有債主等著他,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領地是他唯一能夠尋求保護的避風港,因此他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去的。

至於米開羅,雖然他是個畫家,不過他屬於田園風景畫派,因此夏日祭那熱鬧的場面,他根本不屑一顧,因此他也絕對不會離開英芙瑞。

斯巴恩的離開,對於系密特來說,等於一下子少了一個能夠談天的夥伴。

在英芙瑞,他和斯巴恩最談得來,其次便是威尼爾,但是最近這段時間,威尼爾有些心不在焉,顯然他正在為即將到來的夏日祭準備新的詩篇。

格琳絲侯爵夫人則喜歡聽別人談話,她很少發表意見,那次互相吐露秘密的長談,對於她來說,已經極為難得了。

剩下來的兩個人中,系密特是絕對不會去主動招惹米開羅的。

米開羅的言辭極為犀利,冷嘲熱諷總讓系密特感到很不好受,而且米開羅是所有人中和系密特最保持距離的人。

因此,系密特唯一能夠交談的對象,便是羅萊爾先生。

和往常一樣,午餐過後,系密特在別墅之中四處找尋羅萊爾先生,最終在後面的花園之中,找到了躺在兩堆花叢之間草坪上面的羅萊爾先生。

「嗨,你好像很悠閒的樣子。」系密特站在羅萊爾先生旁邊,低著頭說。

雖然在英芙瑞住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但是系密特仍舊無法適應躺在地上和人交談的方式。

至少他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

「人老了,一到夏天就不想再動了。」羅萊爾先生淡淡說道。

「大家都到拜爾克去了,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走?」系密特問道。

「你不是明知故問嗎?在京城之中我有很多債主。」羅萊爾先生用手枕著自己的頭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應該躲得更遠一些才是,英芙瑞離開京城很近,我看你根本就不怕那些債主才是。」系密特笑著說道。

「有侯爵夫人庇護著,我的那些債主不敢把我怎麼樣,但是我一到了外面,可就難說了。」羅萊爾先生長歎了一口氣。

「你是怎麼會欠別人錢的?」系密特一直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羅萊爾先生翻了翻眼珠子,看了看系密特,無精打采的說道:「那時候,我實在太年輕,而且因為很早便功成名就,滿腦子都是飛黃騰達的念頭,就和現在的理士頓先生差不多,只可惜我沒有他那樣的運氣。

「曾經有一度,我極力想要擠進你們那個不屬於我的世界,大多數人都看不起我,那時候,對於願意跟我接近的人,我的心中充滿了感激。

「為了能夠躋身於高貴階層,我花費了我所有的積蓄,讓那些人幫我上下打點,到了後來,我的錢都花光了,還欠了他們一大筆錢,最終換來的只是幾句空口承諾。

「我能夠居住在英芙瑞,還多虧了米開羅,是他將我介紹給了格琳絲侯爵夫人,那時候,我正陷於重重的官司之中,侯爵夫人替我到法政官署說了幾句話,又在長老院和幾位議員打了招呼之後,那些討債的狀子,才被法院以無效借貸為由給駁回了,但是,那些債主仍舊三天兩頭找我的麻煩,我只能躲到英芙瑞來。」

「你欠了多少錢?」系密特問道。

「忘了,年輕的時候過於衝動,不知道好歹,以為他們沒有替我辦成事情,不會逼我給錢,因此毫不猶豫的便在借條上面簽了字,總數大概有五十萬金幣吧,也許更多。」羅萊爾先生語氣低沉的說道。

「你和我的哥哥好像早就認識。」

系密特連忙轉了一個話題。

「是的,他和我一樣,當時也是四處鑽營,不過他比我聰明許多,很早便發現那些接近我們的人來意不善,因此早早便抽身逃脫了。」羅萊爾先生淡淡說道。

「我哥哥當時如果能夠提醒你一下便好了。」系密特慚愧說道。

「沒有用的,那時候的我,早已經被熱情沖昏了頭腦,別人的勸告我根本就聽不進去,米開羅便曾經勸過我,但是我差點和他絕交。」羅萊爾先生的語調有些哀傷。

「也許,你現在到京城之中去,已經沒有事情了,你還可以像理士頓先生一樣,在京城之中找到一個能夠展現你的才華的職位。」系密特笑著說道。

「我已經老了,沒有以前那份雄心壯志了,而且當年的經歷讓我看透了那個世界。那裡並不歡迎陌生人,不屬於那個世界的人,無論花費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在那個世界紮下根基。

「我是如此,理士頓先生同樣如此,他早晚會發現這一點的,而你的哥哥同樣如此,因為他並不屬於京城,他是一個外來人,這就是區別。

「即便是那位法恩納利伯爵也差不多,即使受到國王陛下的恩寵,他仍舊遭到排擠,如果他是那個世界的人的話,那個世界早已經接納他了。」羅萊爾先生說道。

聽到這一番話,系密特默默點了點頭。

羅萊爾先生顯然並不是一個眼光獨到,感覺靈敏的人物,這可以從晚餐時眾人的交談之中看出來。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確實沒有什麼人,比親身經歷過這一切的他看得更加深邃的了。

「也許你說的對,不過,每一個人都是完全不同的,法恩納利伯爵是怎樣一個人,我不敢胡說,但是我很清楚我的哥哥,如果那個世界完全拒絕他的進入的話,他會將自己和那個世界打個稀爛,再攪拌在一起。」

說完這一切,系密特轉身離開了花園,他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一個人好好待著。

有的時候,寧靜確實有它的好處,而在英芙瑞,這樣的地方有很多。

自從那次的交談之後,有好幾天的時間,別墅都籠罩在一種沉悶的氣氛之中。

不過幸好當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動身離開的時候,羅萊爾先生已經漸漸從消沉中恢復了過來。

系密特原本還在為回到京城之後,是住在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宅邸,還是回到自己家而犯愁。

但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卻告訴他,在夏日祭慶典到來之前,他們將住在京城遠郊的王家避暑莊園之中。

在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婦人們,全都會在夏日祭慶典的前一個星期集中在那裡。

那是一個為期很長的龐大上流社交聚會,而這個時候,這些貴婦人的丈夫們,則忙碌的在進行夏日祭慶典的準備工作。

那可能是在一年之中,僅有的幾個,能夠讓那些清閒到感到無聊的官員們忙碌起來的機會。

因此,在王室避暑莊園之中的這個聚會,成了貴婦人們互相結識和增進聯繫的盛會,同時也是將她們的子女介紹進入她們那個世界的大好時機。

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來說,這同樣也是讓所有人盡快接受系密特的最佳機會。

因為在這個聚會中,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並不是那位國王陛下,王后才是一切的主宰,而王后陛下,又是她的密友。

當然,要讓別人接受,除了王后陛下的鼎力相助之外,系密特本身的素質也是相當重要的。

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對此倒並不擔心,系密特有著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而這些聖堂武士,無不是智慧高超的人物。

擁有這些記憶的系密特,遠比同年齡的少年要成熟得多,再加上此前在英芙瑞教他的那些東西,無論在禮儀舉止,還是在學識見聞上,他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除此之外,平日晚餐之時的交談,也大大的擴展了他的見識,讓他看待問題更加深刻準確。

憑著這一切,系密特想要嶄露頭角並不困難。

格琳絲侯爵夫人唯一擔心的是,塔特尼斯伯爵在這一次的擠兌風波之中,得罪了太多人,他們的夫人可能會刻意排擠系密特。

沒有人比格琳絲侯爵夫人更加清楚,這些夫人們暗中進行的爭鬥有多麼可怕,她們什麼手段都能夠施展的出來。

造謠、誹謗、惡意的煽動,這些會令男士們有所顧忌的手段,她們可以毫不在意的拿來使用。

因此,讓系密特識別那些可能對他存在惡意的貴婦人,成了格琳絲侯爵夫人一路上的主要工作。

從英芙瑞到避暑莊園,只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到了那裡的時候,正好是黃昏時分,天氣已經沒有正午的時候那樣炎熱了,時而還刮過一陣涼風。

因為貴婦人們聚集在這裡,因此守衛相當嚴密,莊園四周不時的有一隊隊騎兵巡邏通過。

通往莊園的道路,也早已經有王家騎士嚴密把守,系密特親眼看到,很多馬車被這些王家騎士驅趕了回去。

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馬車,對於這些王家騎士來說,顯然已經熟識了,因此每一次他們還沒有到達之前,那些王家騎士都已經列隊隆重迎接了。

雖然迎接儀式極為隆重,但是盤查同樣森嚴。

除了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以外,其他僕人們全都被帶到旁邊的小房子裡面仔細搜身。

行李物品同樣也被徹底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甚至連格琳絲侯爵夫人存放衣物的那幾個箱子都沒有放過。

不過這些騎士們顯然最在意的,是能夠藏在身上的武器。

系密特的那兩把巨大而又沉重的彎刀,反倒並沒有被他們當作是凶器來看待,畢竟用這樣笨重的武器行刺國王和王后,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其中只有一位騎士隊長曾經向格琳絲侯爵夫人詢問過,這件武器是派什麼用處的,侯爵夫人淡然告訴他,只是帶來給國王陛下欣賞欣賞。

那個騎士隊長,立刻便相信了侯爵夫人的話。

國王陛下對於武器的喜愛,正如他的慷慨大方一樣,聞名天下,更何況,這一對巨大而又沉重的武器,怎麼看都只能夠用來欣賞,在這位騎士隊長看來,沒有人會拿著這樣的武器衝鋒陷陣。

經過了多道哨卡之後,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總算進入了莊園。

剛剛進入莊園之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湖岸種植著垂柳,靠近岸邊的湖面上,漂浮著浮萍和水草。

進入莊園之後,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便從馬車上下來了,他們的行李自然有侍從會搬到房間去。

莊園之中,備有專用的敞蓬馬車,金色的欄杆配上黑色的馬車車廂,雖然千篇一律,但是頗能夠顯示出王室的氣派和尊嚴。

駕駛馬車的全都是年輕英俊的青年男子,他們身上穿著白色的制服,肩膀上面佩戴著勳徽,不過那顯然是為了美觀,並不代表他們是軍人。

站在這些馬車前面的,是一位儀表肅然的白髮老者,不過因為保養得相當好,因此他臉上的皺紋並不是那麼明顯。

「格琳絲侯爵夫人,很高興再一次見到您,王后陛下很想您,正盼著您的到來呢。」那位白髮老者微笑著說道。

「侯爵大人,最近身體可好?」格琳絲侯爵夫人客氣地問候道。

「年紀大了,還能夠怎麼樣呢?倒是您,反而顯得越來越年輕,是不是因為您身邊這位先生的原因?」

白髮老者一眼便看出了系密特的身份,因為這種事情在他們這個*裡面,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

更何況,以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精明,所有的人都毫無疑問的相信,這位侯爵夫人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阿貝侯爵,我為您介紹一下,這位是系密特.塔特尼斯先生,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他這一次作為我的同伴,和我一起參加王后陛下召開的盛會。」格琳絲侯爵夫人扶著系密特的肩膀,將他推到了前面。

「塔特尼斯家族?喔,那是最近京城之中,聲名最著的名門望族。」白髮老者顯然有些驚訝,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系密特。

作為宮廷總管,他多少聽說過有關這位少年的事情。

翻越不可逾越的奇斯拉特山脈,並且帶來了讓戰爭發生轉機的軍事機密,在請功的呈文之中,被人將功勳記錄抽掉,所有這一切,都讓這個少年成為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

更何況,為了請功呈文的事情,國王陛下大發雷霆,為此而裁撤掉的官員不下二十人。

雖然那都是一些無關大局的小人物,但是這件事情,畢竟在宮廷之中引起了極大轟動。

這位宮廷總管怎麼都無法將眼前的系密特,和最近把整個京城攪鬧的翻天覆地的塔特尼斯聯繫在一起。

「很榮幸和你見面,塔特尼斯先生。」宮廷總管驚訝過後,立刻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說道。

「對了,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有塔特尼斯先生,你們已經選擇好你們佩戴的勳帶的顏色了嗎?」

宮廷總管揮了揮手,身後立刻走過一位手拿托盤的年輕侍從,托盤之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五顏六色的勳帶。

「我還是和往年一樣,選擇淡紫色的好了。」格琳絲侯爵夫人回答道。

系密特則挑選了一條紅色勳帶,因為這種顏色,讓他聯想到力武士的記憶核晶。

將勳帶佩戴好之後,系密特跟在侯爵夫人身後,登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動起來,不一會兒功夫,他們便繞過大湖。

轉過一片樹林,前面顯露出一片極為寬闊的草坪,在草坪正中央,有著一座宮殿。

那座宮殿,如同一頭正要展翅翱翔的雄鷹,彎曲圍攏過來的兩條長廊,便是雄鷹的雙翼,正中央那座高聳的巨大尖頂,便如同雄鷹的身體。

在來的路上,系密特已經聽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過這座宮殿的名稱。

正如這座宮殿外表所展現的一樣,它的名字叫「奧墨海」宮。

那是一種擅長在空中長時間翱翔的鷂鷹的學名,七世時代宮廷貴族們,曾經風行飼養這種鷂鷹用來捕獵。

馬車緩緩停在靠近奧墨海宮的湖岸邊上,這裡整整齊齊排列著長長一串馬車,顯然是為了讓那些貴族們隨意使用而安排的。

因為現在是黃昏時刻,人們紛紛在草坪上散步,在這個季節之中,黃昏時刻是唯一比較適合散步的時間。

中午的太陽和晚上漸漸增多的昆蟲,使得人們更願意待在屋子裡面;而清晨,對於貴族來說,則是睡眠的最好時間,因此清晨散步,是他們完全不會考慮的事情。

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並不打算先和那些在草坪上散步的貴婦人們打招呼,她領著系密特逕自向宮殿走去。

憑著從羅萊爾先生那裡學到的知識,系密特一眼便看出,這座宮殿是七世時代某位大師的傑作。

這裡所有的梁和柱子都經過巧妙的設計,緊密的鎖在一起。

七世之後,建築師們更喜歡用側梁加橫樑,這種比較簡單的建築形式,交叉互鎖的結構已經蕩然無存。

作為王室建築,這座宮殿自然裝潢得金碧輝煌。

無論是自家的宅邸,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臥室,完全不能夠和這裡相提並論。

這座宮殿簡直就是黃金和大理石的完美搭配,珍貴的藝術品和精緻的工藝品,點綴的到處都是。

不過,除了宮殿本身之外,這裡的傢俱倒沒有可供評點之處,絕對比不上侯爵夫人臥室中的那張大床和梳妝台,甚至也比不上系密特家的那些時尚傢俱。

這座宮殿之中,最能夠顯示出王室氣派的,既不是宮殿本身,也不是那些珍貴的藝術品,而是四周站立或者走動著的侍從們。

這些侍從大多數出身於貴族世家,很多人的身份和系密特差不多,他們或是家中的次子,或者是家族的旁支。

能夠在宮廷之中服侍國王陛下,是迅速進入仕途的捷徑。

即便今後不打算擔任公職,在國王陛下身邊得到晉陞的機會,也遠比其他地方大得多,慷慨的國王陛下,對於宮廷爵位從來不吝嗇。

這些爵位除了不能夠世襲,也沒有領地之外,名義上和正式的爵位沒有任何兩樣,等到這些人退休之後,長老院至少會給他們一個子爵的爵位。

如果擔任政府公職,辛辛苦苦幹上幾十年,要是運氣好,到了退休的時候,也只是得到子爵的稱號,因此,很多人鑽營著想要為宮廷服役。

不過,能夠為宮廷所認可的,只有那些相貌堂堂、儀表端莊的貴族子弟,這裡絕對找不到相貌稍微差一點的人物。

因為是在王室成員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沒有人敢在挑選宮廷侍衛這件事情上動手腳。

看著這些身著華麗的宮廷禮服走來走去的侍者,系密特很慶幸,自己不曾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的日子,以及其後在前往蒙森特旅途之中的經歷,讓系密特再也無法忍受拘謹的生活,他寧願選擇自由但是貧困的生活著。

正當系密特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他感到格琳絲侯爵夫人在他的背心上輕輕的拍了一下。

系密特一下子清醒過來,只見王后和幾位貴婦人正慢慢向這裡走了過來,在王后的身邊,還跟著那位曾經見過一面的王太子。

系密特從來沒有見過王后陛下,王后看上去比格琳絲侯爵夫人大幾歲,微微有些發福,不過她卻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她的頭上戴著輕便的環冠,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那位王太子殿下,則被打扮得像是一個洋娃娃一般。

身上被金色的絲綢緊緊的包裹起來,腰上圍著一條很寬的腰帶,身上斜披著一條金色和紅色交織在一起的勳帶,頭上頂著一個酒杯大小的王冠。

和自己當初的遭遇比起來,這位王太子殿下顯然更加可憐,他的眉毛顯然是後來畫上去的,不知道原來的眉毛是被剃掉了呢?還是就像那些女人們一樣,用鑷子拔乾淨的。

格琳絲侯爵夫人和系密特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密琪,你總算來了,我原本已經打算派專人去接你了呢。」王后笑盈盈的將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手拉起來說道。

她的臉一轉,看著系密特說道:「密琪,這位就是你在信裡提到過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吧。」

「母后,我可以和系密特一起玩嗎?」那位王太子殿下說道。

到塔特尼斯家族拜訪的那一次,系密特讓他印象深刻。

當然那個到處是花園的奇怪房子,同樣讓他記憶猶新,只可惜後來父王再也沒有去過那裡。

對於這位十二歲的小王子來說,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座豪宅,無疑是個最有趣的遊樂園了。

「這樣也好,密琪,我正想和你好好聊聊,塔特尼斯先生可以和王太子待在一起,我想他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王后陛下點了點頭說道。

看到母后答應,那位小王子立刻走過來,一把拉住系密特將他帶走了,旁邊幾位侍衛立刻跟了上去。

雖然系密特只是一個少年,但是王太子殿下是絕對不能夠單獨和陌生人待在一起的,那些侍衛必須跟在身邊。

看到系密特走遠,王后陛下將格琳絲侯爵夫人帶到了旁邊的小客廳之中,宮廷侍女和侍從們,被屏退在小客廳外面。

「密琪,你讓我感到為難,塔特尼斯家族的人,恐怕不會在這裡受到歡迎。」王后直截了當說道。

「王后陛下,您和國王陛下,恐怕並不打算看到,長老院和內閣大臣組成的聯盟同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組成的聯盟發生衝突吧,我也一樣,我和長老院的關係相當密切,我也不想看著那些老朋友陷入滅頂之災。

「王后陛下,您應該看得十分清楚,國王陛下這一次是認真的,他現在手中擁有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這兩個厲害人物,而長老院裡面的那些人,無論從能力上還是精力上,都比不上他們倆。

「國王陛下要的,無非是讓法恩納利伯爵以及塔特尼斯伯爵,進入長老院和內閣,那裡的位子有的是,哪在乎這兩個?又何必要鬧到現在這步田地?

「長老院和內閣固執己見,極力想要排斥這兩位國王陛下看重的伯爵大人,弄得國王陛下惱羞成怒,要將整個長老院和內閣都打碎,然後重新任意塑造,這值得嗎?

「按照我前夫侯爵大人的話來說,這不是政治,而是意氣之爭,現在國王陛下和長老院、內閣的那些先生們,恐怕都有些意氣用事了吧!

「這樣事情恐怕只會越弄越糟糕,現在我們這些女人,只有讓雙方的關係盡可能緩轉,而不是加劇互相之間的摩擦。」

格琳絲侯爵夫人將她早已經想好的一套說辭講了出來,王后陛下顯然已經被這高深莫測的一番話說服了。

和格琳絲侯爵夫人這番條理清晰,論據充分的話比起來,那些貴婦人們的抱怨根本無濟於事。

王后陛下原本就對那些怨言頗為頭痛,作為國王的妻子,她絕對不可能違背國王陛下的意願,但是她的家族卻是長老院中的中堅分子,國王和長老院之間的紛爭,對於她來說,便是丈夫和父親哥哥之間的摩擦,身處於這兩者之間,這位王后陛下的日子也頗為難過。

她唯一的辦法便是置身事外,但是別人偏偏不讓她得到安寧。

現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倒是給她指了另外一條明路,與其任由他們兩方面拼的你死我活,還不如想辦法逼迫他們互相妥協。

讓長老院和內閣承認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讓那兩位伯爵答應,絕對不排擠原本的長老院成員,確保雙方面的利益和地位,也許這才是真正合適的作法。

「密琪,對於政治,我一竅不通,你是我們之中最精明強幹的一個,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我會給予支持和協助。」王后說道。

「王后陛下,您能不能將伊諾侯爵夫人先請到這裡來,您知道,伊諾侯爵夫人為人小心謹慎,她應該比較容易接受我的意見,而且尊敬的議長先生,對於他的妻子言聽計從,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格琳絲侯爵夫人笑著說道。

「只要我們突破了伊諾侯爵夫人這一關,那麼事情便迎刃而解了,除此之外,就是將埃蓮爭取過來。

「她是你的弟媳,而且和你我的關係一直相當密切,想要說服她恐怕不難,有了她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長老院和內閣的那些重臣們,便不可能聯合起來成為一個堅強的整體,他們必然會向國王陛下和您妥協的。」

格琳絲侯爵夫人進一步解釋道。

王后陛下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在宮殿之中,系密特被那位小王子拉著四處亂轉。

「這是我的遊戲室,不過我更喜歡你的那個遊戲室。」那位王子殿下推開一扇裝飾得極為精美漂亮的門。

那裡面簡直就是一個玩具店,到處都放著製作精緻的玩具,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匹精雕細刻出來的木馬。

「這是我的騎士和將軍,我的無敵軍團。」小王子指了指旁邊一個玻璃櫃子裡面放著的排列整齊、用錫澆鑄而成的士兵模型。

「不過,它們不會動,不像你擁有的那些活動木人。」小王子搖著頭歎息道。

他所說的那些活動木人,實際上是系密特用來演練招式,而製作的一些關節能夠活動的假人。

這位小王子看見之後,頗為欣喜,不過當著父王的面,他並不敢放肆,要不然,他早就想辦法,讓人將那些木人搬回來了。

「喔,我在製作更加精緻的木頭士兵,它們不但手臂能夠活動,甚至還有手指、嘴巴和眼睛。」

系密特笑著說道,當然這一切都是他在信口開河,在奧爾麥森林裡面和小墨菲待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早已經精通了應該怎樣逗弄小孩,怎樣讓這些小孩將自己當作心目中的大人物。

果然,聽到這話,那位小王子興奮得眼睛睜的溜圓。

「你製作成功以後,一定不要忘記帶來讓我看看。」小王子用既像是命令又像是懇求的口吻說道。

「對了,你當我的貼身侍衛官好了,這樣你就可以天天在我身邊。」小王子說道。

「不,我喜歡四處旅行,宮廷裡面的天地太狹小了。」系密特連忙推辭道,他才不願意像那些侍衛們一樣被拘束住。

「四處旅行?旅行又有什麼意思?整天坐在馬車裡面,而且沒有很多玩具,還不能夠隨意走動。」小王子嘟囔著說道。

「女孩子最喜歡的洋娃娃,你感興趣嗎?」系密特問道。

「誰會喜歡那個。」小王子嚷嚷道。

「但是女孩子喜歡。你所喜歡的這些士兵,大概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和你一起玩吧!所以,我為什麼會喜歡旅行,也是沒有辦法能和你說得清楚的。」

「當我的貼身侍衛官,將來我讓你做帝國元帥,這總可以吧!」小王子仍舊一心堅持的說道。

「我不做你的貼身侍衛官,不過你一旦有了危險的話,我一定會來保護你,我也不想做帝國元帥,但是我會盡我的力量,守護這個國家的平安。」系密特鄭重其事的說道。

「說話算話,如果我有了危險,你一定要保護我!」小王子仰著頭說道。

「我發誓。」系密特將右手放在胸前說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來,我帶你參觀我的收藏,它們是我的寶貝。」小王子高興的拉著系密特往外面走去。

在小客廳裡面,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面前,端端正正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只見這位老婦人緊皺著眉頭。

「伊諾夫人,您應該很清楚,格琳絲夫人剛才所說的一切並非異想天開,請您靜下心來想一想,如果長老院一定要排擠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那麼國王陛下會如何對待長老院的各位?

「如果到了針鋒相對的時刻,雖然我的家族在長老院佔據重要席位,但是我仍舊不可能站在他們那一邊,我畢竟是這個國家的王后,我的孩子將是未來的國王。」王后語氣凝重地說道。

「是啊,伊諾夫人,讓長老院接受兩位伯爵大人難道就這樣困難嗎?這並不是生存和死亡的抉擇,為什麼大家都一定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再這樣鬧下去,恐怕雙方之間不得不用生死之戰來決定一切了,但是,軍方會聽從誰的命令,是長老院還是國王陛下?

「更何況,這一次擠兌的風潮,絕對是有人蓄意煽動起來的,但是塔特尼斯伯爵棋高一著,他用這次擠兌,反制了煽動起擠兌風潮的人。

「為了一己之私利,而造成擠兌國庫債券這樣後果嚴重的事,如果一旦查出來,那可是重大罪名,國王陛下完全可以命令解散內閣,清洗長老院,這已經是在玩火了。

「塔特尼斯伯爵對於一切瞭然於胸,他甚至事先將京城之中的金票全都訂購一空,用這種方法為國庫增添了可觀的收入,對於引起這場擠兌的人,難道他還會一無所覺?議長大人為了一個將脖子自動伸進絞索之中的人物,而和國王陛下撕破臉面,值得嗎?

「我想,有王后陛下在一旁周旋,也許大家都能夠乘機收手,亨利侯爵一生為國操勞,國王和王后陛下體念他多年辛勞,不再追究這次的事情,長老院也退一步,這樣雙方都能夠相安無事。」

格琳絲侯爵夫人滔滔不絕地說道,雖然她平時寡言少語,不過,旁聽那些學者們的談論,她多少也從中學到了一些辯論之道。

看到這位議長夫人的神情中,漸漸顯露出一絲追悔莫及的神色,格琳絲侯爵夫人向王后陛下暗中施了一個眼色,現在,應該是王后陛下親自施加壓力的時候了。

看到格琳絲侯爵夫人發出的信息,王后陛下自然心領神會。

「伊諾夫人,請您將這一番話帶回去轉告議長大人,我想明天早晨,您應該已經有了答覆,馬車我已經吩咐侍衛們為您準備好了。」王后陛下平靜地說道。

那位議長夫人唯唯諾諾,從小客廳之中退了出去;另外一位夫人在侍衛的陪同之下,進入了小客廳之中,她一看到格琳絲侯爵夫人,立刻微笑著靠了過去。

「王后陛下,您召見我有什麼事情嗎?我沒有想到密琪已經到了這裡,我還一直在到處找她呢!」那位夫人說道。

「埃蓮,我和密琪有事情和你商量,你先坐下。」王后神情嚴肅的說道。

那位夫人顯然也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她慢慢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埃蓮,我曾經告訴過你,我為自己找了一位小丈夫。」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那個夫人微微翹起嘴唇,如果不是因為小客廳之中的氣氛過於沉重,她肯定會戲弄好姐妹兩句。

但是格琳絲侯爵夫人接下來所說的那句話,差一點讓這位夫人跳起來。

「他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系密特.塔特尼斯。」格琳絲侯爵夫人雙眼緊盯著自己的好朋友,她想看看埃蓮到底是何種反應。

「你這樣說的意思,是不是你我之間的交情就此結束了?」那位貴婦人板著面孔說道。

「埃蓮,我不得不說你的丈夫,故里埃斯先生是個傻瓜,他在長老院待的日子已經不短了,但是我敢說他根本就不懂政治。

「我記得我的前任丈夫,侯爵大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政治是交易,同樣也是賭局,政治的原則就是和強者一起玩,而不是和強者做對家。

「我相信,你的丈夫當年同樣聽說過這句話,如果他不是傻瓜的話,應該知道亨利侯爵和法恩納利伯爵,誰是真正的強者。

「我記得我的前夫還說過一句話,政治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終生的仇敵,既然在第一回合之中,亨利侯爵已經遭到慘敗,而且他還讓很多盟友遭受了慘重損失,為什麼還要捧住他不放呢?

「更何況,故里埃斯先生到底想要怎麼樣?為了亨利侯爵,和國王陛下針鋒相對嗎?亨利侯爵和他是什麼關係?而國王陛下和他又是什麼關係?他難道連這個都沒有考慮清楚嗎?

「只要王后陛下的地位不受到動搖,故里埃斯家族的地位也絕對不會動搖,這樣淺顯的道理,他堂堂長老院主事大人,怎麼會搞不清楚?

「將長老院中最無能、最軟弱的人中隨便哪個擠下去,換上一個國王陛下寵幸的大臣,將慘遭失敗的財務總長踢開,換上一個更懂得經營的人物,這樣既能夠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又不會破壞和國王陛下之間的關係,這是不是一種更好的政治?

「埃蓮,你別忘了,如果長老院在爭端中得勝,國王陛下的威嚴受損,王后陛下的威嚴同樣跟著受損,而故里埃斯家族在長老院之中,並不是唯一能夠發號施令的家族,你們和其他人分享那一點點勝利成果,划算嗎?

「更何況,如果長老院有人損害故里埃斯家族的利益時,國王陛下和王后陛下還能夠為故里埃斯家族撐腰嗎?

「埃蓮,我實在是弄不懂,故里埃斯伯爵為什麼要幫助外人,來對付自己的親姐姐?」

格琳絲侯爵夫人對於好朋友,採取動之以情的方針。

這一番話,直說得那位貴婦人和王后陛下眼圈紅紅的,鼻翼翕動,一副憂愁哀傷的模樣。

「埃蓮,如果你還將我當作朋友,故里埃斯侯爵還將王后陛下當作姐姐的話,你今天晚上盡快趕回京城,將這番話告訴侯爵大人,對他說明其中的利害關係,並且告訴他,國王陛下絕對不會放過亨利侯爵,因此讓他盡快斬斷和亨利伯爵之間的一切聯繫。

「同時,國王陛下絕對會重用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如果故里埃斯侯爵打算獲得更多的利益的話,應該盡早的與這兩位伯爵大人接觸。

「我想,國王陛下和兩位伯爵是絕對有辦法,讓最早與他們合作的先生們得到大量好處的,別忘了,塔特尼斯伯爵手中還握著大量的國庫債券呢,同樣他也能夠讓那些金票再一次變得值錢起來。」

格琳絲侯爵夫人再一次施展起利誘的手段。

那位貴婦人看著自己的好友,破涕為笑,「密琪,我現在發現你實在是太精明了,只可惜你不是一個男人,要不然,絕對不會比那個塔特尼斯伯爵遜色多少,讓你來做長老院主事,倒是相當合適。」

「我哪裡精明啊,只不過是以前在侯爵身邊,聽得多了,也看得多了,侯爵大人是怎麼思考問題的,我多多少少也受了一點影響。

「至於那位塔特尼斯伯爵,他的資歷尚嫩,還需要磨煉一番呢,他的行事風格仍舊有著太多鋒芒。」格琳絲侯爵夫人故作高深地說道。

不過這番做作,確實有了作用,那位貴婦人連連點頭。

將那位故里埃斯夫人打發出去之後,無論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是王后陛下,都鬆了口氣。

「密琪,埃蓮說的一點沒錯,你不是男人真是太可惜了。」王后笑著說道。

「當男人有什麼好?整天忙著鉤心鬥角,我們女人的樂趣,他們享受得了嗎?」格琳絲侯爵夫人同樣回以甜蜜的微笑。

「對了,你怎麼會挑選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來做你的小丈夫?這件事情,我早就聽你提起過,那時候,塔特尼斯伯爵還沒有到達京城呢,他不至於如此深謀遠慮吧。」王后陛下問道。

「系密特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他很像他那個傳聞中的父親,你應該聽說過,有一個人放著貴族不作,和平民混在一起,化身為吟遊詩人四處旅行,那就是老塔特尼斯伯爵。

「而且那個時候,塔特尼斯伯爵也沒有現在這樣功利,他和我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七成是為了他自己,不過另外有三成,倒確實是為了他的弟弟考慮。

「反正我正想尋找一個合適的小丈夫,自然就答應下來了。」格琳絲侯爵夫人笑了笑說道。

「只可惜等到他長大了,你也已經老了,可能已經對女人能夠享受到的那種生活樂趣失去了興趣。」王后陛下抿著嘴含蓄地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格琳絲侯爵夫人心頭一動。

「王后陛下,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為我準備一個『包廂』?」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她的臉泛起了陣陣紅潮。

王后顯然極為訝異,她壓低了聲音,湊到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耳邊問道:「密琪,難道你想要摧殘幼苗?太心急了吧。」

「也許受到摧殘的,可能是我自己也說不定。」格琳絲侯爵夫人目光閃爍不定,她的眼神之中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看著格琳絲侯爵夫人,王后陛下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似的,她點了點頭說道:「密琪,其實我早就為你們準備好了『包廂』,但是並不是因為現在這個原因,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你們最好還是住得離其他人遠一些比較合適,不過這樣正好方便你們單獨相處。」

格琳絲侯爵夫人體諒地點了點頭。

正當她們倆拋開了各自的身份,在小客廳之中竊竊私語,像極了兩個久別重逢的好姐妹一樣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

王后陛下打開門,向門外侍立著的那些侍女們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王后陛下,王太子殿下在小教堂之中,正在為小塔特尼斯先生進行替身騎士的授予。」那位侍女連忙回答道。

「小孩子的把戲。」王后笑了起來,她問道:「王太子殿下和小塔特尼斯先生玩遊戲,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去湊熱鬧?」

「王后陛下,為王太子殿下主持儀式的是教宗陛下,雖然這只是一場遊戲,但是有教宗陛下參加的遊戲並不常見。」那個侍女連忙解釋道。

「教宗陛下?他也來到丹摩爾了?」跟在王后身邊的格琳絲侯爵夫人疑惑不解的開口問道。

「為了魔族入侵的事情,兩個月以前教宗陛下便離開教廷到達了丹摩爾,不過,這件事情作為最高機密被嚴格封鎖。不但教宗陛下,聖庭的大長老陛下也已經到達京城。」王后解釋道。

突然之間她笑了起來:「看樣子塔特尼斯家族崛起的勢頭是不可阻擋的了,當今國王陛下如此寵幸大塔特尼斯,而王儲則將小塔特尼斯當作最可以信賴的朋友,那些看到如此場面的人,不知道心中還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再加上教宗大人的名望,雖然這僅僅是一場遊戲,不過恐怕明天早晨報紙上面的第一版,全都要給這件事情佔據了,這場遊戲的影響可太大了。」

「王后陛下,那麼我們是不是同樣也去湊個熱鬧?能夠參與這樣一場盛況空前的遊戲,想必不是經常能夠找到如此機會的吧。」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慫恿道。

王后陛下自然明白自己好友心中的想法,趁這次機會讓系密特擁有一種潛在的地位,對於他在宮廷之中站穩腳跟,確實相當有利。

自己的好友為她的小丈夫考慮的相當周到。

不過,王后陛下也確實極力想拉攏塔特尼斯家族,畢竟從自己丈夫國王陛下的態度看來,讓塔特尼斯伯爵入閣,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動搖的想法。

原本因為自己的家族屬於長老院的體系,王后陛下並沒有十分接近塔特尼斯家族,現在有必要改變同塔特尼斯家族的關係了,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同樣也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將是未來的國王,如果在他手中有兩位本領高超,又忠心耿耿的大臣,他這個國王當的肯定要輕鬆和舒服許多。

至少用不著像自己丈夫那樣,整天為了各種政務,以及調和各方面的利益衝突而愁眉不展。

想到這裡,這位王后陛下朝著身邊站著的好友微微點了點頭,帶著眾多的侍從,浩浩蕩蕩向小禮堂走去。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05:16
第五集 權謀玩偶
•        第一章 意外的收穫
•        第二章 暗中較量
•        第三章 無形的對決
•        第四章 身不由己的選擇
•        第五章 難得的自由




第五集 權謀玩偶 第一章 意外的收穫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重重窗簾,照射到幽暗的房間裡,系密特便已經醒來了,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床頭,盡可能不去驚醒身邊躺著的格琳絲侯爵夫人。

在朦朦朧朧之中,格琳絲侯爵夫人恬靜安詳地躺在那裡,那樣子美極了,看到她這個樣子,絕對沒有人會相信,到了晚上,她是那樣的瘋狂浪蕩。

在床上的時候,格琳絲侯爵夫人有著眾多稀奇古怪的名堂,這一切都是她當年從妓女那裡學來,以便伺候她那地位高貴的前夫。

這是她為了維持自己的侯爵夫人的地位,而拋棄恥辱學來的本領,不過,現在則被用來取悅於系密特和她自己。

系密特悄悄地穿上衣服。

從現在開始,他要扮演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了,就像格琳絲侯爵夫人醒來之後,便得扮演那個高貴典雅、恬靜溫柔的「淑女」。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讓周圍那些人所接受。

更何況,自從幾天前,他和王太子殿下玩了那場遊戲之後,每一個人都將他當作是王太子殿下最親密的玩伴,因此對他的態度明顯地客氣了很多,有些人甚至根本就是在巴結他。

系密特至少發現一件事情,扮演小孩,有的時候是一種很好的保護,可以暫時保護自己,遠離那個爾虞我詐的世界。

雖然在這個世界之中,孩童之間也不是一片天真,至少,那位小王子殿下怎麼作弄那些他所不喜歡的同伴,系密特都看在眼裡。

那些受到作弄的孩子,不但不敢抗拒,甚至連哭的權力都沒有,顯然他們的父母,早已經將他們訓練成在小王子殿下面前逆來順受的性情。

孩童的天地已經如此,更何況是那些們的世界呢?

系密特已經不想再去為這些事情而煩心了,他現在只想遠離那個世界,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父親選擇四處遊蕩的原因。

從別墅出來,系密特沿著湖岸開始散步,這是他自從生活在奧爾麥的原始森林時,便已經養成的習慣。

早起,是奧爾麥居民的一種美德。

一路之上,看不到一位來參加慶典的貴賓,只有那些侍衛們強打精神站立在那裡。

看見系密特走過,這些侍衛們全都畢恭畢敬的打著招呼。

雖然沒有任何職位,也沒有得到正式的封號,但是系密特卻已經成為了眾人心目中的新貴。

王太子殿下和他之間的遊戲,因為有教宗陛下參與,在旁人的感覺中,遊戲的性質早已經蕩然無存。

更何況在這幾天之中,長老院和內閣之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拉開架式、好像要與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鬥個你死我活的那些重臣和議員們,突然之間,改變了腔調。

他們異口同聲地歡迎這兩位伯爵大人加入他們的行列,推薦信如同雪片一般地飛到國王陛下、議長大人和宰相大人的辦公桌上。

法恩納利伯爵進入長老院,塔特尼斯伯爵入閣,好像已經成了無可爭議的事實。

原本醞釀已久的一場政治風暴,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唯一的慘敗者,只有原來的那位財務總長,以及他手下的親信們。

不過,國王陛下好像也不願意追究那場擠兌風潮的責任,反正,他已經從中得到了大量的好處。

另一個使得系密特受到眾人歡迎的原因便是,他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通過奇特的手法,使得京城之中的黃金價格,突然之間飆升了起來。

那些手中握有大量黃金的貴族們,趁此機會拋售黃金,之前他們所蒙受的損失,多多少少獲得了一些補償。

系密特猜想,這十有八九是理士頓先生從中策劃的。

更何況,這幾天來,在貴婦人之間還流傳著一種傳言,塔特尼斯伯爵打算讓京城的房產升值,那將是一件比黃金買賣更加有利可圖的事情。

哪個家族會嫌財產太多呢?

又有哪個家族會願意和一座聚寶盆過不去?

而且每一個人對於這個消息,絕對沒有絲毫的疑問。

塔特尼斯伯爵僅僅只用兩個月的時間,便建造出一座絕無僅有的漂亮豪宅,京城裡面願意花幾百萬金幣,買下這座豪宅的家族不在少數。

由這樣一個人出面炒地皮,肯定能夠大賺一筆。

現在這裡的貴婦人們,唯一遺憾的,便是沒有邀請除了系密特以外的塔特尼斯家族成員,失去了這樣一個聯絡感情的大好機會,實在是太可惜了。

在那些貴婦人看來,系密特畢竟是一個小孩,在家族之中沒有多少影響力,如果是塔特尼斯伯爵夫人在這裡的話,就好得多了。

只可惜,塔特尼斯伯爵夫人受到博羅伯爵夫妻的邀請,到昆斯坦郡避暑去了,那些貴婦人們只能夠退而求其次,盡可能得和系密特拉近關係,反正小塔特尼斯和他哥哥一樣,遲早會受到重用。

對於系密特來說,眾人態度的轉變,頗令他感到不舒服。

只有清晨在湖邊散步,和晚上同格琳絲侯爵夫人瘋狂的時候,他才不再有這種充滿壓抑的感覺。

因為,他們住的是遠離其他人的「包廂」,因此到奧墨海宮要走一刻鐘的路程,平時總是有一輛馬車專門守護在門外。

不過,系密特從來不乘坐這輛馬車,系密特甚至不喜歡走在當中那條有扶欄的道路之上。

他在森林之中穿梭繞行,猶如一隻貓頭鷹一般,無聲無息飛快前進著,早晨那些侍衛們,總是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會注意他的行動。

突然之間,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被空氣凝固住了一樣,一種無形的、充滿壓迫感的力量,封鎖了他的行動。

從樹林之中,緩緩地走出兩個人來。

左面那一位,身穿紅色長袍、披著金色披風、頭上帶著紅色尖頂冠、臉上堆滿皺紋,一捋長長的花白鬍鬚,飄拂在胸前。

這位老者系密特認識,他便是來自於教廷,那位至高無上的教宗大人。

在系密特看來,這位教宗陛下也是個充滿了童趣的老人,因為他竟然參與自己和王太子殿下之間的遊戲。

至於另外一個人,系密特並沒有見過。

那同樣是一位老者,不過卻並不顯得蒼老,他身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袍,長袍的邊沿,精心地繡著銀色的花紋。

那種束縛住自己行動的強大力量,正是這位老者發出的。

雖然不曾見過這位老者,但是系密特的記憶中,早已經有這位老者的存在,他便是聖堂最高裁決者——大長老。

和教廷不同,聖堂並不一定有最高決策者。

大長老並不僅僅是地位的象徵,更是一種成就的標誌。

同樣,大長老也並不限定只有一位,只要能夠到達那種境界,任何人都能夠成為大長老。

系密特現在總算是領教了大長老的實力。

「菲廖斯大師和波索魯大師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教宗陛下,您的感覺也同樣正確,只不過你們兩個人,都只發現了他的某一方面。」一邊說著,那位大長老和教宗陛下向這裡走了過來。

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好像是一隻被釘在解剖台上的青蛙,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他甚至無法眨動眼睛,就好像血肉突然之間變成了堅硬的岩石,或者冰塊一般。

「這個少年,確實擁有強大的精神力,無怪乎菲廖斯大師會注意到他,而且他的力量確實與眾不同,不知道這是不是您所說的那種魔族力量?」

大長老走到系密特的身邊,他將手貼在系密特的額頭之上,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真是不喜歡這種工作。」

隨著這聲歎息聲,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自己腦子裡面一片空白,緊接著,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之中的那段記憶,飛快的從眼前掠過,從他進入奇斯拉特山脈開始,一直到他找到那個已經死去的魔族屍體。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確實是有趣而又奇特的經歷。」那位老者將手從系密特的額頭之上拿開。

系密特突然間感到身體一輕,那種束縛住他的力量,完全消失了。

「這個少年在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接受了聖堂武士傳承,但是在他的身體進行重新組合,成為胚胎的時候,意外的受到了魔族的干擾,因此而具有了魔族的力量。

「那個魔族,好像就是形如飛船的那種奇特生命體,那種魔族擁有強大的精神力,和極為敏銳的感知力,同時也賦予了這個少年自由控制肉體的能力。」大長老轉過身來,對著教宗解釋道。

「這樣就好,原本我還擔心,魔族可能會施展陰謀詭計呢,這位少年身上所擁有的魔族力量,確實讓我嚇了一跳。」教宗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卻發現了一件令人憂慮的事情,從他的記憶中,我發現了一種不為人知的奇特魔族。

「那個魔族和已知的魔族完全不同,它好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統率著所有魔族,而且那個魔族,明顯具有高度的智慧。」大長老說道,他的語氣低緩而又深沉。

「擁有高度智慧的魔族?終於能夠證實這件事情了。

「古埃耳勒絲帝國的文獻之中,便曾經提到過這種猜測,他們派出勇士到『天空之城』去尋求答案。

「現在菲廖斯大師已經出發,去調查有關『天空之城』的事情了。」教宗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擔心,戰局會發生變化,我們應該趕快提醒國王陛下注意這件事情。」大長老緊皺著眉頭,說道。

「我們不知道,魔族將會採取何種形勢的進攻方式,上一次魔族入侵,出現了飛行惡鬼和詛咒法師,這一次會是什麼?」教宗自言自語道。

「這件事情,現在誰都說不清楚,不過我會讓聖堂武士們提高警覺。」大長老勸解道。

教宗點了點頭,他轉過頭來,看著系密特。

瞧了好一會兒之後,這位至高無上的父神代言人,長歎了一聲說道:「哈金斯大長老,我在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一種新的力量和一種新的殺戮方法。

「這個孩子將會為聖堂帶來黑暗,帶來一種可怕而又危險的力量,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少年?」

聽到教宗陛下所說的話,系密特的內心感到異常恐懼。

雖然對於教宗所說的一切,他並不瞭解,但是對於大長老的力量,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在大長老面前,他根本就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

他只有在內心深處默默祈求,大長老能夠手下留情。

「這種力量,對於對抗魔族是否有用?」大長老問道。

「對於任何敵手,這種力量都是致命的。」教宗好像已經看透了一切般地說道。

「現在對於我們來說,非常需要強大的力量。」大長老神態安詳地說道。

系密特高高懸掛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系密特,你的力量十分奇特,而且對付魔族極為有效,不過,你還沒有完全發揮你的力量,因為你的力量中,有一部分是根本不為我們所熟悉的,那便是繼承自那個魔族的力量。

「你空有強大的精神力,卻無法使用,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也許會對你有所幫助的。」大長老說道。

「大長老閣下,我是否能夠向您學習對於精神力的使用,您想必就是達者,剛才您輕而易舉地便封鎖住了我的行動。」系密特連忙說道。

做為聖堂武士,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大師們的指點,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始終是一個遺憾。

「那算不得什麼,我的力量僅僅對聖堂武士才有效,但是,對其他人,甚至是一個普通人,那種精神封鎖法,絕對沒有任何用處。

「大長老的強大,是相對於聖堂武士而言的,對付那些魔族,我也只能夠用武技和他們拚鬥。

「我現在要帶你去見波索魯大師,在蒙森特郡你應該曾經見到過他,他對於你的力量很感興趣。你那強大的精神力,應該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大長老笑著說道。

「波索魯大魔法師?他也到了這裡?」系密特驚喜地問道。

「教宗陛下將你的事情和大家一說,我還有波索魯大師都連忙趕了過來。

「不過,每天清晨都是波索魯大師進行冥想修行的重要時間,因此,只有我們兩個人來到這裡,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應該快要完成冥想了。」大長老說道。

跟在兩位陛下身後,系密特低著頭,行進在湖岸邊的小路上,他心裡一直在琢磨著剛才教宗陛下所說的那番話。

做為父神的代言人,教宗陛下擁有看透未來的神奇本領,這是神所賦予的能力,並不屬於魔法的範疇。

不過,做為最高神職人員,教宗陛下的神聖魔法,同樣是相當厲害的。

系密特並不知道,為聖堂帶來黑暗到底意味著什麼,不過看教宗陛下神情凝重的樣子,看起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那位大魔法師顯然同樣住在包廂之中,按照他的身份,他應該絕對有資格做為頭等貴賓,住在奧墨海宮之中才對。

波索魯大魔法師,住在靠近莊園門口的一座三層樓別墅之中。

當兩位陛下走到別墅門口的時候,別墅的門自動地打開了。

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房間裡面充滿了光明,這種程度的光亮,絕對不是普通的*所能夠做到的。

跟在兩位陛下身後,系密特走進別墅,他這才發現,光線是從四面八方發散出來的,無論是牆壁還是家俱,上面全都浮動著一層如同太陽一般的光芒。

正當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那些光芒突然之間互相聚攏起來,先是聚攏成為一個個光點,緊接著,這些飄浮在空中的光點互相融合在一起,最終匯聚成為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

那個光球猶如太陽一般,照亮了整個房間。

這個小小的太陽,就托在一位老者的手中。

他便是系密特在勃爾日的時候,就已經見過的波索魯大魔法師。

「我正在試驗是否能夠將陽光儲存下來,各位請坐。」波索魯大魔法師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個光球,小心翼翼放回房間一角的一座巨大的金屬瓶子裡面。

「波索魯大師,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吧,你對我的決定有什麼看法?」大長老問道。

「冥想修煉一結束,我便和我的導師菲廖斯大師通過心靈的感應,取得了聯繫,我們基本贊同您的意思。

「現在最令我擔憂的,便是那已經發現的具有高度智慧的魔族,我的導師對於魔族的瞭解,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他告訴我,從保留下來的古代文獻之中,他發現上面曾經反覆提到『巢穴』這個詞。

「特別是在大恐慌一段,對於巢穴的記載,更加詳細。

「上面說到,到了魔族大侵襲的後期,不但出現了力量更加可怕的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這兩種極端邪惡的兵種,母巢也在向四面八方散佈子巢,魔族的勢力,遍及埃耳勒絲帝國的每一寸土地。

「原本,菲廖斯大師僅僅將上面提到的巢穴,當作是魔族的聚居之地來看待,不過既然魔族的形態可以是千變萬化的,甚至連魔族飛船這樣的東西都是一種生命體,也許所謂的巢穴,同樣也是一種生命體。

「魔族的士兵便是從巢穴之中,被源源不斷地製造出來的,畢竟我們無法知道,魔族是否同樣也有像人類一樣的社會存在。」

波索魯大魔法師詳詳細細地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您和菲廖斯大師是怎樣認為的呢?」教宗捻著鬍鬚,問道。

「我們的想法比較悲觀,也許魔族下一次發動進攻的時候,將會出現令人意想不到的新的兵種,更加危險而又可怕的兵種。

「所以,我們同樣也得準備新的兵種,來對抗魔族可能發起的進攻。」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不過無論是我,還是菲廖斯大師,都沒有時間指導系密特,而且魔法修行需要時間,對抗魔族的戰役,很快便要重新開始,系密特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

「不過,我們也許能夠找到一種方法,讓系密特能夠使用一兩種特殊的魔法。

「在這方面,我們已經擁有了不少經驗,大長老閣下應該很清楚,能武士便是最好的例證。

「只不過能武士的精神力固然強大,但是他們的精神力不能夠進行精妙的控制,並不適合用於施展相對精巧的魔法。

「而魔法師對於精神力的強度,倒並不是很在意,相反我們需要極為精確的對於精神力的控制。

「系密特的特徵介於這兩種情況之間,他從魔族那裡獲得的強大精神力,雖然可以進行適當的控制,但是遠不能夠做到運用自如。

「如果經過長期的學習,他也許確實能夠成為一位傑出的魔法師。

「我和菲廖斯大師的意見完全一致,通過打造一種特殊的鎧甲,讓系密特能夠使用某種魔法,就像能武士那樣,這也許是最迅速、也是最有效的作法。」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語氣極為肯定。

「系密特,你想要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大長老轉過頭來,看著系密特問道。

教宗則神情黯然,好像他早已經知道了系密特將會做出何種選擇。

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那一番話,令系密特內心振奮不已,能夠成為一個魔法師,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是當這個夢想即將實現的時候,他突然之間感到彷徨和迷惑。

想要擁有什麼樣的力量?

對於系密特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很難取捨的選擇。

魔法師擁有神奇的力量,以前自己最羨慕的,便是他們能夠通過神奇的魔法,從一個地方,瞬息之間到達另外一個地方,魔法師還可以飄浮在天空之中,並且像鳥兒一樣自由翱翔。

所有這一切,都曾經是系密特極為羨慕嚮往的,但是當他需要從中取捨的時候,系密特突然之間,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個好。

猶豫了好半天,系密特突然之間想到,當初自己在成為力武士的時候,也曾經面臨過同樣的選擇。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當時的選擇,僅僅是在力量的分配方式上進行選擇。

當初的自己,放棄了成為一個強大的力武士的機會,而選擇了對抗魔族的特殊力量。

也許,現在這種選擇方式同樣有用。

對付魔族,最有效的,無疑是波索魯大魔法師所發明的控制鳥類的辦法,不過,系密特對於這種力量並不感興趣,他更加傾向於射獵這些鳥兒,而不是操縱著它們與魔族飛船同歸於盡。

前者在他看來是一種樂趣,一種高雅的運動,而後者無疑實在太殘忍了。

另一種對於魔族極為有效的魔法,便是那種能夠隱藏身形,將魔族的「眼睛」蒙騙過去的神奇魔法。

那便是自己所需要的力量。

「波索魯大師,在蒙森特郡的亞理大魔法師,曾經創造出一種神奇的魔法,能夠隱瞞過魔族眼睛的魔法,不知道您是否知道這件事情?」系密特問道。

「我知道,那是根據你翻越過奇斯拉特山脈,所帶來的有關魔族的情報,而創造出來的魔法,看來你選擇了這種力量,這確實是用來對抗魔族最為有效的力量。」波索魯大師點了點頭。

聽到系密特的選擇,大長老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教宗。

他現在總算清楚,這位教宗陛下為什麼會說,這個少年將會為聖堂帶來黑暗。

確實,這個少年所選擇的這條戰鬥的道路,完全和聖堂武士原本所奉行的那種光明正大的戰鬥方式相違背。

這種將身形隱藏起來的攻擊方式,就像是與隱藏在黑暗之中、從背後對目標下手的殺手一模一樣。

聖堂武士強大的力量,本就已經引起了世俗中人的憂慮,正是因為如此,聖堂選擇了自我封閉的生活方式,便是為了化解人們心中的擔憂。

而聖堂武士極力在世人面前保持一種崇高光輝的形象,這也讓各國宮廷對聖堂不再心生警惕。

但是一旦出現生存於黑暗之中、用黑暗的方式進行作戰的聖堂武士的話,恐慌必將迅速蔓延開來,其後果會是什麼樣的,誰都說不清楚。

大長老心中,絕對沒有絲毫的樂觀想法。

對於人性,每一個聖堂武士都有著深刻的認識。

三位大師中,唯有波索魯大魔法師對於系密特的要求,最為認可。

他思索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普通的隱身魔法,教會你並不困難,但是那種用來蒙蔽魔族的眼睛的魔法,便沒有那麼簡單了,它需要幾位魔法師共同努力,才能夠做到。

「這種魔法雖然並不複雜,但是它需要總和水系魔法、風系魔法、精神系魔法,這幾種不同形勢的魔法力量,而且還得靠近水源才能夠施展。」

波索魯魔法師好像在喃喃自語一樣,低聲說道:「如果能夠找出,到底是什麼讓魔族無法看穿被水隔絕的物體的話,可能我有辦法創造出適合你使用的魔法鎧甲。」

這位大魔法師突然一把拉住系密特,帶著他往二樓走去,教宗和大長老互相看了一眼,也跟著走上樓去。

和一樓不同的是,這裡到處都放置著樣子千奇百怪的金屬器皿,這些器皿上面,全都雕刻著極為複雜的符咒和魔紋。

在二樓的正中央,放置著一張巨大的桌子,桌子上面擺放著坩鍋、小鐵砧、鉗子、錘子等等零零碎碎的玩意兒。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裡是大魔法師居住的地方,系密特肯定會以為是進入了某個小鐵匠工作坊。

波索魯大魔法師將那些零零碎碎的工具收拾到一邊,讓桌子當中空出來一大塊地方,信手拿過來一隻巨大的圓盤。

正當系密特想要猜測這位大魔法師,打算施展何種神奇魔法的時候,就看到大魔法師拿起放在旁邊的水罐,將裡面的清水全部倒進了圓盤之中。

然後,波索魯大魔法師拿起旁邊的一把鉗子,放進水裡說道:「系密特,你用魔族賦予你的那種能力試一試,能不能看見水裡的東西?」

系密特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大魔法師只是想做些試驗,找出魔族無法穿透水看到東西的原因。

看著那個雕刻著繁複魔紋的圓盤,系密特絕對相信,那是一件極為珍貴的魔法用品。沒有想到,這位大魔法師竟然只是拿來當作普通的水盆使用,對於魔法師們的浪費,系密特總算有了真正的認識。

「我沒有辦法自由的控制我的能力,只有四週一片漆黑的時候,那種魔族的能力才會有用。」系密特連忙說道。

波索魯大魔法師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指了幾下,每指一下,便有一扇窗戶自動關閉了起來,窗簾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拉了起來。

當所有的窗戶都緊緊地關閉起來以後,室內確實變得極為昏暗,只能夠模模糊糊地看見黑色的人影在晃動。

不過對系密特來說,黑夜和白天並沒有什麼兩樣。

他清清楚楚看到波索魯大魔法師就站在他的身邊,而教宗和大長老則站在樓梯口。

「快告訴我,你能不能看到水裡的東西?」大魔法師催促道。

「不能,您知道的,我的視線無法穿透水的阻擋。」系密特說道。

「那麼我們試試另外一種辦法。」

說完這句話,突然之間,憑空跳出一團火光。

藉著這團火光,波索魯大魔法師將那支鉗子從水裡撈了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後他從桌子底下的抽屜裡面,拿出了一些奇特的瓶子。

過了一會兒,這位大魔法師製作出一種黑色液體,倒在鉗子上面,隨著一團黑色霧氣升起,那把鉗子被黑霧完全籠罩住。

「撲」的一聲,火光熄滅了。

「再試試,你現在能不能看見東西。」波索魯大魔法師問道。

「這沒有用的,我連那團黑霧都看得一清二楚。」系密特說道。

「我想也是這樣,看來魔族並不是通過微弱的光線,來分辨目標。」波索魯大魔法師自言自語說道。

突然之間,火光再一次跳了出來。

隨手揮動兩下將黑霧驅散乾淨,這位大魔法師再一次抓起藥瓶,到另一邊去忙亂起來了。

這一次,他製作出了一種銀色的藥水,滴了幾滴在鉗子上面,藥水立刻延展開來,在鉗子的上方形成一個光潔平滑、猶如鏡子一般的罩子,罩子閃爍著銀色的光澤,顯得漂亮極了。

「大師,和剛才沒有什麼兩樣,我仍舊能夠清楚得看見鉗子。」系密特說道。

「看來,不是因為光線被反射的原因,我們再試另外一種辦法。」波索魯大魔法師喃喃自語道。

不知道已經過多久,系密特也不知道他到底試過多少次了,唯一知道的,便是波索魯大魔法師絕對有著百折不撓的精神和毅力。

面對無數次失敗,他總是毫不猶豫地轉過身來,重新抓起那些瓶子,再一次準備另一種魔法試驗。

那麼多次失敗,雖然沒有讓波索魯大魔法師的信心動搖,但是絞盡腦汁思索著每一種可能的方法,令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感到頭腦發脹。

和之前一樣,波索魯大魔法師將手伸進水盆之中,低聲念了幾句咒語。

當他將手抽出水盆的時候,水面上浮起了一塊塊冰塊。

從水裡撈出一塊冰塊,大魔法師將冰塊貼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面。

那冰冷的感覺,刺激著波索魯大師昏沉沉的大腦,讓他那發熱發脹的腦子,慢慢的冷卻下來。

系密特站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著那些冰塊,他心中羨慕極了,在現在這個季節,如果能夠喝上一口冰鎮的飲料,那將是多麼美妙的享受啊。

當一個魔法師真是方便極了,隨時都能夠製作出冰塊來。

系密特雖然沒有興趣將冰塊放在額頭之上,不過他卻從水中撈起了幾塊冰塊,放進嘴巴裡面。

一陣清涼的感覺,從他的舌頭一直蔓延到全身,系密特頓時感到舒服極了。

正當他準備再撈幾塊冰塊的時候,突然間,波索魯大魔法師重新抓起瓶子,開始配製起新的藥水來。

這一次,波索魯大師的速度極快,好像他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一般,不一會兒,藥水便配製完成。

將藥水倒在鉗子上後,藥水迅速地將鉗子包裹起來,在鉗子的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流轉著五光十色幻彩的薄膜。

「系密特,你再試試看。」波索魯大魔法師吩咐道。

系密特很無奈地看著桌子上面那把鉗子,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至關重要的話,他恐怕會說一番謊言,來安慰這位受人尊敬的大魔法師。

系密特轉過身來,正想告訴波索魯大師,他的試驗再一次失敗了。

但是,在他眼前所展現出來的,竟是一幅奇怪的景象。

只見波索魯大魔法師的額頭和兩邊太陽穴上,好像開著兩個很大的洞,順著臉頰和脖子,則有兩道暗色的條紋,樣子看上去就像是,波索魯大師身上長著奇特的斑紋一般。

「系密特,有所發現了是不是?」

大魔法師催促道,他的聲音之中有一種欣喜的感覺,顯然波索魯大師以為,這一次的嘗試,他終於成功了。

「不,大師,桌子上的鉗子仍舊清晰可見,不過,您的臉上卻有奇怪的條紋。」系密特說道。

「奇特的條紋?」

大魔法師疑惑不解地重複了一句。

火光顯現了出來,在火光之下,系密特看見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變化。

波索魯大師用手在臉上摸了一把,自言自語地說道:「並沒有水啊,水都已經蒸發掉了。」

「但是我剛才明明看到你貼冰塊的地方,顯出異樣的斑紋。那種斑紋很明顯,我不可能看錯的。」系密特爭辯道。

「那麼你再試一試。」

說著,波索魯大師又撈出幾塊冰,他將冰貼在臉上四處塗抹,等到冰全部融化成水之後,他將臉擦乾淨,問道:「你再看看和剛才比起來,有什麼不同。」說完,大師熄滅了火光。

「波索魯大師,您的臉全變黑了,鼻子、眼睛、耳朵全籠罩在黑影裡面,根本就看不清楚。」

系密特將自己看到的東西,說了出來。

波索魯大師沉吟了半晌,突然之間,他驚叫了起來:「原來如此,並不是水阻擋了魔族的視線,而是因為水隔絕了熱,魔族能夠看到熱,也許熱是一種我們人類所無法察覺的光線,只要將熱封鎖住,魔族便看不到我們。」

波索魯大師那歡快的聲音,在房間之中迴盪,被他所感染,系密特好像也一下子輕鬆了很多。

「來再試試,我要將事情弄得一清二楚。」波索魯大師肯定地說道。

陪著這位精力旺盛的老先生,系密特度過了繁忙而又有趣的一天。

這一天,同樣也是收穫頗豐的一天。

對於波索魯大魔法師來說,他終於找到了魔族的秘密。

用他的話說起來,這個秘密意義重大,不但能夠更有效地騙過魔族的眼睛,甚至還有可能學會魔族的本領,用這種方法來偵察夜間的敵人。

對於系密特來說,他的收穫是波索魯大魔法師送給他的一卷經卷,那上面記載著幾種基本的精神系魔法,及其冥想和修煉方法。

對系密特來說,只有其中的一種是有用處的,不過他絕對不會老實到只學習那一種,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絕對會嘗試另外幾種魔法。

不過系密特擔心,沒有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幫助,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想要自學另外幾種魔法,可能是相當困難的。

剛才,波索魯大師為他舉行了一個儀式,通過這種儀式,將他的精神力塑造成了能夠施展那種隱身魔法的類型。

這種儀式,對系密特來說並不陌生。

事實上,這就和當初接受力武士傳承之時,重新塑造力量是同一個道理,只不過精神力的塑造比較簡單,而效果也不如重新塑造力量那樣立竿見影。

不過系密特相信,通過幾次練習,他便可以學會如何施展魔法了。

當系密特從波索魯魔法師的別墅中出來時,太陽已經向西面落下去了。

沿著湖岸,系密特一邊漫步,一邊思索著今天的奇遇。

毫無疑問,一大清早在樹林裡遇見教宗和大長老兩位陛下,這絕對不會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很顯然,這兩位陛下早已在樹林裡面等候自己的到來。

他們絕對是衝著自己來的。

回想起剛見面的那一幕,教宗陛下顯然對自己並沒有多少好感。

由於自己身上擁有魔族的力量,這位教宗陛下一開始的時候,顯然將自己當作了危險的魔族來看待,所以才會請大長老用奇特的力量,將自己的行動封鎖起來。

系密特絕對相信,早晨曾經有那麼一刻,他的性命便捏在那位大長老手中。

幸好,後來從自己的記憶中,大長老發現自己一心一意地想要對抗魔族,而自己對於力量的選擇,也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而做出的,因此才放過了自己。

也許,只要他的記憶中有絲毫為己的私心,恐怕那位大長老便不會手下留情。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一絲寒意。

從波索魯大魔法師住的地方到奧墨海宮,幾乎是最遠的一段路程,不過系密特並不想乘坐馬車。

一路上,有好幾輛馬車經過,車上的人全都慇勤地邀請他上車,但是都被他婉言謝絕了。

大概走了有半個小時左右,系密特總算到了奧墨海宮前面,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萬分焦急趕來迎接他的,竟然是王太子殿下。

「系密特,你這是怎麼了,我找了你一整天,甚至連格琳絲侯爵夫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那位王太子殿下嚷嚷道。

看到王太子殿下急急忙忙的樣子,系密特感到很高興,至少他在這個十二歲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友情的存在。

系密特決定和這位將自己當作朋友的王太子殿下,分享他的喜悅。

「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波索魯大魔法師身邊,他教了我一些魔法。」系密特湊到那位王太子殿下的耳邊,悄聲說道。

「不可能!」

王太子殿下驚叫起來,不過在他的眼睛裡儘是興奮的神色。

「我給你看證明,不過不能在這裡,而且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系密特說道,他很清楚,對於孩子來說,分享秘密是友情的最高象徵。

果然,那位王太子殿下連連點頭,一把拉著系密特向宮殿走去。

宮殿之中有很多小客廳,雖然是用來讓貴族們休息聊天的所在,但是大多數情況下,這裡也被用來商談機密,王太子殿下看得多了,自然也清楚這些小客廳的用途。

不過這個時候,大多數客廳都已經被別人佔據了,在失望地連續找了四間有人的小客廳之後,那位王太子殿下決定動用自己身份上的優勢,他將那些人趕出了小客廳之後,順便將宮廷侍從也關在了門外。

「快讓我看看,波索魯大魔法師到底給了你什麼?」王太子殿下嚷嚷著說道。

系密特從兜裡面,將那卷經卷取了出來。

王太子殿下瞪大了眼睛,滿臉羨慕無比的神情。

看到王太子殿下這副模樣,系密特有點擔心,他會將經卷當成他新的收藏品。

為了以防萬一,系密特湊到王太子殿下面前說道:「等到我學會這上面的魔法,我再傳授給你。」

那位王太子殿下立刻欣喜若狂地跳了起來,他呼叫著在小客廳裡面奔跑著,大肆發洩了一通。

等到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之後,這位王太子殿下跑到系密特面前,滿懷期待地說道:「那麼你快點學會,我等著你傳授我呢!你有什麼需要,我請父王幫你解決。」

「我只需要你為我保守秘密。」系密特故作神秘地說道。

那位王太子殿下則一本正經、板著臉在系密特面前起誓。

將經卷放回到衣兜之中,兩個人走出小客廳。

小客廳門外早已經擠滿了人,除了侍從們和那些被小王子殿下趕出去的賓客以外,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以及另外一些經常見面的貴婦人們也聚在那裡。

「塔特尼斯先生,您今天到哪裡去了,我們大家為您擔心了一整天。」一位搶著獻慇勤的貴婦人,笑容可掬地說道。

「這是我和王太子殿下之間的一個秘密。」系密特看了一眼身邊的十二歲少年,說道。

那位王太子殿下也連連點頭,表示肯定。

這下子,大多數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個念頭——這又是小孩子之間的把戲。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把戲,但是沒有人會願意將小孩子的事情當真。

不過,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格琳絲侯爵夫人。

從系密特的神情之中,格琳絲侯爵夫人清楚地看到了一絲與眾不同的喜悅神情。

能夠令系密特感到喜悅的事情並不多,而且也絕不會是王太子給予他的。

然而,格琳絲侯爵夫人並不想在這裡詢問系密特,反正到了晚上,有的是和系密特獨處的時間。

何況,以系密特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向自己隱瞞任何事情。

現在,格琳絲侯爵夫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和系密特商量。

即將開始的夏日祭,對系密特來說,將是一個為眾人所熟悉和接受的好時機。

她和王后陛下已經反覆地策劃了好幾天,只是為了讓系密特成為貴婦人們的寵兒。

這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塔特尼斯家族,都將是一件極有幫助的事情。

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來說,系密特能夠為眾人所接受,同樣也能夠令她感到輕鬆和自在。

在夏日祭來臨之前的這一段時間,王后陛下和她有很多事情要教給系密特。




第五集 權謀玩偶 第二章 暗中較量



從母親、玲娣姑姑和沙拉身上,系密特就早已經得知,無論年齡多大,對於女人來說,洋娃娃總是她們最心愛的玩具。

唯一的區別,或許便是那些還沒有成熟的小女孩只能夠選擇玩偶,而那些已成熟的夫人們,卻會千方百計將孩子變成她們任意擺弄的玩具。

除此之外,系密特還知道了另一件事。

那位王太子殿下並非像他原本想像的那樣,心甘情願成為女人們手裡的洋娃娃,他同樣是迫不得已。畢竟,他的身份再高貴,也無法違抗王后的意志。

而對系密特來說,跟母親和沙拉小姐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令他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他甚至表現得比那位王太子殿下更為順從,自然,這同樣也令那些地位高貴的女人們感到高興和滿足。

或許此刻,小塔特尼斯在眾人的眼中,是最為幸運的小孩。

因為,他已然成為了宮廷之中的又一個寵兒,而在此之前,那個位置只有王太子殿下一個人能夠享有。

唯一令系密特感到欣慰的是,至少他那位十二歲的朋友——丹摩爾未來的儲君,並不是這樣認為。

事實上,這位殿下顯然認為系密特非常可憐,可憐的就像是他自己一樣。

對於女人們那從幼年時代便已擁有的喜好,這位王太子殿下同樣擁有著深刻的瞭解,或許,正是因為同病相憐的原因,令他對系密特更感到親密。

在夏日祭之前的整整一個星期之中,系密特一直在女人們的圍攏之下,王后和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有很多東西要交給他。

不過他所學習的,卻並非是英芙瑞莊園裡面的那些學者們教給他的知識,而是如何成為一個乖巧而又聽話、討人喜愛的女人們的玩具。

他得學會如何裝出一副純真的模樣,他得懂得如何順從那些女人們的要求,有的時候還得適時地撒點嬌,在有必要顯示出任性的時候,也絕對要把握好機會和拿捏分寸。

系密特倒並沒有對此感到厭煩。

他非常清楚格琳絲侯爵夫人和王后的苦心,事實上,這一切他早就無師自通,當初為了哄騙他身邊最為親密的三個女人——母親、玲娣和沙拉,他已能熟練的運用懺悔和道歉,來令自己減輕罪責和避免受到懲罰……至少,能避重就輕的減輕責罰的程度。

只不過,那時他自己摸索出來的辦法,遠不及格琳絲侯爵夫人和王后此刻教給他的那樣高深奧妙。

被一團精緻華麗的絲綢緊緊包裹著,藍色的上衣配上雪白的褲子,每一個衣角和看得見的地方,都繡著繁複的花紋和亮麗的金邊。

無論是系密特還是在其他人看來,這身衣服都絕對稱不上高雅有品味,卻顯然非常能滿足那些貴婦人們的喜好和虛榮心。

此刻,那些身份高貴的女人們正圍攏在那裡,為了用什麼樣的領結,而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在她們的身旁,到處堆滿了那些沒有被看上的領結。

不過,系密特並非是唯一的玩具,在他的身邊還站立著另外一個犧牲品。

王太子身上的裝束也同樣差不了多少,而宮廷女侍們正精心地替他們倆描繪著眉毛,擦抹乳霜、胭脂和口紅。

正在這個時候,長廊盡頭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

「王后陛下,國王陛下馬上就要到了。」

侍從傳來的消息,令兩位女人們的高貴玩具暫時解脫了苦難,女人們可以花費一整天時間來打扮一樣東西,同樣也可以在一分鐘裡面完成相同的工作。

六位宮廷女侍同時替他們倆的衣服鑲上一團團的花邊,塗抹指甲油的工作,也在片刻之內完成。

四位宮廷女侍拿著兩面鏡子,走了過來。

雖然系密特非常清楚,鏡子裡面的他肯定慘不忍睹,但是他仍舊得走到鏡子前面扭上幾扭,這顯然最能夠滿足女人們的虛榮心。

沒有這樣做的王太子,顯然令他的母后相當不滿,他只是朝著鏡子前面瞟了一眼,便想要走開,而這個不乖巧的行為,立刻遭到了糾正,看著那位王太子愁眉苦臉的樣子,系密特感到有趣極了。

或許,同樣感到有趣的還有那些高貴的女人們,不過無論多麼有趣的表演,都不能夠令國王陛下的到來有所耽礙。

此刻,在奧墨海宮最高的統帥,無疑便是王后陛下。

這位微微有些發福的王后,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統帥一樣,帶領著貴婦人們,浩浩蕩蕩地來到奧墨海宮前面的草坪之上。

和當初國王陛下前往塔特尼斯家那座豪宅時完全不同,這一次國王的到來,顯得異常氣派。

一隊雄赳赳氣昂昂的王家騎兵在前方開道,他們身上那@亮的胸甲,在陽光的映照之下,放射出令人不敢逼視的光芒,他們所騎乘的全都是品種純正而又名貴的馬,長長的馬鬃迎著風輕輕飄擺著,顯得異常好看。

而國王陛下的馬車,就在這些騎兵護衛的後面,白玉般的外表上鑲嵌著繁複的金邊,馬車的四角鑲飾著四頂王冠,顯示著馬車裡面的人所擁有的身份。

車門之上,則以金色的邊條,勾勒出一朵盛開的玫瑰,這是丹摩爾王朝的象徵,同樣也是王室的徽章。

一長串的馬車,和國王陛下的座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此刻奧墨海宮門前的草坪,彷彿成為了豪華馬車展示的會場。

一眼看去,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裝飾和佈置,高雅、奢華、時尚和奇特,從這些馬車上,能看到各色各樣的品味和喜好,也能看到各種各樣的紋章。

系密特一眼便看到了屬於他家的那個憨厚的牛頭,雖然那在他哥哥的眼中,代表著愚蠢和笨拙。

令系密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是,那輛馬車顯得儉樸和優雅了許多,這絕對不是哥哥已往的喜好,難道是哥哥在這段時間裡面也有所改變,不過,系密特更加懷疑那是出自哪位高雅之士的指點。

在浩浩蕩蕩的馬車長龍之中,那輛馬車顯然已經相當靠前了,它就排在靠近湖邊的地方。

系密特相信,他那位一心鑽營的哥哥想必對此滿意無比,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讓他自己得以進入丹摩爾最高高在上的那個*。

同樣,系密特也不禁想到了自己,此刻他所擁有的一切,是否更令他的哥哥感到驚喜,因為他顯然就像是一根木樁,插進了丹摩爾那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尖端。

想必這是哥哥已往作夢都未曾想到過的高度,不過,系密特非常懷疑哥哥是否肯放過這個機會。

正當系密特還沉浸在思索和推測之中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有人在輕輕地壓他的肩頭,只見其他人已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系密特連忙跟著一起照做。

他顯然有些意外,如此盛大而又隆重的迎接儀式,但是國王陛下下馬車卻為什麼如此輕易而又簡單,軍鼓沒有敲響,樂隊也未曾演奏?

「大家不必多禮,我希望這是個快樂的節日,過多的拘束,絲毫無益於令快樂降臨人間。」

那位年邁的國王簡短地說道,他朝著王后走去,並且親自拉著王后的手,將她攙扶了起來。

輕鬆重新回到了所有人的身上,而此刻樂隊才奏響了輕柔的圓舞曲。

伴隨著陣陣圓舞曲美妙的旋律,那些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駛過了草坪,不過沒有人敢在國王陛下剛才下馬車的地方停留,那長長的一直鋪設到奧墨海宮門前的紅色地毯,並非是為他們而準備的。

這顯然是為了告訴世人,雖然能夠來到這裡的人個個地位高貴,不過和那真正立於最尖端的國王陛下比起來,高貴的他們甚至顯得一文不值。

那一位位大人物在靠近右側的地方下了馬車,奧墨海宮立刻變得熱鬧歡騰起來。

那些高貴的女人們,立刻離開隊伍去迎接她們那高貴的丈夫。

國王則和王后手握手朝著宮殿門口走去,在他的另一側,則是被打扮成就像是一個洋娃娃似的王太子。

「我聽說了約瑟和小塔特尼斯的事情,真是非常遺憾,我居然沒有看到那百年難遇的一幕。」那位至尊的陛下壓低了嗓門,說道。

「噢——那只是小孩子的遊戲,能夠令您有所耳聞,已然非常榮幸了。」王后笑吟吟地說道。

「不、不、不,親愛的王后,你別忘了,教宗陛下擁有著至高無上的父神所賜予的力量,他能夠穿透時間看到未來的景象,我很懷疑他是否已看到了些什麼,才會興致勃勃地參與這個遊戲,那位陛下可並不是一個喜歡玩鬧的人物。」至尊的國王低聲說道。

「您能夠猜測到是什麼樣的未來嗎?」王后顯然有些緊張地問道。

「反正不會是什麼壞事。」至尊的陛下輕鬆地說道,他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

「對了,這一次我真是得感謝你,我原本正在為如何說服那些頑固不化的傢伙而感到煩惱的時候,他們居然主動提出了妥協。

「我後來才知道,那些傢伙的轉變立場,居然是因為不得不屈從來自於夫人的壓力,想必是你替我解決了這些令人頭痛的麻煩吧。」至尊的陛下笑著問道。

「我可不敢居功,這完全是密琪一手佈置的結果。」王后回答道。

「密琪?她居然有這樣的本事?」這位至尊的陛下顯然有些不敢相信,他驚詫地輕聲問道。

「在我看來,密琪實在是要比我哥哥還有長老院、內閣裡面的那些先生們高明多了,我相信如果她是個男人,恐怕即便是大塔特尼斯也得甘拜下風。」王后微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噢——你這樣一說,更令我感到失去了裡奧貝拉是個多麼巨大的損失,密琪的那些智慧,恐怕是跟隨在裡奧貝拉身邊所沾染上的,即便只有那麼一點點,也足以替我解決了那令人頭痛的難題。」至尊的陛下滿懷遺憾地說道,顯然他的無奈和遺憾,並非僅僅只是裝出來的而已。

「不過,我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密琪會突然間插手這件事情?在我的印象之中,她好像從來未曾對任何一件事情感到過興趣,甚至連拜爾克的繁華,也並不為她所喜。」那位至尊有些好奇地問道。

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他確實稱得上有所瞭解,畢竟王后的密友就那麼幾個。

「這件事情說起來非常有趣,您想必不會相信,幾年前密琪告訴我們,她替自己選擇了一個小丈夫,那個幸運的小傢伙,正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王后用折扇輕輕掩蓋著笑容說道,顯然至今她都對這件事情感到好笑。

但是他的丈夫,至尊的國王所注意的並非是這件事情,他微微有些驚詫地說道:「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必須承認,我始終太過輕視密琪的眼光和智慧。

「我相信你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如果密琪是個男人,她將比大塔特尼斯更加出色,太不可思議了,她擁有著令人震驚的眼光,要不然,她就是擁有著和教宗陛下一樣的神通,能夠看透未來。

「或許,我應該立刻聘請她擔任我的私人顧問才是。」那位至尊的陛下半認真半打趣地說道。

「您已然晚了,我的陛下,密琪已經是我的顧問,經過這件事情,我相信我們這些女人或許同樣能夠有所作為。」王后微笑著說道。

「你讓我感到緊張,我或許得擔憂自己在不久的將來會失業,親愛的王后,你是否在組織一個影子內閣,我相信你的內閣能夠輕而易舉地操縱外面那個內閣,你的長老院將比我的長老院更擁有發言的權力。」

國王愉快地開著玩笑,不過,他確實非常希望能夠看到自己的妻子建立起這樣一個影子內閣,這將會有助於他進一步控制外邊的世界。

這位至尊的陛下非常清楚,在拜爾克、甚至在整個丹摩爾,懼內同樣也是一種流行的風尚。

「那我們是否同樣也能提出預算?」王后同樣打趣著問道。

「為什麼不讓你的內閣官員們發揮一些影響?

「我的國庫控制在內閣大臣們的手裡,而他們的脖子則卡在他們妻子們的手腕之中。」國王微笑著回答道。

「對了,有一件事情,我希望能夠取得你的諒解。」這位至尊的陛下略微顯得有些嚴肅地說道:「我希望能夠從你和約瑟的身邊帶走小塔特尼斯,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哥哥,都已經獲得了我所有的信任。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更不希望聽到外面的人說閒話,我不希望聽到別人說,我信任大塔特尼斯,是因為他的弟弟和王儲的親密友誼,更不希望聽到諸如小塔特尼斯將是又一個新貴之類的言辭。」

「您有什麼樣的打算?」

王后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自然知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

「過多的恩寵,有可能會毀掉一個人,更何況那是個連能夠看透未來的教宗都看重的人物,因此,我已經替小塔特尼斯想好了一個非常合適他的職位,既不顯得太過矚目,又能夠學到很多東西。

「蘭妮需要一個貼身小侍從,這是個非常不起眼的位置,不過與我非常接近,這將是最為合適的選擇,能夠讓他既遠離流言,又得到我足夠的關注,對於他的未來,我已經有了一個安排,而這一切正是那個遊戲給予我的啟迪。」那位至尊壓低了嗓門,神情嚴肅地說道。

王后雖然無從猜測丈夫到底有什麼樣的安排,不過她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這絕對不是她應該管的事情。

「對了,我還希望能夠藉此機會,讓蘭妮得到你的認可,雖然我非常清楚她的弟弟依維擁有著你的友誼,不過我同樣也知道因為我的原因,你始終無法認可蘭妮。」國王用異樣溫和的語調說道。

王后早已經料到陛下會這樣說,將小塔特尼斯留在那得到所有寵愛的情婦身邊,顯然也是一道橋樑。

無論是為了自己的丈夫,為了拉攏大塔特尼斯,還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讓小塔特尼斯在任何時候都對王室忠心耿耿,顯然善待那個他將要服侍的陛下的情婦,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啊!

與此同時,密琪也無疑會因為小塔特尼斯,而和那位迷人的國王的情婦搭上關係,經歷過那場風波,此刻的王后,越來越感到無法離開密琪和她的智慧。

這又令自己不得不接受那個令她感到嫉妒的女人,而嫉妒卻偏偏是最難以根除的人性的一部分。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令陛下留戀如此之久。」王后微微有些酸楚地說道。

「不,我發誓,你才是我最為留戀,同樣也是留戀永久的女人,蘭妮只是能夠做很多你不會做、不能夠做、也不方便做的事情。」

說到這裡,國王輕輕地撫摸著王后的手背,緩緩說道:「我請你就像善待依維那樣,善待蘭妮。」

除了默默點頭,王后沒有其他的辦法。

國王和王后的秘密交談,自然不會被旁人聽到,因為那些宮廷侍從們相當知趣的盡可能離遠。

而王子殿下則顯然絲毫沒有發言的權力,他雖然滿肚子不願意失去他剛剛擁有的一個好朋友,但是父親的決定,絲毫不允許他有所改變。

所有大人物的到達,顯然預示著夏日祭即將開始,剛剛得以輕鬆下來的大人物們,此刻總算能夠和妻子、親友聚在一起。

一時之間,奧墨海宮顯得熱鬧非常,幾乎每一個人的神情之中都充滿了笑意,唯一的例外,恐怕就只有幾位老人。

這些老人之中的一位,更是顯得惆悵和蒼涼,他冷冷地掃視著四周,那奢華喧鬧的場面,更令他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在他的身旁,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漢子,同樣用冷淡的眼神看著這一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忿忿不平地低聲說道:「北部郡省還在魔族的威脅之下,數百萬民眾和十幾萬將士的生命隨時都可能喪失,而這裡卻還沉浸在紙醉金迷中。」

「瓦勒,閉上你的嘴巴,將你的想法告訴給陛下,但是別在這裡說出來,這會其他人感到掃興。」那位老者冷冷地說道,這既像是命令,又彷彿是諷刺。

說著,那位老者徑直穿過那喧鬧的人群,朝著樓梯口走去。

王室成員居住的所在,是在最頂上的樓層,而此刻那位老者和身材魁梧的先生,正靜靜地坐在會議室外面的小客廳裡面。

瓦勒正滿懷驚詫地看著對面椅子上坐著的那個小孩。

那個小孩看來只有十三、四歲年紀,打扮得就像是個洋娃娃似的,坐在椅子上兩隻腳,甚至還無法構到地面。

最令他這位軍團長大人感到慘不忍睹的,就是那小孩的裝扮了。

他非常慶幸,在他童年的時候,他的母親沒有將他打扮成這副模樣。

這樣一個小孩,實在很難令他同這個地方聯想到一起,難道,這個小洋娃娃同樣也有事情要向國王陛下報告?

那位老者並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小孩。

他的腦子裡面裝滿了憂慮和煩惱,以及等一會兒要用什麼樣的言辭,來打動國王陛下,更令他感到煩惱的是,他絲毫不知道此刻在辦公室裡面的兩位剛剛崛起的新貴,會向國王陛下呈獻什麼樣的進言?

對於那位老者來說,法恩納利伯爵和來自北方蒙森特郡的塔特尼斯伯爵,都並非是他最為反感的人物。

雖然,他同樣也聽到過形形色色的各種流言,而且北方軍團的將領之中,對於那位塔特尼斯伯爵頗有微詞。

不過,這位老者卻更願意相信葛勒特將軍給予他的信件中,對於塔特尼斯家族兩位成員的描述。

事實上,大塔特尼斯那翻雲覆雨的手段,早已經為他所認可,如此厲害而又精明的人物,即便這位老元帥也很少見過。

而傳聞中那個愚蠢白癡的守備形象,無論如何都難以套在大塔特尼斯的頭上。

除此之外,用虛偽和狡詐來形容大塔特尼斯,或許非常合適,但是吝嗇和貪婪,顯然就連參謀部裡面的大多數人,也絲毫不相信能用來描述大塔特尼斯。

迄今為止,這位偽君子所展現的,無可否認都是大手筆,就像國王陛下一樣,他甚至已經成了慷慨大方的代名詞。

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同樣不可能是傳聞之中的那個虛偽撒謊的騙子。

老元帥甚至不想去證實,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和他的親友們,是否真的從奧爾麥的死亡地獄之中,憑藉著自己的力量衝殺出來。

單單葛勒特侯爵在信中所透露出來,那個他從來不曾告訴過第二個人的秘密,就足以令老元帥相信,北方將領們的那些陳詞,不是為了發洩而說出的不真實怨言,便是被居心叵測之徒任意歪曲的謊言。

雖然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老元帥頗有些認可,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絕對不可能站在軍隊這一邊。

事實上,無論對法恩納利伯爵還是對塔特尼斯伯爵,這位元帥大人都懷有極深的戒心,因為他非常清楚他們之間的怨恨由來已久,而此刻更是難以化解。

同樣也是這樣原因,令他非常懷疑,這兩人此刻在國王陛下的面前說些什麼。

雖然法恩納利伯爵曾經是保衛北方諸郡最強有力的支持者,他確實擁有不少功勞,不過陛下為此給予了過多獎賞,令軍人們對這位依靠姐姐是陛下的情婦、而成為寵兒的人充滿了鄙視和怨恨。

想到這裡,老元帥甚至有些後悔,這怨恨的根苗,當初並非不能夠加以剷除,但是此刻原本渺小的根苗,已然變成了一片茫茫森林,就連這位剛強勇猛的老者,此刻也感到異常茫然。

突然間,那緊閉的房門打開了,兩位此刻最炙手可熱的新貴,從會議廳裡面走了出來。

微笑並不代表著善意,點頭致意也僅僅只是出於禮貌而已。

無論是兩位國王的寵臣還是兩位軍人,都清楚地感覺到一道厚實而又冰冷的牆壁,橫亙在他們面前。

「元帥大人、瓦勒大人、塔特尼斯先生,國王陛下請你們進去。」站在門口的書記官說道。

這顯然令兩位軍人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塔特尼斯伯爵剛剛出來,又被召喚進去?

為什麼要讓這位顯然站在軍隊對立立場之上的人,旁聽軍隊對於局勢的看法。

更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那位新任財務大臣,顯然絲毫沒有走進會議廳的打算,難道他居然無視國王陛下的旨意?

正當兩位軍人疑惑不解的時候,他們愕然看到剛才一直坐在對面的、那個被打扮成洋娃娃的小孩,逕直走進了會議廳。

「塔特尼斯?難道那小傢伙,便是傳聞中孤身一人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塔特尼斯家的幼子?」瓦勒喃喃自語道。

「很榮幸,我弟弟那微薄的名聲,居然有幸傳到軍團長大人的耳朵裡面。」塔特尼斯伯爵立刻笑著說道。

他的神情是顯得如此恭敬,不過,顯然這僅僅只是出於禮貌和正式場合之上的禮儀而已。

自從離開蒙森特之後,自從收留了那些難民,並且擁有了那聖賢的名聲之後,塔特尼斯伯爵變得異常謙遜和禮貌,他甚至不再往臉上粘貼黑痔。

他總算領悟到,所謂的高貴氣度,只是愚蠢的空殼,就像他那輛印著愚蠢的牛頭家徽、但卻裝飾的異常豪華的馬車一樣,葛勒特侯爵的馬車上面的那三隻金絲雀,足以令蒙森特郡任何一輛馬車喪失光采。

而聖賢無疑比高貴更為美妙,所需要的卻只是對每一個人表現出和藹和謙遜,哪怕對方只是一個乞丐和強盜。

再加上那座大獲成功的宅邸,更令他對於曾經羨慕過的一切豪門氣度和高貴優雅,都不屑一顧。

他可以創造優雅,他自己便是時尚和美妙!

這位伯爵對此越來越自信,此刻他反倒要約束自己,免得令至尊的陛下又以為他犯了奢侈糜爛、領導京城時尚的老毛病。

塔特尼斯伯爵的謙遜和微笑,令瓦勒感到有些疑惑和迷惘,但是在老元帥的眼中,這位剛剛崛起的新貴,顯然更加危險了一分。

他曾經看到過同樣的微笑。

那是他年輕時候的事情,很不幸,那一次他在決鬥場上看到他的對手露出了這樣的笑容,而最終的結果,便是令他得知,自己的心臟並非長在左側。

能夠微笑著面對敵人,臉上甚至顯露出謙遜的神情,這樣的傢伙不是白癡,便是可怕的高手,謙遜的微笑並非因為恐懼和緊張,反而證明了無比的自信和強悍的實力。

看著兩位國王的寵臣走出房間,塞根特元帥捅了捅愣在那裡的軍團長,他可不希望令陛下等待太久。

此刻在走廊之上,兩位親密的聯盟者,正悠閒地看著窗外。

「我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你仍舊選擇站在軍方的立場之上?」法恩納利伯爵壓低了嗓門問道,雖然附近沒有一個侍從,不過他仍舊不想掉以輕心。

「依維,我必須說,你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我對那些軍人的好感,肯定比你更少,畢竟你未曾被趕出家園,在最危險的時候,穿越最危險可怕的地方。

「同樣,你也未曾親眼見識魔族的恐怖,你對於魔族的理解,或許只是歷史書中的記載,以及呈文上來的報告。

「而我在沒有看到最後一個魔族從這個世界消失之前,我永遠會站立在軍方的立場,至少在表面和大部分事情上面,站在他們那一邊。」

說到這裡,他用眼角朝著四下張望了兩眼,然後湊到盟友耳邊,低聲說道:「我可不像其他白癡那樣吝嗇和愚蠢,就算拿出一些好處放在軍人們的眼皮子底下又怎麼樣?別忘了,想得到這些好處,必須得用性命去爭取。

「而你我樂得擁有一個好名聲,慷陛下之慨,何樂而不為?

「而我們的慷慨,更能夠襯托出軍人們的貪婪,等到魔族被消滅之後,你想像一下,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更何況,此刻給予那些軍人們再多的賞賜,也得等到他們戰勝歸來之後才能夠享有,但是到了那個時候,還有幾個人能夠存活下來?

「那些能夠活下來的傢伙,擁有幸運之神的恩寵,我們沒有必要和他們為敵,但是那些死去的傢伙,顯然就沒有可能享受到陛下的慷慨,到了那個時候,一切不還是掌握在你我手中?

「給那些死去傢伙的家屬一點好處,讓他們的兒女擔任一些閒職,讓陛下慷慨的光芒照耀在他們的身上,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應該為此感激不盡。」塔特尼斯伯爵微笑著說道。

這番話令年輕的法恩納利伯爵如夢方醒!

此刻,他無比慶幸擁有這樣一位睿智的盟友。顯然比自己大上幾歲的年齡,同樣也代表著豐厚的閱歷和獨到的眼光。

法恩納利伯爵暗自下定決心,要盡快縮小這個差距。

一向以來他都相信,命運之神無比眷顧自己,令自己擁有美艷絕倫的姐姐,堪稱英俊的容貌,不錯的家世和教養,而此刻又擁有了絕佳的盟友和導師,不過,一切仍舊得依靠自己的努力,要不然幸運之神仍舊會從他的身邊溜走。

棕色的柚木長桌沒有絲毫裝飾和雕刻,兩側的窗戶,低垂著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長桌的前方是一個平台,六級台階令這裡和其他地方完全隔絕開來。

台階的正中央擺著一對王座,此刻只有那位年邁的國王坐在寶座之上。

而系密特和兩位軍人則靜靜地站在台階底下,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敢稍稍露出絲毫的不敬。

「方纔我已就目前的局勢,詢問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塔特尼斯伯爵的看法顯然最有份量,他來自蒙森特,而且在剛剛經歷的那場戰役之中功勳卓絕。不過我仍舊希望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塞根特,我的老朋友,我首先想聽聽你的意見。」

這位至尊的陛下淡然地說道,而旁邊角落之中的書記官,已用手中的鵝毛筆蘸滿了墨汁。

「陛下,我只能夠說,北方的局勢不容樂觀,雖然魔族已被我們暫時擊退,不過隨著炎熱的夏季的到來,局勢將出現改變。

「無論是歷史書上的描述,還是對於冷血動物的研究,都告訴我們,像魔族這樣的冷血生物,在炎熱的夏季,最具有繁盛的生命力和攻擊性。

「但是此刻,北方軍團已然疲憊不堪,大量的軍員損失,更是無法在短時間裡面得到補充,現在僅僅只是為了準備作戰物資,便已經令他們感到捉襟見肘。」說到這裡,這位老元帥停頓了一下。

因為軍備處報告上來的原因,是前任蒙森特守備在離開之前沒有交代清楚帳目,但是葛勒特私底下的報告卻不是那麼說。

顯然和現在的守備比起來,塔特尼斯伯爵還不算貪婪,而兩者的手段高明和拙劣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但是對於這一切,無論是這位老元帥還是葛勒特侯爵,都絲毫沒有辦法。

現在這位守備,和蒙森特郡的郡守,以及北方軍團的將領之間,有著糾纏不清的關係。

「你的話令我更加感到擔憂,我一直以為塔特尼斯伯爵對於局勢的預料太過悲觀,但是現在看來,這或許正是當前的實情。」至尊的陛下皺緊了眉頭說道,他看上去確實憂心忡忡。

對於陛下的話,老元帥和系密特並不感到驚訝,只有那位軍團長愣在了那裡,顯然他根本就沒有想到,塔特尼斯伯爵居然會站在軍人的立場上報告情況。

在他原本想來,這位同時受到軍方和蒙森特很大一部分官員排擠的偽君子,肯定會趁此機會落井下石。

「系密特,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能夠獨自一個人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並且帶去令我們反敗為勝的情報,你肯定對魔族擁有常人難以理解的認識。」

陛下的詢問,同樣也出乎那位軍團長的意料之外。

事實上,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應該是第二位被詢問者,而更令他難以接受的,無疑便是小塔特尼斯此刻的裝束打扮。

如果那傳聞中的功勳,那甚至連聖堂武士都未曾做到的奇跡,居然是眼前這個女孩子整天抱在手裡的洋娃娃所創造的話,他實在難以想像,更別說是相信。

「陛下,我並不想聳人聽聞,不過在我看來,無論是我的哥哥還是元帥大人,對於局勢都太過樂觀。」

系密特的話令所有人悚然動容,顯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到,局勢還能夠比他們所形容的更壞。

「陛下,我之所以能夠僥倖穿越奇斯拉特山脈,除了幸運和一個賭博之外,還有便是蓋撒爾大師對於那些魔族的一些來自於直覺的猜測。

「蓋撒爾大師曾經猜測,那些魔族飛船並非是沒有生命的工具和載體,而是一種非常獨特的生命體,這顯然已經得到了證實。

「同樣,蓋撒爾大師猜測,魔族飛船能夠在黑夜之中看到東西,也已被魔法師們證明,並且找到了原因。

「不過我一直未曾告訴別人,蓋撒爾大師還曾經有一些猜測。

「在我們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種比普通魔族士兵擁有更強大肉體、前額長著犄角的魔族戰士。

「重弩雖然仍舊能夠置它們於死地,不過卻無法像對付普通魔族士兵那樣,射穿它們的身體。

「蓋撒爾大師懷疑,魔族能夠在非常短暫的時間裡改造自己,並且創造出全新的兵種,對於這種不為人所知的生物來說,唯一的困難,或許只是如何令新的兵種,擁有更多的數量。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使得空中惡鬼和詛咒法師變得如此珍貴,也正是這個原因,令我們得以在魔族的第一次攻擊時,佔據了一些優勢。

「不過,一旦魔族之中出現了新的兵種,我們或許會面臨難以想像的危機,而更為可怕的便是,新的兵種並非像飛行惡鬼和詛咒法師那樣稀少,擁有相當數量之後,將會成為迄今為止,我們都不曾遇到過的夢魘。」

「那位受人尊敬的大師是否曾經猜測過,魔族之中有可能出現什麼樣的全新兵種呢?」至尊的陛下急不可耐地插嘴問道,而那兩位軍人同樣伸長了脖子,顯然這同樣也是他們最為關注的問題。

「埃耳勒絲帝國時代,士兵們所使用的是短劍和標槍,其中的標槍,根本就不能夠對魔族造成有效的殺傷,而現在重型軍用弩,是士兵們手中最為強有力的武器,想必魔族同樣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蓋撒爾大師最為擔憂的,是魔族之中出現能夠發射出箭矢的兵種,那才是最為可怕的災難來臨。」系密特神情凝重地說道。

「發射箭矢?這應該不可能,迄今為止,還沒有跡象證明,魔族曾經嘗試運用工具,它們用來作戰的武器,全部來自它們那強悍的肉體,即便那些飛行惡鬼和詛咒法師,也同樣並不借助外力。」那位軍團長立刻駁斥道。

「我相信藏在窗戶後面的兩位大師,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系密特不以為然地開口說道。

那位軍團長大人原本還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當他看到兩位聖堂武士大師撩開窗簾走了出來,他顯然有些吃驚,因為就連他都沒有注意到有人躲在窗簾後面,但是這個像是洋娃娃一般的小孩,居然做到了這一點。

此時此刻,這位軍團長大人才有些相信,眼前這個小孩確實能夠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如此敏銳的感覺,或許便是令他逃脫魔族搜尋的關鍵。

「只要讓這位大師稍稍展現一下肌肉的力量,各位便能夠明白,勁疾的箭矢,並不僅僅只有強硬的弩臂才能夠做到。」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大師,請閣下證明一下這位少年所說的一切。」至尊的陛下緩緩說道。

「這或許會令會議室有所損失。」那位力武士大師回答道。

「無妨,為了獲得真理,小小的損失在所難免。」陛下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位力武士大師點了點頭,他信手扯斷了旁邊用來拉窗簾的一根系索,系索的末梢,吊掛著一個絨球。

顯然無論如何,這都不可能令人聯想到武器,即便用這根漂亮的系索絞殺對手,恐怕在對方因為窒息而死亡之前,系索已被扯斷。

就連繫密特也未曾想到,用來掩飾的居然是這樣一件武器,這同樣也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不過他已猜到,這位大師想要用什麼方法,證明他剛才所說的那番話,確實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夠說明問題。

就看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力武士大師,猛地將系索掄圓揮舞起來,系索發出刺耳的嗚嗚聲,彷彿那並非是一根綿軟的繩索,而是一根堅硬的木棍。

突然間,大師閃電般地一甩手腕,只見那根系索如同勁疾的箭矢一般,朝著長桌旁邊的一排椅子射去。

只聽到一串劈哩啪啦的聲音傳來,堅硬的柚木製成的椅背,變成了滿空飛舞的一截截碎片,系索無可阻擋地一連劈開、砍碎了六張椅背,這才釘在一根碎裂的木板中間,停了下來。

此情此景,無論是國王還是兩位軍人都目瞪口呆,不過,立刻他們的神情都變得異常凝重起來。

「這就是肌肉的力量,魔族士兵確實擁有著強悍無比的肌肉,如果魔族刻意要製造擁有更為強悍肌肉的兵種,它們的威力或許比各位眼前所看到的,恐怖數十倍。」

系密特歎息了一聲說道,他同樣也緊緊皺起了眉頭,這並非是蓋撒爾大師的猜測,而是他的擔憂。

這種擔憂來自於那個曾經觀察過他的陌生魔族,如果說魔族擁有神靈的話,那個未知的生物,恐怕是最為接近魔族神靈的存在。

而當初他所選擇的,便是強悍的肌肉,和如同強弩一般的力量,或許這同樣也會給予那個陌生魔族啟迪,創造出更為可怕,如同災難一般的生物。

「塞根特,萬一魔族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兵種,你能夠有什麼辦法進行對抗?」至尊的陛下憂心忡忡地問道。

年邁的元帥皺緊了眉頭,思索了很久之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我所能夠做的,或許就只有祈禱。」

那位至尊顯然早已經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緩緩說道:「聖堂的大長老和教宗兩位陛下,此刻正好在奧墨海,我只能夠求助於他們的幫助。

「塞根特,我的元帥,你遞交給我的那份報告,我已給塔特尼斯伯爵審核過了,他的回答是,除了要求之中的款項絲毫沒有問題之外,其他的部分,都有些難以辦到。」國王皺緊了眉頭,說道。

「這怎麼可能?我原本以為我的請求之中,軍費開支對於此刻的國庫來說,或許有些困難,但是其他的一切都應該輕而易舉。」年邁的元帥驚訝地問道。

如果說,大塔特尼斯聲稱籌措軍費比較困難,他還能夠理解那是在刻意刁難,或者隱藏著某些私心,但是此刻顯然有些莫名其妙,這算是刁難還是慷慨?

「我可以轉達塔特尼斯伯爵的解釋。

「他告訴我,雖然徵用和製造弩炮以加強防衛的命令,早在幾個月之前,便已下達到各個郡,但是以往顯然缺乏嚴厲的核查,除此之外,地方官員之中執行這道命令的人,顯然存在著許多問題。

「他一上任,便專門派人對這件事情進行核查,塔特尼斯伯爵畢竟是來自蒙森特郡的人,他對於魔族的擔憂和緊張,或許還在你之上。

「核查的結果,甚至令他感到恐慌,各地上繳的弩炮不但數量不到三成,而且幾乎大半是粗製濫造的東西,根本無法交付軍隊使用。

「除此之外,塔特尼斯伯爵還提到軍糧的供應,這是你我都不曾想到過的,他在擔任蒙森特守備的時候便已擔心。

「蒙森特所儲存的糧食,或許會難以支撐到冬季,魔族的入侵,令蒙森特人根本就沒有機會播種,到了秋季,必然顆粒無收。

「如果將糧食的運輸考慮進去,那麼眼前最令人困惑的,恐怕就是如何將所有這一切運往北方,而這正是最為致命的。

「我的元帥,你或許無法想像,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替你準備好大部分的物資,他的準備甚至在你的報告之前,但是他卻根本找不到願意將這些物資運往北方的工人。」

陛下每說一句,那位年邁的元帥和旁邊的軍團長便更為憂愁一分,顯然這一切全都是他們未曾料到的。

原本,他們最為擔憂的是來自長老院和內閣大臣的阻撓,擔憂貪婪和短視將會令一切陷入災難。

但是此刻,當原本預料之中的困惑根本就沒有出現,他們終於發現,致命的短視並非只有他們的政敵才擁有,積怨和憤怒同樣也蒙蔽了他們的眼睛,令他們完全忽略了很多的東西。

「如果,塔特尼斯伯爵無法令運輸工人拿出勇氣,我們只好考慮讓軍隊暫時充當運輸的職責。」

老元帥歎了口氣,說道:「至於那些弩炮實在至關重要,此刻我已然沒有任何話好說,我只能夠將一切都寄望於塔特尼斯伯爵的身上,但願曾經經歷過魔族的入侵,親眼見識過魔族的可怕的他,不要讓所有人失望。」

至尊的陛下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的元帥,你如果感到局勢吃緊,現在就可以去找塔特尼斯伯爵。

「他告訴我,事實上,他原本為了戰備預先準備好的物資,甚至已經放在了倉庫裡面,雖然數量還沒有達到你的要求,不過足以應付眼前的需要。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糧食,這是你的清單之上所沒有的,他唯一找尋不到的只是具有勇氣的工人,他會很樂意將這一切交付給軍隊。」

說著,這位陛下微微點了點頭,這是表示敬意,同樣也是示意老元帥離開。

看著兩位軍人走出會議室的背影,這位至尊的陛下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冷漠。

他從王座旁邊的小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那正是老元帥提交上來請求軍備物資的報告,報告被揉捏成為一團,重重地扔到了腳下。

「系密特,到這裡來。」

這位顯然有些憤怒的至尊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說道,顯然他打算令自己稍微換換心情。

系密特自然知道,此刻他應該如何表現,讓自己顯得乖巧,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你的樣子非常有趣,顯然那些夫人們都很喜歡你,這令我感到非常高興。」

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輕地撫摸著系密特的頭,說道:「我聽說了你和王太子之間的那個遊戲,我希望你能夠永遠牢記你的承諾,我相信,能夠得到你的友誼,是約瑟最為幸運的一件事情。

「不過,我並不希望聽到那些流言蜚語,我相信你同樣也不希望別人認為,塔特尼斯家族的繁榮,是依靠和王室的友誼得來,而並非是因為你們兄弟倆的能力。

「因此,我替你安排了一個正式的職位,依維的姐姐需要一個可愛的侍從,我相信沒有人能夠比你更為合適。

「你即將服侍的女主人,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擁有著很多常人所沒有的優點,我相信,你肯定能夠從她的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說到這裡,這位至尊的陛下,輕輕拍了拍系密特的臉頰,就像他經常對王太子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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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權謀玩偶 第三章 無形的對決



在那巨大的如同迷宮一般的花園一角。

一座悠閒而又雅致的涼亭之上,兩位拜爾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正悠然地坐在那裡,兩張並排的躺椅中間,放置著一個精緻的茶几,上面放著幾盤糕點和一壺奶茶。

「我必須得承認,你的眼光獨到而又深遠。

「我從我的姐姐那裡,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正如你所預料的那樣,你的那番佈置令陛下甚為滿意,與此同時,也令他對於軍人們的貪婪和愚蠢感到無比惱怒。

「事實上,如果不是此刻局勢令他不得不對軍隊顯示出足夠的寬仁,恐怕塞根特元帥將受到一番嚴厲的訓斥。」

法恩納利伯爵微笑著說道,他的話語之中略微帶著一絲興奮。

「這根本算不得什麼,你同樣也能夠做到這一點,我確信。」塔特尼斯伯爵即便在盟友面前,也不顯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

他仍舊保持著那種優雅的謙遜,「唯一的竅門便是,不要讓任何情感蒙蔽你的眼睛,別讓情緒影響理智和判斷。」

「至理名言,這絕對是至理名言,我得將這番話,永遠牢記在心頭。」法恩納利伯爵連聲說道。

這一次,顯然並非是他的虛妄吹捧之辭。

昨天下午從陛下的會議室之中出來之後,他便已打定主意,要從盟友的身上,盡可能學到一些東西。

不過,系密特的哥哥顯然並沒有將這番恭維當真,他始終以為他那受到陛下寵愛的盟友,只是說說而已。

不過,此刻正是他顯示自己高明和縝密的絕好機會,這將有助於在他和盟友之間,確立誰才應該是真正的主導者的地位。

「軍隊會向陛下伸手,這是毫無疑問的一件事情,我相信猜到這一點的人,根本算不上高明,只要不是太過愚蠢,全都能夠做到這一點。

「事先進行一些準備,永遠不會有錯誤,反正最後的工作,仍舊會落到我的頭上,而且這樣做,會令我掌握主動,最終的效果,此刻你恐怕最為清楚。

「既然是事先進行的準備,那麼準備就算再不充足,也用不著擔心,絕對不可能受到訓斥,反倒是得到稱讚的機會非常大。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軍隊裡的那幫人,居然會出現致命的疏漏,連沒有播種就毫無收成這樣的常識都不明白,從這上面完全能夠看得出來,我們的敵人之中,沒有什麼值得我們非常關注的對手。

「而這個疏忽對於我們來說,卻無疑是上天的恩賜,這個疏漏,足以讓我們在將來有可能發生的較量之中爭取主動。

「任何一個疏漏和錯誤,都能夠被繁複運用,那就像是白布之上的污垢,雖然能夠洗去,卻總是會留下痕跡。

「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我事先進行的準備,對於前線的需求應該已然足夠。

「我給予陛下的清單之上,羅列著詳細的計算和數字。

「我相信,即便陛下看不懂那些東西,他的專家之中,肯定有人能夠看懂這一切。

「我雖然不知道,塞根特元帥遞交上去的清單上所羅列的數字,和我的報告有多少差距,事實上,我希望差距越大越好,這只會對我們更加有利。

「至少,塞根特不可能附加一份和我的報告之中一模一樣的詳細計算,要知道,即便是堆砌數字,也需要一番功夫,更需要擁有這方面的專家。

「準備物資和寫一份報告,我相信在大多數人眼裡,後者更為容易。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對我來說,前面那個工作我甚至不需要動一根手指,讓專家進行那繁複的計算。

「因為僅僅只是準備,我甚至連正式公函都用不著發佈。

「給予陛下的那份報告,僅僅只是當初遞交到我的辦公桌上的幾張紙片,我所做的所有工作,除了乘著馬車到達這裡,便只有將那幾張紙片整理了一下,我保證沒有寫一個字,我甚至敢為此而發誓。」

系密特的這位狡詐而又虛偽的哥哥,悠然地說道。

他的話,顯然令法恩納利伯爵眼光發亮,顯然,這同樣也是他從來未曾聽到過的絕妙言論。

事實上,在法恩納利伯爵看來,這一次他所看到、聽到的,絲毫不亞於那座氣勢恢宏、典雅而又獨特,聞名遐邇的豪宅。

「這一次,軍隊的那些人可受創不輕,他們甚至沒有反擊的機會和理由。」法恩納利伯爵興奮地說道。

「不、不、不,我已給他們製造了一個足夠的理由,那些弩炮就是最好的攻擊借口。」塔特尼斯伯爵悠然說道。

「噢——快告訴我其中的奧妙,我那貧乏的智慧,根本就不足以看透這一切。」法恩納利伯爵急切地說道。

「即便是聖賢也會有疏漏的地方,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沒有人能夠在疏漏被發現之前,知道疏漏的存在。

「而我所希望的,僅僅只是讓我的敵人不要去費盡心機尋找我的疏漏,我給予了他們一個不錯的目標。

「在弩炮這件事情上,所有的責任全都可以讓老亨利去擔當,他的存在對於你我,始終都是一個威脅。

「雖然他的勢力已被徹底剷除了,不過他的影響仍舊存在,正因為如此,我必須讓他成為瘟疫一般令人不敢靠近的人物,而想要這樣做,單單靠擠兌那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用處。

「當然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軍隊絕對不可能去攻擊一條落水狗,他們的目標肯定是我,因為我令陛下給予他們的財富和物資大量縮水。

「他們越是猛烈的攻擊,越是能夠令所有人對我充滿同情,而其中最為重要的,無疑便是國王陛下。

「我絲毫不希望陛下的同情和憐憫,令軍方施加在我身上的壓力減少分毫,事實上到了那個時候,我非常希望你能夠勸阻陛下這樣做。

「這些壓力積累得越多,對你我來說便越發有利,等到魔族的老巢被徹底消滅,等到平安重新返回這個世界,到了那個時候,我所承受的壓力,將會變成巨大的回報。」塔特尼斯伯爵淡然地說道。

如此深遠的眼光,再一次令法恩納利伯爵讚歎不已。

而此刻,在另外一個地方,在拜爾克郊區一片佔地極廣的倉庫區所在,幾位身穿著制服的軍人,神情顯得異常嚴峻。

為首的正是那位元帥大人,身材魁梧的瓦勒軍團長同樣也在其中,此刻正在檢收貨物的正是他的部下。

除此之外,還有幾位高級軍官。

為首的那位擁有著高聳的額頭和深邃的目光,他的臉頰瘦削,下巴旁邊有一道傷疤,從那糾結的收口看來,這道傷疤已然由來已久。

「唉——我們相信,此刻我們的處境更加不妙了,如果陛下的手中已有了另外一份清單的話,我們遞交上去的那份清單,恐怕已令他異常惱怒。」那位有一道傷疤的軍人,神情凝重地說道。

「這正是我所煩惱的事情,我的參謀長大人。」老元帥同樣歎息道:「塔特尼斯伯爵準備得相當充分,無論是針對我們還是針對魔族,他的準備都無可挑剔。

「我如果沒有猜測錯誤的話,這些物資想必正好足夠補充前線的需求,塔特尼斯伯爵恐怕並沒有留有絲毫的空餘,而我們提交上去的那份清單,又擁有著太多水分。

「如果我的粗略估計沒有錯誤的話,恐怕兩者的差距在一倍左右,這還是我們刪改過的清單。

「我真是弄不明白,前線的那些傢伙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他們難道要令國王陛下勃然大怒才肯甘心?抑或是想要乘著國家的危難,狠狠撈上一筆?」

對於老元帥的憤怒和惆悵,沒有一個人能夠給予回答,這些人之中有些同樣為此而感到憂心忡忡,不過同樣也有人懷有其他的心思。

「我真正擔憂的是,前線的那些軍官,還會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他們的意願沒有得到滿足,肯定會找些東西發洩一番。」那位參謀長冷冷地說道。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瓦勒軍團長立刻問道。

「辦法?我們已被夾在陛下和前線軍官中間了,我相信,元帥大人砍削掉他們遞交上來的清單之中的三分之一的項目,已令他們感到憤怒和不滿,此刻到他們手裡的東西,只能夠說剛剛足夠,這件事情恐怕更加難以說清。

「偏偏此刻軍務緊急,我們根本無法用強行彈壓的方式,將這件事情處理乾淨,我非常擔憂,北方或許會惹出一些亂子。」參謀長緩緩說道。

「如果順從軍官們的意思,我們自己無疑將暴露在陛下的憤怒和不信任之中。」旁邊的一位參謀立刻補充道:「不過在我看來,陛下確實應該從國庫之中多拿出一些東西來,前線的將士,是在用生命捍衛國家的安危。」

「軍人的天職便是守衛國土的平安,如果按照你這樣說,那麼和平時期,軍人是否就應該失業?」

參謀長瞪了屬下一眼,他對於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顯然有些討厭。

「但是,萬一北方發生徹底的動亂怎麼辦?」另外一位參謀湊上來問道。

「哼哼!你以為前線的軍官是白癡嗎?

「此刻他們或許會製造一些麻煩,但是讓他們真正動亂,給他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陛下只要下令切斷一切通往北方的道路,沒有補給和援軍,單單魔族就可以將他們全部吞噬。

「更何況,北方還是聖堂武士駐紮在那裡,他們在平時或許不會管這種閒事,但是此刻魔族大入侵已經開始,他們肯定會有所作為,一旦發生動亂,聖堂武士恐怕首先便是那些動亂者所遭遇到的對手,閃電的風暴或許會在頃刻間,將他們徹底摧毀。」參謀長面無表情地說道。

「當然,將前線將士逼到絕路,最不利的顯然是我們,我們無疑將失去支持我們的士兵們的信任,而且仍舊得承受陛下的憤怒和質疑。

「正因為如此,我們自己絕對不能夠去消化和承受所有的壓力,我們所應該做的,是將壓力卸開,並且轉移到其他地方。

「我相信,讓前線的軍官的要求得到部分滿足,仍舊是必不可少的,我相信陛下並非絕對無法說服,他想必會體諒到我們的苦衷,當然如何讓他得知我們的難處,確實是個難題。」

對於參謀長的建議,無論是其他軍官還是老元帥,全都感到事情確實如此。

「進言的事就由我負責,就由我來承受陛下的憤怒。」老元帥決然地說道。

「這件事情最好由我們聯名發起,或許更能夠令陛下通過前線將士的請求。」那位耿直的軍團長說道。

「瓦勒,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的辦法只會令陛下更為憤怒,甚至引起恐慌!

「丹摩爾王朝的王權被軍人所篡奪,還是被魔族所毀滅,對於他本人來說,恐怕沒有什麼區別。

「想必陛下更擔憂的會是前者,畢竟和遠在北方茫茫森林之中的魔族比起來,軍人就在他的身邊。

「而且從歷史記載之中完全能夠證明,魔族徹底獲得勝利,還一次都沒有發生過,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國王和王朝被手持實權的權臣,以及執掌軍隊的將領所推翻,卻是比比皆是。

「更何況,正如克貝爾所說的那樣,我們能夠輕而易舉地令膽敢動亂的前線士兵徹底喪失一切希望,同樣,陛下也能夠用這種辦法來對付我們。

「要知道,現在已不是埃耳勒絲帝國時代,只有一線兵團才能夠裝備全副鎧甲、金屬巨盾和鋒利的長劍。

「也不是五世陛下時期,攻下一座城堡,便能夠令自己得到足夠的補給,並且令敵人猶豫不前。

「現在,只要封鎖大道、燒燬糧倉,哪支軍團能夠支撐過一個星期?更何況有哪一位軍團長能夠宣稱,他能夠令整支兵團聽從他的命令,而絲毫沒有違背?

「丹摩爾軍隊的士兵來自各地,他們在自己的故鄉有父母老婆和孩子,背叛者的身份,會令他們的家人被吊掛在絞首架上。

「士兵的詳細名冊恐怕不下一百份,散佈在各個地方,每一個郡省鄉村都同樣有一份當地的名錄。

「只要陛下宣佈某支兵團集體叛變,第二天早晨,兵團士兵們的家屬,就會被當地法庭宣判死刑。

「或許,任何一位軍官剛剛宣佈叛變,他那些害怕牽連自己和家人的部下,便會將他斬殺或者擒拿。」年邁的元帥冷冰冰地說道。

「絕對不能夠令陛下感到恐慌,這只會令我們的處境更加不利,這件事情由我全權負責,我來擔當所有責任。」老元帥用無可爭辯的強硬語調說道。

「我還有另外一個建議,便是組建特別軍事法庭和特別監察團,元帥大人為了國家的安危和前線將士,已不惜自己的榮辱和安危,更不能夠讓那些眼光短淺的前線軍官,令局勢變得更為糟糕和不可收拾。

「我相信,前線軍官之中,確實有人在製造麻煩。

「原因或許是嫉妒、怨憤和各人的私慾,這種傢伙必須被徹底剷除,同樣必須剷除的,還有那些在背後煽動的地方官員。

「和那些坐在市政廳辦公室裡面的官員比起來,軍隊裡面最貪婪的軍官,也顯得乾淨和正直,而且那些地方污穢不堪的東西,和糾纏不清的恩怨,恐怕由來已久,葛勒特侯爵原本有機會將這一切徹底斬斷清洗,但是他卻在這件事情上大大失誤。

「他的失誤,令前線的一些軍官深深捲進這些糾葛之中,恐怕很多人已受到了嚴重的污染!

「正是這些軍官和他們的幕後操縱者們的貪婪,令呈報上來的清單出現了那麼多水分,那些連我們都看得出太過膨脹的數字,無不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

「組建特別法庭和監察團,不僅僅是為了針對那些貪婪而又墮落的人物,同樣也是令陛下放心,而想要做到這一點,讓陛下安插一些親信在特別法庭和監察團裡,顯然是最合適的選擇。」

這位參謀總長大人的提議,成功獲得了每一個人的認可,事實上,在這些軍人們眼裡,實在沒有比這更加完美的對策了。

奧墨海頂層的主廳,一向只對丹摩爾王朝最擁有權勢、最得到那位至尊的陛下的寵信的人開放,就連此刻炙手可熱的塔特尼斯家族的長子、新上任的財政大臣,也都沒有資格列席。

不過,沒有人對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出現在這裡感到意外,畢竟傳聞之中,小塔特尼斯給予眾人的感覺,是比他的哥哥更具有潛力。

雖然,每一個人提到那個替身騎士儀式,都說那只不過是小孩子的遊戲,不過事實上,卻偏偏沒有一個人真的將這當作是遊戲。

如果說,國王陛下對於大塔特尼斯的是信任和賞識的話,那麼小塔特尼斯從王儲身上獲得的無疑便是友誼。

再加上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關係,已在京城的貴族之中傳了開來,而格琳絲侯爵夫人所擁有的影響力,早已經為京城中的貴族們所熟知。

正因為如此,幾乎每一個人都相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無疑將比他的哥哥更加飛黃騰達。

這樣的人物,自然需要極力巴結!

不過,令那些望眼欲穿的貴族們感到困難的是,他們根本難以下手。

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年紀實在過於幼小,他還只是一個孩子,無法進入大人的社交圈,雖然也有幾個人自作聰明,讓自己的小孩去接近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但是小孩畢竟是小孩,這樣的使命對他們來說,顯然有些難以完成。

另一個比較麻煩的事情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只要在公開場合露面,他的身邊肯定會出現王太子殿下。

京城之中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倆是形影不離的親密夥伴。

而那位王太子殿下厭煩旁人待在身邊的脾氣,是眾所周知,他能夠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如此合得來,當初便被人當作是一個奇跡。

就像此刻,那位王子殿下便將侍從和那些夫人們遠遠地驅趕開,絲毫不讓她們靠近一步,而他則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悠然地站在陽台上。

「對了,你的魔法修煉得怎麼樣了?」年幼的王太子湊到系密特耳邊,低聲說道。

「波索魯大師最近非常忙碌,他在研究中遇到了難題,因此根本就沒空給予我指點,我只能夠自己摸索和練習。」系密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他當然不敢讓這位對於一切看上眼的東西都渴望佔有的小孩,知道他已掌握了初步的竅門,這只會令殿下更加渴望能夠擁有同樣的能力。

「噢——真是遺憾。」

王太子皺緊了眉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突然間,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我可以替你介紹幾位魔法師,他們或許能夠幫得上你的忙。」

對於眼前這個小孩的提議,系密特感到異常高興。

事實上,他同樣對魔法師擁有著迷戀和崇拜,不過王太子的慷慨,又令他感到有些愧疚,畢竟一直以來,他對王太子殿下所說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在逗弄小孩。

「對了,我的小木人已製作得差不多了。」系密特輕聲說道。

小孩畢竟是小孩,那位王太子立刻興奮起來,他高興地說道:「我要看看,我想要盡快看看。」

「我做了兩個,一個是劍手,一個是棍棒手,你要哪個?」系密特問道。

他再一次逗起這位小王太子來了,因為他非常清楚,如果將兩個人偶直接送給這個喜新厭舊的小孩,他很快便會對此失去熱情,這只要看一眼他的收藏,就可以知道。

「有什麼區別嗎?」王太子果然鑽進了圈套,顯然狡詐並非只有系密特的哥哥一個人獨有。

「當然,你和劍手對戰的時候用不著穿著鎧甲,保持迅速和靈活才最為重要,但是面對棍棒手,你最好穿上全副鎧甲……你有自己的鎧甲嗎?」系密特故意問道。

「怎麼可能沒有,我的父親國王陛下,幾乎每年都要送給我一件鎧甲,我的那些鎧甲非常漂亮,只不過有些沉重,而且穿著起來不太方便。」王太子理直氣壯地說道。

正當兩個小孩說得非常起勁,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喧鬧之聲,年邁的國王終於出現在大廳之中,在他的身旁伴隨著一位絕美的女人。

系密特知道,那肯定便是他即將服侍的女主人,那位赫赫有名的國王的情婦。

從這位小姐的面容輪廓之中,確實能夠看得出法恩納利伯爵的影子,這對姐弟無疑有很多地方非常相似。不過,這位沒有什麼正式地位、身份卻高貴非凡的小姐,卻顯然要美艷許多。

系密特相信,這絕對是他所見過最漂亮的一個美女,無論是玲娣還是沙拉小姐,在這位國王的情婦面前,都顯得遜色許多。

這位美艷的小姐,擁有一雙令人沉醉的眼睛,如同海洋一般湛藍,如同山泉一般清澈,不過更為美妙的,或許還是那紅潤的臉頰,柔嫩的皮膚,彷彿輕輕一擠,便會流出水來。

怪不得國王會對她如癡如醉,甚至遷愛於她的弟弟,千方百計將法恩納利伯爵提拔到如此高的位置上面。

看到父親進入大廳,那位王儲乖巧地走了過去,系密特自然也跟隨在他的身邊。

隨同眾人一起鞠躬行禮,即便高貴的王后和王太子,面對這位深受寵愛的情婦,也不得不低頭。

當然那位赫赫有名的國王情婦,也畢恭畢敬地對王后和王太子回禮,不過系密特相信,這絕對不能夠令兩位感到愉快。

對此,系密特感到非常奇怪,難道那位至尊的陛下喜歡自找麻煩?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絲毫無助於加深王后和情婦之間的友誼?難道他一定要讓自己的情婦在眾人面前,享有那一絲恭敬和虛榮?

至少,系密特相信自己儘管同時深深地愛著自己的母親和姑姑,但是他絕對不會讓她們倆待在一起,還毫不掩飾地偏袒其中的一方。

這是系密特根本難以理解的事情,或許只能夠從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得到答案。

自從和侯爵夫人確認了關係之後,系密特感到自己越來越迷戀和依賴這位比他大許多的夫人。

將眾人驅散開,讓賓客們進行各自的娛樂,至尊的國王將系密特拉到了那位美艷情婦的面前。

「這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少年,他擁有著非凡的勇氣和超越常人的智慧,並且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陛下用異常溫和的聲音說道,他即便對王后和王太子,也不曾如此和顏悅色過。

「我早已經聽說過有關他的故事,千里迢迢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給蒙森特郡帶去了勝利的希望和曙光。

「我很高興您將這樣一位小天使賜予我,我將無比珍惜和疼愛他,就彷彿是我自己的孩子。」

「噢——我得承認,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這樣,不過也沒有關係,只要你喜歡。」那位至尊的陛下沒有絲毫猶豫,滿口答應道。

系密特對這一切倒並不十分在乎,事實上他反倒是感到有些奇怪,為什麼女人總是忌諱別人將她們稱呼得太年長而顯得衰老,同時卻偏偏又喜歡用大人的身份,來看待那些年紀小她們沒多少的小孩?

當初,在奧爾麥森林中那條逃亡的路途上,遇到的西塞流伯爵夫人就是很好的證明。

那位夫人僅僅只比自己大三歲而已,她只是剛剛成年,卻老是稱呼自己為小系密特。

而眼前這位國王的情婦,同樣也顯得異常年輕,雖然她的真實年齡始終是個秘密,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她的弟弟法恩納利伯爵的年齡。

系密特幾乎可以肯定,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作為他的姐姐或許還比較適合。

不過,系密特自然知道那並不合適,畢竟這位國王的情婦擁有一個親弟弟,而法恩納利伯爵又並非是默默無聞之輩。

系密特的心思自然沒有人能夠猜到,而那些尊貴的夫人們,同樣也擁有著另外一番想法。

當這位美艷迷人的國王情婦出現在大廳之中的時候,包括王后陛下在內那些貴婦人們,全都退出了那最為輝煌的中心,她們儘管不情願,但是仍舊不由自主地聚集在大廳靠近窗口的一角。

能夠站立在王后身邊的,自然是王后最親密同時也是最信任的密友,她們的聊天內容,同樣也是不能夠為外人得知的秘密——女人的機密。

「這個女人真是不要臉面。」不知道是哪一個女人搶先開口,同樣也不知道這算是憤怒的宣洩,還是不滿的嘲諷。

「密琪,你最好小心一些,這個女人顯然沒有安著好心。」那位王后的嫂嫂,同時也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密友之一的夫人輕聲說道。

「我必須承認,倫涅絲小姐確實是個非常有心機的女人,既然王太子殿下和系密特的那場遊戲能夠被大家所當真,她自然同樣也能夠讓玩笑成為真實,我相信國王陛下的威望和神聖,絲毫不亞於教宗陛下。

「就像當初我們希望依維得到承認,就不得不連帶承認他的這位姐姐一樣,如果我們不想失去系密特,那麼同樣也得對她表現出親密。

「除此之外,我相信這位小姐肯定還隱藏著另外一番心思,或許她對於系密特的瞭解,甚至超過我們這裡的大多數人。

「畢竟在她的身邊有陛下和依維,此刻的投資,無疑會獲得最豐厚的回報,但是對於一個小侍從過於親密,或許會引起眾人的猜疑。

「眾所周知,陛下最痛恨的,除了地位和權勢與能力和貢獻不相符合的人之外,那些逾越了自己身份和地位的人,同樣也在他討厭的範疇之內。

「同樣的,當一項極其擁有潛力的投資,還僅僅只是萌芽,投入得越多,所能夠獲得的收穫也越發豐厚。

「因此,我相信那位小姐希望盡可能地在系密特的身上進行投資,但是她又不想令陛下感到不滿,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在一開始的時候,便得到陛下的認可。」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話,令站在角落裡面的那幾個女人簡直是佩服極了,此刻她們已然認定,她們的這位密友擁有著足夠的智慧和才能,或許,長老院議長和內閣總理大臣的位置應該為她而保留。

「那麼,我們應該如何應對這個糟糕的局面?」王后壓低了聲音問道。

「噢——剛剛經歷過的那場紛爭,難道你現在就已經忘記了?男人們的尊嚴和固執蒙蔽了他們的眼睛,而女人則會因為嫉妒和吃醋而難以辨明方向。

「我親愛的王后,我們這裡的每一個女人,都沒有資格像普通女人那樣去嫉妒、去吃醋,別忘了,我們的家庭同樣也是政治的一部分。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政治的遊戲應該怎麼玩嗎?和強者作對家,而不是和強者作對手,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曾經建議蓮娜她們的丈夫,接納依維和大塔特尼斯,同樣此刻,我也希望能夠勸服你——我的王后,承認並且向你丈夫所寵愛的那個女人表示友好。

「你別忘了,此刻對於你來說,最大也最為重要的,便是令王太子殿下順順利利地登上王位,不過更重要的是,讓他獲得大臣和所有人的認可。

「我不知道這裡有幾個人詳細研究過歷史,國王對王子不太放心,以至於隱藏起部分權力的例子並非少數。

「特別是到了晚年,以及當王后和王子無法令他感到滿意,這樣的例子就更多了,一般來說,稍稍上了一些年紀的人,總是願意信任最為親密的人。

「在丹摩爾的歷史上,擁有著眾多權力和威嚴、曾經風光一時、無人敢於仰視的國王情婦並非沒有,甚至不是一個兩個。

「我親愛的王后,如果此刻你仍舊被嫉妒沖昏了頭腦,而未曾開始進行你的政治部署,恐怕小約瑟將成為最大的受害者。」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話,令所有人膽戰心驚,顯然這些女人立刻明白,那將是多麼糟糕的災難。

無論是王后陛下本人還是她身邊的這些女人,能夠擁有此刻地位的保證,無疑便是國王的信任和王后的地位本身。

「噢——告訴我,我的顧問大人,我應該怎麼做,才算是正確的選擇?」王后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

「很簡單,我記得我的前夫侯爵大人曾經說過,政治家的戰場,是在一張六尺長的桌子上。

「而政治藝術的表現便是談判,說服是政治家的鎧甲和盾牌,威嚇是長矛和大劍,不過最為有效的無疑是收買,它就像是戰場上的重弩。」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說道,她的眼神之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噢——我的顧問,現在我同樣也任命你為我的騎士,穿起你的鎧甲,拿起你的長矛,裝備上你的重弩,請你代替我迎戰那強大的敵人。」

王后同樣微笑著說道,顯然她已然採納了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意見,對於國王以往的那些情婦,她已經容忍到現在,在這最後的時刻,為什麼還要表露出不滿呢?

在奧墨海宮頂層大廳之中,正在進行的這場聚會,既非是宴會,也不是舞會,在系密特看來,這只是一場身份的展示,顯然只是告訴別人,能夠參加這次聚會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正因為如此,在他眼裡,每一個站在這裡的貴族,眼睛裡面都充滿了興奮和驕傲,不過他們同樣也顯得小心翼翼,或許在這個充滿了微妙和複雜關係的地方,如何把握分寸是最困難的一件事情。

幾乎每一個角落裡面都簇擁著一群人,沒有人能夠插入他們的行列,不同族群的人,即便互相致意,也只能夠遠遠地點點頭。

當然,也有一些人是游離於所有族群之外的,那位法恩納利伯爵便是其中的一位。

他幾乎朝著每一個人都點頭致意,特別是對王后陛下顯得更為關切和慇勤,但是他幾乎沒有在任何一個族群之中停留太多時間。

他總是走來走去,插入到那些無關緊要的閒聊之中,不過,當有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時候,他總是選擇遠遠離開,彷彿是在躲避著什麼嫌疑一般。

這令系密特突然間想起當初羅萊爾先生所說的那番話,無論是法恩納利伯爵還是他的哥哥,都不可能真正成為那個*的一部分。

身處於這個陌生的地方,系密特感到非常難受,他不禁懷念起奧爾麥森林裡面那種悠閒和自由的感覺。

即便是當初翻越奇斯拉特山脈時死亡、恐懼、緊張時刻壓迫著他的神經,也遠比此刻要令人舒服得多。

令他感到煩惱的是,偏偏在不久之後,這一切都將成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系密特相信,如果他的哥哥處於他此刻的位置,肯定會興奮地渾身發抖,或許哥哥會立刻向父神和幸運之神高聲讚美,讚美他所得到的一切。

但是,系密特卻絲毫都不感到高興,他情願待在格琳絲侯爵夫人身邊,待在英芙瑞那座恬淡幽靜的小鎮,那裡雖然同樣有些陌生,不過卻令他感到溫馨。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回到那裡,他同樣也不知道格琳絲侯爵夫人會留在拜爾克,還是回到英芙瑞的莊園,他只知道,他將前往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而且整天和國王待在一起。

或許,哥哥會非常羨慕這種生活,不過系密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願意,不過這並不能夠由他來決定。

「系密特,你有什麼需要嗎?」

突然間,那位至尊陛下的話語,令系密特驚醒過來。

「不,沒有,噢,或許我能夠被允許回家看看,我非常想念我的母親和姑姑,還有沙拉小姐——我的嫂嫂。」系密特立刻回答道。

「這算不上是什麼要求,你讓我慷慨的名聲受到了損傷。」年邁的國王半真半假地笑著說道。

「每一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願望,特別是孩子,至少我小時候便是如此,不要害怕,我的小系密特。」旁邊那位美艷的小姐,國王的情婦,輕輕地撫摸著系密特的額頭說道。

「我的小系密特」這個稱呼多少令系密特有些介意,不過對此他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必須表現得就像是一個乖巧的孩子,一個女孩最心愛的洋娃娃一般的小孩。

不過,系密特多多少少也希望能夠令自己好受一些,而他正好擁有一個不錯的借口。

「陛下,王太子殿下剛才答應我,替我引見幾位魔法師,我仍舊希望能夠擁有這樣的榮幸。」系密特說道。

「我的小系密特,你是否夢想著能夠成為一個魔法師?我知道幾乎每一個孩子童年時代都擁有著這樣的夢想。」

那位國王的情婦輕笑起來,顯然對此她感到非常有趣。

旁邊的人同樣聽到了這番話,幾乎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微笑,顯然這又是小孩子天真爛漫的表現。

唯一顯得鄭重其事的,反而是那位至尊的陛下,因為他同樣也是這裡唯一一個並不認為這僅僅只是小孩子的天真夢想的人物。

他隱約記得,菲廖斯大魔法師曾經向他提起過,塔特尼斯家族幼子所擁有的天賦,能夠令菲廖斯大師動心,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此刻,這位至尊的陛下才總算想起,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上,還隱藏著那數十萬人之中也難以尋覓到的能力和天賦。

這顯然令他的腦子裡面原有的計畫又有所改變,唯一沒有變化的,便是眼前這個孩子所擁有的潛力和價值。

「可惜,菲廖斯大師不在這裡,我知道他對你寄予厚望。」那位國王陛下彷彿喃喃自語一般地說道。

「是的,很可惜,而且波索魯大師也是那樣繁忙,他根本就沒有時間給予我指點,我只能夠依靠摸索、自己修煉。」

系密特就像是普通孩子那樣,有些無奈地鼓起腮幫子歎息道。

他的話,顯然令在場所有的人感到震驚,雖然小塔特尼斯的神奇早已經為眾人所耳聞,但是他居然是個魔法師,這倒是第一次聽到。

如果這一切全都是真實的,那麼對於塔特尼斯家族必須要重新進行考量。

要知道,國王陛下的寵愛和信任,或許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減少變弱,但是對於魔法師的尊崇和敬畏,卻永遠不會消失。

對於那些擁有著神秘莫測的能力的人,即便嚴重到近乎叛亂的罪名,都能夠令他們得到寬恕,在此之前便已經擁有了一個絕好的證明。

同樣的震驚,也出現在那位國王的美艷情婦身上,顯然她同樣不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在此之前,她自信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每一位成員都擁有著深刻的瞭解。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波索魯大師已經收你為弟子?」國王陛下輕聲問道。

「就是在最近,同樣也是在這裡,我有幸遇到波索魯大師,並且得到他的指點,不過波索魯大師正在研究一個重要的課題,非常重要而且艱難,因此他根本無法抽出空閒。」系密特故作無奈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國王陛下幾乎立刻能夠猜測到,波索魯大師正在研究的到底是什麼,此刻能夠稱得上重要的,幾乎全都與魔族入侵有關。

同樣和眼前這個小孩有關的事情,也全都關係到如何戰勝魔族,這令至尊的陛下感到無比欣喜。

此刻,他極為慶幸自己的情婦剛才的決定,或許讓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去擔當侍侯女人的小侍從,並非像他最初想像的那樣,是一種榮幸和恩寵。

或許真的應該讓這個小孩正式成為蘭妮的養子,不過,這必須要獲得他的母親的同意,另一個糟糕的地方,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長子和蘭妮的弟弟之間,擁有著牢固的友誼,這會令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一團糟。

「既然約瑟已對你有所承諾,那就必須做到,我可不希望他成為言而無信的人。」至尊的陛下點了點頭,說道。

「好吧,再說一個願望,剛才那個是約瑟的承諾,我總不能夠用它來搪塞。」年邁的國王再一次問道。

這一次感到猶豫的,換成了系密特。

事實上,他確實有著許多希望,希望能夠擺脫這個令人感到束縛的地方、希望能夠回到故鄉、希望能夠驅除魔族、希望能夠再一次看到奧爾麥……

同樣,他也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願望,因為他非常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根本難以得到。

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後,系密特輕聲說道:「陛下,我聽說夏日祭對於拜爾克人來說,是最值得慶祝的節日之一,我聽說夏日祭的喧鬧和繁華,才是節日之中最亮麗的精華,但是偏偏只有平民能夠擁有那份享樂。

「我有一些朋友,他們曾經在我面前無數次提到那美妙的景象和熱鬧的場面,他們全都是居住在英芙瑞的學者和藝術家。

「因此,我一直希望能夠親眼目睹他們所形容的美景,我希望能夠從另外一個角度,欣賞到夏日祭的繁華。」

對於系密特所說的一切,周圍的大多數人顯然有些不以為然,能夠來到這裡的,無不是貴族之中的貴族,他們無不堅信,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樂趣,要遠比平民所能夠享受和想像的高雅完美得多。

唯一默默點頭的,就只有國王陛下一個人,因為他年輕的時候,同樣也曾經領略過平民的生活。

雖然最初的時候,他只不過想要表現得就像是歷史上那些聞名遐邇的英明君王一般,雖然當年他只是希望能夠親自探察一下民情,不過最終他卻從平民的生活之中,找到了一絲樂趣。

一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這位青春早已逝去的國王陛下突然間心頭一動,當初他親自安插的那些眼線,到了今天有些已經去世,有些甚至已經歷了三代。

這些眼線之中,有些仍舊忠心耿耿,他們並沒有因為自己未曾飛黃騰達而感到不滿,不過有些卻已然墮落,並且變得貪婪。

即便是那些忠誠的眼線,歲月的無情流逝,也令他們難以勝任他們的工作,他們的眼睛不再銳利,腦子同樣也變得遲鈍,而自己顯然也已經失去了年輕時候的活力,不可能再一次混跡於平民之中。

這位至尊的陛下,再一次想起了當初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不滿和抱怨,顯然這全得歸功於那些密探。

這些雖然忠心耿耿、但是上了年紀的老傢伙,已無法分辨外表和內在有著多麼巨大的區別。

他們渾濁的眼睛,已無法在泥沙之中搜尋到黃金,這令至尊的陛下非常擔心,或許當懸崖就在他的眼前的時候,他的眼線們仍舊無法發覺,並且提醒他注意。

「很高興,你能夠懂得這一點,現在真正能夠欣賞美妙和真實的人,顯然少之甚少,不過我確信,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都是真正的鑒賞家,你家的宅邸,至今令我印象深刻。

「我答應你的請求,你可以盡情欣賞平民的快樂,我希望等到你回來之後,我們能夠再一次聽到有趣的故事。」這位至高無上的國王微笑著,說道。

「為什麼要等到回來之後?我一直想聽聽有關小系密特的經歷,雖然我早已聽到過一些誇張到極點的傳奇,不過真相或許更能夠令我的心脈為之跳動。」美艷的情婦撒嬌一般的說道,這顯然是她的特權,同樣也是最為有用的武器。

「只要你希望,自然絲毫沒有問題。」那位至尊的陛下在寵幸的情婦面前,總是顯得異常和顏悅色,他立刻轉過頭說道:「系密特,此刻顯然是讓大家對你有所瞭解的最好時刻。」

對於講故事,系密特從來不會感到無聊。

這是他那位愛吹牛的教父給予他的最大影響,事實上,無論是當初在奧爾麥讓小墨菲俯首帖耳,還是此刻令王太子惟命是從,全都是用那一個個足以牢牢勾引住他們的興趣的故事換來的。

而所有故事之中,最精采和激動人心的,自然是他們從奧爾麥的大森林之中,在恐怖魔族的威脅之下逃亡出來的經歷。

這個故事已經過好幾個人的潤色和修飾,特別是撒丁,他同樣是個極為優秀的演說家,特別擅長講故事。

系密特的故事,無疑引人入勝,即便對此已瞭如指掌的法恩納利伯爵,也不得不承認,每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他都能夠擁有不小的收穫。

或許,有朝一日他能夠從這些故事之中獲得巨大的好處,或許,他有可能因此而逃脫一條性命。

正當所有人沉醉於系密特的故事之中時,突然間,一位消瘦而又乾枯的老者插嘴說道:「陛下,那幾位從奧爾麥森林之中衝殺出來的勇士,顯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倒是非常希望能夠見識一下他們之中幾位,我的部門之中正好缺少幾位既擁有能力、又擁有勇氣的人物。」

雖然,大多數人都感到這位老者有些煞風景,不過沒有人敢有所抱怨,因為這位老者同樣也是深受陛下信任的人物,這樣的信任,從他還和陛下一樣年輕的時候已經開始,而此刻更是越發隆重。

同樣,那位至尊的國王顯然想到了這件事情,有才能的人必然會獲得重用,這原本是他的座右銘。

「依維,我相信你對於這幾位勇士必然相當熟悉,我希望能夠盡快見到他們,我需要他們的效勞。」那位至尊的陛下威嚴地說道。




第五集 權謀玩偶 第四章 身不由己的選擇



系密特早就知道,被夾在女人中間的感覺非常糟糕,而現在他更加確信這一點。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無論多大的女人,都能夠從過家家的遊戲之中獲得樂趣,即便最初她們原本抱有另外的目的。

就像此刻他正在進行的受洗儀式,便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說,當初那個由教宗陛下主持的替身騎士確認儀式對於他來說,還算有些意思的話,那麼此刻,系密特絲毫不能夠從這個遊戲之中獲得樂趣。

雖然已往每一次殺戮回來帶著渾身上下沾滿的血跡,母親和沙拉小姐同樣會親自為他洗浴,不過,系密特從來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裸露過身體,雖然此刻他的身上還包裹著一條大毛巾。

令系密特有些忿忿不平的是,當初在奧爾麥森林之中,自己惹上麻煩的時候,小墨菲總是喜歡在一旁幸災樂禍,而此刻那個幸災樂禍的小傢伙,換成了王太子殿下。

或許在某些事情上,這些小傢夥同樣討厭,而更令系密特討厭的是那些圍觀的人,他們彷彿是在觀看有趣的表演,只不過演員有些與眾不同。

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教宗和大長老這兩位陛下,居然同樣有興趣站在一旁觀看表演。

被一位宮廷女侍從水裡抱起來,用一塊鬆軟而又巨大的毛巾擦乾身體,系密特雖然知道遊戲已經結束,不過他同樣也知道,更麻煩和尷尬的事情正在等待著他。

「親愛的蘭妮,拿出最大的熱情去擁抱你的孩子,我相信即便此刻快要進入夏季,他仍舊會感到渾身寒冷。」

那位至尊的陛下,和顏悅色地對寵愛的情婦說道。

系密特從來不介意被女人緊緊擁抱,特別是一個非常美艷的絕世佳人。

唯一的例外,便是他得稱呼那個女人為媽咪,而這原本是只有他的母親,才能擁有的特權。

當然,他同樣也非常清楚,這位陛下所寵幸的女人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

儲存在他的腦子裡面的那些聖堂武士所擁有的記憶和智慧,足以告訴他一切。

而更詳細而又深刻的解釋,則來自那位此刻他最信賴而親密的女人格琳絲侯爵夫人。

顯然他已經成為了一條橋樑、一塊踏板,無論是那位國王的情婦還是王后陛下,都希望能夠通過這塊踏板,盡可能的靠近。

事實上,這樣的踏板,原本就已有了一塊。

法恩納利伯爵成功地獲得了王后陛下的友誼,他用自己的努力贏得了國王陛下的認可,這顯然同樣也令那位小姐擁有了更為鞏固的地位。

而王后的寬容,顯然也替她掃清了許多障礙,她能夠得到其他情婦所沒有的長久青睞,顯然便是最好的證明。

畢竟對於此刻的國王陛下來說,美艷的容貌、溫柔而又無微不至的服侍,雖然能夠令他感到喜悅,不過年邁的老人最喜歡的還是平安和寧靜。

如果因為情婦,而招致王后乃至宮廷之中所有人的怨言,長此已往,再美艷的容貌都會為之失色。

那位倫涅絲小姐在王后和其他人的沉默之中,贏得了長久的青睞和寵幸,但是她仍舊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陛下總有一天會衰老到難以握住手中的權杖,到了那個時候,她肯定會面臨滅頂之災,她的弟弟和王后陛下之間的友誼,恐怕只能夠令她保住一條性命,她的後半生或許將在淒慘和孤寂之中渡過。

正因為如此,她必須擁有另外一條踏板,以便直接聯繫上她自己和王后與王太子之間的友誼,而系密特,無疑便是那塊最好的踏板。

突然間崛起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影響,傳聞中這個家族隱藏著的無窮潛力和智慧,都令這個剛剛在京城之中站穩腳跟的弱勢家族,擁有著超乎想像的奇跡般的熱量。

面對這一切,系密特感到深深的無奈,此刻他才明白,為什麼聖堂選擇那種自我禁錮的生活方式。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將會同樣失去自由,和狹小的聖堂比起來,他眼前的這邊天地同樣也廣闊不到哪裡去。

系密特的憂愁和煩惱,除了格琳絲侯爵夫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加以傾訴,已往玲娣和沙拉總是會站在他這一邊。

但是此刻,這兩個女人顯然已經被那位手段高妙、容貌美艷的國王的情婦,徹底俘虜和收買。

此刻,她們倆就站立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熱鬧。

系密特清楚地看到她們倆的嘴角掛著明顯的微笑,這顯然不是善意的表示,系密特相信,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京城上流貴族圈裡面的女人們,在閒聊之中將不會缺乏談論的笑料。

事實上,系密特感到這個隆重而又滑稽的洗禮,或許原本就是那位美艷的情婦小姐為了討好那些閒得沒事可做的夫人們,而進行的遊戲,如此隆重卻又有些半真半假,神聖之中卻帶有一絲戲謔……

這令系密特突然間想起,自家的那座奇特的宅邸,那座能夠滿足每一個人的喜好的建築。

這兩者之間好像有著異曲同工的妙處,只要看一眼那些笑得起勁的女人們,系密特幾乎就確認了這一點。

夏日祭對於拜爾克的貴族們來說,原本就沒有什麼特定的儀式。

埃耳勒絲帝國最為強盛的時候,夏日祭已失去了最初的神聖和莊嚴,而此刻,對於太陽的崇拜和將執掌太陽和白晝的森恩,當做諸神之中的最高位者來頂禮膜拜的傳統,早已經成為了過去。

現在的太陽神,只是父神腳下眾多諸神之中的一位,雖然他的地位仍舊如此崇高,但是父神的光芒,早已經將諸神籠罩了下去。

正因為如此,夏日祭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來說,只是一個休假和聚在一起娛樂的藉口,每年夏日祭,都會想出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做為開始。

原本這一次夏日祭,早已經安排了氣勢恢宏的、由十二位宮廷騎士組成的宮廷馬術舞蹈表演。

但是英俊瀟灑的騎士們和他們那外表優雅漂亮、珍貴無比的純種駿馬,顯然遠遠比不上一個有趣的遊戲,更能夠令那些尊貴的夫人們感到高興,至於那些先生,他們自然對於夫人的喜好惟命是從。

而所有人之中,最為得意和高興的,自然是那位至尊的陛下。

此刻,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肝寶貝實在是再聰明不過了,居然能夠想到這樣一個主意,既能夠堂而皇之的令所有人接受這一切,接受這個半真半假的遊戲,又能夠令每一個人印象深刻,因為他們全都親身參與其間。

事實上,在那位年邁的國王看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從中享受到了樂趣,唯一的例外,或許就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本人。這非常令他感到滿意,他甚至猜想,或許這將有助於化解情婦和王后之間的僵局。

讓這些女人去擁有和爭奪一件有趣的玩具,或許是拉近她們之間距離的最好辦法。

至少在這位至尊的陛下的記憶之中,女孩們最終總是能夠找到一種辦法來共同享有那件玩具,當然男孩們往往完全相反。

這位陛下記得,自己小時候總是渴望著對任何東西能獨自擁有,而現在這個脾氣顯然被約瑟所繼承。

如果蘭妮能夠被王后所接受,國王的心中一直懸著的一塊巨石,便能夠稍稍放落到地上。

他畢竟不希望自己心愛的情人,在幽暗的牢房裡衰老並且死亡,可惜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位至尊的陛下自己知道,衰老的速度正在加劇。

或許用不了幾年,他就不得不放下王權,到了那個時候,他心愛的情人,恐怕將大難臨頭。

對於這位至尊的陛下來說,魔族大入侵、貪婪而又漸漸失控的軍隊將領、腐朽而又無能的長老院和內閣,全都令他感到憂心忡忡。

而最令他感到擔憂的,卻仍舊是這些女人們。

他不希望王后和蘭妮之中的任何一個,在痛苦和憂鬱之中結束下半生,同樣他也不希望自己在枕邊的一片爭吵聲之中,走完最後這段人生。

這位至尊的陛下,這段時間經常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感歎自己的命運為什麼如此坎坷?

為什麼當他年輕擁有著無窮精力的時候,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為什麼所有的災難,全都在他年邁衰老,不復當年的時候,突然間一起降臨到他的頭上?

此時此刻,雖然進入初夏的天氣,顯得微微有些炎熱,而四周的氣氛更為熱鬧非凡,但是在這位至尊的陛下的心頭,卻如同深秋一般蕭瑟而又淒涼。

那些悠閒的貴族們,三五成群的聚攏在奧墨海宮前面的草坪之上。

此刻,幾乎每一個人都在談論著剛才那有趣的遊戲。

從夫人小姐們那微微抿著的嘴,和男士們臉上堆滿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來,剛才的遊戲令他們感到非常有趣。

「或許這將成為拜爾克下一個時尚,就像那座空中花園。」

「我必須承認,塔特尼斯家族非常擅長創造新聞,無疑明天報紙之上的頭版,又將被塔特尼斯這個姓氏所佔領。」

「為什麼大塔特尼斯沒有出現,我原本以為他會插上一腳。」

「尊敬的財務大臣正在忙著籌辦軍費,噢,這是現在的頭等大事。」

「真是可惜,我相信他將會是最願意看到剛才那一幕的人,他那位親愛的弟弟令塔特尼斯家族左右逢源,而這原本是只有法恩納利伯爵才享有的特權。」

「我倒並不這樣認為,必須承認,塔特尼斯家族之中的任何人,都用不著通過這樣的手法去獲取信任,這個家族擁有著精明的頭腦,你難道不知道那些精緻的鐵管,在幾個世紀以前已存在於塔特尼斯家的花園?」

「我相信這一次真正感到興奮的,是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她至少和塔特尼斯家族的未來,搭上了那麼一點關係。」

「有誰能夠猜測到,格琳絲侯爵夫人會如何處理她和王后以及倫涅絲小姐之間的關係?想必此刻,她是最感到為難的一個人。」

「噢我只看到侯爵夫人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顯然,她同樣感到這個遊戲非常有趣。」

「格琳絲侯爵夫人非常有頭腦,據我所知,她的智慧並不在尊敬的財務大臣之下,我相信她肯定擁有什麼高招,能夠令自己置身事外。」

「得以置身事外的人中,是否包括她的那位小丈夫?」

「那個充滿奇跡的小孩,難道還需要其他人的幫助?別忘了他可是個魔法師,誰又會對一個魔法師表示不滿?陛下?王后?還是未來的國王?」

「這確實是一個相當有份量的砝碼啊,丹摩爾已有多少年未曾出現過貴族魔法師了呢?」

「噢,這可是一個敏感的話題,你難道忘了那個背叛者的身份?」

「各位、各位,在如此熱鬧的時刻,最好避免這個糟糕的話題。」

「或許,我們該猜測一下小塔特尼斯能夠享有多久的寵愛,畢竟他並不幼小,十四歲的年紀顯然有些尷尬。當他到了十五歲的時候,至少應該被看成是半個大人,更何況這個時候的小孩子發育最為迅速,難道陛下不擔心……」

「這就用不著你我來擔憂,我相信陛下早已經有所安排,或許這同樣也是一種補償,畢竟陛下的精力已大不如前,而他的慷慨大方又眾所周知,他對於那位小姐的愛意,同樣無可懷疑。」

「更何況,這又並非沒有先例,法恩納利伯爵當初不也曾擔任過王后陛下的小侍從?嘻嘻嘻……」

「這顯然也不是一個合適的話題,不是嗎?」

「那些討厭的軍官們會怎麼樣?不知道蒙森特的夏日祭是否同樣熱鬧?」

「這或許應該去問問那個小孩,他不就是蒙森特人?」

「但是此刻他被那些夫人們圍攏起來,我相信沒有人能夠從她們手裡搶走心愛的玩具。」

「噢可憐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噢我反倒對他感到羨慕無比,我多麼希望此刻受到擁簇的是我,被緊緊擁抱的感覺,肯定非常美妙。」

「對了,你是否聽到過一些傳聞,那個小孩居然請求陛下讓他到平民之中,去欣賞他們的快樂?」

「這或許僅僅只是一個姿態,必須承認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都擁有著敏銳的頭腦,陛下年輕的時候曾經留戀忘返於街巷之間,或許此刻他那年邁的心中,仍舊留存著那時的美好。

「畢竟,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擁有自己獨特的喜好,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顯然比別人更加擅長挖掘這些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我倒並不這樣認為,我還聽到另外一些傳聞,你是否記得二十年前,曾經有個北方貴族相當有名,他之所以那麼出名,是因為他宣稱放棄自己的貴族身份,而和平民們混跡在一起。」

「你說的是那個吟遊詩人『自由的風』,我倒是非常欣賞他所著作的詩篇,還有他的音樂,至今廣為流傳,或許正是他的才華令他徹底瘋狂,不過聽說他的瘋狂,令他最終丟失了性命。」

「或許你無法想像,那個瘋狂的人,正是財務大臣和那個小孩的父親,塔特尼斯家族的血脈之中,不是流淌著智慧和才華嗎?那又是一個證明。」

「除此之外,我還聽說,那個小孩繼承了他的父親的所有喜好,甚至包括那令人不可思議的瘋狂,我相信,無論是你我都不可能從親友身邊逃離,而獨自一人走上那條幾乎意味著送死的旅程。」

「這個消息是否確切?」

「我相信宮廷侍衛隊長並非一個喜歡撒謊的人,而他的父親葛勒特侯爵的眼光,更是能夠相信。」

「如果,那個小孩真的繼承了那瘋狂的性情,恐怕此刻他的感覺糟糕透頂,被美艷迷人的倫涅絲小姐抱在手裡,恐怕並不是他所喜歡的生活方式。

「我必須承認我確實羨慕他的不幸,為什麼命運之神總是不肯讓我們這些凡人,得到我們希望得到的東西,卻將我們不需要的東西硬塞到我們手裡?」

各種各樣的傳聞,在奧墨海宮前面的草坪之上流傳著,那些貴族們似乎忘記了他們往日最喜歡的娛樂。

那些為王室和豪門所收藏的、血統珍貴無比的、平時難以騎乘到的純種馬,此刻根本就無人問津。

而旁邊的鞦韆架下,倒是聚著一些年輕男女,不過此刻他們玩耍的心情,顯然遠遠比不上閒聊來得強烈。

只有那群老頭兒,仍舊像已往那樣拎著長長的球桿,在旁邊的一塊開闊的草坪之上打著十二洞球。

不過看他們的樣子,與其說是在娛樂,還不如說是在決鬥,或許這個小小遊戲的勝負,又能夠解決某項遲遲未曾解決的難題。

而此刻,那極力爭奪著勝利的雙方,幾乎毫無疑問是軍隊和內閣,而雙方的隊長,無疑便是那位年邁的元帥,和同樣衰老的總理大臣。

在拜爾克眾所周知,這兩個人是爭鬥了數十年的冤家對頭,但是每年的夏日祭,他們都要在一起打球,這幾乎已成為了每年的一道亮麗的風景。

事實上,圍觀的人與其說是在欣賞他們的球技,還不如說是在探聽風聲,還來得更加合適。

在草坪之上,那位總理大臣正悠然地站立在他的球旁邊,他用長長球棍頂端的小錘,輕輕地碰了一下那白色的椴木小圓球。

他絲毫不在意那兩位對著球門環圈輕輕跺腳的高級參謀,他擁有足夠的自信,能夠將那個靠近環圈對手的紅色小球打進球門,而他的球卻能夠剛好停在環圈邊沿,這即便不能夠令對手罰分,至少也能夠阻撓對手的一次有效擊球。

對於老對手心中的打算,年邁的元帥自然瞭如指掌,他看了一眼那停在最糟糕位置上的白球,不禁微微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已往大多數的勝利都為他們所有,但是這一次,或許要讓佛利希這個老傢伙感到得意了。

雖然對手和自己這一方全都缺席一位得力的大將,已往葛勒特總是自己最為信任的第三擊球手,而亨利那個老吝嗇鬼,同樣也是令人頭痛的對手。

雖然同樣損失一員大將,令雙方看起來仍舊勢均力敵,但是他自己清楚,他用來代替葛勒特侯爵的人,有多麼差勁。

「你別得意,我知道,你此刻肯定已經以為自己即將獲取勝利。」老元帥冷冷地開口說道。

「噢尊敬的公爵大人,我怎麼敢小看您?反敗為勝不正是閣下的專長?」總理大臣用極為謙遜的口吻回答道,這是他即將獲得勝利時一貫的伎倆。

老元帥冷哼了一聲,他用力猛擊自己腳下的木球,白色的木球將那個小紅球遠遠地撞了開去,而自己的則穩穩地停在了剛才圓球旁邊的位置,這一次,得意的微笑出現在年邁的元帥臉上。

「或許我們還有機會。」老元帥說道:「如果我贏了,我希望你能夠信守諾言。」

「我真是不明白,既然你打算組成特別法庭和監察團,自然是相信前線的軍官出現了問題。

「你甚至希望陛下在監察團之中安插幾個親信,為什麼極力阻止內閣派出同樣性質的監察團,為什麼不希望軍隊和內閣同組特別法庭?」

「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這樣做,我相信前方的軍人之中,即便有幾個存著私心,想必他們腦子裡面最大的願望,仍舊是將魔族徹底消滅。

「而各位心裡所想的,恐怕是如何讓前線的軍官和魔族同歸於盡吧。」老元帥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只是您錯誤的猜測,我對此堅決予以否認。」總理大臣連忙回答道。

「難道我說錯了嗎?據我所知,老亨利在任上的時候,很多不知道用於哪裡的開支,都以軍費的名義丟在我們的頭上,侯爵大人您難道對此一無所知?」老元帥繼續邊進攻,邊說道。

突然間,他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因為對方的第二擊球手顯然有些失誤,他將球停在了一個對自己一方非常有利的夾角之上。

顯然此刻的局勢,令總理大臣感到了來自於兩方面的壓力,他同樣看出草坪之上的狀況有些糟糕,雖然他們仍舊佔據著領先的優勢,不過這個愚蠢的球,卻至少替對手製造了兩個機會。

「對於老亨利的徹查不是正在進行之中嗎?陛下同樣已發現,他的寬仁顯然被有些人所利用,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我相信,今後做事應該更加小心謹慎,

「現在的局勢,可容不得一絲差錯,北方的魔族至今潛伏於密林之中,誰都不知道它們會在何時再一次發起進攻。

「而前線的軍官們,顯然被貪婪和慾望沖昏了頭腦,受到排擠不得不離開的塔特尼斯家族,無疑便是最好的證明。

「尊敬的元帥大人,想必你不會否認這件事情吧,陛下已再次就此事質詢葛勒特將軍,將軍的回信證實了一切,我相信,您同樣也看到了那些回信。」那位總理大臣咄咄逼人地說道。

不過,他的神情卻顯得有些無奈,因為他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對手,將己方的球擊中,穿過球洞。

「我同樣也看到,那上面提到蒙森特的地方官員,在幕後挑撥這個事實,而當初席爾瓦多侯爵出巡歸來,卻一連串提名表彰了三十多個官員。

「那些官員之中,並不包括塔特尼斯伯爵,這些名字,反倒是和葛勒特將軍所羅列的那份名單有些相近。」

年邁的元帥稍稍提高了聲音說道,因為他看到席爾瓦多侯爵正拎著球棍,走到他的那顆球前面。

這番話顯然徹底打亂了正準備擊球的席爾瓦多侯爵的心情,這位已往從來不出錯的優秀球手,竟然不小心將自己的球直接擊入了環圈之中。

「五分,我的總理大人,現在我們已經反敗為勝。」老元帥悠然地笑著說道。

那位總理大臣臉色鐵青,顯然他確實感到憤怒而又窩火,事實上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倒是非常希望能夠用手中的球棍,將席爾瓦多侯爵徹底打扁,而下一個無疑便輪到眼前這個討厭軍人。

事實上,對於席爾瓦多侯爵的不滿,這位總理大臣由來已久,自從塔特尼斯伯爵獲得陛下的寵信,自從他穩穩地坐上了財務大臣的寶座,這位拜爾克的新貴,始終和內閣同僚若即若離。

總理大臣早已經將這一切,歸咎於席爾瓦多侯爵的貪婪和愚蠢,當初他即便看到塔特尼斯伯爵遭到排擠離開故鄉,他即便絲毫也不看好這位來自北方的伯爵,也不能夠將過河拆橋詮釋得那樣明顯。

那張推薦名單裡,沒有塔特尼斯伯爵的名字,顯然已有些說不過去,卻偏偏擁有這位伯爵大人所痛恨的所有仇人,顯然這已可以被看作是一種挑釁。

事實上,這位謹慎而又理智的總理大臣早已經在猜想,席爾瓦多侯爵什麼時候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他同樣已在心底打定主意,萬一塔特尼斯伯爵準備對付席爾瓦多,他將對此視而不見,更不允許和自己有關的任何一個人參與此事。

在這位總理大臣的眼裡,席爾瓦多侯爵原本就是一個該死的人物!

自從經歷過剛剛發生的一切,此刻京城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重新想起了前任長老院議長所說的那句名言政治的遊戲,是和高明的玩家成為對家,而並非是對手。

「席爾瓦多侯爵或許有些失誤,畢竟他前往蒙森特之前,甚至不知道北方擁有這樣一個郡省,不過此刻,真正和那些傢伙糾結在一起的,卻恰恰是前線的軍官。」總理大臣反擊道。

而這番話,令旁邊的席爾瓦多侯爵渾身一抖,顯然混跡於政治圈如此之久,他非常清楚公然承認自己的錯誤意味著什麼,那個後果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更何況,此刻他不能不想想老亨利此刻的處境,獻出財務大臣的座位,仍舊無法令他得到平安,雖然這位侯爵大人不知道前任財務大臣最終的結局如何,不過他顯然已經嗅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

同樣的憂慮,也出現在老元帥的心頭。

蒙森特那些腐敗到了極點的官員,就像是一根絞索同時懸掛住兩根脖頸,無論是軍隊還是內閣之中,都有很多人將脖子牢牢地套進了裡面。

「這正是我向陛下提出請求,組建特別法庭和監察團的原因。」老元帥歎了口氣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總理大臣立刻高興地笑了起來:「問題顯然又轉回了原地,為什麼不讓我們聯起手來組建監察團,我相信更多的眼睛將會帶來更多的仔細,同樣,更多的腦子能夠擁有更多的公允。」

這位總理大臣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便隨著一顆意外連中的球,而顯得僵硬起來,剛才對方擊球的那個顯然球技並不純熟,不過卻擁有著出奇的運氣。

「呵呵,我們又拉開了兩分!

「總理大臣閣下,事實上,我可以非常坦率地告訴閣下,我根本就不相信您手下的任何一個人。

「更多的人只會擁有更多張嘴巴,而內閣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擁有著一個厚實而又巨大的手掌,和令人驚訝的口袋。」

「這是污蔑,是否公允完全可以由陛下來判斷,陛下肯定同樣也會派出自己最為信任的人,教會的信使,無疑會整天等候一旁。」那位總理大臣憤怒地說道。

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因為受到了侮辱而感到憤怒,還是因為那即將到來的失敗。

突然間啪的一聲,一枚木球重重地撞擊在環圈之上,這顆精準的木球不但擊中了目標,更再一次停在了環圈的邊緣。

看著這個球,老元帥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因為接下來擊球的,正是他們之中技術最為薄弱的一個,而總理大臣則有些眉飛色舞。

「我根本不擔心公正無法得到伸張,但是我卻害怕有人藉機將水攪渾。」這位年邁的元帥並沒有將話徹底說完,事實上他最為擔憂的,是內閣派出的代表,將北方的局勢弄得一團糟糕。

對於這些居心叵測甚至比魔族更加令人憎恨的傢伙,他的參謀長已然無數次提醒自己小心謹慎。

此刻,北方一旦發生動盪,最能夠從中漁利的無疑便是內閣,而軍隊將承受國王陛下所有的憤怒。

事實上,在老元帥看來,無論是特別法庭還是監察團,真正的目的是給予北部諸郡那些蠢蠢欲動的傢伙一些制約和警告,雷霆的手段,只能夠落在幾個最為猖獗、而且證據確鑿的傢伙頭上。

精確把握分寸,顯然是成功的唯一訣竅,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位老邁的統帥即便向陛下提議的時候,也堅持一點,那便是陛下的親信只能夠擔當眼睛,而不能夠插手具體的事物。

輕輕的一擊,一顆白木球有氣無力地停在了另外一顆紅球的旁邊,這令老元帥長長地吐出了口氣,浪費一個機會,總比受到嚴厲的懲罰,要令人愉快得多。

而那位總理大臣卻顯得有些沮喪,因為這些該死的軍人,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愚蠢,他拎起球棍朝著自己的球走去,此刻他所能夠做的,就只有給對手進一步製造麻煩。

在奧墨海宮底下的諸多小客廳之中,此刻,其中最為奢華的一個小客廳裡面,擠滿了人。

清脆悅耳的金屬擊打的聲音,從這座小客廳裡面傳遞出來,那一連串金屬交鳴聲,就彷彿是一道奇特而又優美的樂曲。

這座裝飾奢華的小客廳,靠近窗口的地方空出很大一片地方,兩位身穿著單薄襯衫、外面套著一條黑色的皮質擊劍背心的劍手,正在那裡進行著對決。

他們將手中的武器舞動成一片流光四射的屏障,而互相碰撞發出的串串火花,更是令人心情激盪。

即便那些對於舞槍弄棒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小姐們,也彷彿能夠從這場激烈的對決之中,欣賞到一絲美感。

此刻,唯一對此絲毫不感興趣的,或許就只有系密特,他甚至在猜想自己是否能夠在一招之內,將這兩位劍手擊倒。

在他看來,那或許稱之為優美的舞蹈顯得更為恰當,這樣的表演,想必花費了很多時間進行排練。

同樣對於他來說,那些擺放在幾位大人物面前的武器,或許只能夠稱得上華而不實。

鏤空的劍身儘管雕刻精美,卻絲毫無助於增強那柄劍本身的威力,反而會令它顯得更為脆弱。

那柄如同閃電一般曲折奇異的彎刀,甚至令系密特不知道應該如何運用,即便歷代聖堂武士的智慧,也找尋不到能夠令這件武器發揮威力的辦法,因為它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設計。

而此刻,那兩位劍手握持著一對能夠分拆變成兩把、也能夠合併在一起的細刺劍,同樣被系密特看作是廢物,他情願攜帶兩把普通的細劍,也不想使用那件東西。

「維恩大師的設計,顯然越來越美妙和高超了,這實在是我多年來僅見的精品。」居然有人為那些廢物喝采叫好。

「只可惜,無法用從波爾玫運來的最優質的鐵礦石來打造這些兵刃,顯然有些浪費幾位大師們的絕妙構思。」那位至尊的陛下也開口說道。

正如侍衛隊長埃德羅伯爵所說的那樣,這位喜好劍術和武器的國王,只是一個十足的外行。

「對了,我聽說格琳絲侯爵夫人也帶來了一件武器,原本不是說要讓我們欣賞一下嗎?」

旁邊的一位身材微微有些肥胖的老者說道,他無疑是所有人之中最顯得起勁的一位了。

「丘耐大公,那件武器是系密特的私人收藏,恐怕無法和這些大師們的傑作相提並論。」格琳絲侯爵夫人連忙解釋道。

她確實沒有想到,這位比陛下更加喜歡奇特兵器的先生,居然會打聽到這件事情。

當初她之所以那樣說,只不過是為了搪塞那些檢查行李的侍衛,但是此刻卻成為了一個糟糕無比的話題,或許系密特的聖堂武士身份將因此而曝露,這令侯爵夫人微微有些焦急。

「噢當我聽到侍從在偶然間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曾經興奮了許久。」那位大公顯得有些落寞地說道。

顯然,他並不認為一個小孩的私人收藏值得他欣賞,至少他知道王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孫子平時都收藏一些什麼。

「密琪,讓系密特去將他的收藏拿來,我相信這裡希望開開眼界的人並不在少數。」那位至尊的陛下也來了精神,他高興地說道。

陛下的意思自然無法違拗,系密特只得乖乖的讓侍從跟著往門口走去。

而那座小客廳裡面,繼續著那乏味的武器的展示,嘖嘖稱讚和曾經令系密特發笑的驚歎仍舊時時響起。

當系密特再一次出現在小客廳之中的時候,已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武器的展示已接近尾聲,兩位對各種各樣奇特的武器充滿了興趣的大人物,手裡各自拎著一把令自己心儀的武器。

「噢親愛的小系密特,你總算回到這裡,我們都等不及想要欣賞你的收藏。」那位至尊的陛下笑容滿面地說道。

顯然這位至尊的陛下,同樣也未曾對小孩子的收藏,寄予多大的希望。

不過,當他看到那兩把形狀奇特的「雙月刃」,顯然感到有些驚訝。

這確實是一件漂亮而又優雅的兵刃,簡潔而又流暢的線條,賦予它一種奇特的美感,而那略微帶有一些青藍的亮麗銀色,更是令人感到絢麗而又神秘。

「我必須承認,小系密特你非常有眼光,這顯然是某位大師的傑作,我倒是非常希望我的收藏之中擁有這樣的珍品。」那位至尊的國王,眼睛不眨地看著那如同鏡子一般明亮的刀面說道。

這樣的神情,對於系密特來說非常熟悉,因為他經常能夠從那位王太子殿下的臉上,看到一模一樣的表情。

突然間,系密特想起了剛才那令他討厭和尷尬的遊戲,或許對於玩具的執著,並不僅僅只局限在女人身上。

如果說,女人們永遠改變不了對於洋娃娃的喜愛,只不過將抱在懷裡的對象,從布或者木頭做成的人偶,換成了有血有肉的小孩而已,那麼男士們也僅僅只是將玩具,換成了另外一樣更為符合他們身份的東西。

「陛下,這兩件武器恐怕不太合適在這裡進行演示,它們的體積過於龐大,而且我們之中沒有人敢保證,這兩件兵刃的材質足夠堅實緊密。

「萬一因為互相碰撞而有所折損,甚至令碎片飛濺出來傷到人,都無疑是煞風景的事情。」旁邊那位負責主辦沙龍的人,連忙湊上去說道。

雖然他同樣也聽說過眼前這個小孩的大名,雖然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的任何成員都是絕對不能夠得罪的人物,不過這畢竟關係到他今後的財富。

萬一陛下見獵心喜,從此讓塔特尼斯家族來舉辦這個沙龍,他豈不是令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正當那位至尊的陛下稍稍露出猶豫的神色,突然間,站在沙發後邊,從來一聲不發的力武士大師,用沉悶的語調說道:「陛下,是否能夠允許我仔細看一下這把奇特的武器?

「如果我的觀察和記憶未曾發生錯誤的話,那恐怕是一位在歷史上非常出名的聖堂武士大師曾經用過的兵刃。」

這位力武士大師所說的話,顯然令所有人感到震驚。

「我從來未曾想到,聖堂武士所使用的兵刃之中,也有形狀如此奇特的,為什麼我所看到的全都是普通的彎刀?」那位丘耐公爵興奮地說道。

顯然這樣的收穫,是他原本絕對沒有預料到的。

能夠看到力武士大師所使用的兵刃,對於他這樣身份高貴的人或許算不了什麼,不過能夠看到力武士所使用的兵刃之中,居然同樣擁有他所喜歡的奇特造型,這可就有些難得了。

「公爵大人,每一個力武士的兵刃都是完全不同的,至少對於我們來說確實如此,我們的兵刃,無論是刀刃的弧度還是刀背的寬度,甚至連握柄的造型,都是按照各自的特點打造而成的。

「我們一向以來,都將兵刃當作是身體不可分離的一部分,是手臂和手指的延伸,而我們之中的大部分在成為力武士的時候,都有一次機會來選擇所希望擁有的力量。

「這種選擇決定著我們的一切,包括戰鬥方式和最終的成就。

「而我們之中的大部分成員,遵循同樣的準則來進行選擇,那便是追求接近平衡,只是保留稍稍一些獨特。

「這就像是人世間的大多數人,遵守著既定的規律,同時又存在各自的性格,很少有人在白天睡覺而在夜晚外出,同樣面對恐懼會感到害怕,而面對美麗將綻放笑容。

「差不多的選擇,自然表現出差不多的特徵,同樣對於力量的運用也差不了多少,因此,我們的武器在外人看來全都一模一樣,雖然對我們自己來說卻截然不同。

「不過,就像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一些不平凡的人,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一樣,力武士之中同樣也有人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無論是力量還是技巧,抑或是堅韌的身軀,對於任何一方的偏重,都會創造出完全不同的力武士,偏頗的能力自然也衍生出奇特的武器。

「陛下,您此刻看到的,或許便是其中的一個明證,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這柄『雙月刃』,來自於一位非常著名的力武士大師。

「他的選擇令人驚詫,這位大師放棄了對於平衡的追求,轉而追求最為強悍的力量,雖然這令他的武技自始至終都無法有所成就,但是在實戰中,卻很少有人能夠戰勝他。

「奇特的力量,令他擁有了奇特的戰鬥方式,他用令人震撼的速度,來彌補技巧方面的損失。

「而這柄奇特的武器,更能夠令攻擊永遠不會停頓,它那月牙一般的弧度,那向兩邊舒展伸延的彎刃,一旦週而復始的旋轉起來,想要令它停止,絕對會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不過,那位大師之所以為我們所知,並不是因為他的武技,而是他從中領悟的力量真諦,到了晚年,這位大師最終仍舊回到了尋求力量平衡的道路之上。

「他曾經說過,如果他的兵刃只有一把,而不是兩邊得以平衡,如果他的雙月刃那彎曲的弧刃不是朝著兩邊伸延、令重心正好位於握柄,他無論如何難以令兵刃保持週而復始的盤旋飛舞。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雖然放棄了一種平衡,實際上卻找到了另外一種平衡,正因為他所擁有極度偏頗的力量,才得以比任何一位力武士都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力量的真諦。

「平衡和完整的圓,週而復始的運用力量,那位大師對於力量的研究,最終令所有力武士受到啟迪,而他所說的那番話,同樣也成為了我們所傳承的武技的基本。

「當然,還有很多大師,同樣為完善力武士的武技而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正是他們的研究令力武士的武技和普通人的武技徹底分離。

「他們的名字或許會被忘記,但是他們的存在,卻永遠留在力武士的記憶之中。」那位力武士大師緩緩說道。

說到這裡,他再一次凝神注視那造型優美奇特的彎月形弧刃,此刻這位力武士大師已然確定,那正是傳說中的大師用過的兵器。

事實上,他早已經注意上了這個奇特的少年,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以及他走路的姿態,無不曝露出他的身份。

只有力武士才擁有這些特徵,而選擇這樣一件武器,顯然也表明了他是怎麼樣的一位力武士。

不過,這位力武士大師並不打算令這個秘密徹底曝露,聖堂武士在擁有力量的同時,便已然擁有了智慧,這位力武士大師相信眼前這個小孩,既然選擇了掩飾自己的身份,肯定會有他的理由。

「這確實是聖堂武士所使用的武器,看到它便令我想起,在翻越奇斯拉特山脈時保護我,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我的生命的蓋撒爾大師,我相信此刻的我正是他的延續。」系密特凝重地說道。

那位聖堂武士大師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已聽懂了系密特所說的那番話的含意,同樣也知道了他的傳承的來源。

「蓋撒爾大師是我的好友,如果你希望對他有更多的瞭解,歡迎你到聖堂來,你永遠是受到歡迎的貴賓。

「你甚至可以將那裡當作是你的家,因為我們同樣將你當作是蓋撒爾的延續。」那位力武士大師同樣語帶雙關地說道。

不過,除了系密特一個人之外,其他人顯然並不會去思索、猜測隱藏在這番話後面的意思。




第五集 權謀玩偶 第五章 難得的自由



自從來到奧墨海宮以來,系密特還是第一次,在這座古老而又奇特的宮殿裡面過夜。

他絲毫沒有感覺到,住在這座宮殿裡面和住在其他任何地方有什麼不同,不過,他相信他的哥哥此刻肯定羨慕不已。

系密特猜想,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的那位哥哥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換取昨晚他過夜的這個房間。

雖然,這裡僅僅只是宮廷侍從們住的角落,最靠邊上的一間小房間。

這同樣也是自從他來到奧墨海宮以來,第一次獨自一個人睡在床上,已往夜晚總是他最感到快樂的時光,格琳絲侯爵夫人令他感到沉迷。

或許是那份成熟但卻並不世故的性格,或許是那高貴又恬淡的氣質,所有這一切都令這位比他大許多的女人,成為他心目中的女神。

不過,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從現在起,無論是他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互相之間,必須保持一些距離。

非常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之間的關係,已正式受到確認,並且傳揚開來,這反而令他和侯爵夫人無法像已往那樣親匿和接近。

看著窗外那淡淡的晨光,系密特意識到他確實起得太早,即便他擁有早起的習慣,像現在這個時間,恐怕仍舊在甜美的夢鄉之中,或許這是因為突然間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在身邊的緣故。

曾經擁有又突然失去,無論是對成年人還是小孩,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走出房門穿過走廊,站立在走廊和門口負責守衛的宮廷侍從,顯得有些精神萎靡,值了一整夜的班,此刻無疑是最為困頓的時刻。

輕輕地展開雙腿,繞著湖泊飛快的奔跑起來,系密特已將這當作是每天早晨的鍛煉,他總是尋找那些樹叢茂密的所在,這是小心,同樣也是喜好。

早晨清新的空氣,令他感到心曠神怡,而那薄薄瀰漫在湖邊的霧氣,更是令他感到了一絲生氣和神秘。

這令他想起了文思頓經常說的一句話,「清晨就彷彿是剛剛出浴的少女」,當然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總是背著玲娣姑姑,要不然,等到私下裡的時候,他無疑得向玲娣好好解釋,他是如何欣賞到剛剛出浴的少女的美妙。

能夠再一次見到家人,能夠和所有他所喜歡的人聚攏在一起,這無疑令系密特感到高興。

他甚至聽說,西塞流伯爵夫妻也即將來到這裡,陛下的恩典確實慷慨無比。

系密特雖然有些討厭那位只比他大三歲的伯爵夫人,總是在稱呼他名字的前面加上一個「小」字,不過對於這一對年輕的夫妻,他仍舊充滿了喜愛。

突然間,遠處一扇窗戶裡面透射出來的朦朧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波索魯大師居住的包廂。

或許,大師仍舊在為研究而苦惱著,顯然他至今無從得知,為什麼魔族能夠感知到熱量的原因。

從那座令他想望的包廂旁邊輕輕跑過,系密特並不想打擾這位令人敬仰的大魔法師的研究。

順著湖岸,他繞了一個大圈。

在一片樹林中間,建造著一座孤零零的別墅,那原本就是他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居住的地方,系密特甚至有些懷念起那不受別人打擾的美妙時光。

或許有很多人對能夠住在奧墨海宮羨慕無比,不過這些人之中,至少不包括系密特在內,那些顯然沒有他最想要的自由。

沿著湖岸跑上一圈,重新回到奧墨海宮門前的草坪之上,天生仍舊半明半亮,正當系密特猶豫著是否再繞著湖邊跑上幾圈,突然間,遠處一位宮廷侍衛朝著他奔了過來。

「塔特尼斯少爺,倫涅絲小姐召喚您。」

系密特微微地仰起了頭,他看到那位國王的情婦正站立在窗口,面朝著這裡,她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情婦,在頂樓西側拐角的一間相對獨立的房間裡面,這令系密特想起了自家祖宅母親所居住的那間房間,同樣顯得隔絕,同樣有一種孤獨的感覺,或許在這一點上,這位國王的情婦和母親有些相似。

奧墨海宮兩側同樣建造著樓梯,只不過已往很少有人從那裡走,顯然這樣的佈置還能夠減少很多麻煩。

要知道在上流社交圈裡面,連走路和上樓梯都擁有著嚴格的身份的區別,系密特很難想像,如果王后陛下和那位國王的情婦整天在樓梯上面相遇,她們之間的關係將會糟糕到什麼樣的程度。

沿著那幽暗的樓梯走上最頂層,兩邊那些五顏六色的彩色玻璃大窗,絲毫不能夠令這裡顯得更加優美,反倒是增添了一絲孤寂和幽深。

和奧墨海宮裡面大多數房間不同,這裡被佈置得美輪美奐,到處是用金漆或者乾脆用金絲鑲嵌而成的優美曲線,就連門把手也雕刻得猶如一顆被撥開的石榴。

對於這一切,系密特並不感到陌生,他在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便已知道,恬淡和優雅並不會被帶入臥室之中。

在系密特看來,臥室對於女人們來說,無疑是另外一個世界,那是完全屬於她們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面,她們能夠盡情展現自我。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敲門,門已被打開,一位女僕將他拉了進去。

系密特一直不明白,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為什麼要用這些樣子古板而又冷漠、同樣有些上了年紀的女僕,他相信,這位小姐的絕世容貌,已經用不著依靠對比和襯托來顯示容光。

這是一間前後分成三部分的臥室,外邊被佈置成小客廳。

小客廳的正中央,吊掛著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燈,燭光透過那晶瑩剔透的水晶墜子,散射出絢麗的光彩。

一個小櫥緊靠著西側的牆壁,一個很狹小的書桌,就橫擱在窗沿下面,除此之外便只有兩張靠背椅,顯然,這裡並不歡迎其他客人的到來。

無論是佈置還是那幾件家俱,都顯得精緻而又小巧,在系密特看來,這裡擁有著太多的捲曲和花紋,令這個房間顯得有些擁擠。

兩扇房門開在同一側牆壁,一扇通往外面的陽台,而另外一扇此刻正微微敞開著。

系密特被那位女僕推搡著,走進那虛掩著的房門,那裡是真正的臥室,最顯眼的無疑便是正中央的大床。

這間臥室幾乎是外面小客廳的兩倍。

裡面的佈置同樣極為簡單,除了正中央的一張大床,便只有角落裡面放著的梳妝台,除此之外,還有一扇屏風,樹立在旁邊。

和外面的小客廳比起來,臥室裡面顯得簡潔和優雅的多,臥室的天花板四周用貼著金箔的格欄圍攏著,正中央描繪著一幅天使望人間的巨幅天頂畫。

四周的牆壁是淡色的柚木,牆壁自然分隔成為兩米長的小塊,上面佈滿了各種花草樹木的浮雕鑲嵌。

那位美艷的國王情婦,正坐在梳妝台前,精心修飾著自己的眉毛。

三個女僕手持著粉餅,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替她拍粉,另外一個女僕則熟練地調弄著胭脂。

「親愛的小系密特,到這裡來。」倫涅絲小姐輕輕地拍了拍旁邊露出半截的皮凳,說道。

表情冷漠的宛如一塊石板一般的女僕,逕直推著系密特來到皮凳前面,她只差沒有按著系密特的肩膀,讓他坐在那上面。

「為什麼不叫我一聲媽咪,難道你忘了昨天晚上陛下的命令?」國王的情婦微笑著說道,她拉扯著系密特,讓他坐在了她的大腿之上。

「先洗個臉,等一會兒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說著,這位小姐輕輕地用尖細的指甲,搔了搔系密特的脖頸。

系密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過,這是他從來未曾經歷過的生活。

任何事情都用不著他動手,即便洗臉,也自然有女僕將盛滿清水的臉盆,送到他的面前,盆裡的水溫度正好合適,既不太冷也不太熱。

另一個女僕拿著毛巾,遠遠就能夠聞道一股濃郁的香水味道。

雖然這種香水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常用的那種並不一樣,不過高昂的價格,卻相差不了多少。

甚至連洗臉都用不著他動一根手指,那個冷漠的女僕進行這項工作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個挑剔無比的雕刻家,放過一個角落,對於她來說彷彿都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系密特甚至猜想,這位女僕或許希望她手裡拿著的是一張砂紙,而並非是毛巾。

「我的小心肝,你打算如何渡過這一整天?」國王的情婦輕笑著問道。

不過系密特的回答,顯然不太能夠令她滿意。

「媽咪。」系密特憋了半天,才擠出了這一聲稱呼,顯然這令他感到尷尬和難受,「昨天陛下不是曾經答應,讓我能夠領略夏日祭的另外一番景象,我非常希望能夠串行在拜爾克的大街小巷,看看那些平民是如何慶祝這個節日。」

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將系密特轉了過來,讓他用另外一個姿勢跨坐在她的大腿之上,她緊盯著系密特的眼睛,彷彿想要從裡面讀到一些什麼。

「你討厭待在我的身邊?」

國王的情婦問道,她的神情之中帶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不,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系密特連忙解釋道,他的話顯然令那位小姐感到一點安慰。

「你令我感到你極力想要找一個藉口,從我的身邊逃離。」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咄咄逼人的說道。

她那挺翹而又小巧的鼻子,幾乎頂住系密特的臉,那嚴厲的目光令系密特感到有些緊張,顯然眼前這位小姐,和他已往所熟悉的那些女人有著天壤之別。

雖然,系密特同樣也看到過玲娣和沙拉用嚴厲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那大多是在他闖禍之後,不過那與其說是嚴厲,還不如說是痛惜和疼愛更為確切。

但是此刻,系密特彷彿在那嚴厲而又冰冷的目光後面,看到了一絲凶厲和敵意。

這種目光,系密特只在那些帶領他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騎士們的眼睛裡面看到過,至少一開始,他還未曾從那些騎士們身上獲得友善的時候,確實如此。

「您誤會了,我只是喜歡自由,事實上在奧墨海宮,我始終感到壓抑和拘束。

「說實話,我更喜歡奧爾麥的生活,即便英芙瑞那近乎於一成不變的平靜,對於我來說,也遠比這裡的繁華和高貴,更令我感到喜悅。」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始終緊緊盯著他的美妙雙眼令他緊張,他彷彿感到自己被那凝視的目光穿透了一般,這是他從來未曾有過的感受。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小姐才緩緩地移開了她的眼睛,她輕輕地用尖細的指甲,勾畫著系密特的耳垂。

「我相信你確實說了真話,一個敢於獨自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小孩,將他鎖在牢籠之中,確實令他感到難以忍受。

「好吧!親愛的小男孩,我給你自由去盡情玩耍,或許可以將這看作是給予你的假期,不過你得給予我足夠的補償。」

國王的情婦用力地捏了捏系密特的鼻子,彷彿這便是懲罰,對於他令她感到不滿的懲罰。

「我相信,無論是玲娣還是沙拉都不曾有效地約束住你,要不然你也不至於像她們說的那樣膽大妄為和調皮搗蛋,看來,我得給你拴上一條煉子,自由並非意味著不受管束。」

說到這裡,那位美艷的小姐輕輕拉開了梳妝台的抽屜,抽屜裡面真的放著一條煉子,不過煉子的一端,繫著一枚金質圓盤。

「這是陛下送給我的一件有趣的玩具,它能夠隨時告訴我精確的時間,不過我從來不曾覺得它有用。」

說著,國王的情婦將金煉子輕輕吊掛在系密特的脖子上,她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你必須在晚上八點之前回到這裡,要不然你將領受懲罰。」

說到這裡,那位美艷的小姐讓系密特從她身上下來,並且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說道:「好好去玩吧,我的小系密特。」

「噢謝謝您。」系密特高興地說道。

他看到國王情婦那雙迷人的眼睛裡面露出一絲不滿和慍怒,連忙又加了一句:「媽咪……」

令系密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是,慍怒雖然已經消失,不過不滿仍舊流露在那位小姐的眼神之中。

抓住衣領,系密特被拉近了過去,國王的情婦將他擁抱在懷裡,並且在他左右兩邊臉頰之上各親吻了一下,然後又重重地在他的屁股上猛擊了一下。

「記住,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如果再次忘記,抽屜裡面有根不錯的皮鞭。」國王的情婦嚴厲地說道,不過她的嘴角隱隱約約露出一絲笑容。

自由是如此難得,系密特自然不肯浪費任何一點時間,他甚至等不及向格琳絲、玲娣和沙拉致意,此刻她們應該還躺在床上。

離開奧墨海宮,系密特不得不乘坐馬車。

倒並不是因為他無法徒步前往拜爾克,也不是因為不認得路,而是為了減少麻煩,省得應付那盤查緊密的哨卡。

因為是國王陛下的特許,系密特乘坐在王室專用的馬車之上,一路之上,那些哨卡根本就不敢攔截和盤查。

從奧墨海宮到拜爾克,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這一路之上,沒有哪輛馬車敢和這輛王室馬車並駕齊驅,畢竟,這是一輛國王陛下專用的馬車,即便當初他們剛剛到達拜爾克時,宮廷侍衛隊長埃德羅伯爵駕馭的那輛王室專用馬車,也無法和這一輛相提並論。

系密特自然知道,這樣的恩寵是從何而來的,顯然和那位深受國王寵幸的情婦不無關係。

這令系密特感到非常尷尬,與此同時又令他感到憂愁,因為他知道自己已捲進了丹摩爾最大、同樣也是最為複雜的一個漩渦之中。

夏日祭的拜爾克,正如傳聞之中的那樣熱鬧和擁擠,即便王室的威嚴,此刻也難以令馬車行進得更快。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吩咐駕馭馬車的宮廷侍從,將這輛顯赫而又金碧輝煌的馬車,停在了離城門口很近的開闊廣場旁邊。

對於拜爾克的居民來說,王室的馬車雖然三天兩頭都能夠看到,不過王室的馬車會停在廣場之上,倒是一件非常新鮮的事情。

而更為新鮮的,無疑便是居然能夠看到有人從馬車之上下來。

最令圍觀者感到驚奇的,就是系密特的年紀,事實上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猜測,這個小孩為什麼來到這裡,他和王室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各種各樣的傳言和猜測,像張了腳似的飛散開來,甚至跑到了系密特的前頭。

一路之上,系密特總是能夠聽到有關他的談論,那些猜測顯得如此離奇和滑稽。

從王太子殿下微服私訪,到國王陛下擁有一個私生子,所有這一切,證明想像力是多麼可怕。

系密特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從人群之中離開,而是選擇穿過一棟公寓,從公寓的後門離開。

事實上,他仍舊能夠遠遠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朝著那幢公寓圍攏過去,或許此刻一些膽大的有心人已經開始搜尋,那所謂的王太子或者私生子的蹤跡。

對於拜爾克,系密特並不感到陌生。

事實上他相信,他對於這裡的街道和廣場,甚至要遠比那些住在拜爾克一輩子的豪門貴族熟悉的多。

那些「櫥櫃」們從來不會到這種地方,他們甚至不會讓自己的鞋子沾染上街上的灰塵和泥土。

而他卻曾經在文思頓和撒丁的帶領下,遊覽過這座城市,至今他的那位姑夫仍舊保留著許多素描和繪畫。

在那擁擠的人群之中行走,系密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奇怪,拜爾克居然擁有這麼多人口,這座曾經在他看來大得難以想像的城市,此刻每一個角落之中都擠滿了人。

偶爾能夠看到一兩輛馬車艱難地穿行在人群之中,不過它們的速度恐怕可以和蝸牛賽跑。

對於這些馬車來說,最難以通過的地方,就是人群最為擁擠,而且沒有人願意讓路的所在,那裡肯定有藝人正在表演。

系密特遠遠便能夠聽到陣陣歡笑聲,雖然他對於那些表演同樣充滿好奇,不過他非常清楚,憑著他的個頭想要進去,並不是那樣容易。

幾乎每隔十幾米,便能夠看到這樣一群圍觀者,歡笑聲和表演者發出的聲音,輕而易舉地混雜在一起。

突然間,一團火光從人群正中央直竄天空,系密特立刻感到興奮起來,因為那是他想望已久的噴火表演。

他的故鄉蒙森特雖然算是一個不小的城市,不過卻還不足以吸引噴火者到那裡表演,因此,蒙森特的小孩,只能夠在大人那滔滔不絕的描述當中獲得滿足,事實上,還在不久以前,成為一個噴火者,同樣也是系密特的諸多夢想之一。

這種夢寐已久的表演自然不能夠錯過,系密特一頭鑽進了人群當中,力武士所擁有的是超越常人的力量,而他即便在力武士之中,也能夠稱得上數一數二的「強壯」。

在一片「嗷嗷」呼痛聲中,系密特硬是擠到了最前方。

最前方同樣站立著一圈小孩,顯然無論是蒙森特還是拜爾克,這些噴火者全都是最受歡迎的角色。

被人群所圍攏的是三位噴火者。

他們全都像傳聞之中的那樣赤裸著上身光著頭,無論是那顆亮錚錚的光頭,還是他們的身上,都塗抹著一成油,這令他們顯得光亮無比。

其中一位年紀最老的噴火者,交叉著手站在一旁,另外兩個年輕噴火者正在賣力表演,他們手持著點燃的火炬,時而將嘴唇湊近那熊熊燃燒的火把。

系密特相信,是那些塗抹在他們身上的油膏,令他們的嘴唇和皮膚避免烤焦,熊熊的火焰映照在他們的眼睛裡面,彷彿他們的眼中同樣燃燒著火苗,他們的身體被火光照得異常油亮,這令他們看上去就彷彿是傳說中燈裡的精靈。

突然間,隨著「噗噗」兩聲輕響,兩團火光從他們的嘴裡噴射出來,火球直衝著兩邊的人群飛去,驚起了陣陣充滿緊張的呼叫。

不過,那顯然僅僅只是虛驚一場罷了,火光迅速消散開來,迎面而來的只是一股灼熱的氣浪。

「各位,如果你們對於我們的表演多少感到有些滿意,請各位看在今天這個充滿快樂的日子的分上慷慨解囊,這會令我們更加具有,我們也將奉上更為精采的表演。」那位上了年紀的噴火者高聲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朝口袋裡面一摸……

令他感到尷尬的是,這件專門為了今天而準備的衣服裡面空空如也,他並沒有將他的錢袋帶在身邊。

「哦!看得出來您是一位慷慨的少爺。」正當系密特感到尷尬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噴火者湊了過來。

「噢……對不起,我出來得過於匆忙,忘記帶錢了。」系密特連忙說道。

一連串哄笑聲從周圍傳來,顯然每一個人都感到這個回答非常有趣,事實上那個年輕的噴火者原本就是在開玩笑,顯然沒有人會讓小孩掏錢。

「你帶的這根煉子倒是不錯,或許能夠充當觀看演出的費用。」說著,那個噴火者將吊掛在系密特脖頸上面的項煉,拉了出來。

底下那精緻的掛墜,顯然令所有人眼神一亮,那個噴火者比任何人都更為清楚,那絕對是好東西。

比金幣還大,而且厚實得多,沉甸甸的份量,更證明那是貨真價實的黃金。

「那就將這件東西抵押在我的手裡,等到表演結束之後再還給你。」那個噴火者笑著說道。

旁邊原本起勁笑著的人們,突然間變得鴉雀無聲,不過沒有人敢站出來阻止這正在發生、明目張膽的搶劫。

另外兩個噴火者那凶狠的眼神,以及他們那一身結實而又凸起的肌肉,令圍觀者不得不保持沉默。

「這條項煉對我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因此我無法答應閣下的要求,這條項煉一刻都不能夠從我的身邊離開,更別說放在別人的手中。」系密特立刻拒絕道。

那個噴火者眼神之中所流露出來的貪婪目光,立刻引起了他的警惕,因此當那個噴火者猛拽那根項煉,想將項煉扯斷並且搶奪過來的時候,系密特的手掌已切落在對方的脖頸之上。

沒有人能夠想到結局竟然會這樣,如果那個小孩被打倒,或許並不令人感到奇怪,不過當那個噴火者摔倒在地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這顯然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唯一沒有猶豫的便是系密特本人,他立刻鑽進人群之中,朝著外面擠去。

從人群之中出來,他頭也不回地混入了旁邊的人流之中,消失在那如同汪洋一般的人海裡面。

剛才那一幕令系密特感到相當的無奈,自從離開奧爾麥以來,他實在是看到了太多的貪婪。

將金項煉塞進衣服裡面,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衣領最上面的鈕扣扣上,這樣一來,項煉便不至於露出來被人看到,也免得引起麻煩。

那令人不愉快的一幕,同樣也令他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同樣消失的還有那對於噴火者的崇敬。

面對著那些擁擠在一起的人群,面對著那陣陣歡笑聲,系密特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因為此刻已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夠引起他的興趣。

而就此回去,又無法令他感到滿意,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怎麼能夠如此輕易地放棄呢?

就連繫密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從那精緻而又嚴密的牢籠之中出來,將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或許可以到自己家中去看看,探望一下母親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不過這同樣也會令他不可避免的遇到哥哥,自從哥哥擔任了財務大臣以來,他家的宅邸便成為了財政部的辦公地。

顯然,內閣財務部的那些官員們非常喜歡那座奇特的豪宅,那裡擁有著各種時尚的享受,令他們感到流連忘返,而哥哥同樣也用這種手段,拉攏和誘惑他的部下。

雖然部下們的忠誠之心,難以用這種手段買到,不過卻足以令他的每一個命令得到徹底的執行。

在系密特看來,哥哥做得最為成功的一件事情,無疑便是頂住了國王陛下的壓力,沒有讓部下們將辦公室搬回市政廳。

而隨著財務部工作效率越來越高,遠遠超出內閣之中的其他任何一個部門,隨著那兩次如同突然襲擊一般的國王陛下的親自檢查,特別是那位至尊的陛下親眼看到,財務部的將近半數的官員夜晚仍舊在加班,陛下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唯一的表示,便是給那些加班的官員各增加了一成工資,並且讓內閣專門撥出了一筆款子,讓哥哥修繕房屋。

對於哥哥越來越高明的手腕和越來越精明的頭腦,系密特感到有些茫然。

走兩步停一停,系密特最終放棄了回家的主意,他開始搜尋起另外一個目標,突然間,他想起了斯巴恩和威尼爾,在英芙瑞,他們倆是系密特最談得來的夥伴。

威尼爾是最早離開英芙瑞來到拜爾克的一個,他需要替他的詩篇尋找靈感,系密特根本無從得知他此刻身在何處。

雖然系密特同樣不知道斯巴恩在哪裡,不過他記得,斯巴恩是跟隨一個巡迴劇團離開英芙瑞的,那個劇團的名字叫「森林妖精」。

一路向行人詢問是否聽說過森林妖精劇團,系密特一路往前行進,斯巴恩跟隨的那個巡迴劇團,在拜爾克顯然擁有一些小名聲。

不過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給予他明確指點的人,臉上多多少少都有著一絲訝異和曖昧。

曾經有人說過,拜爾克是一座由廣場和街道組成的城市,和其他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一樣,四周的建築物,彷彿是依附於街道和廣場的點綴而已。

當初他和文思頓、撒丁一起遊玩拜爾克的時候,系密特已對此極為熟悉,這裡的每一座廣場,都彷彿擁有著自己的性格。

甚至平日裡聚攏在廣場之上的人,也截然不同,青春廣場之上很難看到老頭,而勝利廣場周圍,全都是拜爾克最為有名的武器鋪。

不過,系密特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蛤蜊廣場,一路之上系密特都在猜想,蛤蜊廣場旁邊是否佈滿了以製作海鮮而聞名的餐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倒是非常可惜自己未曾帶夠錢。

海鮮的鮮美和可口,他早已經聞名已久,但是無論是蒙森特還是奧爾麥,離開海岸都實在太遠。

想像著蛤蜊的美味,系密特不知不覺之中加快了腳步,雖然他已發現,此刻的自己實在是不太符合一位聖堂武士應有的修養。

系密特感到相當疑惑,蛤蜊廣場之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一個和蛤蜊有關的東西,雖然廣場四周確實佈滿了餐廳,不過門口豎立著的黑板之上寫著的食物,絲毫不能夠引起系密特的興趣。

這些餐廳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每一個面對面的座位都構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包廂,無論是窗口還是靠近走廊,都掛著厚重的窗簾。

雖然有些失望,幸好那個妖精森林劇團確實在這個廣場上。

在他看來,拜爾克的居民顯然非常熱愛戲劇,留戀於這座廣場的人,無疑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在這座顯得有些偏僻卻異常龐大的廣場之上,聚集著至少二十多巡迴劇團,這些巡迴劇團全都將馬車圍攏在一起,其中的一輛馬車成為了露天的舞台。

這一次,系密特倒是用不著擠進人群之中,他可以遠遠地欣賞演員們的表演。

對於這些表演,系密特感到非常有趣。

雖然他的故鄉蒙森特也時常有些巡迴劇團到來,而且在聖殿的旁邊還有一座相當氣派的劇場。

不過和匯聚到這裡的劇團以及那些演員比起來,他在家鄉看到的表演,實在是和這裡差太多了。

系密特被那些演員的表演所吸引,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或許系密特原本就並非一定要找到斯巴恩,那只不過是一個藉口,以便令他那糟糕的心情得到稍稍平靜。

夏日祭的表演在子夜來臨之前,總是不會結束,每當一部劇目演到了終結,另外一部劇目立刻便會緊隨其後。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最終是飢餓令系密特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徑直朝著妖精森林劇團的大車走去。

五輛大車圈攏在一起,從車底的縫隙之中,可以看到裡面忙忙碌碌正在化妝的演員,這裡是另外一個嘈雜的世界,總是能夠聽到那隱隱約約傳來的劇團團長喊叫的聲音。

那個聲音頗為好聽,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領導這個劇團的竟然是個女人。

彎下腰,系密特從大車前下方、車伕蹬踏腳板的地方鑽了過去。

劇院後台的風光與前面截然不同,這裡的景色或許會令任何一個男人沉迷。

一道布簾將這裡分隔成為兩塊。

系密特鑽進來的地方,顯然屬於女演員們的天地。

年輕和美貌顯然是這些演員們必須擁有的特徵,一張長桌,桌子上放置著一面面小鏡子,勾畫美貌和眼線的化妝筆、一塊塊的胭脂膏、口紅和用來塗抹面部的粉,放的亂七八糟。

旁邊的一個長長的衣架上面,擁擠地掛著一長串戲服,不過這些戲服對於劇團來說顯然極為珍貴,因此那些演員們只是在登上前台之前,才匆匆忙忙地跑到衣架前穿上服裝,而此刻系密特看到得最多的,便是光潔細膩的長腿和滑溜溜的臂膀。

「噢真討厭,又有小傢伙鑽進來了。」一個女演員抱怨道。

「小傢伙,你有兩個選擇,或者你從鑽進來的地方再鑽出去,或者挨上一頓揍然後給扔出去。」另外一個女演員轉過身來說道。

「發恩在哪裡?今天應該由他負責維持秩序。」一個女演員問道。

「發恩有場演出,我看到他往包廂去了。」

「我記得今天沒有為他安排演出啊。」

「噢或許是個老主顧,發恩以前很受歡迎,他也曾經風光過。」

「算了,不就是個小孩嗎?」說著一個女演員站了起來,她朝著系密特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交給我處理好了。」

「我並不想惹麻煩,我只是想打聽一下,斯巴恩在這裡嗎?我知道他和你們一起離開了英芙瑞,我想找他。」系密特連忙搶先說道,因為他已看到那個女演員張開巴掌、揚起了手臂。

這個女演員身材極為修長高挑,一頭捲曲著的金髮,被系成一個髮髻,令她顯得異常成熟,那高挺的鼻樑更是令她擁有一種剛毅的美,這令系密特想起了那神話傳說之中的女武神瓦希婭娜。

「斯巴恩?現在想找他可不容易。」那個女演員緩緩地放下了手臂,說道:「他和他的老朋友威尼爾一起,正在找大劇團推銷他剛剛創作的一部劇目,現在恐怕還在四處鑽營吧。」

「是那部夏月?」系密特問道,他這樣說只不過是為了證明,他確實和斯巴恩有很深的交情。

顯然系密特的話起到了作用,那些女演員們總算相信,這位小男孩確實認識那個有才華卻沒門路的潦倒藝術家。

「你也住在英芙瑞?」那個女演員問道,此刻她才仔細地打量起系密特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或許是服侍那位侯爵夫人的小侍從。」

那位女演員從系密特白嫩而又細膩的皮膚上,大致猜測著系密特的身份,在京城之中這樣的小孩很多,那大多是一些貴族家庭的幼子,事實上,系密特原本也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個。

「或許可以這樣說。」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我想找斯巴恩和威尼爾,應該怎麼做?」系密特問道,原本對於這他並不是非常在意,不過現在卻有些騎虎難下了。

「那個傢伙在晚餐之前肯定會回來,他們倆就住在我們這裡,兩個可憐的窮鬼,他們甚至都住不起旅店,為什麼你的那位侯爵夫人不資助他們一下?」旁邊的一位女演員開口問道。

「斯巴恩和威尼爾從來沒有提出過需要資助啊,我相信格琳絲侯爵夫人絕對不會吝嗇和小氣。」系密特連忙爭辯道。

「小傢伙,幹什麼這樣生氣。」那個女演員輕輕地刮了一下系密特的鼻子,輕笑道:「那兩個傢伙或許是為了他們所謂的尊嚴吧,在侯爵夫人面前而不是在我們面前,我越發感到他們可憐了,這兩個可憐的傢伙,甚至還沒有我們自由和快樂,或許還得加上富有。」

「好吧,小傢伙,或許你同樣也是一個非常可憐的小子,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你可以到城裡閒逛到傍晚,那兩個傢伙會趕在晚餐之前回來,他們繳了飯錢,就絕對不會放棄一頓晚餐。」

說到這裡,旁邊的那些女演員們紛紛輕笑了起來。

「當然你也可以待在這裡,如果這裡令你感到愉快的話。」這句話再一次引起了旁邊的女演員們一陣訕笑。

「或許你還可以到台上去來場表演,你有什麼擅長的東西嗎?」那個女演員笑著說道,不過她顯然沒有將這回事情當真。

「我的歌唱得不錯。」

反倒是系密特感到興奮起來,因為這是他從來未曾嘗試過的東西,事實上,一直以來他總是在猜想著,當年他的父親漫遊四方的時候,到底是一番怎樣的情景。

「好吧,就讓你試試,如果你給臭雞蛋扔下來,得自己打掃乾淨。」那位女演員笑著說道。

「你能夠決定嗎?」這下子系密特更興奮了,顯然他同樣也想感受一下在別人面前嶄露才華的感覺,就像他的父親當初那樣。

「當然,我是劇團的團長。」那個女演員再一次刮了系密特的鼻子一下,說道。

系密特顯然一愣,因為他一直以為,剛才那個叫喊著指揮演員們換裝和上台的女人,才是劇團的團長。

「好了,好了,女孩們!輪到你們上台了,別磨蹭,快!快!快!快!」

那個女演員一轉頭,立刻發出一連串的吆喝和催促,此刻她的嗓門變得洪亮卻又有一些男性的感覺。

這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嗓音,確實令系密特嚇了一跳,他的神情在那些女演員們看來,異常精采有趣。

在咯咯聲中,那些女演員們如同亂成一團的麻雀和雞雛到處鑽來鑽去,不過她們的動作倒是相當麻利。

「小傢伙,如果你真的有興趣到台上去玩玩,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下一幕是王子出巡和打獵,換幕需要三分鐘,你可以來上一段牧童獨奏,如果能夠輕鬆一些那就更好。」身為團長的女演員,再一次彎下腰來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此刻她和剛才判若兩人。

「我可以演奏家鄉的音樂,不過需要一支短笛。」系密特說道。

「我給你去弄短笛,你趕快換上戲服,米琳,你幫著這個小傢伙。」那位女演員說道。

系密特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這裡根本就連一扇屏風都沒有。

「或許我可以到大車上去。」系密特猶豫著說道。

這個擁有著男性陽剛氣質的女團長看了系密特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只見她三下兩下解開系密特的鈕扣,將他剝得只剩下內衣。

「好了,我親愛的小少爺,這下子我們公平了,我們讓你看了這麼久,顯然也輪到你給我們欣賞一下。」她訕笑著將一件衣服扔到了系密特的頭上。

那被大車所圍攏著的後台,響起了一片清脆悅耳而又愉快的歡笑聲。

系密特對於自己的第一次演出,便能夠贏得觀眾的歡迎感到非常高興,他甚至猜想,或許正是這種滿足感,令他的父親沉溺於這種隱藏身份、四處旅行的快樂之中。

他剛才所演奏的,是他的父親早年所創作的作品之一,因為帶有太多的故鄉蒙森特郡的味道,所以父親從來沒有將那部作品演奏和發表。

不過,系密特自己卻很喜歡那部作品,因為它們令他想起了故鄉,想起了蒙森特,想起了那養育他們的土地。

成功的喜悅確實令他感到沉迷,不過那些女演員們令他感到無奈,因為他發現,喜歡玩具和洋娃娃的,並不僅僅只有那些貴婦人們,顯然這是女人們全都擁有的通病,和身份地位沒有絲毫關聯。

而這些女演員們,顯然比貴婦人們更加出格和粗魯,就連繫密特也能夠清楚地感到,她們的舉動之中,帶有一種非常明顯曖昧的感覺。

那些女演員還喜歡惡作劇,顯然令系密特感到尷尬和難堪,是最讓她們喜歡雀躍的一件事情。

正當系密特因為這快樂的辛苦而感到煩惱無比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的馬車上爬過一位剛才始終未曾見過的女演員。

那個女演員的美貌,絲毫不遜於剛才那位女團長,不過她卻要年輕許多,系密特猜想,她或許和西塞流伯爵夫人同樣年紀,或許還稍微小一些。

那個女演員擁有一頭綠色的頭髮,顯然那絕對不會是自然生成的,或許她的角色是森林之中的精靈或者妖精。

那張嬌巧的面容,看上去是如此純潔和天真,或許天使才是她最合適表演的角色。

「安妮,輪到你了,到包廂去,那裡已經有個觀眾等得不耐煩了,你如果去晚了,或許他會因為焦急而退票。」那位女演員從馬車上跳下來說道。

立刻,剛才還不停逗弄著系密特的一個女演員站了起來,她的美貌只能夠算得上是二流,不過她擁有著令人驕傲和羨慕的絕妙身材,她二話沒說從剛才那個女演員進來的地方,翻了出去。

「收入還可以嗎?進行了幾場演出?」旁邊的一位女演員笑著問道,她信手從桌子上面的一疊卸妝用的面紙之中抽了兩張,折疊了幾下,塞到了那個新來的女演員手裡。

「噢,謝謝,我正需要這個。」

系密特原本正看著這位新來的女演員,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臉被人扭轉了過來。

「噢米琳,有必要這樣嗎?我可不介意讓他欣賞。」那個新來的女演員嬌笑著說道。

她那有些放肆的嬌笑聲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位天使,緊接著系密特只聽到一陣希希嗦嗦的聲音。

「對了,就是這個小傢伙在找斯巴恩和威尼爾吧,那兩個傢伙已經回來了,他們正在喬治八世酒吧。」那個新來的女演員說道。

「難道他們倆的推銷成功了?」旁邊的一個女演員問道。

「不,我相信幸運之神還沒有眷顧那兩個傢伙,只不過有個闊佬請客。」那個新來的女演員不以為然地說道。

系密特乘機轉回臉來,他看到那個新來的演員剛剛換好衣服,她那兩腿之間的神秘之所顯然襯墊著什麼東西,不過仍舊有一點濕印滲透出來。

「小色鬼,看著什麼地方呢?」那個女演員走了過來,笑罵著說道。

她輕輕地用手掌拍了一下系密特的臉頰,不過她的眼神之中卻絲毫沒有怨怒的目光,反倒充滿了挑逗和慫恿。

這令系密特感到異常尷尬。

「我得去找斯巴恩和威尼爾了。」系密特連忙說道。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那個新來的女演員,居然猛地將他的腦袋壓在了他剛才注視的地方。

「味道怎麼樣,下一次會給你更好的優待。」那個女演員笑著說道,四周同樣響起了一片不懷好意的訕笑聲。

「米琳,你帶這個小傢伙到酒吧去吧。」那個新來的女演員說道,她這才放開系密特。

離開那擁擠而又春意盎然的後台,系密特跟隨著那位一直照顧他的女演員,往廣場旁邊走去。

這個叫米琳的女演員,擁有著令人溫馨的感覺,她的美妙更接近於淡雅,正因為如此,她在台上總是扮演王后、公主和貴族小姐的角色。

那裡沿街的店舖,幾乎全都被開闢成為酒吧和餐廳,甚至連那狹窄而又幽深的小巷之中也毫無例外。

系密特跟隨在那位米琳小姐的身後,鑽進其中最為喧鬧的一條小巷,那裡的喧鬧大多來自一個酒吧。

和其他地方不同,這裡的地方顯得極為開闊,不過燈光卻有些幽暗,兩個門衛一左一右站立在門口,從他們那肌肉膨脹的手臂和大腿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真正的價值並不僅僅只是迎接客人。

這兩個人顯然全都認識米琳,不過卻對於站立在一旁的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顯然這絕對是很少見到的稀有賓客。

米琳對那兩位孔武有力的門衛說了幾句話之後,回過頭來對系密特說道:「如果露希沒有說錯的話,你應該可以在這裡找到斯巴恩和威尼爾,不過這完全得看你的運氣,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竅門,這個地方很少有窮人,能夠來到這裡的,手裡多多少少有些錢。

「斯巴恩和威尼爾卻是例外,不過威尼爾擅長花言巧語,想要找到他確實需要花費一些手腳,不過斯巴恩也許會比較容易。

「我已經找到他們倆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威尼爾有一位小姐陪伴著他,斯巴恩則獨自一人在角落裡面喝酒。」系密特說道,對於他來說,闇弱的燈光絲毫不是問題,他能夠看透黑暗,哪怕連一點光線都沒有。

「噢我不得不說,你讓我感到驚奇。」米琳小姐說道。

「可惜我沒有帶著錢,要不然我就請你喝一杯,做為照顧我的報答。」系密特對她說道。

「哈哈,這裡的酒非常昂貴,我可愛的小東西,更何況,邀請我喝酒的代價更為昂貴,不是你這種小東西能夠負擔得起的。」說到這裡,米琳小姐溫和地拍了拍系密特的臉頰說道。

「好吧,祝你玩得愉快。」米琳小姐說道:「我還有自己的工作,不能夠在這裡陪你。」

說著她便準備轉身離開,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她又重新轉過身來。

「對了,你身上沒有帶著一點錢,那兩個傢伙也是窮光蛋。」說著,米琳小姐從那條剛剛換上的長裙側袋裡面掏出六枚銀幣,說道:「拿著,就當這是給你的工錢,你的表演非常成功,辛苦應該有所報答。」

說到這裡,那位米琳小姐這才轉身離開。

捏著那幾枚銀幣,系密特的心中充滿了一種異樣的溫暖,這種感覺,之前只有玲娣和沙拉能夠令自己感受到。

系密特猜想或許正是這種感覺,令他的父親沉迷。

無可否認,這個世界要遠比他原來所處的那個世界,擁有更多的歡笑、更多溫情。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22:51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 第一章 無恥的遊戲
• 第二章 誘餌與賭注
• 第三章 主祠聖殿
• 第四章 五月玫瑰
• 第五章 邪惡的黑彌撒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一章 無恥的遊戲

看了一眼那昏黃的天色,此刻離那位國王情婦給予的最後時限,還有一段距離,系密特直接鑽進了那間酒吧。

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擁擠地幾乎令人無法通過,正如米琳所說的那樣,來這裡的每一位先生,幾乎都有小姐陪伴。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小姐們全都坐在先生們的身上,在他看來,這裡雖然相當擁擠,不過,還不至於擁擠到這種程度。

系密特同樣也注意到,擠進來的一路之上,顯然有很多人滿懷好奇和驚訝地看著他,或許他對於這裡來說,實在是一個太突出和顯眼的賓客。系密特甚至懷疑,如果沒有米琳小姐,那兩個門衛是否會放他進來。

系密特在門口,便感到這座酒吧非常寬敞,而到了裡面之後,他才發現在門口看到的還僅僅只是一部分。

這座酒吧之大,是系密特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裡至少坐得下千餘人,四周只有一些零星的燈光,只有櫃檯前面顯得較為明亮。

兩位年輕美貌的女歌唱家,正在兩側的舞台上獻藝,她們的聲音異常優美甜膩,不過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了,這令系密特想起了自家的宅邸。

不過,酒吧之中那些竊竊私語,顯然證明來到這裡的人,真正在意的並非是表演,而其中聲音最為洪亮,也最顯得旁若無人的,無疑便是威尼爾和斯巴恩坐在的那個角落。

孤家寡人一個的斯巴恩,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上,他的面前堆滿了酒瓶,而他的眼神之中,也顯露出醺醺的醉意。

系密特原本正打算和斯巴恩打個招呼,突然間,他聽到坐在正中央位置上,那個衣著奢華、看上去頗有暴發戶氣質的人,正有些放肆地說道:「不瞞各位,我活到現在,總算感到人生有些滋味。」

「這是你應得的,能夠從波爾玫活著回來,並且帶回巨額財富,是你應得的。」旁邊的一個人立刻說道。

「噢——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一次走上那條亡命之路,只要一想起當初我們出發的時候,總共有五十多個人,而回到這裡的卻只有三個,我就感到害怕。」那個人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

但是,顯然沒有人真正注意他的話,彷彿旁邊的人個個都專注於什麼事情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人重重喘了口氣之後說道:「我一直感到奇怪,你是怎麼從魔族手底下逃跑的?」

「噢——」

那個人輕輕地摟緊了他懷抱裡的小姐,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必須承認,那些魔族確實是最為可怕的夢魘,不過我們非常幸運,一路上只遇到了一頭魔族,後來我們聽說,在我們前面不到十公里的地方,有另外一支逃亡的隊伍,他們的實力非常厲害,一路上掃除了不少魔族。

「不過,即便只有那一頭魔族,我們之中將近半數的人,也死在它的爪下,這還是我們早已經從軍隊的口中得知那些魔族的弱點——魔族能夠被重弩射穿大腦而死亡,要不然,我們恐怕早已經全軍覆沒。」

「那支在你們前面開路的隊伍,是不是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家族?」旁邊的威尼爾突然間問道:「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個傳奇般的幼子。」

「說實在的,我不太相信那個傳聞,沒有見識過那些魔族的你們,或許會以為,一個小孩有可能因為幸運之神的眷顧,而獨自一人翻越魔族最為強盛時所牢牢控制的山脈。

「一頭魔族已令我們幾乎全軍覆沒——要知道,我們總共僱用了四支傭兵團。」

「我的老朋友,威尼爾怎麼想,我不知道,不過我本人至少願意相信那個傳聞。

「我親眼見識到那個小孩很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我敢跟你打賭,如果你和那個小孩掰手腕,你將會在瞬息之間被折斷手臂。

「那個小孩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他用來防身的是一對非常奇特的武器,如果換作是我和威尼爾之中的任何一個,單單拎著那件武器,便會令我們的腰斷折。」斯巴恩有些醉醺醺地說道。

旁邊的威尼爾也一起幫腔:「那對兵刃恐怕有四十公斤,英芙瑞莊園裡面最為強壯的傭人,搬運那件東西也感到異常吃力,但是那個小孩卻像是拿著課本一般,絲毫看不出沉重的感覺。」

「噢——必須承認你們讓傳奇顯得更為離奇,不過,對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我們或許會更為在意蒙內的好運和他的成功,順便也驚歎他的慷慨,而不像此刻正飛黃騰達的理士頓先生,現在或許應該尊稱他為爵爺。」旁邊的一個人笑著說道。

「對了,蒙內,你從波爾玫來,你對於魔族有些什麼看法,局勢會不會發生變化?」另外一個人突然間插嘴問道。

突然間,坐在他身上的那位小姐扭動了兩下身體,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位先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嚎叫。

「裡亞米,在這種時候談論這種煞風景的事情,是會令小姐們感到不滿的,想必你已然從中吸取了教訓。」那個叫蒙內的暴發戶大笑著說道。

「噢——我喜歡這種懲罰,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為快樂的懲罰。」剛才那個發出聲音的人,喘著粗氣說道。

「我的美人,是否你同樣也能夠給予我這樣的美妙懲罰?」威尼爾立刻挑逗起他懷裡的那個小姐,說道。

「我的詩人,你必須答應夏日祭過了之後,繼續留在拜爾克,至少陪伴我一個月。」那位小姐用異常親匿的聲音說道。

「沒有問題,我的美人,這是我的榮幸。」威尼爾輕笑著說道,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連串能夠令任何一個女人溶化的甜言蜜語。

看著這一對親密的樣子,旁邊的人微微感到有些嫉妒,因為他們非常清楚,自己懷裡的女人,只是為了他們的金錢,而威尼爾卻能夠得到真正的感情。

「不知道明天又會有什麼新聞,又會有哪個新貴登上舞台?」剛才受到「甜蜜教訓」的那個人說道。

「最近全都是有關大小塔特尼斯的新聞,大塔特尼斯現在紅得發紫,他受到的寵愛自然用不著多說,而小塔特尼斯的那兩個新聞,只是兩場遊戲,對此,你們有什麼看法?」蒙內試探著問道。

他真正想要詢問的,只是威尼爾和斯巴恩,他從他的渠道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小塔特尼斯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關係,在上流交際*裡面剛剛流傳開來。

「我相信,國王陛下想透過親密的私人關係,來籠絡塔特尼斯家族,不可否認,這個家族確實有些本事。

「不過,小塔特尼斯想要登上舞台,或許還得一些時間,至少沒有人會在他完成儀式之前,提名他擔任公職。」旁邊的一個人說道。

「王太子的替身騎士,國王陛下那位美妙情婦的養子,這兩個身份可有些微妙,不知道塔特尼斯家族,打算如何平衡兩者之間的關係?」另外一個人說道。

「大塔特尼斯恐怕正在為這突如其來的恩賜,感到苦惱吧,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奧墨海宮,會有什麼公務如此緊急,甚至要令他放棄和各位豪門拉近關係的絕好機會。」

另外一個人幸災樂禍地笑道,同樣的笑聲,也從其他幾個人的嘴裡傳來,甚至連那些小姐們都發出了輕聲微笑。

「噢——如果是你,你會在王太子和國王的情婦之中,選擇哪一方?」坐在剛才那個發言的人身上的小姐,扭動了兩下,輕聲問道。

「一個非常艱難的命題,未來和現實,哪個更為重要?」威尼爾突然間插嘴說道。

「詩人,畢竟是詩人,能夠用簡煉的語句,闡述最奧妙的真理。」蒙內笑著說道。

「我們為什麼要談論這個話題?這些快樂的煩惱,又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或許威尼爾和斯巴恩會對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些好感,畢竟大塔特尼斯和他們有些交情。

「而我只希望大塔特尼斯能夠減輕一些稅收,最近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旁邊的一個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承認我對於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絲好感,我想斯巴恩也同樣如此,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大塔特尼斯的關係,而是因為大小塔特尼斯的父親,『自由的風』這個名字,想必你們全都聽說過吧。」沉醉於歡樂之中的威尼爾,說道。

「那不是你和斯巴恩最崇拜的流浪藝人嗎?你不會告訴我說,那便是老塔特尼斯伯爵吧。」蒙內顯然有些驚詫地問道。

「千真萬確,我已問過格琳絲侯爵夫人。」威尼爾說道。

「噢——不錯,這下子,塔特尼斯這個名字讓我感到親切多了。」旁邊的一個人輕輕地吐了口氣,說道。

站在角落之中的系密特聽到這番談論,他原本想要找威尼爾和斯巴恩的念頭,此刻蕩然無存。

身處在這個熱鬧而又喧嘩的酒吧之中,系密特卻深深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此刻,他總算真正瞭解,格琳絲侯爵夫人所擁有的那種孤寂的感覺,那種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無法被任何一個*真正認同的寂寞感覺。

垂頭喪氣的系密特正打算離開,突然間,他看到那位帶領他來到這裡的米琳小姐,被一個身材瘦削的小老頭緊緊依摟著走了進來。

雖然光線是如此黯淡,不過系密特仍舊能夠清楚地看到,米琳小姐那充滿溫柔和淡雅的微笑,只是此刻又增添了一絲刻意顯露出來的嫵媚,這多多少少有些破壞米琳那原有的淡雅之美。

米琳小姐顯然在這個地方人緣非常好,擠進來的一路之上,總是能夠看到有人在和她打招呼。

「噢——看,是誰來了,不中用的查伯頓。」蒙內輕輕地吹了個口哨,說道。

「沒有辦法,誰叫查伯頓有錢,能夠包下妖精王后的可沒有幾個。」旁邊的一個人歎了口氣,說道。

「有錢又有什麼用,他敢去招惹妖精之王和那位刁蠻公主嗎?只有米琳可憐這個不中用的老傢伙,他只能夠用金錢來購買自尊。」旁邊的威尼爾不以為然地說道。

「對了,我們全都忘了,你和斯巴恩與那些森林妖精們最為熟悉,說說看,你們是否曾經享受過妖精之王、王后和公主的美味和?」旁邊的蒙內立刻興奮起來說道。

「別開玩笑,漢娜和那位小公主,我們可不敢招惹,米琳小姐則絕對不會拒絕我們,但是,我們又怎麼會做這種不知羞恥的事情,我們還沒有墮落到那種程度。」威尼爾歎了口氣,說道。

正當這幾個人為了米琳的善良和不懂拒絕,而感到可惜的時候,那個小老頭已帶著米琳小姐,轉到了對面一個看不見的角落之中。

系密特沿著邊緣,悄悄地朝著那裡走去,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個小老頭顯然非常有錢,在靠近右側舞台那最好的位置,居然為他而空留著。

就像其他小姐一樣,米琳小姐同樣坐在那個小老頭的身上,那飄擺的長裙,輕盈地低垂著。

看到這幅情景,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突然間有一種心酸的感覺。

系密特想要轉身離開,雖然他並不願意,但是他突然間發現,或許那個沒有自由的、他極力想要逃離的世界,離他更為接近,因為,他原本就是那個世界的一分子,至少曾經是。

突然間,一陣再熟悉不過的音樂聲,深深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他的父親創作的曲子。

那渴望自由而又享受自由的感覺,從音樂之中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

儘管演奏者的技藝相當拙劣,雖然演唱者也顯然沒有那種感受自由的,不過系密特仍舊如癡如醉地聽著。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演奏他父親的音樂,以往在蒙森特,父親和他的經歷,以及他譜寫的樂曲,全都成為了一個禁忌,沒有人提到,也沒有人演奏。

在不知不覺之中,系密特朝著前面走去,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他成為了眾人注視的目標,畢竟他實在太過顯眼,這樣的年紀來到這種地方。

同樣,他也引起了那位米琳小姐的注意,只不過此刻,她不能夠有絲毫的表示,畢竟她正在工作,雖然顧客並不能夠令人滿意。

「查伯頓先生,查伯頓先生,巴厘爾大人突然有急事,想要召見您。」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說話聲,將系密特從沉醉之中驚醒,他回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然走到了舞台跟前。

剛才站立在門口的兩個門衛之一,此刻正和那個緊緊擁抱著米琳小姐的小老頭,低聲耳語。

過了一會兒,只見那個老頭顯露出萬般無奈的痛苦神情,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輕輕拍了拍米琳小姐。

「噢——我親愛的小美人,我得為這件事向你抱歉,你知道,像我這種人,永遠身不由己,我不是那些貴族老爺可比,他們的任何差遣,我都難以違背。」那個小老頭哭喪著臉,說道。

「查伯頓先生,我知道您的苦楚。」米琳小姐用她那足以令任何人心情平靜的聲音,說道。

那個小老頭顯然也知道米琳小姐只是在安慰他,他只能夠搖頭歎息了一聲,朝著門口走去。

米琳小姐原本也想離開,不過她看了系密特一眼之後,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輕輕地走了過來。

「沒有找到威尼爾和斯巴恩?」她輕聲問道。

「謝謝你的好意,我找到了,只是發覺不便打擾他們。」系密特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你好像很喜歡聽這首曲子,喜歡『自由的風』的作品?」米琳小姐問道。

「是的,從小就喜歡,他是我最為崇拜的人。」系密特說道,他的神情是那樣誠懇。

「那麼,你可以在這裡聽個夠,『自由的風』的作品很受歡迎,特別是在這裡,幾乎每隔三首便能夠聽到一次。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坐下來,你可以用我們剛才坐的那個位置,錢已經付過了,如果你想要來點飲料,只要別太貴,就自己叫好了,就算是我要的。」米琳小姐笑了笑,說道。

「米琳小姐,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嗎?在這裡我很寂寞。」系密特說道,他的臉上顯露出落寞的神情。

他甚至一把拉住了米琳小姐的手,令他感到驚訝的是,米琳小姐的皮膚不知道為什麼火熱滾燙,就像是一個正在發燒的病人,在系密特印象之中,米琳小姐剛才帶他來到這裡的時候,還不是這樣。

同樣,米琳小姐那緋紅的臉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特別是那皺緊的眉頭,彷彿是在苦苦忍耐著什麼。

他立刻為剛才那番話而感到後悔,因為他記得那幾位先生說過,米琳小姐是個不懂得拒絕別人請求的人,特別是那些看上去非常可憐的人。

系密特的話,令米琳感到異常錯愕,突然間,她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不過當她看到系密特臉上那寂寞的神情,又禁不住心軟下來。

稍微猶豫了一下,米琳並不是在為如何拒絕而猶豫,事實上此刻她正忍受著煎熬,而且她非常清楚,如果她一旦答應下來,她就得將這種煎熬忍耐到底,那幾乎便是一種折磨。

「真是一個小傻瓜,要知道這裡有這裡的規矩。」

說著,米琳用手指了指旁邊那些人。

「我相信我擁有足夠的強壯。」系密特說道,他最為自豪的,便是擁有聖堂武士的力量。

「噢——小傻瓜,你絲毫都不瞭解強壯在這裡的真正含意……」米琳苦笑著,歎息道,她打算直接拒絕,但是系密特那期盼的眼神,最終令她徹底心軟:「我必須告訴你,我的身體非常骯髒,骯髒得讓你無法想像,如果你還是希望我留下來的話,我就陪伴你。」

系密特幾乎沒有絲毫思索,立刻興奮地回答道:「好啊!」

他的臉上露出燦爛的喜悅,而那位米琳小姐的臉上雖然仍舊堆著溫柔的笑容,不過卻充滿苦澀。

系密特悠然地坐在了剛才那個小老頭坐的座位上面,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剛才酒吧的侍從,顯然給這張椅子更換了一個座墊。

難道,酒吧為每一個客人準備一個座墊?

正當系密特為此而滿懷疑問的時候,米琳小姐緩緩地走到他面前,然後背轉身體虛坐了下來。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那條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長裙居然分開了一道縫隙,將他連同椅子包裹在了一起。

而那條蓬鬆飄逸的長裙,更是將一切都掩蓋遮沒,從外面絲毫看不出任何痕跡。

系密特轉過頭來朝著四下張望了一眼,每一位小姐都是如此,他同樣從她們那裡看不到絲毫破綻。

「現在知道了吧,這便是這裡的規矩。」米琳小姐湊到系密特耳邊,輕聲說道,她的語調微微帶有一絲埋怨:「放鬆你的身體,你只要坐在那裡,由我來主導一切,我盡可能給予你快樂。」

說著,這位小姐輕輕地解開了系密特的皮帶……

那火熱發燒的柔嫩軀體,令系密特總算明白,剛才米琳小姐苦苦忍耐著的到底是什麼了。

同樣他也知道,接下來將有些什麼。

對於這,他並不感到陌生,如果說,當初他從雪娜的身上僅僅只是進行了一些嘗試的話,在奧墨海宮的那座包廂裡面,格琳絲侯爵夫人實在是教了他許多東西。

系密特非常清楚,如何令自己感到快樂,並且令對方也感到快樂,他擁有這方面的天賦。

天賦來自那個垂死的魔族,雖然系密特相信,那個奇特的魔族從來未曾想過,將它的能力派作這樣的用途。

唯一令他稍稍有些介意的,便是濕漉漉粘呼呼的感覺,系密特完全能夠猜想那是什麼,顯然這便是米琳一直強調她身體骯髒的原因。

「噢——小壞蛋,告訴我,你到底有多大?你身上有些地方令我很難相信,你還僅僅只是小孩。」

米琳顯然擁有了同樣的發現,這種發現令她感到喜悅,事實上,這正是她此刻最為需要的。

查伯頓先生的自卑,令他變得愚蠢,並且染上了惡習,他以為催情的藥膏和手指能夠取代充沛的精力,卻絲毫沒有想過,那只會令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十四,這是我的確切年齡,我敢發誓。」系密特連忙說道,他的樣子,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個天真而又乖巧的孩子。

回過頭看到這一切的米琳,感到好笑而又無奈,不過此刻她想不了這樣多,煎熬正漸漸轉變成為折磨。

感受著那異常充實的感覺,米琳甚至感到腳有些發軟,這是渴望許久之後的滿足,這令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夠保持理智?

畢竟在這個地方需要的,是緩慢又溫馨的那種感覺,而不是一場激烈澎湃的發洩,和酣暢淋漓的。

「米琳小姐,剛才我聽到威尼爾請求他懷裡的那位小姐,給予他『甜蜜的懲罰』,我是否同樣也能夠領受一下同樣的懲罰?」系密特問道,從剛才起,他便對此充滿了好奇。

這原本就是米琳此刻最需要的,只不過她有些擔心,這個奇怪小孩強壯的只是外表而已,更何況少年從來不缺乏,但是欠缺耐力,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來這裡的人享受的是溫馨的美妙,那種手段只能夠偶爾為之,調換一下口味。

不過,既然這個小孩主動提出來,米琳自然願意給予滿足。

她輕輕地,不引人注意地提起了腰,讓臀部並不坐實,雖然活動空間仍舊只有那麼一點,不過這已然足夠,她開始緩緩地扭動起來。

系密特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實在是美妙至極。

如果說,他從格琳絲侯爵夫人身上得到的,是那種酣暢淋漓的發洩,那麼米琳小姐給予他的,純粹就是美妙和舒暢。

所有的一切都在安靜中無聲無息地進行著,但是那種滋味卻難以形容。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靈魂都隨著那陣陣吮吸而動搖,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父神的教義警告世人,這種歡愉能夠令靈魂墮落地獄深淵。

而那陣陣強烈的緊縮,就彷彿是要將他徹底擠干搾盡一般,更是妙不可言。

不過所有這一切,都遠比不上那不經意的緩慢扭轉和滑動,就像是捲動船錨的絞盤一樣,雖然緩慢,卻擁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強勁。

那歡愉的波濤,好幾次幾乎將他徹底淹沒,系密特甚至能夠聽到那發自他喉嚨口嗚嗚的聲音,他極力的忍耐令自己未曾崩潰,也將那幾乎脫口而出的聲音,重新吞了回來。

仍舊緩緩地、不經意地扭轉著,前後移動著身體,米琳一開始的時候,還有所保留,不過,此刻她顯然已經拿出了渾身本領。

說實在的,她確實對於這個奇怪的小孩佩服不已,因為在此之前,沒有一個男人能夠禁受得住這樣長時間的全套服務。

一直以來,這套東西就被她們稱為歡樂的地獄,墮落的天堂,而這個地獄和天堂,一向是埋葬男人的墳墓。

側耳傾聽著小傢伙那因為歡快而發出的嗚嗚輕哼,感受著那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歡愉的、難以忍受的輕微顫抖,米琳甚至有些情不自禁起來。此刻,她同樣也在歡愉的浪尖之上,只不過她能夠將一次巨大的波濤,化作無數個較小的浪頭。

突然間,米琳發現四周的姐妹全都注視著她,她剛才的那些動作,或許能夠瞞過那些男人們的眼睛,不過除了這些男人們,其他都是這方面的專家,她們自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從那些姐妹們的眼裡,米琳能夠清楚地看到濃濃的羨慕和嫉妒,她幾乎毫無疑問地確信,身後的這個愉快地顫抖著的小孩,將成為這裡最搶手的人物。

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小孩,特別是模樣長得可愛乖巧的,更何況還有其他用途。

彷彿是在挑戰,米琳絲毫不顧及姐妹們那灼熱的目光和輕聲訕笑,她繼續那緩慢而又有力的旋轉、蠕動和吮吸。

美妙的感覺,令系密特感到有些神志恍惚。

突然間,他警覺起來,因為他的記憶之中,歷代聖堂武士都對於精神和意志力的動搖,有著某種強烈的恐慌,那會令他們失去對於強大力量的控制。

不過以往,動搖只會發生在生命垂危的時刻,而不是在這種極度歡愉之中。

將意識沉到心靈的最底層,一種奇特的感覺,從系密特的心頭湧起。

他仍舊清楚地感到那無比快樂的感覺,感到米琳小姐此刻賦予他的一切美妙,而他的精神卻輕微地脈動著,順著每一道血管和每一條神經,游移迴盪。

系密特彷彿能夠看到自己的內臟,甚至能夠看清血液隨著心臟的跳動,而正緩緩流淌著。

這種感覺奇怪無比,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他得到力武士傳承而重新化為胚胎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同樣能夠看到身體,能夠看到體內的血肉,系密特突然間意識到,他或許在無意間,窺探到了力武士另一個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只不過此刻他還無法肯定,這會令他通向另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還是令自己徹底毀滅。

系密特繼續著意識的流轉,他感到此刻的自己非常滑稽,如果這也算是一種修煉方法的話,他倒是非常願意經常進行這種快樂無比的修煉。

在不知不覺之中,系密特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彷彿被消融了一些,不過,這並不令他感到可惜,當初在蒙森特的聖殿之中,他令自己的精神力接受了太多、也太過緊密的打造,這反而令他的精神力變得毫無用處。

重弩的鋼質弩臂,因為堅韌而強勁有力,最好的彎刀剛硬卻不失彈性,力武士的精神力同樣如此,太剛太硬就會成為廢物。

正因為如此,精神力受到消蝕,絲毫不令他感到煩惱,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甚至還是一件好事。

當系密特從那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奇特狀態中清醒過來時,他這才發現米琳小姐正傾側著身體,看著他。

從那緊貼著的肌膚之上,系密特感到米琳小姐已不再發燒,而那種異樣濃稠和滑膩的感覺,令他感到非常難受,同時又極為自豪。

他甚至感到米琳小姐的腿微微有些顫抖,肌肉的跳動,也顯得無力和虛浮。

「滿意了嗎?我的小壞蛋。」米琳小姐微笑著說道,她原本就以溫柔甜美而令人心醉,此刻笑容之中,更是充滿了柔情蜜意。

「現在幾點了?」

系密特突然間想起一個要命的問題,他猛地摘下繫在脖頸上面的那條項煉,打開那塊金色圓盤看了一眼。

圓盤正中央顯露出滿天的星辰,北斗星那長長的柄,正直指著十點和十一點之間的地方。

「你是否在擔憂太晚回家,會受到懲罰?我可以為你提供一個避難的場所,當然只要你不擔心回去之後,受到更為嚴厲的懲罰。」

米琳輕笑著說道,不過她顯然同樣也有所暗示,甚至有些期待,反正今天晚上馬車上肯定有很多空的床位,她也不反對再來一次的沖蕩。

不過,系密特手裡的這塊東西,同樣也引起了她的猜測。

雖然,她算不上見多識廣,到這裡來尋歡作樂的,頂多是查伯頓先生那樣的人物,不過她仍舊能夠看出,系密特手裡的這樣東西絕不簡單,那無疑是用神秘的魔法製作而成的物品,而任何同魔法有關的東西,都價值連城。

幾乎是下意識的,米琳猜測起系密特的身份來。

她甚至感到深深的遺憾,因為她非常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夠再一次見到這個可愛而又可惡的小男孩。

系密特完全可以確信,到這裡來是天堂一般的享受,因為一切都用不著他來動手,米琳小姐會做好一切,甚至包括收拾殘局。

同樣,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之中收拾乾淨,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和痕跡。

不過,系密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心情舒暢,他正在為回去之後如何交代而犯愁。

正因為如此,當他從那個酒吧出來就一直愁眉苦臉,即便米琳小姐在一旁拚命安慰,也絲毫無濟於事。

雖然已經是深夜,不過廣場上歡鬧的人群,絲毫沒有減少和散去,環顧四周,此刻系密特已然能夠看懂,那些原本令他迷惑和奇怪的事情。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那些酒吧分隔得如此隱密,而那厚厚的窗簾,為什麼安裝在靠窗和走廊的所在。

同樣,他也已然能夠猜到,所謂的包廂,到底用來派作什麼用場。

他更能夠明白,為什麼聚攏在廣場上的大多數是男人,而劇團之中最多的,卻是年輕美貌的女孩。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這裡叫蛤蜊廣場。

正當系密特想著回去之後應付的辦法,最令他感到煩惱的是,他不知道用哪種策略對付那位國王的情婦最為合適,是乖乖低頭認錯?還是撒嬌哄騙?

當年用在玲娣、沙拉身上屢試不爽的那些絕招,是否能夠再次有效?

突然間,他感到有人猛地拽了一把他掛在脖子上面的項煉。

普通人的手腳,如何能夠比得上聖堂武士的反應?系密特如同閃電一般,抓住了那金色的圓盤。

不過,令他未曾想到的是,一陣劇痛從他的背側傳來,那裡的前方正是心臟,顯然背後的搶劫者沒有想過留下活口。

系密特下意識地猛地繃緊肌肉,而他的右腳則毫不猶豫地反踢而出,與此同時,他將米琳小姐往前一推。

飛踢,旋腿,轉身,沒有佩戴彎刀的力武士,或許在魔族面前將失去大部分力量,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仍舊無可抵擋。

輕輕揮舞雙臂,一記斬切,系密特放倒了背後的那個兇徒。

而那個兇徒身後還有兩個面目可憎的傢伙,他們眼睛裡面那惶恐和貪婪的目光,證明了他們也是幫兇。

系密特毫不猶豫地再一次出手,他直接切中了這些人的咽喉。

「米琳小姐,非常抱歉,我只能夠說,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

系密特掃視了一眼那緊隨其後的另一些猶豫不決的人,他完全可以認定他們的身份。

而那兩個想要阻止、又有些猶豫的門衛,令系密特稍稍感到放心,至少不是那家酒吧在背後搗鬼,或許又是哪個傢伙看上了他的那條鏈條,這條鏈條真是給他惹來了太多的麻煩。

不過,系密特此刻竟然有些慶幸,至少他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他信手拔下了背後的匕首,並且不經意的在背後拖了一道口子。

為了避免懲罰,竟然弄到這個地步,就連繫密特自己也感到遺憾和無奈。

不過,此刻他知道,最重要的是隱藏自己的力量。

而最好的隱藏力量的方法,無疑便是逃跑。

系密特朝著身後張望了一眼,他確認米琳小姐已獲得了安全。

「你們將為此而付出代價。」系密特指著深巷裡面的那些兇徒說道。

說完,他猛然揮出手中的匕首。

他並沒有太過用力,因為他並不希望那把匕首連續穿透好幾個兇徒的身體,那會暴露他所擁有的絕強力量。

不過,這不經意的一擲,仍舊以一聲慘叫作為終結,而巷子裡面的那些兇徒一個也不敢追趕上來,畢竟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漫天亂飛的暗器,最令人感到害怕和恐懼。

從小巷裡面奔逃出來,系密特按照記憶之中的道路,朝著他的馬車跑去。

慶幸的是,馬車仍舊停在原來的地方,雖然那兩位宮廷侍從已顯得很不耐煩。

向其中的一位宮廷侍從借了一枚金幣,系密特直接從旁邊的路人那裡買來了一件外套,一件從那個路人的兒子身上剝下來的節日禮服,以便掩飾他那被匕首劃破的外衣。

當系密特回到奧墨海宮的時候,子夜的鐘聲已然敲響。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雖然已經是子夜時分,不過無論是拜爾克城裡還是奧墨海宮,全都*輝煌,顯然夜晚對於大家來說,都是狂歡的時刻。

即便從東側那鮮有人通行的樓道上去,系密特也遇到了兩撥從樓上下來的人,令他感到有些糟糕的是,那些人看到他,個個掩著嘴巴輕輕訕笑。

「系密特少爺,倫涅絲小姐請你過去一下。」一位宮廷侍從叫住了正準備偷偷鑽進房間的系密特。

硬著頭皮,跟在那個宮廷侍從身後,當那佈置精美奢華的大門打開的時候,系密特看到的是一張慍怒的面容。

對於這樣一副表情,系密特已然看得多了,以前每當他做錯了事情,玲娣和沙拉總是這樣瞪著眼睛,氣呼呼地看著他。

在他記憶之中,唯一不對他如此嚴厲的便只有母親,不過母親會用另外一種方式,用滿懷哀怨的懇求,來折磨他的意志。

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房間裡面除了國王的情婦,居然還有其他人。

事實上,正有一些貴婦人源源不斷地朝這裡趕來,顯然她們都在等著看熱鬧。

而房間裡面,除了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以及另外一些和王后最為親密的夫人,居然還有玲娣和沙拉。

幸災樂禍的微笑,掛在玲娣和沙拉的嘴角邊上,這令系密特感到即將大難臨頭。

「我得警告你,千萬別聽他的任何借口,這個小傢伙最為擅長的便是花言巧語,以便逃脫嚴厲的懲罰。」

沙拉小姐瞪了一眼系密特說道,她居然揭起系密特的老底來了。

「系密特,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間?」那位國王的情婦嚴厲地質問道。

「對不起,發生了一些意外。」系密特連忙爭辯道,不過他非常清楚,這樣的辯解根本就沒有用處。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我只想你回答問題,現在是什麼時間?」那位小姐的語調越發嚴厲起來。

「子夜,我知道我回來晚了,不過請聽我解釋原因。」

系密特繼續爭辯道,這是他以往用來對付沙拉的辦法,沙拉能夠被適當的理由所打動,而不像玲娣那樣毫無道理可言。

「噢——他又在使壞了,他總是這樣令自己成功避免受到懲罰。」沙拉突然間在一旁插嘴道。

「放心好了,我不會上當的,我很清楚應該怎樣對付那些狡猾而又滑頭的小傢伙,依維小時候同樣也是這樣,只不過沒有系密特這樣淘氣和膽大。」

那位國王的情婦立刻說道,她不動聲色地揭了自己弟弟當年的老底,在不知不覺之間,拉近了和王后的關係。

事實上,對於是否要給予系密特嚴厲的懲罰,她根本就沒有任何興趣,無論是親密還是嚴厲,都只不過是她裝出來的樣子。

此刻,她只不過是在進行表演,用成功的表演,將王后和其他貴婦人拉到這裡來,雖然她並不期望這會令她得到真正的認可和友誼,不過至少足以令她不受到孤立。

除此之外,這位小姐還打著另外一番心思,她希望讓那位王后陛下知道,時光流逝,這個世界已不屬於她們所有,她們都已經是擁有小孩的人,對於國王陛下寵愛的爭奪,已成為過去,此刻,她們全都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孩子的身上。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擁有一個孩子。

事實上,這位國王的情婦早就在物色之中了,而系密特恰恰合適。

從任何方面來看,他都完美無缺,獨自一人翻越奇斯拉特的傳奇,令他顯得光彩奪目,塔特尼斯家族每一個成員所擁有的才華,更是受到了廣泛的認可,這顯然也給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而最令這位小姐感興趣的便是,她從傳聞之中聽說的有關這個小孩的性格,調皮搗蛋,膽大淘氣,喜歡惹是生非。

如果系密特是她自己的孩子,或許會是個令人頭痛的小麻煩,不過此刻卻能夠用來製造很多話題。

唯一的遺憾,或許便是他稍微大了一點,不過這位國王的情婦相信,一年的時間,足夠讓她打進那牢不可破的交際*裡面。

「哲人曾經說過,公正嚴明地給予獎賞和懲罰,足以令人名垂史冊。」那位小姐上上下下地瞄了系密特兩眼,冷冰冰地說道。

「你們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這個淘氣的小傢伙得到足夠的教訓,至少讓他從今以後,能夠牢牢記住時間的重要性。」

那位國王的情婦轉過頭來說道,顯然這又是一招籠絡眾人的手段。

那些女人們果然聚攏在一起,唧唧喳喳地商量起來。

系密特從玲娣和沙拉的眼神之中,看到興奮和幸災樂禍的光芒,其他女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只有格琳絲侯爵夫人用眼神向他表示抱歉,顯然她已看出那位美艷國王情婦滿心的打算,只不過,她並不想令自己顯得過於突出,才加入到商議的行列。

唧唧喳喳耳語了一番之後,那位國王的情婦說道:「這個小傢伙顯然太過喜歡自由,這是他的天性,不過也和他缺少管束有很大關係,那麼就讓我們來改變這一切。

「給予這個小傢伙最好的懲罰無疑便是禁足,禁止他玩耍,甚至禁止走出奧墨海宮,我想像,當他對於前面那塊草坪都感到無比留戀的時候,應該能夠知道想要獲得自由必須付出代價,那便是守規矩。」

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所說的話,立刻引來了眾女人們的連連點頭,其中玲娣和沙拉最為起勁,顯然她們正感到後悔,當初如果也能夠這樣就好了。

「最後的決定已做出?」

突然間,臥室房門緩緩打開,那位國王陛下微笑著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立刻站立起來,畢恭畢敬地向這位至尊的陛下表示致意。

「系密特確實應該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非常認可這個最終的決定。」這位至尊的陛下笑著說道:「就像法庭僅僅作出裁決,但是仍舊得有人執行這個裁決一樣,一個必要的執行者在所難免,我相信蘭妮能夠勝任這件事,而我親愛的王后就充當監督的職責。」

「你自己有什麼反對意見嗎?」國王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問道。

「不,我尊崇陛下的旨意,如果說,我有什麼請求的話,我只想能夠盡快回到我的房間,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或許還需要一位牧師的幫助。」系密特故作痛苦地皺了皺眉頭,說道。

苦肉計是他一直以來最為拿手的策略,無論是對付玲娣還是沙拉,都非常有效。

「噢——你難道生病了?」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只是一些小意外,顯然倫涅絲小姐賜予我的項煉,引起了一些貪婪者的慾望,所以發生了一些爭執。」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這一次,無論是國王還是那些女人們的臉色,都有些改變。

「帶系密特到祭司那裡去。」國王吩咐道。

過了好一會兒,那座炫華而又漂亮的門重新打開,只不過這一次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紅袍的光頭祭司。

他的年紀已然不輕,不過皮膚卻紅潤光滑,甚至超過年輕人。

「陛下,我擅自主張讓小塔特尼斯回房間休息了。」那位宮廷祭司說道。

「他受傷了?」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而此刻無論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是玲娣和沙拉,都顯露出無比關切的神情。

「是的,小塔特尼斯的強悍,令我感到驚訝,在我看來,如果換作旁人,那一刀已然令他斃命。

「最致命的刀傷是在背後,傷口的正前方便是心臟,我在傷口上找到了一些刀刃崩斷的碎片,顯然小塔特尼斯繃緊肌肉,令那原本致命的一刀,難以繼續刺入。

「只有那些最為強悍的騎士能夠做到這一點,當然對於聖堂武士來說,則顯得輕而易舉。

「另一道傷口,是拔出匕首之時拖劃出來的,雖然傷口很大不過並不深,也不致命。我已給小塔特尼斯施用了聖水,休息幾天,這些傷口便能夠全部癒合。」

「小塔特尼斯是否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令他受到傷害?」

那位至尊的陛下,皺緊了眉頭問道,事實上,此刻他已沒有了遊戲的心情,自從大塔特尼斯告訴了他,塔特尼斯家族在逃亡的路上的所見所聞,他便對丹摩爾秩序的崩潰,感到異常煩悶和惆悵。

而此刻,聽到這種令他討厭的秩序崩潰,甚至已蔓延到了京城,這更令他感到惱怒和痛恨。

「不知道,小塔特尼斯並沒有看清襲擊者的樣貌,他是被人從背後下手的,能夠逃脫性命,已非常不容易。」那位祭司說道。

那座國王情婦專用的小客廳裡面的每一個女人,此刻都清楚地感覺到這位至尊的陛下那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的憤怒。

正因為如此,沒有一個人敢說一句話,甚至連一點聲息都不敢發出。

「讓小塔特尼斯好好休息,給他配屬一位牧師。」國王思索了片刻之後,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將祭司打發離開,這位至尊的陛下,緩緩地走到情婦的跟前,用異常溫和的語調說道:「蘭妮,非常抱歉,恐怕我將打亂你對於小塔特尼斯的懲罰,我有些緊急任務需要他完成。」

「噢——陛下您用不著擔心,陪審團將對裁決進行更改。」那位美艷的國王情婦乖巧地說道。

「陪審團?呵呵,我剛剛擁有了一個影子內閣,此刻又擁有了一個影子法庭。」那位至尊的陛下,微笑著說道。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二章 誘餌與賭注

在奧墨海宮二樓的會議廳裡面,氣氛顯得有些緊張,因為被傳喚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早已經被告知,今天國王的情緒非常糟糕。

拜爾克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陛下發脾氣的時候,就彷彿是一頭危險而又可怕的雄獅,隨時都能夠將獵物生吞活剝。

面對著板著面孔的詹姆斯七世,這些官員們個個低下頭,他們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讓這位至尊的陛下注意到自己。

「大家想得怎樣了?」那位至尊的陛下,用低沉而又有力的聲音問道。

一位身穿著筆挺的士官長袍、看上去非常年輕、卻已排在非常靠近陛下寶座的官員,站起來說道:「陛下,自從魔族襲掠北方諸郡以來,大批鄰近北部諸郡的人,遷徙到拜爾克及其附近的郡省,正如塔特尼斯伯爵所說的那樣,這些遷徙者很多最終淪落為掠奪者,這部分是因為人性的貪婪,不過更多的原因,是有人在幕後搞鬼,藉魔族入侵的機會,瘋狂掠奪財富。

「對於那些掠奪者,塔特尼斯伯爵的作法便非常成功,他無疑受到仁慈而又智慧的父神指點,收留了那些掠奪者,將他們重新轉化為溫順善良的人。

「這種善行完全可以倣傚,陛下只要派出欽差大臣,讓每一個郡省收納下那些難民,掠奪者便會銷聲匿跡。

「當然,僅僅只有善行是不夠的,即便塔特尼斯伯爵也曾經拿起過刀劍。

「在秩序因魔族的入侵而徹底崩潰的時候,人性不可避免地墜入醜陋和墮落的深淵,就像那個被貪婪和殘忍徹底佔據的小鎮,我相信那裡的居民,已全部成為了魔鬼的隨從,邪惡的附庸。

「不過,我必須指出一件事情,那便是這些被魔鬼佔領和盤踞之城鎮的存在,是各地方官員失職所造成的,我相信貪婪同樣也佔據了那些官員們的頭腦,並且牢牢蒙蔽了他們的眼睛。

「那實在是一些太過明顯的目標,甚至不需要出動軍隊,只需要讓治安騎兵隊出去走一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些腐化墮落的魔鬼巢穴,夷為平地。

「陛下,我的建議非常簡單,找一個鐵面無私的人擔任欽差大臣,請聖堂派出兩位力武士保護他的安全,再給他一紙授權書,讓他擁有暫時解除地方最高長官所有職權,甚至拘押地方最高長官人身自由的職權。

「那一紙授權書,想必是最有效的工具,強大的職權,卻被拘束在最為狹小的範圍之內,這足以避免濫用職權的行為。

「而負責保護欽差大臣的聖堂武士,又是絕對不會撒謊的眼睛,我相信沒有人會將期望寄托在這些聖堂武士會被收買,以至於向陛下隱瞞情況之上。」

這位官員的發言,立刻引來了一陣交頭接耳,不過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國王陛下。

「這想必是塔特尼斯伯爵的計畫吧。」突然間,旁邊有人插嘴道,那是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官員。

在座的每一個人,幾乎全都如此猜測,因為這位年輕伯爵,正是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新近推薦的那一批新銳人物之一。

而這個計策又顯得如此完美,顯然不可能是在如此倉卒的時間裡面設想出來的,而未卜先知的本領,在京城之中最為有名的,便是塔特尼斯伯爵,他和老亨利的較量,早已經成為了拜爾克人津津樂道的傳奇。

「您說得有些正確,塔特尼斯伯爵曾經在閒談之中,提到過當前的局勢,我剛才所說的一切,確實有一些來自於伯爵大人的智慧。」這位年輕的官員說道。

「不要再為這件事情而爭執了,這個計策相當不錯,我希望議政部盡快將具體人選和方案遞交上來,當然巴洛安伯爵,請你也遞交一份草案作為補充。」那位至尊的陛下點了點頭,說道。

「不過,剛才那個計畫,顯然無法應付此刻京城中的秩序混亂,我希望能夠聽到應對之策。」這位陛下說道,他盯著那個站立著的官員,希望能夠聽到高明的意見。

但是令這位至尊感到遺憾的是,那個官員一臉猶豫和躊躇,並且坐了下來。

這令詹姆斯七世心中非常不爽,他原本期望著又有一位年輕人才踴躍而出,沒有想到,真正的智慧,仍舊來自那充滿天才的家族。

難道,拜爾克已沒有了聰明和睿智?

這位國王不禁懷念起他年輕時的歲月,那時候他的身邊有裡奧貝拉侯爵、伽森侯爵、老帕爾瑪公爵這樣精明能幹的幫手,同樣也有萊文史侯爵、安莎洛爾侯爵這些狡猾而又奸詐的敵人。

但是此刻,放眼他的宮廷所擁有的,或許只有法恩納利的忠誠,和塔特尼斯的智慧,即便是此刻被認為是最為高明的塔特尼斯伯爵,在他看來,仍舊比不上裡奧貝拉和萊文史。

這位至尊的陛下不禁想到,難道他真的得向他的王后請求援助?

至少,在王后的「幕僚」之中,還有一個密琪能夠派上用場,她從裡奧貝拉那裡沾染上了一點智慧的光芒,卻已足以和大塔特尼斯一較高下。

這令這位至尊的陛下感到彷徨和無奈,而底下那一片沉默,更是令他感到憤怒。

「你們有什麼建議?」詹姆斯七世催促道,他已厭煩了沒有終結的等待。

「陛下,或許我們可以先聽聽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陳述,他是昨晚那起事件的受害者。」靠近國王寶座最近的那位官員說道。

「好吧。」至尊的陛下有些無精打采起來,他討厭這種敷衍和拖延:「把系密特叫到這裡來。」

他朝著站立在門口的宮廷侍從,命令道。

對於系密特來說,國王的傳喚,就彷彿是父神給予的福音,令他暫時能夠逃離那些女人們的包圍。

令他感到最為痛苦的,無疑便是玲娣和沙拉在那位國王情婦的教唆之下,顯然越來越顯露出惡魔的本質,她們是最起勁的「執行官」,執行這些女人們閒得無聊所想出來的懲罰。

而以往他那些從來沒有失靈過的逃避懲罰的技巧,也變得毫無用處,反而令那些女人們有借口加重對於他的懲罰。

畢恭畢敬地站立在國王陛下的身側,系密特詳詳細細地講述著昨晚的經歷,當然他提到那個廣場的時候,只是宣稱自己偶然路過那裡,更沒有將他在那個酒吧裡面做過的荒唐事情吐露出來。

系密特甚至懷疑自己如果實話實說,是否能夠令這些人相信,畢竟此刻的他,被那些女人刻意打扮成一個娘娘腔十足的小少爺,他的臉上塗抹著厚厚的粉,香水的味道很遠便能夠嗅得出來,他的上身穿著一件短褂,只有那些真正的小孩才這樣穿著。

不僅僅系密特自己感到滑稽,就連那些官員們也暗自好笑,因為他們實在沒有想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竟然被打扮成這副模樣,看著那用各種各樣的花邊堆砌起來的小傢伙,那些官員們全都極力憋住不露出笑意。

正因為如此,這些官員對於系密特所說的一切,並沒有真正聽進耳朵裡面,他們原本就知道,這僅僅只是拖延時間和設法敷衍。

要知道,國王陛下命令他們設法解決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個難以解答的難題,這並不像整頓丹摩爾各地秩序那樣簡單,且能用強硬的手腕解決一切。

此刻的拜爾克,就彷彿是一個放滿了玻璃和瓷器的古董店舖,而陛下要他們做的,卻偏偏是在店舖裡面消滅老鼠。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寶座上坐著的那位至尊,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失敗的出現,他無法容忍那些老鼠繼續四處亂竄,不過如果打破了玻璃和瓷器,想要得到他的恩赦和饒恕,恐怕同樣困難無比。

此刻,最好的選擇便是沉默,而睿智的證明便是無聲。

「大家想必已聽清楚了系密特的陳述,現在,說說你們的看法和建議。」

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輕地拍了拍系密特的臉頰,讓他停止描述,因為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情況已說得非常明白。

仍舊是鴉雀無聲,仍舊是一片沉默,那些官員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顯然他們也想不出繼續敷衍和拖延的辦法。

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樣下去將會越發糟糕,但是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打破沉默。

掃視著下方,看著那一雙雙游移不定的眼神,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感到額頭的青筋正在脈動著,他非常渴望能夠抓起什麼東西,朝著底下扔過去,這或許會令他感到好受一下。

「系密特,你是當事人,你有些什麼看法?」這位至尊的陛下,用異常低沉的語調說道,他這樣做,只是為了打破沉默。

事實上,這位至尊的國王,並沒有寄望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夠想出什麼辦法,畢竟小塔特尼斯並非以睿智和精明而聞名,他的哥哥大塔特尼斯才是。

這位至尊的陛下早已想好,無論小系密特說出什麼觀點,他都要趁此機會,盡情嘲諷那些無能又只懂得沉默的官員一番,至於真正的解決方案,或許還是得傳喚大塔特尼斯之後作出。

而這正是詹姆斯七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雖然此刻的他,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忠誠充滿了信任,不過,他仍舊不希望太過依靠一個家族,這只會令權力過於集中在一個臣子身上。

對於這位至尊的國王的提問,系密特並沒有感到手足無措,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畢竟任何人對於挨上一刀都無法不存有絲毫的怨恨,更何況那一刀,原本差點要奪走他的性命。

一夜的思索,絕對不會毫無收穫,早上起來的時候,系密特甚至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白挨那一刀。

第一個教訓便是令他知道,聖堂武士並非不能殺死,來自背後的攻擊,即便強大如力武士也難以躲避。

來自暗處的攻擊,永遠最為致命,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受到詛咒法師的襲擊,便足已令他得知此事,而他們對於魔族的勝利,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系密特知道,自己的想法和記憶之中歷代聖堂武士的理念大相逕庭,不過,他絲毫不在意這件事情,畢竟,他並不打算承認自己屬於聖堂武士的一分子。

至於第二個收穫,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陛下,不知道您是否對蒙雷特貉這種小巧而又美妙的動物,有所瞭解?」

「不,我對此一無所知。」那位至尊的陛下立刻回答道。

「這種狐狸的遠親,擁有著狐狸一族慣有的狡詐,並且將狐狸一族的多疑,發揮到了極致。

「蒙雷特貉總是將巢穴修建於多縫隙的山巖之上,它們或許是自然界之中,最為高明的建築師和挖掘專家。」

「它們的巢穴總是四通八達,少則有五六個出入口,多則甚至數十,大多數出入口總是那樣隱密。

「不過真正麻煩的是,這種狡詐而又多疑的動物,總是在離開一個入口不遠的地方活動,一旦感覺事態不妙,它們立刻會鑽進迷宮一般的巢穴之中。

「正因為如此,這種狐狸的遠親,是獵手最大的挑戰之一,不過西莫奈人卻有一種非常巧妙的辦法,來捕捉這種美妙而又優雅的小型狐狸。

「他們用胡椒和茴香等等香料,來醃製鹿肉,這些鹿肉是最好的誘餌,蒙雷特貉是少有幾種喜歡香料的動物之一,它們是動物之中的貴族,甚至比人類更加懂得享受。

「而這種動物又天性狐疑,它們能夠聰明地看透大部分陷阱,而且在未曾確認食物沒有劇毒之前,絕對不會享用這頓盛宴,最好的選擇,自然是將食物拖回巢穴。

「鹿肉的味道或許容易被掩蓋,但是濃郁的香料卻很難消除,而西莫奈人飼養的獵狗擁有靈敏的鼻子,等到這些獵狗嗅出所有洞口的位置,那些優雅而又美妙小動物的災難便已然來臨。

「它們將會成為夫人和小姐們脖子上的圍巾,或者是帽子邊緣的卷邊。」

系密特說的這一切,都是當初在奧爾麥森林聽大人們閒談的時候知道的,系密特自己從來沒有到過西莫奈,他所見到的唯一一隻蒙雷特貉,是放置在漢摩伯爵書房壁爐上的標本。

雖然,系密特並沒有說出具體的意見,不過無論是那位至尊的國王,還是剛才沉默不語的官員們,此刻都來了精神,顯然,他們已明白了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想法。

「很有趣的建議。」那位至尊的陛下點了點頭,讚許道:「以什麼來替代用香料醃製的鹿肉?」

系密特二話不說,拉出了掛在脖子上面的項煉:「我相信魔法師們能夠調製出最為合適的香料,而黃澄澄的鹿肉,顯然會非常對那些獵物的胃口。」

對於這樣的回答,至尊的陛下感到非常滿意,不過他立刻陰沉著臉轉過頭來,用嚴厲的目光,掃視著底下的群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微微歎息了一聲,說道:「看起來,西莫奈島上那些半開化的獵手,比在座的各位更有智慧,或許,我應該從那裡聘請幾位顧問。

「各位是不是在宴會和舞會之上花費了太多時間?你們應該經常去打打獵,這或許會對你們很有幫助。」

那些官員們默默承受著陛下的冷嘲熱諷,沒有人敢對此提出疑義,甚至沒有人敢遷怒於小塔特尼斯。

因為此刻每一個人都越發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的任何一個成員都絕不簡單。

更何況,每一個熟知國王陛下脾氣的官員都非常清楚,冷嘲熱諷證明陛下的心情還算不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塔特尼斯也算是替他們解了圍,而他那幼小的年紀,又用不著擔心他會佔據所有的功勞。

系密特確實感到精神振奮,他為自己能夠暫時躲開那些貴婦人們而心情舒暢,將馬車停在路邊,此刻,他肩負著陛下賦予的特殊使命。

在他的口袋裡面,裝著六個用黃金打造而成的小玩意兒,有的是帶有一面小鏡子的梳妝盒,有的是一根有螺絲接口的快速筆。

所有這一切,都是他今天要「送」出去的。

這些小玩意兒裡面,全都埋有一根纖細的金屬絲線,這根金屬絲擁有神奇的能力,魔法的力量能夠準確地探測到它的存在。

這些便是沾染上香料的鹿肉,那位至尊陛下的性急,同樣也令系密特感到驚訝。

現在他總算明白,哥哥為什麼僅僅在奧墨海宮露了一次面。

他並非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勤奮,奧墨海宮的聚會對於他來說,恐怕期待已久,陛下的性急,令他不得不在期盼已久的聚會和國王的寵幸之中,進行抉擇。

系密特相信,這個抉擇對他哥哥來說,異常痛苦。

同樣,也是因為陛下的性急,那些顯赫的大人物和貴婦人們不得不慷慨解囊。在短短的一個小時裡面,湊足這些東西並不簡單。

系密特知道,肯定還有一些人和他一樣受到陛下的差遣,此刻正在人群擁擠的拜爾克城裡,扮演著粗心大意有錢人的角色,他們的口袋裡面,肯定也揣著同樣的珍貴物品。

看著那川流不息的人群,系密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他總不能夠將那些黃金打造的小玩意兒隨意扔在路上。

稍微思索了一下,他走到了路邊,在路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這裡原本就坐滿走累了的人。

系密特從口袋裡面掏出了那個精緻的梳妝盒,他將鏡子對準自己,整理起頭發來。

這番舉動,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不過大多數人最為注意的,是那個精美絕倫的黃金梳妝盒,至於系密特本人倒是並沒有引起懷疑。

在拜爾克,這樣的小孩並非絕無僅有,他們大多數由女性親屬撫養長大,而且身邊缺乏能夠倣傚的雄壯男子。

突然間,一個滿頭亂髮、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短褂、一臉雀斑的少年,飛快地從系密特的身邊跑過,他一把搶過系密特手裡的那個精緻的梳妝盒,然後轉身鑽進了人群之中。

這是拜爾克經常能夠看到的街頭飛手,一群總是作些小偷小摸勾當的小流氓,他們有的時候是專職的扒手,而有的時候卻又是替騙子和強盜打探情況的眼線。

對於成功地將第一件禮物送出去,系密特感到相當滿意,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如果他不想露出馬腳的話,應該如何繼續表演。

當著眾人的面哭哭啼啼,對系密特來說,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過此刻他不得不重操舊業。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哭著,一邊朝著那個小流氓剛剛逃竄的方向走去,那樣子看上去,確實像是一個悲傷而又無助的小孩。

周圍看到這一切的人們,雖然個個都顯露出同情的神情,不過,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安慰幾句。

當然,也有人在一旁指指點點,顯然在他們眼裡,是那小孩自己做了蠢事,甚至還有人萬分後悔,剛才應該搶先一步搶走那個精緻漂亮的梳妝盒。

從一條小巷鑽出來,系密特飛快地穿過人群,朝著另外一個廣場走去,那是個離開剛剛他表演的地方足夠遠的廣場。

站在廣場正中央,他開始像那些街頭小流氓一樣,一邊走路一邊拋擲起東西來,那是第二件禮物。

突然間,一記巴掌猛地抽在他的臉上,系密特手裡拋擲著的第二件禮物,再一次被奪走。

「可惡的小偷,拜爾克儘是你們這些東西。」一個尖嘴猴腮的傢伙,一臉猙獰地瞪著系密特:「今天我心情好,放過你一馬,要不然我就會叫來警察,將你抓進監牢。」

說到這裡,這個面目猙獰的傢伙,同樣也轉過身朝著遠處走去,不過他的樣貌已然牢牢印在系密特的腦海裡面。

將禮物一件件送了出去,系密特見識了拜爾克最為光怪陸離的一面,在這裡沒有什麼真理和正義,美妙的外表和昂貴的價值,便是罪惡的源泉。

貪婪顯然扭曲了人性,就連繫密特自己也未曾想到,人性的扭曲,居然如此厲害,甚至有兩撥流氓為了搶奪他手裡的東西而先打了起來。

至於那些賊喊捉賊的傢伙,更令系密特感到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因為他非常清楚,這些傢伙即將大難臨頭,他或許會用自己的力量,來給予這些人最為迅速和直接的教訓。

懷裡揣著最後一件禮物,系密特尋找著送出去的對象,他相信已有人注意到他時而拿出來看上兩眼的這件黃澄澄的東西。

他只需要靜靜等待著最膽大的那條魚上鉤。

系密特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拜爾克的流氓顯然全都缺乏耐性,只見兩個人同時迎著他走了過來。

系密特甚至已然開始猜想,這兩個傢伙是否會像剛才那兩撥人一樣,首先打起來。

突然間,其中的一個人快步跑了上來,這是最為簡單的搶劫方式,系密特已有過一次經歷。

正當他準備再一次承受一記推搡,然後順勢將手裡的禮物扔出去的時候,前方的那個人同樣加快了速度,只見他飛起一腳,朝著另外一個人蹬去。

一陣拳打腳踢,那個先出手的人,顯然佔盡上風,他有著深褐色的皮膚,以及一身非常結實的肌肉,他看上去雖然削瘦,不過筋骨強健,而且動作異常靈活矯健。

不過,系密特完全能夠看得出來,這人並沒有學習過武技。

在強弱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勝負顯然很快便分辨出來。

看著那漸漸走近過來的中年人,系密特裝出了一副猶豫和害怕的神情,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以往他做錯了事情,總是用這副表情面對玲娣和沙拉,一般來說,總是能夠起到一些作用。

「你是誰家的小孩,簡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為現在買賣小孩根本就不賺錢,你恐怕已經落到了人口販子手裡。」

那個人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他的話令系密特感到一絲欣慰,這是他今天一整天裡面,看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站出來主持正義的人。

一些好感,再加上同樣無事可做,一路走去一路閒聊,系密特很快和那個人交上了朋友。

令他感到非常高興的是,這個叫亨特的人,居然和他擁有著共同的愛好——打獵。

不過,亨特不僅僅將打獵當作一種樂趣,更是用來餬口的工作。

「聽得出來,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你說的那種打獵方式,只有那些貴族老爺才能夠享受,五六個人出去打獵,恐怕得帶上兩倍數量的奴僕,不但有僕人拿著拉開的後備弩弓,甚至還有專門的僕人去拾取獵物。

「大多數獵物全都是送上門來的,所謂的收穫,根本只不過是運氣好而已,不過你們根本就用不著擔心一無所獲,如果有收穫,就可以享用野味,如果沒有收穫,來塊牛排也是一樣,反正用不著擔心餓肚子。」那個叫亨特的獵手不無諷刺地說道。

「不,我見到的人之中,不乏攀爬的好手,你能夠去的地方,他們同樣能夠到達,而且他們的箭法堪稱高妙,最優秀的好手,能夠在兩百米外射中金絲雀。」系密特不服氣地爭辯道。

「兩百米外射中金絲雀?」亨特稍微猶豫了一下:「這倒是相當了不起,不過,你所看到的,並非是真正的獵手。」

「你最擅長什麼?重弩還是輕弩,抑或是弓箭?」系密特問道,他甚至有些期待能夠來場比賽,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夠贏得勝利,因為他擁有著力武士的能力,而力武士是運用任何武器的專家。

「不,那些東西全都沒有效率,對於我來說,最可以信賴的是各種各樣的陷阱,它們永遠是那樣忠誠,不會出現絲毫差錯。」

「用羅網抓捕飛雀,用陷阱對付野獸,在我看來這並不高尚,也沒有什麼樂趣。」

聽到系密特這樣一說,那個獵手大笑起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系密特的後腦杓,說道:「噢——小傢伙,打獵對你來說,或許僅僅只是樂趣,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一種生活。」

系密特對這種粗魯的舉動,倒是沒有很在意,如果是在從奧麥爾逃亡出來以前,他或許會在心底有所怨言,如今,他已見識過那個傭兵笛魯埃的粗魯,和那個腳臭得足以熏死人的傢伙比起來,亨特簡直算得上是個優雅的紳士。

「小傢伙,你打算到哪裡去,或者我送你回家?」

「夏日祭被關在家裡實在太可惜,你是否有什麼地方可去?」系密特問道,他說得倒是實話,回去之後,肯定還得接受那令他頭痛的「懲罰」。

「有一個地方或許對你比較適合,我的一個朋友總是在酒吧表演馬戲,憑他的面子,我可以替你弄一個座位,雖然位置未必很好,不過,足夠你消磨幾個小時。」那個獵手說道。

「我一向以為馬戲表演得在大帳篷裡面進行。」系密特有些驚訝地說道。

「那個傢伙是個天才,我絕對可以保證,他是世界上最為傑出的馬戲演員。」獵手亨特微笑著說道,他知道這是哄騙小孩最好的話題。

「你的那位朋友是幹什麼的?小丑?雜耍者?還是魔術師?」系密特忍不住問道,畢竟他仍舊是個小孩,雖然他擁有著歷代力武士的記憶。

「我說過他是個天才,他既是個表演非常逗趣的小丑,也是個很會走鋼絲的雜耍者;同時他也是個馴獸師,雖然他訓練的動物,並非是獅子老虎這樣的猛獸。

「至於魔術,他同樣擅長,或許他會教你兩手。」亨特笑著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欣賞,那在酒吧裡面進行的馬戲表演了。

系密特從來沒有想到,所謂的座位竟然是窗台,酒吧老闆看在亨特那位朋友的面子上,給予的招待,也僅僅只是一杯糖水。

不過,系密特不得不承認,表演確實不錯。

雖然沒有五顏六色的服裝,也沒有巨大的帳篷,不過這個迷你馬戲團,絲毫不遜色於他曾經看過的任何一場馬戲表演。

這裡有一個真正的馬戲團應該擁有的一切,那個天才的馬戲演員,用掛在房梁之上的一根麻繩,表演走鋼絲的絕技;他用釘船板的一寸長釘,來表演飛刀絕技;他養著三隻小狗和一隻猴子,系密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有趣滑稽的馴獸表演。

就連魔術,那個天才的馬戲演員也很有一套,他總是能夠憑空變出一朵朵,用五顏六色的紙折花、鳥、蝴蝶之類的有趣東西。

在系密特看來,這是他曾經欣賞過的、最成功的馬戲表演,但是令他感到遺憾和驚訝的是,觀眾對於表演顯得異常冷淡,他們只是零零落落地扔過去幾個銅子。

或許,拜爾克人並非傳聞之中那樣慷慨大方,系密特不禁這樣想著。

看了一眼仍舊在起勁地表演的那位天才演員,看著他身上那縫補過幾處的舊衣裳,系密特猜想,或許掩蓋光輝、埋沒天才的,並不僅僅只有內閣和長老院。

看到那位天才的馬戲演員撿拾著那幾枚可憐的銅子,系密特突然間失去了繼續觀看表演的興致。

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那個獵人更願意站在外面觀看遠處的人群,顯然他同樣也不想看到朋友落魄的景象。

從那個窗台之上下來,系密特悄悄地溜出了那個酒吧。

「感到沒有意思了?」獵人亨特問道。

「我必須承認,那是我所看到過最為精采的表演,不過,同樣也令我感到心酸。」系密特直言不諱地說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一向以為拜爾克人慷慨大方。」

「這很簡單,那是因為塞科斯根本就沒有名氣,拜爾克人會為名人歡呼雀躍,對於那些名人,他們比任何人都更加慷慨,這裡的人並非沒有眼光,只不過他們被虛華所左右。」那位獵人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或許,我可以介紹你那位朋友到另一個地方去表演,我相信他肯定會受到歡迎。」系密特忍不住說道。

「噢——我相信塞科斯肯定願意聽到這句話。」亨特笑了笑說道,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他對此根本不以為然。

「你和你的朋友住在哪裡?我怎麼能夠找到你們?」系密特問道。

「小傢伙,你難道是當真的?我和塞科斯沒有固定的住處,拜爾克的旅店可不便宜,我平常總是在朋友那裡湊合著過夜,有時也在郊外露營,塞科斯也差不多,不過,你如果想要找他,非常容易,他總是在這裡演出,填飽肚子順便賺兩個小錢。」亨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等著聽我的好消息,我肯定會兌現我的諾言。」

系密特說道,他仰起頭看了看天色,天空已漸漸顯露出昏黃:「我得回家了,不過在回家之前,還有一件禮物必須送出去。」

「要不要我帶你回家,你非常有膽量卻不讓人放心,我相信你家裡的人肯定對你相當頭痛,你的淘氣,想必讓他們經常感到非常痛苦。」

獵手亨特的這番話,令系密特感到異常刺耳,他難以反駁,因為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事實上,自從擁有了那些聖堂武士的記憶之後,他自己也知道,以往確實總是給別人惹麻煩,那些他曾經認為是委屈的事情,十件之中有九件是他罪有應得。

「再見,我能夠照顧自己,我的家離這裡不遠。」系密特說道。

系密特總算是明白了王權的威嚴,同樣他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那些奉有國王陛下旨意的欽差,總是顯得如此趾高氣昂。

當初,他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來到這裡的時候,那些護衛絲毫沒有因為侯爵夫人那高貴的身份而放鬆對於他們的盤查和搜索,但是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敢阻攔他,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奉有國王的欽命。

系密特回到奧墨海宮,已錯過了晚餐,不過在這個地方,餓肚子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系密特正打算親自去廚房跑一趟,只可惜稍稍慢了一步,國王陛下的召喚已然到達。

和以往一樣,國王陛下總是流連於那座精緻小巧的小客廳,只要不是辦公時間,總是能夠在那裡找到他的身影。

迎接系密特進入的,仍舊是那位大理石面孔的女僕,他仍舊被拽著走進了臥室。

倫涅絲小姐正坐在窗沿旁邊,她的頭髮披散著,兩個女僕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著那一頭柔雲般蓬鬆捲曲的秀髮。

而國王陛下正站在她的身旁,那往日總是緊繃著的面孔,此刻卻堆滿了笑容。

「小系密特,今天玩耍得還算愉快吧。」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情婦說道。

系密特自然不敢聲稱自己非常高興,那只會令他陷入麻煩之中,對於這位小姐的嚴厲,他知道得非常清楚。

「總算完成了陛下交付的使命,只是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記耳光。」系密特連忙回答道。

「你好像又忘記了那個約定,是否要陛下再吩咐你一次?」那位國王的情婦看了系密特一眼,說道。

系密特心不甘情不願地,硬著頭皮叫了這位美艷迷人的國王情婦一聲。

「好吧,算了,說說你這一天的見聞。」倫涅絲小姐淡然地說道,顯然她對於系密特剛才的表現並非十分滿意。

「我必須承認,我確實看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東西,特別是一個迷你馬戲團,小丑、飛刀手、馴獸師、魔術師全都只是一個人,他的表演非常有趣,那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馬戲表演。

「我甚至想讓玲娣和沙拉、以及格琳絲侯爵夫人,也去看看這絕無僅有的演出。」系密特說道。

「噢——你所說的一切,甚至引起了我的興趣,陛下,為什麼不讓小系密特將那個馬戲團叫到這裡來?

「這個小傢伙雖然淘氣,不過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有眼光,我相信他喜歡的東西,同樣也能夠令我們感受到樂趣。」那位美艷迷人的情婦,對她的國王說道。

「我正有此意,奧墨海宮之中最為缺乏的,正是笑聲。」既然自己寵愛的情婦提出這樣的要求,國王陛下自然滿口答應。

「陛下,我必須說,讓他到這裡來或許並不合適,因為那位馬戲演員雖然擁有才華卻相當貧窮,他的表演雖然精采,每一場演出卻只能夠得到幾個銅子的微薄收入。」系密特緩緩說道。

那位國王陛下原本堆滿笑容的臉,漸漸陰沉了下來,顯然他從系密特剛才所說的這番話之中,聯想到了一些什麼,那正是他最為討厭和反感的東西——有才華卻被埋沒,已成為了拜爾克不變的主題。

不過,這位至尊陛下只是微微板了一下面孔,便立刻意識到此刻不是表現憤怒和威嚴的時刻,他重新令那凍僵的臉煥發出笑容。

「這算不得什麼,我相信奧墨海宮絕對不缺乏一件體面的衣服。」這位至尊的陛下信口說道。

「對了,系密特,這個獵……獵蒙特……獵狐狸的建議是你想出來的,你倒是說說看,什麼時候放出獵狗才算合適?」那位國王陛下問道,顯然不喜歡打獵的他,怎麼也想不起來系密特說過的那小動物的名字。

「陛下,您是否認為,那些掠奪者是真正邪惡的源泉?是否是他們令您的王國動盪不安?」系密特反問道。

那位至尊的陛下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家的奴僕全都是你哥哥在路上收留的掠奪者,他們原本並非是兇徒,魔族和那些比魔族更為殘忍的貪婪之徒,令他們成為了掠奪者。」

「拜爾克之中,同樣有貪婪和殘忍存在,他們從來用不著在街頭偷竊搶奪,他們總是衣冠楚楚地坐在書桌前面,用一支鵝毛筆,一本帳冊,來控制和指揮拜爾克街頭之上的罪惡。」系密特說道。

這是他的記憶之中那些力武士們的智慧,只有這些超脫於世俗之外的聖堂武士,才能夠真正看透這個世界,看透那虛幻的繁華。

「但是,法律卻絲毫沒有辦法懲治這些人,因為他們的身份或許是商人,或許是收藏家,甚至有可能是貴族;至於那些贓物,是他們花錢買來的,收贓的罪名,根本就不足以對他們有所損傷。

「他們的名聲,十有八九會非常乾淨,甚至擁有著崇高的聲望,沒有人會指責他們是街頭犯罪的幕後指使者,陛下您如果想要對他們進行嚴厲的懲罰,反而會被認為是無視於法律的存在。」系密特緩緩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至尊的陛下顯得有些頹然,顯然此刻他也感到無奈和束手無策,至尊的王權,並不代表能夠掌控一切。

「我有些累了,偏偏王后陛下邀請我九點之後一起打牌。」突然間,旁邊那位國王的情婦插嘴道。

房間裡面,恐怕就只有系密特一個人對此感到莫名其妙,他實在弄不懂,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怎麼會如此不知趣,在這個時候給國王陛下增添煩惱。

「噢——我的甜心,我很高興你能夠得到王后的諒解,看到你們的關係越來越密切,實在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夠令我感到喜悅。」

那位至尊的陛下微笑著,說道:「你可以休息一下,小睡片刻,現在離九點鐘還有許多時間。」

那位美艷絕倫的倫涅絲小姐,立刻露出嫵媚而又甜美的微笑,她輕輕用手指點了點系密特說道:「小系密特,你過來服侍我更衣。」

說著,這位國王的情婦朝著屏風走去,而此刻一個女僕已拿著睡袍,從門外走了過來,顯然她們剛才已知道應該幹些什麼。

「我也有些累了。」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系密特這才發現,那個女僕手裡拎著的是兩套睡袍,顯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擁有極好的默契。

在臥室之中所有的已平息,那位年邁的國王已不是充滿朝氣、熱情如火的年輕人,遲暮的他,只能夠點燃一把小火,不過這已令他感到滿足。

「蘭妮,你看到了,做國王並不快樂。」那位至尊的陛下擁抱著寵幸的女人,低沉地歎了口氣說道。

「但那是你的天職,就像我,命中注定就是為了令您能夠擁有那片刻的快樂和寧靜,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位小姐說道。

「這正是我最為慶幸的一件事情,你總是能夠令我感到快樂,卻同時也讓我得以安靜,你從來不曾像其他女人那樣渴求權力,更沒有像她們那樣極力想要將我捆綁在她們身邊,並且永遠獨佔我的寵愛。」那位至尊的國王說道。

「我只是知道,什麼才是我的本分。」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用低微的語調說道。

「這是你比別人聰明的證明,這個世界上真正聰明的人已不多,在我眼裡,只有你和依維,還有塔特尼斯兄弟,以及格琳絲侯爵夫人,算得上是真正聰明的人。」至尊的陛下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他突然間感到自己有些茫然,因為此刻是他一生之中最需要聰明人輔佐的時候,但是卻只有那麼幾個能夠派上用場的人,而且裡面還有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這簡直已經令他感到束手無策了。

「陛下,您打算如何運用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試探著問道。

「這正是我最感到煩惱的事情之一,為了這件事,我花費了大量的精力。

「對於塔特尼斯家族所擁有的才華和天賦,我絲毫不感到懷疑,絕頂聰明是這個家族的特徵,無論是塔特尼斯兄弟,還是他們倆的父親——那傳聞中的吟遊詩人『自由的風』。

「同樣,塔特尼斯家族的忠誠,我也毫不懷疑,我非常清楚大塔特尼斯對於排擠他的蒙森特的那些人充滿了怨恨,但是,他至少沒有將這種怨恨帶到工作之中。

「而小塔特尼斯甚至比他的哥哥更加純潔,據我所知,他和他那位奇怪的父親,非常相似。

「從任何角度來看,我都沒有理由不重用塔特尼斯家族,但是以塔特尼斯家族的聰明才智,一旦受到重用,毫無疑問,將會迅速擁有龐大的勢力和驚人的威望,我不能夠將一切都賭在塔特尼斯家族對於王室永遠忠誠之上。

「不用他們,同樣也令我感到無比憂愁,此刻,無論是內閣還是長老院,都必須進行重大變革,這件事情可以讓依維和大塔特尼斯去完成,但是,他們卻無論如何無法制約那些軍人。

「無論是依維還是大塔特尼斯,都不可能令軍人對他們信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往我一直不讓依維按照他自己的意願上前線,雖然軍功有助於他得到晉陞,雖然在軍隊待過有助於他獲得軍人的信任,不過,我更為擔心來自背後的暗箭,會奪走依維的性命。

「原本軍隊是我最大的心病,但是小塔特尼斯的出現,卻讓我看到了一絲契機,我曾經測試過他的能力,令人震驚的是,他雖然年幼,卻足以抗衡宮廷之中最好的劍手。

「這是一枚非常強有力的棋子,軍隊之中最為崇尚的,便是威望和實力。

「我相信,系密特能夠鎮住那些想要輕舉妄動的軍人,我詢問過席爾瓦多,他對於蒙森特授勳典禮的描述,足以證明這一點。

「不過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極大的麻煩,同時掌控軍隊和內閣,塔特尼斯家族的勢力,足以動搖丹摩爾王朝。」

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他彷彿一下子變得非常蒼老。

「陛下,我不知道像我這樣身份的人,在丹摩爾王朝的歷史上,是否擁有過顯赫的權力?」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情婦,嬌笑著說道。

「你好像不是那種渴望權力的人,不是嗎?」那位至尊的陛下不知道自己的情婦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微微有些警惕起來。

「陛下,那些顯赫一時的情婦,是否最終奪取了王權?」

「我的寶貝,說出你的看法。」此刻,國王才稍稍鬆了口氣,他已經聽出來,自己所寵幸的女人只是想提個建議而已。

「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情婦的權威來自哪裡,是國王陛下的寵幸和至尊的王權。正因為如此,一旦失去了國王的寵幸,我將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性命都無法保全。

「前天,元帥大人不是呈上一份報告,請求陛下准許他組成特別法庭和特別監察團嗎?同樣,也就是在昨天,我們這些女人也組成了一個臨時法庭,雖然,那僅僅只是一場遊戲。

「陛下是否還記得,元帥大人在呈文中對您的請求,他請求您派出特使,不過特使只能夠充當眼睛,而不能夠發言和干擾他們的工作。

「至於我們這些女人組成的法庭,您同樣也看到了,我們的判決根本就沒有什麼依據,同樣也不需要遵從法律。

「陛下,就像剛才您為無能為力和面對法律束手無策而煩惱,但是您是否想到,或許正確的意志,應該淩駕於法律之上,或許對於特定的事物,應該有特定的處置方式?

「一個真正的影子法庭,一個只忠於您、並且以您手中的王權和國王的名義來行使強大職權的部門,或許能夠解決所有那些困惑著您的難題。

「昨天,您告訴我們這些無知的女人,法庭的公正,必須由嚴明的執行者來保證,我相信小系密特擁有足夠的聰明,同樣,他的忠誠至少現在用不著懷疑。

「而這個影子法庭雖然地位崇高,不過就像是此刻的我一樣,一切權威都來自陛下的信任,同樣,這個影子法庭也只能夠像塞根特元帥提議的那樣,只能夠是眼睛,而不能夠插手具體事物。

「正因為如此,這個影子法庭將擁有威嚴,卻不足以凝聚起不可收拾的勢力。

「如果您希望令自己的意志得到進一步貫徹,您可以臨時賦予影子法庭強大的權力,瞬間爆發的權威,並不足以動搖王權,卻反而會有助於令世人看清王權的龐大和威嚴。」那位國王的情婦小心翼翼地說道。

此刻的她,就像是在進行一場賭博一般。

以往,她從來未曾干預過國事,即便向陛下推薦自己的弟弟,也總是用拉近關係旁敲側擊的方法,正是這令她擁有了此刻的榮寵,同樣也是這個原因,令她得到了如此長久的信任。

但是此刻,她卻不得不替自己安排一個更為安全的位置,這既是一條後路,也是安全的保障,只有令自己擁有一部分實權,才能夠在這瞬息萬變的情況下,遠離滅頂的危機。

事實上,正是剛才國王陛下親口所說的那幾個聰明人的名單,令她擁有了這個念頭,這個靈機一動所產生的想法,在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看來,簡直就是幸運之神給予的恩賜。

如果,這個影子法庭真的組建起來,她幾乎可以確信,那高高坐在主審官位置上的必然是陛下自己,而他的左右空著的那兩個座位,一個或許會是王后陛下所擁有,而另外一個十有八九會落到自己手裡。

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或許會擔當書記官的角色,而執行者必然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忐忑不安地看著她的國王陛下。

她注視著國王那緊緊皺起的眉頭,令她感到寬慰的是,那是思索的證明,而並非是反感的表示。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22:53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三章 主祠聖殿

夏日祭的拜爾克,在喧鬧和繁華之中,傳出了一些令人震驚的消息,這些消息就彷彿是一道暗流一般,沖刷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一夜之間,各種各樣的傳言,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過,當早晨的陽光照射在大街之上,當《拜爾克早報》叫賣的聲音在街頭響起,一切流言蜚語,都隨之煙消雲散。

那些在早餐餐桌上仍舊散佈著昨夜流言的人,立刻便會被看過報紙的人大肆嘲笑一番,隨之而起的,往往是國王萬歲的歡呼聲。

無論是大街小巷之中的流言,還是《拜爾克早報》的消息,都證明一件事情,國王陛下準備對此刻混亂不堪的秩序和法律廢弛的狀況下手了。

昨天一整天,警務部的治安隊和法政署的執法官,幾乎沒有一刻悠閒,而各種各樣抵抗拘捕的毆鬥,更是在拜爾克的每一區都能夠看到。

在喧鬧的遊行的人群中,總是能夠看到一輛輛黑色厚重的囚車。

觀看那些被鎖銬在囚車上的流氓和惡徒,一時之間,成了拜爾克的又一道風景。

最近這段日子,拜爾克的居民,原本就對越來越多湧入京城的外地人感到有些討厭,事實上,幾乎每一個拜爾克人,都將街頭之上發生的毆鬥、搶劫、盜竊等,歸罪於那些從別處遷徙到京城的人。

正因為如此,國王陛下的強硬手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讚頌。

至於那些從外地遷徙而來的人,他們多多少少在來的路上,見識過各地秩序崩潰的景象,他們恐怕是最希望國王陛下施展雷霆手段的一群人。

但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恐慌來自上層。

此刻在奧墨海宮,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員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聚攏在一角,低聲細語。

每一個人都在談論著那個剛剛組建的「國務咨詢會」。

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陛下之所以組建這個奇特的組織,最初是因為塞根特元帥的提議。

他提議統帥部組建特別法庭和監察團,審視並處理北方諸郡省越顯嚴重的官員腐敗,和地方官員勾結軍隊將領所引起的動亂跡象。

這顯然已經到了令人極度不安的境地,無論是國王陛下還是內閣,甚至包括統帥部,都已感到危機一觸即發。

幾乎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塞根特元帥之所以希望陛下在秘密法庭和監察團之中安插親信,顯然是因為他感到局勢已到了極其微妙的程度,稍微走錯一步,或許便會令許多人陷入萬劫不復的泥沼。

元帥大人的請求,絕對能夠令人理解,反倒是國王陛下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議。

很多人一開始看到那個所謂的「國務咨詢會」成員名單的時候,幾乎將這當作是一個玩笑。

事實上,幾乎整整一個白天,大部分人確實將這當作是玩笑,甚至有人準備在常務例會的時候,向陛下就此提出質疑。

但是臨近黃昏時,當警務部和法政署的聯合報告結束之後,一切都為之改變。

原本被當成是笑話,原本被看作是帶有粉紅色調遊戲的「國務咨詢會」,此刻卻染上了一層黯淡的血色。

按照慣例,這一次行動抓捕來的囚犯,應該交給法政署拘押和監管,等待法庭審判和裁決,但是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宣佈,正式組建特別法庭,並且那些囚犯全部移交「國務咨詢會」臨時監管。

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讓「國務咨詢會」負責那些囚犯的審訊,這原本在很多人看來,簡直荒唐和滑稽。

但是,當提出反駁的官員,立刻被陛下命令扣押,並且交付「國務咨詢會」監管審訊之後,所有人這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同。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回過頭來,仔細審視那猶如怪物一般的「國務咨詢會」。

這確實是一個畸形的怪物。

七位最高發言人之中,竟然有三個是女人,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在其中還算說得過去。

但是沒有人說得清楚,國王陛下的那位美艷情婦,憑什麼出現在七人名單之上?

而另外四個人,同樣令人感到奇怪,他們要嘛是孤家寡人,要嘛性格執拗脾氣古怪,不過,無論在內閣還是長老院,全都沒有什麼影響力。

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原本在眾人看來,根本就是有趣的廢物,但是當大家靜下心來仔細研究之後,這才發現,這個名單之上所羅列的七個人,全都擁有著共同的特徵,那便是對於王室的忠誠,用不著懷疑。

當這七個人之中,唯一擔任一些不起眼公職的安格魯侯爵,主動辭去了所有的職務,並且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也辭去公職之後,眾人又發現了一個重點,那便是,名單之上的所有人,和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多少牽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顯然是個忠誠和乾淨的組合。

而到了晚上,當那位陛下臨時召開內閣會議,審核「國務咨詢會」的預算時,一切都終於顯得清晰分明起來。

由王后陛下和國王那位情婦聯名遞交上來的預算報告,令在場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甚至連被允許旁聽的塞根特元帥,一時之間也被驚呆了。

那是個令人震驚的數字,不過更令人震驚的是,預算之上羅列的各項清單。

這份清單令組建「國務咨詢會」真正的意圖,顯得清晰可見。

一支獨立的智囊團,包括了拜爾克最為有名的政治和法律方面的精英。

一支從警務部和法政署抽調出來的,第一線骨幹組成的監察團。

一支從王家騎兵團之中抽調出來的,全部由騎士組成的精英兵團。

獨立的財務管理,獨立的官員晉陞審核,獨立的物資儲備和後勤補給,所有的一切都是獨立的,甚至連犯人的監管和審查,都是完全獨立的。

這份清單,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根本就是一個國中之國,幾乎每一個內閣大人都彷彿看到,他們的國王陛下,將通過這個畸形的組織重新掌握那生殺予奪的權力。

以往,內閣和長老院互相制肘、並且約束王權的做法,將隨著這個「國務咨詢會」的建立徹底瓦解。

無論是內閣,還是長老院之中,沒有人願意讓這樣一個組織出現在眼前,但是同樣也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反對。

因為只要不是愚蠢到了極點的人都知道,既然國王陛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顯然意味著,他已選擇了王權加上強權這條道路。

能夠進入內閣的官員,對於歷史多多少少都有些瞭解,這條王權加上強權的道路未必一定能夠通向成功,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任何一個愚蠢的、在鋒芒最甚的時刻阻擋在這條道路上的人,全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那是真正的粉身碎骨,就連家族也難以保全。

正因為如此,幾乎所有人都選擇沉默,而沉默的結果,便是令提案得到通過。

繁華而又喧鬧的夏日祭,還剩下兩天,不過系密特已看到人們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活,大街上川流不息的遊客漸漸減少了,而開始營業的店舖,卻漸漸增多。

此刻走在大街上,已看不到聚攏在一起的大團人群,即便最受歡迎的表演者的前面,也僅僅只是圍著薄薄的一圈觀眾。

顯然在那最熱鬧的幾天之中,拜爾克的居民已經看夠,也看厭了這些表演。

唯一人山人海的還是那些酒吧,不過酒吧原本就沒有什麼空閒的時候,除了丹摩爾最為蕭條的那些時候。

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系密特享受著那份悠閒,不過此刻他卻是在工作,這令他感到異常諷刺。

他的工作只有一個,便是尋找眼線。

國王陛下不僅僅對法政署絲毫不予以信任,甚至連法政署的情報網,也令他感到懷疑,正因為如此,這位至尊的陛下,將這件差使交給了他。

系密特感到此刻他的位置有些尷尬,剛剛組建的「國務咨詢會」之中,根本沒有他的位置,不過奧墨海宮之中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已然被委以重任。

這完全可以從那些宮廷侍從,全都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行禮上看出。

系密特對於這番恭敬和尊崇,絲毫不感興趣,他只是在享受著這難得的自由,那位國王的情婦,此刻顯然找到了一個更為有趣的玩具,或許權力並非僅僅只是男人們的遊戲。

在系密特看來,那位國王的情婦,是個相當精明和厲害的玩家,她總是能夠準確地挑選到正確的對家。

從奧哈大街悠閒地走過,他剛剛經過那曾經「款待」過他的酒吧,那裡曾經人頭擁擠,最為熱鬧和繁忙,但是此刻卻有些冷清,生意要遠比兩天前差得多。

顯然,這是因為那位天才馬戲演員的離開,雖然當他在的時候,沒有人願意承認他的才華,不過當他離開之後,才有人感到惋惜,當然,同樣也使得這家酒吧失去了往昔的魅力。

此刻,系密特正朝著那個天才馬戲演員剛剛租下的公寓走去。

他非常希望能夠說服那位天才馬戲演員塞科斯先生,以及此刻和他住在一起的獵手亨特,讓他們成為他直屬的眼線。

那個所謂的公寓異常低矮,幽暗的樓梯和擁擠的走廊上,放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令系密特感到自己並非是待在城市之中,反而更像是奧爾麥的叢林。

晃過一片吊掛在頭頂上的尿布,貼著牆邊,小心翼翼地走過被散亂的煤灰沾染的走廊,這裡散發著一股彷彿是餿水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的古怪臭味,這令系密特感到異常難受。

顯然這裡和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簡直就是兩個天地,系密特只能夠但願自己不必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剛才,那個酒吧老闆所說的地址就在前方,那是一扇銹蝕得非常嚴重的鐵柵欄門,幾塊破木板擋住了鐵柵欄門的縫隙,如此簡陋的房門,對於系密特來說倒是平生僅見。

他輕輕敲了敲門板,這僅有的禮貌,因為門板上那厚厚的灰塵,而令系密特有些猶豫不決,畢竟他並非是真正的平民,坐在窗台之上,已是他所能夠容忍的極限。

「怎麼可能會有人敲門?會是你的朋友嗎?」

「噢——或許是鄰居來打招呼,你去開門,客氣一些沒有壞處。」

裡面立刻傳來說話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了開來,出來的是那位天才馬戲演員。

他一眼看到系密特,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亨特,是幸運之神又一次來敲門了。」

「幸運之神?屁!你從他身上拔根羽毛,讓我看看。」裡面傳來粗魯的說話聲。

「別管他,昨天他多喝了幾杯。」塞科斯將系密特讓了進去,說道。

裡面昏暗而又擁擠,小小的房間,連床都沒有一張,地上鋪著厚厚的報紙,而此刻,獵手亨特就躺在這張「床」上。

他的身邊趴著那三隻小狗,腦袋旁邊則蹲著那隻猴子,猴子正在替他梳理頭髮和抓虱子。

「噢——老夥計,讓你的猴子走開,我討厭讓任何東西碰我的頭。」

「你應該感到高興,這說明約翰非常喜歡你。」說著,那位天才馬戲演員走到窗前。

系密特這才發現,窗戶居然沒有玻璃,而是一整塊木板。

塞科斯將窗戶打開,透射進來的陽光並不亮,因為窗口正對著天井,對面只隔著一米,便是另外一扇窗戶。

「陛下不是給了你六十金幣嗎?難道被別人勒索了?」系密特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獵人亨特一骨碌爬了起來,他仍舊有些睡眼朦朧。

「噢——小傢伙,是你來了,怪不得塞科斯說敲門的是幸運之神。」亨特醉醺醺地說道。

「對了,你到這裡來,想必有什麼事情吧。」那位天才馬戲演員問道。

「為什麼你們不住得好些?難道六十金幣還不夠房錢嗎?」系密特繼續問道。

「我們可不像你那樣幸運,只顧眼前,恐怕最終只會餓死,不過,小傢伙我確實沒有想到,你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亨特說道:「現在想來,那天你差點被搶,想必是有意如此吧,昨天拜爾克城裡抓了一整天的人,你和這件事情恐怕脫不了關係吧。」

「看樣子,你的頭腦非常好使,我有件事情想要請你們幫忙,前天我確實是在執行陛下的命令,能夠遇到你和塞科斯,顯然是巧合和幸運之神的安排。

「我直接聽命於國王陛下,執行一些秘密使命,我需要能夠信賴的幫手,你們倆是否願意幫助我?」系密特說道。

那兩個人對望了一眼,說實在的,這令他們感到異常滑稽,眼前這個小傢伙,居然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是國王陛下的秘密使者,但是他們卻偏偏不能夠不相信。

傳聞之中,對於這個小傢伙的評價,以及塔特尼斯家族受到國王陛下寵信的程度,還在其次;那天這個小傢伙和他所擁有的名聲完全相反的表現,以及其後拜爾克城的大搜捕,才是最好的證明。

事實上,昨天早晨,他們對於大搜捕還感到莫名其妙,塞科斯被傳喚去奧墨海宮,甚至引起了他們的恐慌,以為突然間大難臨頭。

但是,當看到那個小傢伙以及得知了他的身份,再加上在奧墨海宮裡面看到的那些零星的跡象,已然令他們猜疑起這個小傢伙來。

獵手亨特將他和小傢伙相遇,以及其後的一切同塞科斯一印證,已感覺到有許多可疑的地方。

「沒有想到,國王陛下居然用你這樣年幼的小傢伙當密探。」亨特笑了起來。

「你們願意幫忙嗎?」系密特直截了當地問道。

「問塞科斯,他的腦子比我好使,如果他同意,我沒有什麼話說。」獵手亨特說道。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著那個天才馬戲演員。

「我打算在拜爾克住下來,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塞科斯笑著說道。

亨特和塞科斯居住的這個地方,屬於拜爾克比較下等的聚居區,四周的建築異常擁擠,廣場也狹小破舊。

白天,這裡空空蕩蕩,住在這裡的人,不是去工作了便是到街上去遊玩,沒有人願意待在這個破敗的地方。

這裡也沒有什麼酒吧和餐廳,他們三個人就算是想要慶祝一番,都無從談起。

塞科斯提議到他當初表演的酒吧去痛飲一番,他說那個老闆還算不錯,不過無論是系密特還是亨特,都對此不以為然。

一路走去,三個人不停地掃視著街道兩旁的店舖。

「你們不打算換個住處嗎?」系密特問道。

「那裡不是挺好嗎?很便宜,就是不太寬敞。」

亨特不以為然地說道,而旁邊的塞科斯則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顯然他也無法接受亨特的觀點。

「別指望我以後還會去那個地方找你們。」系密特說道。

「噢——我的小少爺,我原本還以為你和你身邊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呢。」獵手亨特說道。

「我曾經對另外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傢伙說過,我並不打算用等級和地位來區分別人,但是我仍舊會遠離臭味和骯髒。」系密特說道。

「有點道理,那個和我差不多的傢伙是誰?或許我們能夠成為朋友。」亨特說道。

「我也打算去找他,他是我另外一個選擇,他還有一幫手下。」系密特說道。

「他是個流氓?」亨特問道。

「不,是傭兵,當初我們遷徙到拜爾克來的時候,他是我們的護衛和保鏢。」系密特解釋道:「對了,你和塞科斯是從哪裡來的?你們以前就是好朋友嗎?」

「以前?我來自曼諾類,塞科斯是汀司科堡人,你說我們會認識嗎?我們是在拜爾克認識的,最初是我幫塞科斯,我逃出來的時候帶了些錢,後來就變成了他救助我,這裡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打獵。」亨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塞科斯,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你投擲的是釘子而不是飛刀?要知道,昨天你的表演固然精采,不過那些長釘成為了晚上的笑料。」系密特問道。

「我的師父就是這樣教我的,我的師父也從來不曾有過錢,飛刀需要專門打造,哪有長釘來得方便,數量又多價錢又便宜?更何況,帶著長釘用不著擔心受到盤查,而飛刀卻屬於武器,有的時候是要被扣留或者繳稅的。」塞科斯說道。

他的話令系密特一愣。

突然間,系密特想起那天他所見到的飛釘絕技來。

那些一寸來長的鐵釘,用來對付聖堂武士的天敵——那些飛行惡鬼,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你能夠教我兩手嗎?教我如何扔釘子?現在想來,那確實相當有趣,還有那些魔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能夠不停地掏出紙花來的?」

系密特說道,事實上就和當初羨慕噴火者一樣,魔術師也曾經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沒有問題,就當作是感謝你的回報。」塞科斯笑著說道。

正當系密特還想從亨特那裡得到「回報」的時候,突然間,一種不知名的悸動,從他的心底傳來。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糟糕感覺。

系密特茫然地站在那裡,他朝著四下張望,極力想要找到是什麼,令他有這種糟糕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系密特在自己的心底極力搜索著,突然間,他感到寒毛直豎。

他終於想起來在哪裡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在那座森林裡!在離開蒙森特前往拜爾克的路上,那個隱藏在森林之中,差一點讓所有人送命的詛咒法師,曾經給予過他同樣的感覺。

一時之間,系密特感到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擴張了開來,四周那整齊高聳的建築群,此刻已然化作了那幽深茂密的森林。

系密特根本不敢想像,如果詛咒法師在這裡施展力量,拜爾克將會變成何等淒慘的景象。

和系密特此刻無比緊張和略帶恐懼的神情相對應的,是亨特和塞科斯那莫名其妙的迷惘和彷徨。

「最近的聖殿在哪裡?」系密特急切地詢問道。

「聖殿?你說的是聖堂武士住的聖殿?」亨特問道。

「別囉嗦,快告訴我!」系密特喝道。

此刻,塞科斯顯然已感到有些不太正常,他從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到了災難和死亡。

「在思雷頓廣場上就有一座聖殿,從這裡往前三個街區,再往右四個或者五個街區。」塞科斯說道。

「你們最好離開這裡,並且找個地方躲起來,往樓上走,越高越好。」

系密特給了他們倆一個警告之後,轉身朝著塞科斯所指的方向,飛奔而去。

從亞丁大道往北,很遠便能夠看到一座白色的方尖碑,它就彷彿是一根直插天際的長劍聳立在那裡。

這是拜爾克非常有名的建築物之一,不過,很少有人能夠被允許進入裡面。

塞科斯剛才並沒有來得及告訴系密特,那座聖殿是主祠聖殿,並不歡迎來訪者參觀,只有那些達官顯貴,在聖堂武士大師的帶領之下,才能夠進入這裡。

系密特對此一無所知,正因為如此,當他急速衝進那座聖殿的時候,等待著他的居然是一記側頸切斬!

連想都沒有想,系密特肩膀一沉,手臂一揮,立刻格擋了過去。

那個出手的力武士微微一愣,不過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一個肘拐朝著系密特而去。

如此靈活的變招,顯然是系密特不可能擁有的,不過那位負責守衛聖殿的力武士,同樣也沒有想到,系密特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

無論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力武士來說,肘拐崩砸的力量,總是遠大於手腕的拍擊,但是,此刻那位力武士顯然不會這樣認為。那沉重的拍擊,令他朝一側傾轉,他的右肋幾乎全都暴露了出來,不過系密特此刻更不好受,他被狠狠地撞飛了出去。

「這不可能,純力量型的力武士?」

那個守衛者驚詫地看著摔倒在地的系密特。

「我不是力武士。」

系密特幾乎是反射式地說道。

那個守衛者微微一愣,他的實力顯然絲毫不亞於力武士大師,不過他的智慧顯然遠遠沒有達到那個程度。

「這不可能,你肯定是一個力武士……一個非常奇怪的力武士,你的身體和那奇特的肌肉是怎麼一回事情?」那個力武士守衛者固執地問道。

「這個問題,你可以找大長老來回答,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聖殿幫助。」系密特急匆匆地說道。

他不知道此刻那個隱藏在拜爾克城裡的魔族,是否已開始了它的瘋狂殺戮。

「你得先告訴我你是誰?然後才是你有什麼請求,不過你的請求或許無法被接受,這裡是主祠聖殿,而且此刻正有一位力武士即將誕生,我們的工作便是守候他的安全。」那位力武士守衛者說道。

這個傢伙的愚鈍和囉嗦,令系密特感到無奈,這顯然是他所見過最糟糕的聖堂武士,在他原本的記憶之中,聖堂武士全都具有高超的智慧和強大的力量,但是眼前這個顯然是特例。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請求聖殿的支援,因為我感覺到了一個魔族已侵入拜爾克城。

「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一點,我也無法說清楚,這好像是我特有的直覺。」系密特說道。

「特有?就像你的身材,還有那奇怪的肌肉。」那個力武士守衛問道:「好吧,我去通報這裡的埃爾德長老。」

看到那個慢吞吞離去的力武士守衛,系密特只能祈禱,那位埃爾德長老不至於也像這樣愚鈍。

不過,對於那位長老,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好奇,要知道,即便聖堂武士之中,能夠達到長老等級的也不多見,而更令他感到好奇的,無疑便是這個地方,他很想看看真正的聖堂武士,是如何誕生的。

獨自一個人站立在空蕩蕩的聖殿門口,系密特看到已有人朝這裡探頭張望。

正當他感到有些焦急的時候,突然間,正前方的大門猛然敞開,從遠處長廊盡頭走來一隊身披銀衣的力武士,為首的那位高大挺拔,那威嚴的氣度,令系密特感到震懾。

這便是達到了長老等級的力武士,系密特感到無比驚詫,因為他已然能夠感受到,這位力武士長老所擁有的精神力量是何等強大。

「很可惜,你雖然選擇了一條奇特的道路,不過,你至少不應該背離修煉的方向,此刻的你,恐怕還沒有剛剛誕生的時候那樣冷靜。

「我完全能夠感受到你的精神意志的鬆動和搖擺,顯然,你的精神剛剛被恐懼所征服,而此刻又被焦急所控制。」

那位力武士長老淡然說道,他突然間猛地一瞪眼睛,那猶如實質一般的目光,彷彿是一記重錘一般,猛擊在系密特的心頭。

不過,這無形的一擊,卻令系密特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他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冷靜平和過。

「我聽說過有關你的事情,是大長老告訴我的,正因為如此,我相信你的直覺,這裡所有的聖堂武士都將聽從你的調遣,而且我已派出了使者,他們正在通知其他聖殿。」

那位高大的老者說道,站在他面前,系密特就宛如一個嬰兒。

「佛爾,你留守在這裡,由你守護夏倪的平安。」長老對剛才那位愚鈍的力武士守衛說道。

如果說,昨天警務部和法政署那龐大的抓捕行動,令拜爾克的居民感到擔憂和彷徨的話,那麼此刻滿大街狂奔的力武士,則是令他們感到恐慌。

這或許是因為拜爾克人往日早已看慣了警務部和法政署的官員,對於他們的大搜捕也並不陌生,但是,聖堂武士大規模出動卻是絕無僅有。

對於陌生和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這原本就是人性的諸多弱點之一。

更令拜爾克人感到恐慌的是,那些聖堂武士居然開始驅散人群。

如果進行這項工作的,是警務部和法政署的官員,拜爾克的居民在疑惑和擔憂的同時,或許還能夠用抱怨來發洩,但是此刻面對這些聖堂武士,他們感到的純粹是恐慌。

被清空的街道範圍越來越廣。

一開始,只是都德大街和坎撒爾廣場,緊接著海馬廣場、匹斯安廣場、薩洛廣場、格林廣場,以及和它們有關的幾條街道,全都被清理一空。

沒有人知道聖堂武士為什麼這樣做,只能夠遠遠地看到一個個聖堂武士縱躍在那高高的樓房之間,他們顯然正在搜索些什麼。

不僅如此,越來越多的聖堂武士,也從四面八方陸續趕來,他們那冷峻而又呆板的面孔,更是令圍觀的拜爾克人,增添了無數憂愁和煩惱。

唯一不感到憂愁的,或許就只有那些《拜爾剋日報》的記者,這些人極力想要從聖堂武士身邊鑽過去,一旦被阻止,便立刻高聲吵嚷起來,這樣的吵嚷聲此起彼伏。

而此刻在包圍圈的中心,系密特正極力地運用他那獨有的直覺,搜索著四周。

「我無法確定它在哪裡……」系密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甚至無法確定,它是否在我們的包圍之下。」

「或許,我們應該進一步擴大搜索的範圍,並且將更外圍的幾條街道也一同隔離起來。」旁邊的聖堂武士長老眉頭緊皺,說道。

「這恐怕會引起更大的混亂,此刻已有太多人圍觀。」旁邊的一位力武士說道。

「和人的生命比起來,暫時混亂的代價要小得多。」力武士長老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飛奔而來一位力武士。

「埃爾德長老,法政署的一位官員剛剛到達,他希望有人能夠為此刻所發生的事情進行解釋。」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系密特,顯然在那些力武士看來,唯一能夠解釋清楚這一切的,就只有系密特一個人。

「讓他過來,由我來向那位大人進行解釋。」埃爾德長老淡然地說道。

「那個官員是什麼級別?」系密特突然間插嘴問道。

這是他從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獲得的智慧,而並非來自於腦子裡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他非常清楚,越是底層的官員,越是不容易說話,因為他們必然害怕出了事情要擔當責任。

同樣,越是底層的官員,越喜歡狐假虎威,反倒是地位較高的官員,會因為各種權衡和顧慮,而顯得容易溝通。

另一個原因,則令系密特感到有些無奈,雖然他並不喜歡傲慢無理,不過他非常清楚,對付那些低級官員,傲慢無理有的時候反而是最好的應付辦法。

「他說自己是負責這個街區治安的局長。」那位力武士回答道。

「讓他向上面報告,請一位至少是總局長的人到這裡。」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位力武士看了一眼埃爾德長老,只等到長老點了點頭之後,才轉身離開。

「你所在的世界,令你無法得到更加高超的力量。」埃爾德長老緩緩說道:「或許我剛才所說的並不正確,如果你打算追求更為高超的力量,你應該開始找尋適合自己的方式,沒有人能夠給予你指點。

「力武士的強大,與其說是來自強健的肌肉和壯碩的身軀,還不如說是因為我們的精神和意志從來不會動搖。

「絕對的冷靜,甚至比熟練的技巧更加有用,能夠在對決之中始終保持平靜的武士,往往能夠獲得勝利。

「正因為如此,我們對於精神的修煉遠超過肉體,那看似封閉的生活,對於我們來說,並非像你想像之中的那樣痛苦,隔絕這個世界的繁華和喧鬧,不受任何干擾,才能夠令我們更加接近力量的顛峰。

「不過,這一切都只對我們有效,如果你無法放棄你的生活,那麼你必須找到另外一條通往力量顛峰的道路。

「就像聖堂武士之中,無論是力武士還是能武士,都擁有自己的顛峰一樣,探求力量顛峰的道路,並不僅僅只有一條。」那位長老緩緩說道。

所有這一切都是系密特從來未曾聽到過的,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長老的力量和大師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

大師們所追求的仍舊是力量本身,而到達了長老的境界,所探尋的,顯然已經變成了力量的本質。

在系密特腦子裡,那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中,正確的修煉方法只有一條,即便那幾位實力超絕的大師,也仍舊沒有突破這個界限。

但是此刻,從埃爾德長老的口中,系密特顯然看到了另外一番天地,他甚至猜測當年那位打造「雙月刃」的大師,同樣也達到了長老的境界。

或許,對於這些長老來說,方式已變得不重要,他們所追尋的,原本就是力量的本源。

「大長老又是怎樣一番境界?我只見識過他的力量。」系密特問道。

「就像螞蟻無法形容天空的廣闊,我同樣也無法描述大長老的力量有多麼奧妙。」

埃爾德長老搖頭歎息,道:「無論是力武士還是能武士,都只是一個容器,這個容器的體積都差不了多少,大長老的力量或許比其他武士都要強大,不過絕對的數量,頂多只有四五倍左右。

「唯一不同的是,運用這些力量的方法。

「如果,你將力量想像成為水,普通力武士只能夠純熟地運用這些水而已,能力的高低,僅僅在於控制的技巧而已。

「至於大師,他們能夠將水運用到極致,無論是一滴水珠,還是將所有的水傾洩而出,都輕而易舉。

「至於我們這些長老,我們已不再純粹滿足於操縱水,將水蒸發成為水蒸氣能夠做更多的事情,蒸氣的力量更為強大。

「在聖堂武士之中,最高的境界便是大長老,長老仍舊得將水慢慢加熱變成蒸氣,但對於大長老來說,他所儲存的水,已徹底改變了性質,那種水原本就擁有液態和氣態兩種狀態,他能夠自由操縱和改變這兩種狀態。」

這位大長老所說的一切,對於系密特來說,簡直就是聞所未聞,不過卻無疑為他打開了另外一方天地。

正當系密特想要繼續詢問下去,突然間他感到心頭一動,他將目光轉向了遠處一座簡陋的樓房,在那淩亂的陽台一角,系密特感受到了魔族的氣息。

「小心,是飛行惡鬼,它就躲在那個陽台上的窗簾後面。」系密特叫道。

那位長老絲毫沒有猶豫,他立刻命令四個力武士,朝系密特指點的方向包圍過去。

當系密特說出那隱藏在拜爾克城裡的,是飛行惡鬼時,他身旁的那些力武士已開始準備,只見這些力武士拔出腰際的彎刀,斬斷了街道兩邊的那些金屬柵欄。

那些被切成一段段的金屬鐵條,成為了他們的武器,這令系密特聯想到自己的選擇。

「這是大長老的命令,我相信,他的命令來自你的提議。」旁邊的埃爾德長老說道。

這一次系密特無話可說,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他到聖殿搬救兵竟如此容易,顯然大長老事先已經有所吩咐。

系密特不知道身邊的這位長老,對自己還有哪些瞭解,想必大長老不會將他那些見不得人的隱私,也一起說出來,不過,這仍舊令系密特感到尷尬和忐忑不安。

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大塊的玻璃四處飛濺,陽光照耀在那些玻璃碎屑之上,閃爍起點點亮麗的星芒。

更有一些玻璃從高空墜落下來,發出一連串清脆悅耳的聲音,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任何聲音都比不上那隱隱約約傳來的「吱吱」聲,那是飛行惡鬼的慘叫。

「別大意,將那裡全部圍起來,繼續往裡面投擲暗器。」埃爾德長老冷靜地說道。

如此地小心謹慎,顯然大大出乎系密特的預料之外。

又是一波雨點般的激射,這一次因為靠得比較近,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牆壁上迸發出的點點細碎火星。

那扇窗戶早已支離破碎,甚至連四周的木框都被擊打成碎屑,就連牆壁也已千瘡百孔,最大的窟窿,甚至能夠鑽進一條手臂。

這一次,房間裡面再也沒有發出絲毫聲息。

「拉米,你進去搜索一下,千萬記住,小心警惕。」長老吩咐道。

立刻,對面陽台上站立著的一位力武士,飛身一縱,跳上了對面的房頂,顯然他對於長老的吩咐,絲毫不敢違背。

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揭開幾張瓦片,朝下面張望了兩眼,然後,猛地舉起右臂往下一甩。

一連串輕輕擊打之聲,伴隨著一陣瓦片碎裂的聲音響起,當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那個力武士才小心翼翼地跳上陽台,從那殘破的窗戶走了進去。

當他重新出現在窗口的時候,只見他用彎刀挑著一隻已然死去了的飛行惡鬼。

對於這種邪惡又醜陋的生物,系密特已見過不只一次了,不過,自從離開蒙森特之後,他倒是對於這種可怕的魔族有些淡忘,此刻乍然再見,確實令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還有另外一個魔族存在嗎?」埃爾德長老問道。

系密特運用他那獨有的感知能力,朝著四下搜索起來。

「我感覺不到……」系密特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只見遠處一輛馬車急匆匆趕來,從馬車之上快步走下一個神情倨傲的官員,他的身上穿著筆挺的制服,肩上佩戴著一枚肩徽。

「請問領隊的是哪位大師,這件事情是否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個官員遠遠地便問道。

「有人向我們請求援助,有一隻飛行惡鬼,不知為何出現在京城拜爾克。」埃爾德長老淡然地說道。他招了招手,示意那位力武士將證據拿給眼前這位官員看。

非常精采的一幕,立刻呈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那位官員剛才還趾高氣昂,那血肉模糊、模樣邪惡、醜陋至極的飛行惡鬼一扔到他的腳下,就見他驚惶失措地飛逃開去,慘白的臉色和充滿驚恐的眼神,實在是和剛才有著太大的反差。

「我們的使命已完成,善後和向上面報告,是閣下的職責。」埃爾德長老說道,他顯得那樣冷漠,彷彿沒有一絲表情。

「請……請你們先將這個……這個東西處理掉。」那位官員躲在馬車後面,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請閣下放心,飛行惡鬼活著的時候或許危險異常,但是死了的魔族並不可怕。」長老說道。

「不——」馬車後面傳來一陣驚懼不安的聲音。

「系密特,或許我們應該在城裡轉轉,你是唯一能夠感知到魔族存在的人。」

那位長老對於和膽小官吏糾纏不清沒有什麼興趣,他轉過頭來對系密特說道。

「可以,不過我不方便和你們一起奔跑。」系密特說道。

埃爾德長老自然明白,所謂的不方便指的是什麼,他一把拎住系密特的衣領,將他放在旁邊一位力武士的肩上。

「這樣應該可以了。」那位長老說道。

從都德大街到拜爾克南郊的驛站區,系密特坐在那位力武士的肩上,跑遍了整座拜爾克城。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再也沒有感知到魔族的存在。

忙碌了一整天的聖堂武士漸漸散去,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聖殿,只有埃爾德長老和他直屬的那些聖堂武士,自始至終跟隨在系密特的身邊。

當系密特經過蛤蜊廣場的時候,那熟悉的景象令他微微一愣。

「你發現了魔族的蹤跡?」埃爾德長老問道。

「噢——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系密特確實想起了一些事情,幾天前那美妙而綺麗的夜晚,此刻又從他的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

「我能夠在這裡逗留一下嗎?我來到拜爾克原本帶有一些使命。」系密特說道。

那位長老掃視了系密特一眼,他顯然多少猜到了些什麼。

「好吧,我們在這裡等著。」埃爾德長老說道。

從原來的那個缺口,再一次鑽進去,系密特又看到了那美妙而又令人熱血沸騰的景象,不過這一次再也沒有人來驅趕他,相反那些女演員們全都圍攏了過來。

「這一次,又是來找威尼爾和斯巴恩的嗎?」那位金髮如同女武神一般的劇團團長,悠然說道。

系密特看著她那微微瞇縫著、充滿笑意的眼睛,從那眼神之中,他看到了一絲嘲弄。

「我這一次是來找你的,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談談。」

系密特朝四周張望了一眼,有些猶豫地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噢——小傢伙的意思……是不是想和漢娜去包廂?」

「或許他上一次便有了這樣的心思。」

「呵呵呵……」

那些女演員們放肆地調笑挑逗著。

「換我可以嗎?」

突然間,旁邊有人站出來說道。

令系密特感到尷尬的是,出來的又是那個看上去像是天使、卻放蕩大膽得令人不可思議的女孩。

「露希,別開玩笑了。」那位女團長笑著叱責道,她轉過頭來對著系密特,指了指旁邊的一輛馬車:「如果你願意的話,跟我來。」

系密特跟在那位女團長的身後,爬上了馬車,身後傳來了一陣咯咯的調笑聲。

系密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坐在角落之中的米琳。米琳小姐是唯一沒有加入調笑行列中的人,她只是微微朝這裡點了點頭,她的目光之中充滿了寧靜和溫和,不過也有一絲淡淡的期待。

馬車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擁擠和狹小,這裡的四周全都掛滿了東西,梳妝鏡、首飾盒,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擱在牆上的架子上,車廂兩側一左一右放著兩張狹長的床,正中央只有一條極為窄的走道,只足夠讓一個人側身站立。

那位金髮女團長一揭其中一張床的床板,只見底下被分隔成許多格子,她從裡面取出一包糖果,扔在了對面的床上。

「這是上一次演出,應該給你的報酬。」那個金髮女團長笑著說道。

「噢——米琳小姐已給過我報酬了。」系密特連忙說道。

「我聽說了,米琳只告訴了我,就連露希也不知道。」

她轉過頭來,眼神之中閃爍著濃濃的嘲弄目光:「那是米琳自己給你的報酬,你可以將它當作是另外一種服務的收入。

「好吧,現在來說說你來找我的目的,你既然不是為了威尼爾和斯巴恩而到這裡來,難道是因為米琳的原因?」那位金髮小姐在對面的床上坐了下來,問道。

「夏日祭結束之後,你們是否就要離開拜爾克?」系密特問道。

「當然如此,我們是四處遊蕩的候鳥,每年只有兩次機會回到這裡。」漢娜小姐淡然地說道。

「為什麼你們不待在拜爾克,這裡應該更容易賺錢。」

系密特說道,當他說到賺錢的時候,他稍稍有些猶豫,因為此刻的他已然明白,這些演員們用何種方式在賺取金錢。

「事情可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容易,每年我們可以逗留在拜爾克的時間,加起來只有一個月,平時法政署的官員只要一看到我們,便會將我們驅趕出去,而且還會重重地罰我們一筆錢。」

「如果有個劇團肯收留你們呢?」系密特問道。

「那幫吸血鬼可不容易應付,現在的我們自己在賣自己,雖然辛苦,還能夠活得過去,但是到了他們手裡,只怕連皮都沒有了。」

說著,漢娜小姐輕輕地刮了刮系密特的鼻樑,彷彿是在懲罰他的餿主意。

「如果沒有人敢動你們,你們願不願意留在拜爾克?」系密特試探著問道。

「有這樣好的事情?小東西,看樣子你不像是在開玩笑。」那位女團長說道。

「為我工作,我幫你們解決所有的麻煩。」系密特說道。

「你是誰?看上去好像非常神通廣大的樣子。」漢娜小姐調笑著說道,不過,她並非對眼前這個小孩真的一無所知,事實上,劇團裡面的所有人,都已從威尼爾和斯巴恩的口中得知了這個小孩的身份。

塔特尼斯這個名字,最近這段日子在拜爾克,簡直就是如日中天,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更是一個有著傳奇色彩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這位團長小姐絲毫不以為眼前這個小孩只是信口開河,如果塔特尼斯家族不能夠稱得上神通廣大,那實在是沒有人能夠擁有這樣的資格。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為國王陛下效勞,直接聽命於陛下,執行一些秘密使命。」系密特神情嚴肅地說道。

「我明白了,你這個國王的小密探。」那位金髮女團長再一次刮了一下系密特的鼻子:「你希望我們成為你的眼線?在拜爾克定居的代價,便是替你和你的國王打探情報?」

「可以這麼說,你是否願意接受?」系密特問道。

「為什麼不接受?只不過我必須得到大家的同意,不過我相信這恐怕並不困難,時局如此動盪,說實在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難以再維持目前這個樣子了。」那位金髮的女團長無奈地說道。

「那麼,我什麼時候能夠得到確切的回答?」系密特追問道。

「明天。」漢娜笑了笑,說道。

從「森林妖精」劇團出來,系密特朝著遠處走去。

廣場的一角站立著那些聖堂武士,此刻已然有人在一旁圍觀。

「你的工作完成了?」埃爾德長老問道。

「是的,非常順利。」系密特說道。

「我似乎能夠看到,你正行走在背離聖殿的陰影之中。」埃爾德長老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感到無奈,選擇權並不在我的手中。」系密特歎了口氣,說道。

「身體的自由和心靈的自由哪個更加重要?如果你無法看透這一點的話,即便這無比廣闊的天地,也只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囚籠而已。」長老淡然說道。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四章 五月玫瑰

一個原本很寬敞的地方,如果放滿了東西,又擠進來過多的人的話,也會顯得擁擠,而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的二樓,給人的感覺正是如此。

正中央那張巨大的試驗桌上,此刻放置著一塊解剖用的鐵盤,那只在拜爾克出現的飛行惡鬼,此刻正躺在鐵盤正中央。

它已然支離破碎,四肢已被切割下來,胸膛和肚子同樣被打開,露出裡面的內臟器官。

鐵板的邊緣積起了一圈血水,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

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正站立在解剖盤前,他用鋒利無比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劃開了那暗紅色的胃袋。

一股刺鼻的酸臭氣味,立刻取代了血腥味,充斥了整座房間。

這股難聞的氣味,不僅令波索魯大魔法師自己皺緊了眉頭,同樣旁邊站立著的人,也沒有一個不感到噁心欲嘔吐。

一陣不知道從哪裡刮來的風,將這股惡臭席捲著吹出窗外,一道透明的水罩子,將那只飛行惡鬼整個籠罩起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手,穿過那透明的水罩,用解剖刀輕輕地翻動著那個被劃開的胃袋,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但願我的猜測是完全錯誤的,要不然,就是有人在暗中飼養這只飛行惡鬼。

「我在蒙森特所收集到的魔族樣本,從它們的胃袋之中,也只能夠找到一種紫色的粘稠物,從成分來看,那東西有點像肥皂和蠟燭的混合體。

「但是,眼前這只飛行惡鬼的胃袋裡面,卻全都是人類吃的東西,或許說是殘羹剩飯更加合適。」

聽到大魔法師這樣一說,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皺緊了眉頭。

「誰會去飼養魔族,又是從哪裡抓捕到這個魔族的呢?」那位年邁的元帥問道。

「迄今為止,還沒有跡象證明,魔族已越過奇斯拉特山脈。因此,這頭飛行惡鬼只可能來自北方,從它肌肉萎縮的狀況來看,它已被帶到這裡很長一段時間,它的翅膀多次折斷,而且都是舊傷口,或許是運輸途中受到的損傷。」波索魯大師緩緩說道。

「將魔族偷運到這裡來?難道有人在暗中進行某項陰謀?」那位至尊的陛下,神情凝重地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另外一位陛下,但是當大家看到教宗那木然的神情,每一個人都不禁有些失望。

「我所擔憂的是,是否還有其他魔族被偷運進入拜爾克?這一次非常幸運,小系密特所擁有的奇特感知力起了作用,更幸運的是,他恰好經過那個地方,不過我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有同樣的幸運。」那位教宗陛下歎了口氣,說道。

既然這位教宗陛下都不知道下一次是否擁有同樣的幸運,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奢望,每一個人都感到事態異常嚴峻。

「最近這幾天,我幾乎逛遍了拜爾克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系密特說道。

以他在這裡的身份地位,原本沒有說話的資格,不過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感到他有什麼不對。

「我擔心的是,那個魔族原本並非在拜爾克城裡,既然能夠將它從北方千里迢迢地運到這裡,自然也能夠從拜爾克周圍的某個地方運進城裡。」老元帥說道。

「這恐怕就麻煩了,系密特總不可能將拜爾克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踏一遍吧。」波索魯大魔法師皺眉說道,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已讓人加緊盤查,任何車輛,甚至包括王室專用的馬車也絲毫不放過。」那位國王陛下說道,顯然這一次他下了狠心。

「這並非是真正的辦法,弓弩不可能總是繃緊弦絲,更何況,這麼大的拜爾克,不可能沒有一點空檔和漏洞。」那位大長老陛下連連搖頭,說道。

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除了那位國王陛下之外,都能夠想出很多種方法,避開那所謂銅牆鐵壁一般的盤查,隨意出入拜爾克。

「法政署的暗探,是否有什麼發現?」教宗問道。

「沒有,迄今為止,了無音信。」國王無奈地搖了搖頭。

「會是什麼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元帥自言自語道。

「對王國不滿,對此刻的局勢不滿,抑或是對我本人感到不滿,不外乎這幾種人。」詹姆斯七世憤怒地說道。不過在眾人看來,最為不滿的顯然是他自己。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提高系密特那種獨特的感知力就好了,他能夠憑藉這種感知力成功地翻越奇斯拉特山脈,肯定還能夠做出更大的貢獻。」那位至尊的國王說道,他將頭轉向了站立在解剖盤前面的波索魯大魔法師。

「在無法對這種奇特的感知力進行詳細的分析之前,我無法做出任何保證。」那位大魔法師連連搖頭,道:「魔法師畢竟不是神靈。」

「如果是這樣的話,暫時只能夠拜託聖殿的幫助了。」詹姆斯七世無可奈何地說道。

從波索魯魔法師的別墅出來,詹姆斯七世的神情多少有些失落,甚至連那例行的「國務咨詢會」報告會議,都絲毫不能夠令他振奮精神。

和以往一樣,所有人早早的都已坐在那狹小的會議室裡面,不過,沒有人對於國王陛下的姍姍來遲,顯露出絲毫的不滿。

詹姆斯七世在他那張正中央的寶座上坐了下來,預示著會議開始。

和以往一樣,會議開始時,每一個人進行自己的報告,不過,說來說去也就只有那幾件事情,諸如又招收了多少眼線,檢查了哪些部門的帳務,接管了哪些原本屬於其他部門的機構。

唯一能夠令國王陛下稍稍感興趣的,或許就只有那幾個新推薦的人選,不過這仍舊不能令至尊的陛下保持長久的熱情。

不過,有一個人始終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卻引起了這位至尊陛下的注意。

「道格侯爵,你有什麼事情嗎?何必隱藏在心中,說出來聽聽,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暢所欲言。」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欲言又止的那個人,正是「國務咨詢會」之中資歷最深、年紀最老的一個。

只見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之後,壓低了嗓音說道:「陛下,我知道最近您最感到困惑和煩惱的,無疑便是那突然間出現在京城拜爾克的飛行惡鬼,我的眼線打探到了一些情報。」

「快說說看。」那位至尊的陛下,迫不及待地說道。

「陛下,我必須說,那僅僅只是一些傳聞,我還來不及確認這件事情。」道格侯爵猶豫了一下,說道。

事實上,他對這件事根本就連一點把握都沒有,那甚至比道聽途說更加無法令人相信,正因為如此,他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應該將這件事情稟告陛下。

不過此刻,這位忠誠的侯爵大人已沒有選擇,他只能夠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我的一位部下樂戈伯爵聽他的夫人說,在她所加入的一個沙龍之中,流傳著有關魔族的傳聞。

「傳聞說,拜爾克城裡,有人能夠令人不受到魔族的攻擊,雖然這未必一定和此刻出現在拜爾克的那頭魔族有關,不過在我看來,也是一條值得調查的線索。」

聽到這番話,那位國王陛下露出了遺憾的神情,而旁邊的另外一位大人,則連連搖頭說道:「道格侯爵,在眼前這種局勢之下,會出現閣下所說的那種謠言和傳聞,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姑且不論有居心叵測的人,想要趁此機會謀取橫財,單單世人對於魔族的無知和恐慌,也足以令這種謠傳散播開來。」

「考特爾伯爵,閣下所說的,同樣也是我曾經懷疑過的。不過,我的部下樂戈伯爵提到一件事情,令我打消了顧慮和猶豫。

「他告訴我,他從他的妻子那裡聽說,那些魔族無法穿透水看到東西。」道格侯爵說道。

這下子,幾乎每一個人都顯得神情凝重起來,特別是那位國王陛下,只有他最為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每一個人都轉過頭來,看著這位至尊的陛下,他們之中有的早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而另外一些,則希望能夠從陛下的反應之中,得到一些啟示。

正如眾人預料和猜想的那樣,這位至尊的陛下陰沉著臉,神情顯得異樣凝重:「必須徹底查清,到底是誰洩漏了秘密,可惡,這簡直是不可饒恕。」

國王的憤怒,令所有人都不敢說一句話,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只能夠面面相覷地對望著,彷彿在等待有人能夠站出來,結束這令人壓抑的時刻。

「道格侯爵,這個消息的源頭來自何處?」詹姆斯七世稍稍平靜下來,問道。

「是一個叫『五月玫瑰』的沙龍,在下層和外來貴族之中,有相當的影響力。

「這個沙龍原本是文藝和藝術鑒賞的聚會,後來又發展出了一個帶有會員制形式的俱樂部,那個俱樂部以能夠訂製極為上等的香水和化妝品而著稱。

「正因為如此,能夠被認可進入俱樂部的,大多數是夫人們,因為那裡的香水品質上等,而且價格便宜,所以能夠成為那裡的會員,已是京城拜爾克之中的另一流行時尚。

「不過,同樣也是因為太受歡迎,因此想要進入其中並不容易,我的那位部下想盡辦法,也沒能讓自己的妻子成為俱樂部的成員。」

聽著道格侯爵的描述,所有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這個沙龍全都是由酷愛香水和化妝品的女人組成的話,那或許真的是一場騙局,眾所周知,女人是最容易受到欺騙的。

不過,如果這只是一場針對女人詐取錢財的騙局,那個被洩漏的秘密又從何談起,難道僅僅只是巧合?難道胡亂的猜測,正好和真相完全符合?

「道格,要進入那個俱樂部,需要一些什麼樣的條件?」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他並不是當真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只不過眼前沒有其他線索而已。

「想要進入那個俱樂部,首先必須是那個沙龍的成員,那裡是外來和下層貴族聚集的所在,不是那個*的人,會顯得異常顯眼而且不受歡迎。

「成為沙龍的會員之後,還得得到一個審議會的認可,不過這並不困難,真正困難的是必須找到一個推薦人。

「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那個俱樂部,能夠擔任推薦人的只有五個人,她們全都是從外地來的下層貴族。」

說著,那位侯爵大人從身側的書夾之中抽出一疊文件,分發給在座的每一個人,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花費了一些精力。

面對那上面的名字和簡略敘述,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頭緒。

正如這位侯爵大人所說的那樣,這全都是一些陌生的家族和名字,她們毫無疑問來自於偏遠的郡省,此刻的身份只不過是難民,稍微高貴一些的難民。

只有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的情婦,神情微微有些變化,她顯然從這份文件之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不過這一絲細微的變化,只有那位至尊的陛下注意到,其他人對於這位小姐畢竟認知較少。

「道格,你的工作令我滿意,我希望你能夠得到更多更為確切的消息,同樣也希望你能夠設法派人進入那個俱樂部,畢竟,這是此刻我們所知道的唯一一條線索。」

國王緩緩地說道,那位道格侯爵自然顯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情。

離開會議室,那個至尊的陛下和往常一樣,陪伴在他心愛的情婦身邊,而系密特也不得不隨侍左右,不過此刻他和那些大理石面孔的女僕們全都站在門外,因為陛下和倫涅絲小姐正在談論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那座奢華而又精緻的小客廳裡面,詹姆斯七世輕輕地握著情婦那柔嫩的手,問道:「蘭妮,我剛才注意到你的神色有些變化,你是否發現了一些什麼?」

「陛下,我只是看到了一個曾經認識的人的名字,你是否還記得,名單上面有瑪麗.康斯坦伯爵夫人這個人?她來自奧馬爾郡,那裡同樣也是我和依維的故鄉。

「康斯坦家族是那裡的名門望族,而瑪麗則來自另外一個當地豪門,她和我曾經是同學,也是親密的好友。當然,那時我的名字還是帕絲.薩曼,而不是倫涅絲.法恩納利。

「在安侖修女學院,我和瑪麗在同一個寢室之中,共同相處了整整六年,從八歲到十四歲,不過,一個意外令我們徹底決裂,她甚至當面告訴我,她絕對不會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

「事實上,我也並沒有等到她的婚禮,因為我不久之後,便來到了這裡,並且徹底丟棄了我原有的姓氏和過去的一切。」那位小姐緩緩說道。

「我最親愛的蘭妮,這顯然是我的幸運,仁慈的父神將你賜給了我。」那位至尊的國王輕聲安慰道。

「蘭妮,我想問你,康斯坦伯爵夫人是否知道你此刻的身份?你們後來是否曾經再次見面?」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聲問道。

「不,我放棄了一切,自然不想再回到過去,同樣依維也絕對不可能和過去有所糾葛,過去的一切對我們來說,更多的是貧困和煩惱。」那位小姐緩緩地說道,她的語調之中略帶憂傷。

「噢親愛的,我很抱歉,讓你想起了過去那不愉快的經歷。」國王陛下連忙安慰道。

「陛下,您原本是否打算讓我前往那個沙龍,並且想方設法進入俱樂部?」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問道。

「這太過危險,而且會令你想起憂傷的過去。」至尊的陛下搖了搖頭,說道。

「只要是為了您,我的陛下,我並不在意會有什麼樣的危險,至於那憂傷的過去,只要有您在,過去的憂傷根本不足為慮。」國王的情婦用充滿柔情的聲音說道。

「這件事確實太危險,如果你受到一點點傷害,都將令我無法原諒自己。」那位至尊的陛下歎息道。

「陛下,或許危險並不像您想像得那樣大,在京城之中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您不會四處宣揚,依維也不可能洩漏。

「再加上我很少拋頭露面,更別說在下層貴族面前顯露身份,而依維,當初我帶著他到拜爾克來的時候,他才只有十歲多一點,當年對他再熟悉的人,此刻想必也無法認出他來。

「只要身份不暴露,我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危險,如果您對此仍舊不太放心的話,可以讓系密特跟隨在我的身邊,貼身保護我,他擁有那獨特的感知力,只要一旦發覺魔族的存在,我們便立刻離開,然後讓警務部進行徹底的搜捕。

「如果沒有魔族的蹤跡,以系密特的身手,也足以保護我的安全,您非常清楚,他能夠和宮廷御用劍手打成平手,對付普通練過一些劍術的保鏢和亡命之徒,自然更加不在話下。」那位國王的情婦緩緩地說道。

「我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我相信系密特的劍術肯定不錯,至少我自己根本無法戰勝他,不過,我並不認為他真的能夠和宮廷劍手一較高下,所謂的和局,只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而已。」那位國王陛下淡然地說道。

「不過,他的那個特殊感知力倒是可以派上用場,或許按照你的計畫試試也未嘗不可,不過,我始終不希望你太過冒險。」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一輛棕色的私人租用馬車,緩緩地駛入了香波拉大街四十五號的大門。

這是一座查理三世時代的建築物,外表簡潔優雅,沒有絲毫浮誇和奢華的裝飾、雕刻,一塊塊整齊的紅色方磚,配上大理石邊緣,在簡潔之中,又顯示出一絲貴族氣派。

這座別墅前面有一座小花壇,馬車沿著花壇轉了半個圈,最後停在了別墅門前。

另外兩輛緊隨其後的馬車,顯示出這個地方確實非常受歡迎,同樣後面的那兩輛租用馬車,也顯示出這裡確實如道格侯爵所說,都是些下層和來自外地的貴族。

從馬車上下來,打發車伕離開,倫涅絲小姐帶著系密特朝著別墅走去,今天這位國王的情婦,戴著一個裝飾著繁複花邊的黑色軟邊帽,一道黑色的網巾,將她的臉輕輕地遮蓋起來,這令她顯得有些凝重和深沉。

她穿著一條連脖子都遮蓋起來的米黃色長裙,這和拜爾克最為流行的那種半袒胸長裙,實在是太過鮮明的對比。

這條長裙無論是樣式,還是做工,都算不上上等,雖然還不至於顯得太過寒酸,不過卻足以證明這位小姐的家境並不怎麼樣。

別墅的門口站立著一位侍者,不過他絲毫沒有阻止這位小姐進入的意思,這是一座自由沙龍,難以進入的只是那個俱樂部而已。

走進大廳,在系密特看來,這裡和紅鸛旅館頗有些相似,一道直通的天井,令這裡顯得異常寬敞,那螺旋型的扶梯連接著每一層樓,最高的五樓,可以看到有侍者站在樓梯口守候在那裡。

陽光透過那巨大的圓形彩色玻璃拼花屋頂,透射進來,將四周染上一層絢麗的光彩。

最底層的自然是沙龍聚會的所在,此刻這裡至少有一二百人,正悠閒地聊著天。

這裡的佈置算不得奢華,簡單的柚木質地長椅,圍攏成為一個個小圈,*的正中央是比膝蓋更加矮的茶几,茶几上面鋪著大理石的桌面,四周的牆邊和角落裡面,放置著一盆盆綠色的植物。

所有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從外地來到拜爾克的貴族們,總是流連於這個地方。

他們的不得意,顯然很符合這裡的氣氛,適當的滄桑,並不會令人感到傷感,反倒是過度的奢華,會令這些失落的人難以忍受,畢竟在丹摩爾,像塔特尼斯家族那樣幸運地被拜爾克接受和承認的家族,並沒有多少。

看到眼前這一切,系密特甚至有些佩服他隨侍的那位國王的情婦,顯然這位小姐並非僅僅只是依靠美貌,獲得了國王陛下的寵幸,僅僅憑藉著這身裝束和打扮,便令她輕而易舉地融入了這裡的氣氛之中,這顯然能夠被看作是某種智慧。

那位美艷的小姐,並沒有在任何一個*裡面稍作停留,她在這座空曠的大廳之中四處遊蕩,這身顯得有些憂鬱的裝束,顯然引起了很多人注意,而透過那黑色的面紗,注意者之中只要是男性,全都露出了沉迷的神情。

系密特看到不少人走過來打招呼,不過倫涅絲小姐都用三言兩語簡單打發走了,她仍舊一副落寞孤寂的神情,緩緩地站在窗台邊沿的一個角落之中。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拍手聲響起,幾個女人出現在五樓的樓梯口。

系密特將目光鎖定在其中的一個人身上,那是個和倫涅絲小姐差不多年紀的夫人,她同樣美艷動人,僅僅稍遜倫涅絲小姐一分。

一頭打著卷的黑髮,宛如風中淩亂的波濤,那雙眼睛甚至比倫涅絲小姐所擁有的更大,那稍稍有些粗重的眉毛和那漆黑的瞳孔,卻令人感到,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臉上,再配上那筆挺的鼻樑和高聳的顴骨,所有這一切都令人擁有一種男性的感覺。

不過,在系密特看來,這種感覺和那位「森林妖精之王」給他的感覺又有不同,如果說,漢娜小姐所擁有的是像男性一般的剛毅的話,那麼眼前這位夫人所擁有的,便是那勃勃的野心。

這位夫人顯然便是此行的目標倫涅絲小姐當年的密友。

不過,多看了幾眼之後,系密特怎麼也無法想像,她們倆怎麼可能成為朋友。

系密特相信那位夫人不可能擁有任何一位真正的朋友,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樣,雖然僅僅只是初次相見,不過,系密特卻覺得對那位夫人異常熟悉。

那位康斯坦夫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地,在眾位夫人的圍擁之下,緩緩走下樓梯,她的身後跟隨著五位侍從,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幅繪畫。

系密特猜想,這便是所謂的藝術鑒賞,不過,他對此絲毫沒有興趣,塔特尼斯家族對於藝術的天賦,全都集中在了音樂上面,對於繪畫,這個家族的所有成員頂多稱得上是附庸風雅。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他隨侍的那位國王情婦,仍舊靜靜地站在窗台前面,彷彿絲毫沒有和那位夫人相認的想法。

「帕絲小姐?難道你打算在這裡站到沙龍結束?」系密特悄聲問道。

「小傑尼,你那獨特的感知,是否有所發現?」倫涅絲小姐反問道。

「不,絲毫沒有,事實上我曾經來過這條大街,我確信四周沒有任何令我警覺的目標。」系密特說道。

「小傑尼,你做得不錯,你顯然非常清楚自己的職責,不過我同樣也記得我的使命,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做。」說著,那位美艷的小姐用力擰了一把系密特的臉頰,以示懲罰。

看著那氣氛顯得越來越熱鬧的沙龍,系密特甚至有些無聊起來,突然間,他感到有人拎住他的脖子,將他往旁邊拽去。

會這樣做的,自然只有倫涅絲小姐,而她的目標則是侍從們剛剛端上來放在旁邊長桌之上的點心。

系密特相信,那位國王的情婦,絕對不可能對這些點心感興趣,宮廷裡面的御廚製作的點心,遠比這些要可口誘人得多。

不過,系密特卻多少猜到了一些這位小姐的意圖,他甚至開始佩服起來,為什麼這位小姐不上台表演,她無疑會成為最傑出的演員,她的天賦無與倫比。

看著倫涅絲小姐彷彿是作賊似的,將幾塊糕點塞在自己手裡,系密特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不得不同樣顯露出渴望已久的樣子,大口地吞嚥起這些點心來,幸好這件工作並不令人感到辛苦和繁重。

「帕絲,是你嗎?」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說話聲,說話的人彷彿非常高興一般。

「噢瑪麗,我沒有想到你是這個沙龍的主辦者。」倫涅絲小姐轉過身來,說道。她那略顯尷尬的神情,令系密特暗自叫絕,不過當他的背心傳來一陣異常疼痛的手指狠掐時,他這才發現自己沒有進行配合。

「小傑尼,要有禮貌,這是瑪麗阿姨。」倫涅絲小姐故作訓斥的樣子,她轉過頭來,笑著對那位年輕的夫人說道:「瑪麗,這是小傑尼,他是依維的妻弟。」

「噢依維,在我的記憶之中,那個小傢伙還只是一個總是跟隨在你腳邊的可愛男孩,你還記得當初我和安妮是怎樣作弄他的嗎?沒有想到,現在他竟然已經結婚了。」

康斯坦伯爵夫人笑著說道:「告訴我,依維的妻子是哪家的名門閨秀?或許我們兩家還有一些親戚關係。」

「如果真的如此幸運就好了,小傑尼的父親是渥德子爵,國王陛下的木材承包商,他曾經非常富有,拜他所賜,我和依維得以過上一段好日子,不過魔族入侵令他徹底破產,更令我們顛沛流離來到拜爾克。

「依維和他的妻子,剛剛離開拜爾克去往南方,他的一位朋友替他在港口安全處找了個差使。老子爵則因為陛下的憐憫,前往安莎城堡,他或許得在那裡待到徹底看不到魔族蹤跡的時候。

「因為那裡實在太靠近北方,老子爵無法放心地將小傑尼帶在身邊,而依維還尚未在南方站穩腳跟,因為魔族侵襲,逃往南方的人越來越多,聽說那裡的房子非常緊張,租金高昂得令人難以忍受。

「雖然拜爾克也是這樣,不過幸好老子爵在他當年還算富有的時候,曾經在金星廣場旁邊買下了一幢房子,現在那幢房子被分隔開來出租,收取來的租金,讓我和小傑尼得以繼續留在拜爾克。」倫涅絲小姐用異常低緩和無奈的語調,緩緩說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更何況,我也會幫你。」那位年輕的夫人笑著說道。

不過,系密特卻感到那絲笑容有些熟悉,他的哥哥好像也經常露出這種笑容,那往往是提到郡守大人的時候。

「瑪麗,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歡虧欠別人的人情。」倫涅絲小姐微微有些固執地說道。

「噢帕絲,你或許還在為當年而耿耿於懷吧,要不然,你也不會看到我就遠遠躲開,要不是你的美貌引起了幾位男士的注意,要不是他們的介紹和指點,讓我注意到了你,或許,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已到過這裡。」

那位夫人用異常溫和的語調說道,不過系密特卻感到微微有點酸意。

「瑪麗,對於過去的一切,我早已經淡忘了,我相信命中注定應該是我的,我絕對不會失去,那些失去的,原本就不該屬於我所有。」倫涅絲小姐淡然地說道。

「難道你對於過去的一切,真的已如此冷漠?難道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康斯坦伯爵後來怎麼樣了?」那位夫人問道。

「瑪麗,我說過,我對於過去的一切已然淡忘,不僅僅時間能夠抹平一切,我也已找到了另外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他或許不夠富有,而且身為家族第三個兒子的他,也未必擁有光明的前程,不過他擁有足夠的勇氣和真誠。

「事實上,我們原本打算在夏日祭的第三天結婚,但是國王陛下的一紙調令,將我們分離。」倫涅絲小姐說道,她的語調之中帶有濃濃的情義,甚至連繫密特也有些懷疑,這到底只是信口開河,還是真有其事。

「帕絲,我得說其實你非常幸運,你總是能夠得到男人們的青睞,我的丈夫雖然當初選擇了我,但是我知道,他一直無法對你忘懷,兩年前他死於傷寒,不過在我看來,相思才是真正致命的原因。

「我雖然因此而繼承了大筆遺產,卻成為了一個年輕的寡婦,你應該非常清楚,一個沒有孩子的寡婦,將會受到多大的排擠,正因為如此,我只好來到拜爾克,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這裡雖然繁華,卻令我感到寂寞,幸好魔族的入侵,讓很多人遷徙到這裡,只有她們能夠認同和接受我,因為我和她們是同一類人,同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令我非常希望能夠做些什麼。

「而此刻我最希望的,便是如何給予你補償,以彌補當年我所做的一切。」那位夫人說道,不過系密特卻感到,這番話之中沒有一絲誠意。

「瑪麗,我說過,過往的一切,我都已然淡漠,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因為命運已給予我補償,它令我找到了真愛。」倫涅絲小姐說道。

說著,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一把拉起系密特,就快步朝著門口走去,彷彿她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停留。

從那座別墅出來,倫涅絲小姐氣鼓鼓地坐上了那輛等候在門口的租用馬車,系密特清楚地感到,這股怒氣並非僅僅只是裝出來的而已。

「回家。」倫涅絲小姐吩咐道。

馬車離開香波拉大街,朝著拜爾克南城駛去。

那座金星廣場就在攝政宮區最南側的邊緣上,這裡算不上是最繁華熱鬧的商業街道,不過卻是從外地搬遷而來的貴族和有錢人聚居的所在。

廣場西側的一幢五層樓建築物,便是倫涅絲小姐所說的那個家,這裡確實屬於一位叫渥德的子爵所有,那位渥德子爵原本就是國王陛下的密探。

住在這幢房子裡面的那些住客,大多數也是陛下的密探,只不過最近房間被重新分隔過,有更多的住客居住了進來。

那位詹姆斯七世陛下,在拜爾克城裡至少擁有十一處這樣的產業,這是他當年給予那些密探們的恩典,唯一的要求,便是他們能夠守口如瓶。

這棟看上去頗為不錯的樓房,最頂層面對廣場的房間,屬於那位倫涅絲小姐所有,那些密探們對自己新來的鄰居宣稱,這位房東小姐在這裡已經住了兩年,而那些鄰居自然對此信以為真。

事實上,能夠住在這裡的,全都是一些經過精心挑選的人,幾乎所有的住客都宣稱房東是個和善而又通情達理的人,因為他要求的租金,比旁邊的房間要低一些,而且租金可以暫時拖欠。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些恩典並非來自渥德子爵,他只是國王陛下的代理人。

能夠住在這裡的人,全都擁有一技之長。負責甄選有才能的人物,是那位至尊的陛下最近剛剛下達給他直屬部下們的任務。

正因為如此,這顯然是一座欣欣向榮的住宅。

而此刻,在樓頂上卻是一片陰沉,自從回到這裡之後,那位國王的情婦就一直沒有開心過。

「過來,小傢伙,坐到這裡來。」國王的情婦輕輕地拍了拍她身邊空出的位置,不過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梳妝鏡。

「要不要我將您的女僕叫來。」系密特問道,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這位美艷卻充滿心機的女人。

「你好像又忘了該稱呼我什麼。」國王的情婦有些不滿地說道。

「我擔心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無意之中說溜嘴。」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藉口。」倫涅絲小姐更為不滿,她反過身來,一把將系密特拉了過去。

「小傢伙,現在你得做出抉擇,我相信你今天已聽到太多東西,而這些連國王陛下都不曾聽到過,你應該非常清楚,我要你選擇什麼。」那位美艷的小姐用嚴厲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系密特說道。

「倫涅絲小姐,我保證守口如瓶,陛下不會從我這裡,聽到任何一句對你不利的話。」系密特連忙說道。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臉上,雖然他完全能夠躲開這記巴掌,不過系密特並沒有那樣做,因為他從玲娣和沙拉身上早已得到教訓,那樣做只能夠令女人更加怒火中燒。

和以往一樣,系密特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他甚至開始控制著眼淚,在眼圈裡面打滾。

「別給我來這套,我可不是玲娣和沙拉,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始終隱瞞著。

「和陛下不同,我從來沒有將你當作是一個小孩,或許在別人眼裡,你毫無疑問和普通的小孩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比他們更為優秀而已。

「但是,我卻自始至終將你當作是一個擁有成熟意識的人,你別想瞞過我。」

那位小姐抓緊了系密特的手臂,說道:「真正的小孩,總是試圖裝出自己是大人的模樣,因為在他們眼裡,幼小的年紀沒有什麼優勢可言,而你總是竭力令自己顯得幼小,這只能夠表明你想要掩飾自己的成熟,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

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倫涅絲小姐簡直就像是在怒吼。

「除此之外,格琳絲侯爵夫人看你的眼神,也證明了我的猜測,那絕對不是看小孩的眼神。

「在她的眼裡,你同樣也是一個成年人,我一直非常推崇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眼光和智慧,事實上,她原本被我當作是最可怕的威脅,因為一旦我和王后發生衝突,她毫無疑問將成為王后最信任和強有力的策劃者。

「現在,讓我們進行一場成年人的交談,告訴我,你的最終選擇!」倫涅絲小姐用異常冰冷的聲音說道。

「我從來不曾想過捲進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這並非我的所願,我只想擁有自由,我發誓不會出賣你,這便是我的抉擇。」系密特輕輕的揉著臉頰,說道。

「好吧,小傢伙,但願你能夠信守諾言,不過我必須承認,這並非是我所希望的。」那位國王的情婦冷冰冰地說道。

「倫涅絲小姐,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原本並不需要進行這場冒險,雖然這確實是一條線索,不過,無論是真實性還是可能性,都根本無從談起,反而你毫無疑問會暴露自己的過去,任何流言蜚語,都有可能令你此刻的地位有所動搖。」系密特問道。

「呵呵總算露出一直隱藏起來的尾巴了。」那位小姐輕蔑地笑了笑,說道。

彷彿是為了發洩,她用力扭轉著系密特的臉頰,不過她的掐法和玲娣、沙拉可完全不同。

這一次系密特連忙掙脫開去,這一方面是因為他非常擔心繼續下去,將露出破綻,而另外一個原因是,這確實令他感到很痛,這位凶悍的小姐,顯然頗有成為刑訊專家的天賦。

「既然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就告訴你,這是一個我絕對不會向第二個人提起來的秘密,甚至包括依維和國王陛下在內。

「我之所以要冒這個不必要的風險,是因為我要對付那個女人,那個魔鬼一般的邪惡女人,就是她,令我一度落入地獄一般的痛苦之中,同樣也是她,令我終身生活在恐慌和害怕裡面。

「即便此刻我已擁有一切,我仍然沒有一刻感到過真正的安寧,過往的噩夢永遠糾纏著我,我已感到絕望,或許,這一生都無法從那個噩夢之中徹底擺脫。

「那個女人給予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無盡的噩夢、恐慌、彷徨,還有地位和權勢,同樣,也正是她令我變得邪惡猶如魔鬼。

「不管怎麼樣,我要讓她徹底毀滅,我甚至不希望死亡太早降臨到她的頭上,我要看著她在黑暗陰冷潮濕的牢房裡面,一天天腐爛發霉,我要她在碩大的老鼠和成群的蟑螂裡面驚叫打滾,並且最終因為飢餓,將它們當作是美味可口的點心。」

眼前這位美艷的小姐,發出了系密特從來未曾聽過的惡毒詛咒,一陣陣寒意,情不自禁地從他的腳底湧了上來。

而此刻,在拜爾克的另一個角落裡面,另外一個人正悠然地傾聽著另外一番惡毒的詛咒,不過他顯然對此非常欣賞。

「親愛的瑪麗小姐,你有必要如此痛恨你當年的密友兼情敵嗎?別忘了,是你奪走了她的未婚夫,而不是她那樣做,你此刻所擁有的身份、地位和財富,原本都應該屬於她所有。」那個禿頂的矮胖老頭笑著說道。

「奪走?不,康斯坦家族和我的家族原本就門當戶對,如果沒有那個女人出現,伯爵原本就是我的,我只是拿走了屬於我的東西,但是最為珍貴的那部分,早已經被那個卑賤的女人偷走。

「伯爵從來沒有真心喜歡我,結婚之後只有半年,他就離開了我的身邊,沒有人能夠想像,我這個寡婦已做了整整七年,兩年前只不過讓我擁有了真正的寡婦身份而已。」康斯坦伯爵夫人怒吼著說道,整個房間裡面,全都迴盪著那怒吼的聲音。

「好了,我的小心肝,你打算怎樣?我顯然已經看到你隱藏在背後的那條惡魔尾巴,正在輕輕甩動。」那個老頭微笑著,說道。

「是的,我的老爺,我無法容忍那個女人在毀掉我的生活之後,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她的任何一絲微笑,對於我來說,都是致命的毒藥。

「她可以戀愛,不過對像只能夠是身上腐爛發膿的乞丐。她的弟弟,當年那個怯懦的髒小孩,和他的妻子,只能夠在南方的荒島上面撿拾貝殼。只要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一切,都應該下地獄。」那個女人憤怒地詛咒道。

「我已經沒有以往那樣的權勢了,不過,多少還有人願意賣我一個面子。

「南方的事情倒是非常好辦,只要知道那個女人的弟弟在哪裡,我寫一封信,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安排到某個只有一座小漁村的小島上,替國王陛下徵稅。

「眾所周知,那些漁民個個凶悍,以往那些到了島上的收稅官,總是會在出海的時候,不小心落到海裡,至於他們的妻子,總是願意成為當地某個漁夫的妻子。」說到這裡,那個禿頂老頭發出了晦澀的笑聲。

「那麼那個女人呢?」康斯坦伯爵夫人咄咄逼人地說道。

「在京城裡面,我的勢力已然所剩無幾,不過想要毀掉一個女人,根本就用不著其他人幫忙,你想要她痛苦地死去,還是活著忍受屈辱的煎熬?」那個禿頂老頭淫褻地笑著問道。

「當然是後者,前面那條路豈非太過輕鬆?事實上您的想法,幾乎和我的一模一樣。」那個女人說道,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異常冷酷的微笑。

「看起來,最近又得安排一場表演,不過最近風聲實在太緊,或許會有些麻煩。」那個禿頂老頭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誰叫你沒事找事,弄出那樣的波折!為了這件事情,最近這段日子,整個拜爾克被封得嚴嚴實實。」那個女人立刻埋怨道。

「別總是在這件事情上對我抱怨,那個武夫的吵嚷,已經讓我非常心煩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拜爾克人心惶惶,嚴密的封鎖對每一個人來說,都非常不方便,總會有人站出來抱怨,到時候,承受壓力的便是那些當權者。」禿頂老頭笑著說道。

「我必須再一次提醒你,那個武夫恐怕並不可靠,他口口聲聲要給國王一些顏色看看,但是北方至今安穩如常,反倒是不停地催促你搞亂拜爾克。」那個女人說道。

「我又不是傻瓜,這種事情難道還不懂嗎?不過我們畢竟擁有共同的敵人,在塔特尼斯家族被徹底剷除之前,那個傢伙還不至於背叛我。」禿頂老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對了,我聽到一些傳聞,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好像擁有某種神秘的特殊能力,他能夠感知魔族的存在。」康斯坦夫人說道。

「噢這件事情是否確切?」禿頂老頭立刻變得神情凝重起來。

「這不敢肯定,是聽一個在奧墨海宮馬廄打雜的人的老婆說的,而那個人同樣也是聽兩個牽馬的宮廷侍從說的。」那個女人說道。

「這也不能不信,事實上,我一直感到奇怪,那個小傢伙是怎麼獨自一個人成功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即便如他所說,跳入水裡,魔族就無法看見,但是,他又是怎麼能夠在魔族發現他之前,首先發現魔族的呢?

「就這點而言,我情願相信那個傳言是真實的。」那個禿頂老頭皺緊眉頭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麼表演就絕對不能夠安排在拜爾克城裡進行。」那個女人說道。

「不,還是安排在拜爾克城裡更加安全,即便事情敗露,只要讓所有人混入人群,就能夠輕而易舉地逃脫,如果安排在荒野的鄉村,國王的衛隊可以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那個禿頂老者說道:「我會讓人盯住奧墨海宮,沒有任何一個小孩能夠逃出我的視線,哪怕他再一次改變裝束。」

「你是否打算加入表演者行列,那個女人非常漂亮,美貌甚至還在我之上。」那個女人微笑著問道。

禿頂老頭猶豫了一會兒,略帶遺憾地說道:「不,我始終不方便公開露面,即便有面具遮蓋著,也難保不被別人認出來。」

正說著,突然間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那位康斯坦夫人往門口走去,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份文件轉了回來。

「我沒有想到你已派出眼線。」那個女人微微有些不滿地說道。

「當然,我不希望有人因為仇恨和憤怒,而壞了我的事情。」接過那份文件,禿頂老頭掃了一眼,他的眼神之中立刻顯露出興奮的神情。

「噢看來,我不得不要你暫時克制和壓抑你那報仇的渴望,你的獵物實在擁有太多的價值,如果不將這一切全部搾乾,我實在無法原諒自己。

「她擁有一幢前途無量的房子,她的住客大多是些小人物,至少現在是這樣,不過其中的幾個名字,甚至連我都有所耳聞,他們總有一天會飛黃騰達。

「至於那個渥德子爵,同樣能夠派上用場,此刻他的職責是替國王製造巨弩,一個不起眼卻相當重要的苦差事。

「現在只剩不知道你當年的情敵正在熱戀的對象是誰。

「從她的描述聽來,她熱戀的情人似乎是軍人,不過最近出發的軍團之中,可沒有貴族子弟,難道是從王室衛隊抽調出來的那幾個騎士?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那位小姐的利用價值就更大了。」禿頂老頭甚至興奮地搓起手來。

「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她,我所渴望的是看到她被徹底毀滅。」

那個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嚷起來,但是她那充滿憤怒的聲音,立刻被一雙緊緊掐住的手所打斷,那漸漸收攏的手指,顯示出更大和更強的憤怒。

看著那個漂亮女人那漸漸往上翻轉的瞳孔,禿頂老頭稍稍放鬆了手掌。

那微微透入的空氣,立刻引起了一陣連續而又輕微的咳嗽,那漲得通紅的臉,和那流溢著淚水的眼睛,都足以證明那個漂亮女人此刻有多麼難受。

「瑪麗,你雖然能夠得到我的寵愛,不過,也不要因此太過得意忘形,我不是康斯坦伯爵,他只能夠用冷落你來表示他的不滿,我卻能夠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禿頂老頭猛地放開了那掐緊的雙手,任由那個漂亮女人摔倒在地。

「我之所以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美貌,拜爾克城裡渴望著向我投懷送抱的女人多著呢!我欣賞你的,除了你的聰明,同樣還有你的壞心眼,不過你想要使心眼的話,最好找對目標。

「暫時放棄你那愚蠢的報仇打算,對你當年的情敵別顯得太過狠毒,想辦法將她牢牢地控制在你的手裡,等到她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她將成為你的玩具,不過不是現在。」那個禿頂老頭冷冷地說道。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五章 邪惡的黑彌撒

眼前這兩個看上去頗為親密的女人,實在令系密特有些看不懂。

自從那天從沙龍回來之後,康斯坦伯爵夫人幾乎每隔一天,都要來探望倫涅絲小姐一次,而每一次她離開之後,倫涅絲小姐都會陷入無比憤怒,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狀態。

但是當面卻和那位康斯坦伯爵夫人顯得越來越熱絡,特別是當康斯坦伯爵夫人送給她一些精美的首飾之後,倫涅絲小姐完全顯露出那種因為貪圖小恩小惠,而忘卻了過去一切的小女人模樣。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所有這一切都只是偽裝,看慣了最昂貴珠寶的倫涅絲小姐,根本就不會在乎那些廉價的寶石項煉和戒指。

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在表演,這樣的表演是如此完美無缺,系密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這位小姐是否曾經擔當過演員。

倫涅絲小姐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的轉變,在系密特看來,顯然意味著揭開帷幕的時刻即將到來。

和以往一樣,倫涅絲小姐並沒有將她當年的密友和情敵請進內屋,顯然她正在用這來顯示,自己仍舊沒有完全原諒那個奪走她未婚夫的漂亮女人。

在五樓的小客廳裡面,她和那位伯爵夫人坐在窗台前面,倫涅絲小姐時而轉過頭來看一眼旁邊那些跑來跑去的小孩,時而朝著遠處那些聚攏在一起的房客妻子們點頭致意。

這座小客廳顯得頗為嘈雜吵鬧,顯然這位小姐正是以這種方法來表示,她和那個當年傷害過她的女人保持了一定距離。

不過,康斯坦夫人絲毫不以為意,雖然她已被這種冷淡弄得怒火中燒,不過每當她想起不久之後,她將把她當年的密友親手送入地獄深淵,看著眼前這個比她漂亮的討厭女人在痛苦之中掙扎的情景,她便感到心花怒放。

正因為如此,她極力忍耐著,因為圈套已佈置好,只等待將她當年的密友,一步步推入那深不見底的火坑之中。

「帕絲,我非常希望能夠將你介紹給我的一些朋友,在京城之中,我們這些來自異地他鄉的外來人,絕對屬於弱勢,只有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才能夠過得稍微好一些。」那個黑髮妖艷的漂亮女人笑著說道。

「我對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已相當滿足了,事實上,這裡便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群體,這些住客們全都非常熱情。」倫涅絲小姐淡然說道。

「是的,我看得出,他們全都非常愛戴你,因為你給予了他們棲身之所,這裡比其他地方擁有更好的環境,你甚至放棄了一份租金,讓他們擁有一個聚會和閒聊的場所,顯然這有助於他們回憶起當初那繁華喧鬧的情景。」那個女人指了指這座客廳,說道。

「不過,這裡能夠給你的畢竟太少,我知道依維現在每個月都需要一大筆錢,至少在他立穩腳跟之前,他仍舊得依靠你來接濟,我非常希望為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給予你一些補償。」

「不,我早已經說過,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對於命中注定的一切,我絲毫不會移恨他人,事實上,我覺得一生之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和充實。

「我擁有不錯的生活,我的弟弟前程光明,而更令我感到喜悅的是,我正在熱戀之中,我已不是朦朧的少女,曾經經歷過失落和悲傷的我,此刻已能夠真正領略愛情的美妙。」倫涅絲小姐微笑著說道,她微微揚起下巴,彷彿是在對當年的情敵挑戰一般。

對面的那個漂亮女人,雖然仍舊掛著溫和的微笑,不過她的心裡卻正被嫉妒和憤怒的毒火舔舐焚燒,此刻她的每一根血管之中,都流淌著對於當年密友的詛咒和唾罵,在她的腦子裡面,無數次掠過將情敵撕扯成肉片,放在火焰上燒烤的景象。

「噢帕絲,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得警告你世事無常,當你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時候,或許厄運已然站在門口,此刻你那熱戀之中的情人,不正在前往北方的路上?那裡仍舊時常有魔族出沒,難道,你從來未曾為他的安危擔憂?」那個黑髮的漂亮女人說道。

倫涅絲小姐聽到這番話,立刻皺緊了眉頭,顯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而旁邊的系密特則豎起了耳朵,因為這正是她們此行的目的。

倫涅絲小姐擺出一副別無所求、甚至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原本就是為了將目標縮小在這最為微小的事情上。

此刻,她當年的情敵顯然已鑽進圈套,只是無法得知,她是否真的和那個出現在拜爾克的魔族有所關聯。

看到自己所說的話,打動了當年情敵的心,那位漂亮而又邪惡的女人暗自高興,因為她非常清楚她已成功地拋出了誘餌,而誘餌的盡頭,便是佈滿灼熱熔漿的地獄深淵:「帕絲,我知道有一種辦法,能夠令你的情人躲過魔族的視線。」她湊到當年密友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已聽說過有關水的傳聞,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倫涅絲小姐故作沉穩地說道。

「不,才不是那種不可靠的辦法呢!那些道聽途說的傳聞,只會害你的戀人白白送命。」

那個漂亮女人不以為然地說道:「而我們的方法卻絕對有效,事實上最為有力的證據,便是我的好幾位朋友已成功地用這種方法,令自己免於成為寡婦的淒慘下場,我們的方法是借助神靈的保佑。」

「神靈?」倫涅絲小姐驚詫地問道,就連繫密特也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表演的成分,這位小姐的表演實在是太完美了。

「是的,確實是神靈,一位強有力的神靈,聽到了我們的虔誠召喚,她在她的祭司身上降下了神聖的力量,這種力量能夠令魔族消弭敵意,只要不進攻它們,就不會受到攻擊,我相信這對於你的情人來說,是最合適的選擇,除非他是個擁有著過度的勇氣,一心想要成為英雄的人物。」那位年輕的寡婦說道。

聽到這些,倫涅絲小姐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拜爾克最為繁華熱鬧的布婁姆大道旁,這裡早已經停滿了馬車。

即便不是夏日祭,這條最為繁華的商業街依舊人山人海,甚至因為那些店舖全都開張營業,此刻這裡比夏日祭時更加熱鬧繁華。

歡笑聲、吆喝聲,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不過更為嘈雜的,顯然是馬車的車輪碾壓大道的聲音。

「想不想挑幾件衣服?反正時間還早著呢!」那個黑頭髮的漂亮女人,施展起一貫的小恩小惠來。

「不,我不想欠你太多,此刻,我一心想著讓我的戀人得到平安。」倫涅絲小姐說道,她的臉上顯示出含情脈脈的表情。

「噢我知道當年那件事情,仍舊令你感到不快,你甚至沒有向我提起過你那位戀人的名字。」那個女人故作大度地笑了笑說道。

從小巷出來,融入那繁華喧鬧的人流之中,系密特絲毫都感覺不到有任何異常即將發生,他絕對可以肯定這裡沒有魔族。

如果說,布婁姆大道是拜爾克最為亮麗灼眼的一串項煉,那麼協議廣場,無疑便是這串項煉之上最為碩大的寶石。

這座廣場非常寬廣,四周有著高聳的建築物,因為這裡的地價寸土寸金,因此建造商為了盡可能賺取金錢,將廣場四周的樓宇,建造得遠比拜爾克其他地方要高。

五層樓的建築物,在這裡絕對算是矮子,大多數樓宇都在八九層左右,這些樓宇就像是一圈山脈,一般將廣場圍攏了起來。

那些建築物的四層以下,幾乎全都被開闢成為店舖,這裡的貨物琳琅滿目,無論是來自東方的絲綢和茶葉,還是從南方港口運來的精美絕倫的外國貨,這裡都應有盡有。

那些店舖為了招攬生意,更是花樣百出,而最為顯眼的,便是那五花八門的各色招牌,銅質的、木雕的、絲綢紮成的,隨處能夠看到。

這些店舖深深吸引著來到這座繁華京城的女人們,她們只要條件許可,全都願意在這裡慷慨解囊。

至於孩子們,廣場之上到處都有吸引他們的東西,扔套圈、擲滾球的攤子隨處可見。同樣隨處可見的,是那些出售零食的路邊小車,那陣陣誘人的香味,令所有人駐足留步。

正因為如此,原本極為寬闊的廣場,此刻顯得頗為擁擠。

「為什麼是在祭壇進行儀式?而非是教堂?」倫涅絲小姐猶豫了一下,問道。

那個黑髮漂亮女人暗自咒罵,這個賤貨太過小心謹慎,不過她臉上仍舊堆滿了笑容說道:「帕絲,我非常遺憾,顯然你仍舊對我有所懷疑,要知道我是一片好心,如果你不希望你的情人得到平安,如果不希望看到情人再次回到你的身邊,你現在儘管轉身離開。」

倫涅絲小姐微微一愣,她故作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瑪麗,你別多心,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拜爾克城裡擁有那麼多教堂,為什麼這個儀式,卻偏偏放在公共祭壇之中進行?」

「噢親愛的帕絲,要知道,教堂是父神的領地,那個神靈可沒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能夠和父神爭奪位置。」那個漂亮的寡婦說道。

廣場的正中央,便是那座她們要去的祭壇,這樣的祭壇在拜爾克城裡,到處都能夠看見。

朝著四個方向,各開著一扇高聳而又寬敞的大門,不過這些大門根本就沒有門板,任由遊人自由出入,那高聳的牆壁,令祭壇猶如一座城堡,牆壁上開著一扇扇小窗,令光線能夠透過。

和其他祭壇有所不同的是,那敞開著的頂部,並非簡單地用一個傘形的圓錐頂蓋在上面,而是用一座圓形玻璃頂籠罩在上面,如此昂貴的玻璃圓頂,顯然只有這個繁華的廣場才能享有。

走進祭壇,這裡就彷彿是另外一個空間,那高聳寬敞沒有任何阻隔的大門,卻將那嘈雜喧鬧的世界,徹底阻擋在外面,即便最為輕微的腳步聲,在這裡都顯得如此清晰洪亮,而一陣微微的咳嗽聲,更是引起了陣陣迴響,在這裡根本就沒有可能竊竊私語,再細微的聲音,也能夠被所有人聽見。

從裡面看這座祭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正中央聳立著一座真正的祭壇,那是一座將近八層樓的高塔,頂端是一個能夠站立不少人的平台,金色的陽光透過圓形玻璃頂,照射進來,令這個地方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神聖的味道。

一條吊索垂落下來,吊索的頂端是一個巨大的絞盤,顯然建造祭壇的工程師早已經考慮到,讓嬌弱的夫人和小姐們登上如此高聳的塔樓,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當絞盤開始緩緩捲起,那個黑髮的女人遞過來兩個面具,說道:「帕絲,我必須告訴你一個秘密,今天要舉行的並非是正統的彌撒,而是黑彌撒。

「那個將神秘的力量降臨到我們身上,保佑我們免受魔族傷害的神靈,便是神話之中,創造了魔族的黑暗女神瑪茲。」

說到這裡,她輕輕地抓緊了倫涅絲小姐的手臂,因為按照她以往的經驗,每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十有八九會產生退縮的念頭,不過,她擁有著絕對的自信能夠勸服那些人,事實上到了這裡,就由不得任何人逃離。

「帕絲,你是否真的希望你的情人平安無事?愛情的真諦難道不是犧牲?瑪茲能夠令你的情人回到你的身邊,而此刻你的情人正需要這種保佑。」那個女人說道。

「你怎麼能夠保證這一點?事實上,你在此之前一直向我隱瞞。」倫涅絲小姐憤怒地說道。

「當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你肯定能夠見識到我的保證,我們將用瑪茲的創造物來進行血祭,擁有了同樣的鮮血,沾染上同樣的氣息,你甚至能夠命令和控制那些魔族。」那位小姐說道。

聽到這番話,無論是倫涅絲小姐還是系密特,都眼睛一亮,他們確實未曾想到,這意外的線索竟然便是真相。

「給我看證明,瑪茲的創造物在哪裡?」倫涅絲小姐冷冰冰地說道。

「現在不行,運送祭品的馬車恐怕還在路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拜爾克盤查得異常嚴密。」那個女人說著,拉了拉吊籃旁邊的一根繩索,吊籃突然間停在了中間。

「帕絲,我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想要看到你的情人活著回到你的身邊,還是軍部頒發的陣亡者名單上的名字?」

倫涅絲小姐猶豫了好一會兒,不過她真正猶豫不決的是,她是否應該就此離開。

既然知道這件事情和眼前這個女人有關,便已足夠。

法政署詢問專家們所擅長的那種種「談心」手段,足以撬開任何一張嚴密的嘴巴,更何況上面那個黑彌撒,或許隱藏著某種危機,無謂的冒險實在沒有必要。

「如果你錯過了這一次,以後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了,彌撒一結束,我就要離開拜爾克,有些緊急事情需要去處理。」那個漂亮女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過,在系密特看來,或許這只是為了躲避風頭的藉口,這些人的小心謹慎,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這時,他看到倫涅絲小姐轉過頭來,朝著他望了一眼,系密特猜想,這位小姐想要詢問的,十有八九是他是否發現了魔族的氣息,他連忙搖了搖頭。

「噢小傢伙真是替你著想,抑或是他對你的情人有些嫉妒,這個年紀的小孩多少有些大人的念頭。」那個女人顯然看到了這一切,她笑著說道。

「好吧,我們上去。」倫涅絲小姐斬釘截鐵地說道,她信手戴上了那個女人遞過來的面具。

將另外一個面具塞到系密特的手裡,那個漂亮的女人詭異地眨了眨眼睛:「小東西,或許你能夠如願以償也說不定。」

祭壇的頂端此刻已坐著不少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祭壇的正中央放著一張寶座,寶座的後面樹立著一具神像。

那是一位美麗的女神,在她的臉上,同時能夠看到清純和妖媚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妙。

在她那合攏的雙手之上,掛著一圈玫瑰花環,盛開的玫瑰和那異常尖銳的細刺,同樣也襯托出了這位女神那難以形容的極端的美。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座神像深深吸引,唯獨系密特,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東西深深吸引。

整個祭壇被一座神秘的魔法陣所包裹,不過這座魔法陣並沒有被設置正確,無論是那張寶座還是神像,都稍稍有些偏離星座位置。

顯然,佈置這一切的並不是什麼高明人物,可是用來欺騙那些盲信的蠢人,或許還有些用處。

「噢瑪麗,儀式是否可以開始?」突然間,人群之中有人說道:「那是你帶來的新加入者嗎?令我難以置信,竟然還是個小孩,剛才你在底下提到小傢伙的時候,我們原本還以為只是親匿的稱呼而已。」

「我沒有看到祭司。」那個年輕的寡婦說道,她雖然戴著面具,不過這裡的每一個人仍舊能夠認出她來。

「我在這裡。」人群之中有個人高舉著手,站了起來。

「還有誰沒有到嗎?」那個漂亮女人問道,她故意來得最晚,就是因為擔心有人遲到,拖延會引起她最痛恨的情敵的疑慮,或許她會因此而退縮。

「你是最晚的一個。」那個祭司說道。

「那麼還等什麼?」年輕的寡婦說道:「馬上開始。」

「噢我們還未曾挑選出降臨者呢!」祭司說道。

「我有一個非常合適的提議,就讓我帶來的這位新加入者,擔任這最為重要的職務。」那個女人轉過身來,對著倫涅絲小姐說道:「親愛的,你有權力邀請一位男士擔當神僕。」

「就選小傑尼好了,他是守候我的騎士。」倫涅絲小姐說道。

立刻,祭壇上爆發出一陣轟然的笑聲,祭壇那奇特的構造,令這些笑聲顯得異常洪亮,甚至用震耳欲聾來形容,都絲毫不過分。

「噢這個小傢伙實在是太過幼小了,他恐怕無法支撐到儀式結束,我甚至懷疑他是否擁有進行儀式的能力。」那個漂亮女人笑著,說道:「不過,既然是你的選擇,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反正這裡有的是接替者,總能夠令儀式繼續下去。」

系密特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黑彌撒,不過他卻從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知道,黑彌撒是最為邪惡的儀式之一。

因為所祈禱的神靈,全都是那些以恐怖和邪惡著稱的凶神。

而黑彌撒的儀式,同樣充滿了邪惡,有的需要飲用鮮血,有的甚至要當眾殺死一個活人,作為供奉給邪神的祭品。

不過,系密特倒是確實聽說過,凶神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就像此刻要祭拜的這位黑暗女神瑪茲,傳說中,正是她創造了魔族,不過人類同樣也是她的作品,是她和另外一個神靈共同創造出來的生靈。

這位女神執掌著夜晚和死亡,這是非常巨大的權限,但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繁衍和誕生同樣也是這位女神擁有的力量,她和生命女神美特共同執掌這個職權。

不過,人們更願意向生命女神美特虔誠祈禱,因為她是位和善的女神,總是為人類帶來幸運和歡樂,而不像瑪茲,在創造了無數生命的同時,也創造出像魔族這樣恐怖可怕的怪物。

跟隨其他人吟誦著那奇怪又毫無意義的咒文,系密特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會有作用,雖然他並非是祭司,也不是魔法師,不過他對於魔法的力量,並非一無所知。

聖堂武士的強大力量來源於魔法,而波索魯魔法師送給他的那卷羊皮紙,更是為他開啟了魔法世界的大門。

這些間斷破碎的咒文,顯然來自某段真正的咒語,不過支離破碎的它,此刻沒有任何作用,或許唯一的作用便是欺騙,欺騙那些愚蠢盲目的信徒。

正當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突然間四周響起了洪亮的鐘聲,系密特連忙摀住自己的耳朵,他非常擔心耳膜會被震破,但是令他感到驚詫的是,鐘聲並沒有他想像之中的那樣響亮。

「小東西,你顯然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每一座祭壇都是絕妙的設計,如果此刻你在下面,或許你要擔心耳膜被震破,但是在這裡,你只會感覺到莊嚴和神奇。」旁邊的一個戴著面具的人,笑了笑解釋道。

「好了,期待已久的時刻總算到了。」

「噢我感到儀式實在太過漫長……」

四周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聲音,而系密特則被推到了祭壇的最前面。

他被按壓在那張寶座之上,身旁站立著兩位身強力壯的青年,他們同樣戴著面具,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微笑之中帶著一些嘲弄,不過更多的卻是期待和得意。

倫涅絲小姐同樣也被推到了最前面,拉著她的,正是她當年的情敵。

「現在是最關鍵的儀式,我們要讓瑪茲的力量降臨到這裡。」那個漂亮而又年輕的寡婦微笑著說道,她的微笑帶著一絲得意和一絲冷酷。

前面有倫涅絲小姐阻擋著,身邊是那兩個青年,坐在那寶座之上的系密特,看不見太多東西,不過他從那狹窄的縫隙之中看到的那些,足以令他能夠猜測接下來將會發生些什麼。

從縫隙之中,他看到幾位女士正用異常挑逗的方式脫卸長裙。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著倫涅絲小姐,他看到的是這位國王情婦那茫然失神的眼睛,顯然倫涅絲小姐同樣也處於六神無主的境地。

不過,那茫然的眼神僅僅只是片刻而已,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的情婦,竟坦然地輕輕解開自己胸前的鈕扣,不過,她顯然並不打算讓系密特欣賞那美妙的胴體,她緩緩的轉過身來。

「噢實在是太完美了,簡直就是諸神的傑作。」

「我相信那副面具之下,肯定是一張驚世絕艷的面孔,我真想用我剩下的生命來換取一睹芳容……」

四周再一次響起那嘈雜的聲音,即便在轟響的鐘聲之中,仍舊能夠清楚聽到,不過當倫涅絲小姐緩緩坐下來的時候,只剩下一陣遺憾的歎息。

系密特的身體幾乎整個被埋在寶座下面,他什麼都看不到,倫涅絲小姐顯然慷慨地敞開了自己的前面,卻吝嗇地沒有脫去那條披風。

透過那狹窄的縫隙,系密特只能夠看到一雙豐腴而又雪白柔嫩的長腿,因為這兩條美妙的長腿,被身側那兩位青年抱在手中,被粗魯地左右分開。

同樣被抱持著的還有倫涅絲小姐的手臂,他們倆架著這位美艷絕倫的小姐,支撐著她那軟屈的身體,強迫她上下滑移左右扭動。

而此刻系密特能夠清楚地聽到,那一片鐘聲之中,混雜著輕聲的呻吟和低沉的喘息,甚至還有一兩聲刺耳的尖叫,尖叫聲顯得那樣柔美嫵媚。

一聲異常嫵媚的尖叫聲,就在系密特耳邊響起,那收縮顫抖的感覺,實在是美妙至極,同樣這美妙的收縮和顫抖,也引起了他的衝動那是一種更為美妙的感覺。

正當系密特沉浸在這美妙感覺之中的時候,突然間,一種異樣的氣息令他警覺。

那是一個魔族,一個千真萬確的魔族,雖然看不到,不過系密特確信,那正是曾經賦予過他奇特力量的魔族之中,最為奇特的成員。

不過,除了這個魔族之外,還有另外一股更為弱小的氣息,同樣熟悉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

詛咒法師或許是他最為恐懼的夢魘,而此刻他卻絲毫沒有辦法。

系密特實在有些懷疑這些人是否瘋了,難道她們不害怕詛咒法師失去控制,那將會輕而易舉地殺死這裡所有的人。

恐懼感令他打了個冷顫,這時他才發現一切都已然停止。

沒有鐘聲,同樣也沒有尖叫和呻吟,甚至連倫涅絲小姐也坐直了身體。

那兩個青年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系密特能夠從他們的眼睛裡面看到敵意和不滿。

又是一連串古怪的咒語吟誦之聲,那個祭司讓倫涅絲小姐跟著他一起念頌咒文,這種感覺對於系密特來說奇怪至極,不過他的內心之中,卻偏偏在期盼著儀式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雖然倫涅絲小姐已坐直身體,不過系密特仍舊什麼都看不見,事實上,除了倫涅絲小姐掩蓋起來的軀體,系密特也沒有什麼別的想要看的,他只能夠揚著頭,看著那奇怪的神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他感到這個神像令他覺得非常熟悉。

另一個異常熟悉的,便是那神秘莫測的魔族生物發出的衰弱的哀嚎,顯然此刻這個奇特的生物也非常清楚,它的厄運已經到了盡頭。

感知著那強烈而又清晰的無聲哀嚎,系密特彷彿回到了當年他在那座冰冷的山洞中的時候。

正當他猜想著那個奇特的魔族,將會如何死去的時候,突然間,一陣莫名的恐慌從他的心底湧起,幾乎在剎那間,系密特感到一切都為之停止,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在奧墨海宮第一次遇到大長老時一模一樣。

系密特清楚地感到這種力量來自腳下的那座魔法陣,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魔法陣已像一座巨大的星盤一般,緩緩地運作了起來。

忽然,系密特感到自己的意識朝著外面飛去,他掠過那玻璃圓頂,轉眼將那繁華熱鬧的廣場拋在腦後。

當他穿透厚厚雲層的那一剎那,系密特確實感到無比害怕,他甚至猜想自己或許已死去,他的靈魂將升上天堂。

不過當他看到灼眼的太陽,比以往明亮一萬倍,就懸掛在頭頂上,但是太陽的周圍卻是一片漆黑的星空的時候,他又變得迷惘。

這並非是他一直聽說的傳聞之中的天界,他沒有看到迎接的天使,更沒有看到猶如彩虹一般的天界光環,在他腳下是雪白的一片,就像是一望無際的冰原,又彷彿是用泡沫堆砌的海洋。

而遠處,就像是海邊沙灘之上能夠看到海天相接的分界線一樣,這裡同樣有一條清晰可見的分界,下方是潔白如雲的海洋,而上面卻是漆黑的星空,系密特從來未曾看到過那麼多的星星。

正當系密特想要看清楚這一切,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再一次被牽引著,朝地面飛去。

穿透雲層的那一剎那,系密特便知道自己將飛往何方,那片廣漠無垠的森林,對他來說是那樣熟悉,那是他童年最為歡樂的記憶,同樣是恐懼和噩夢的來源。

奧爾麥森林,這個他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人間地獄,便是他那無法控制的目標。

數千公里的距離,眨眼間便輕鬆掠過,一座大山橫亙在他的前方,系密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他甚至連想要驚叫都叫不出,因為此刻,他的意識已和肉體分離。

森林、大地,一切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系密特的眼睛看到的,只剩下一件黑色的披風。

他的意識重新回到了那座祭壇之上,而那個不停哀嚎著的奇特魔族,已然停止了徒勞無功的求救。

系密特感到嘴角有股血腥的味道,他用舌頭舔了舔,那確實是血,只是不知道是那個魔族的血,還是來自活人。

「恭喜你,我的朋友,你已成為了我們之中的一員,更需要恭喜你的是,你已得到了瑪茲的庇佑,沒有任何一個魔族能夠傷害到你以及你所關心的人。」

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說道,透過那狹窄的縫隙,系密特看到了她優美雪白的身軀。

「但願,這一切真的有用。」倫涅絲小姐說道。

「噢千萬別在女神面前懷疑她的能力,只要你虔誠祈禱,只要你別錯過任何一次彌撒,瑪茲女神必然會庇佑你。」那個女人笑著說道。

「好了,各位可以收拾一下了。」那位祭司突然間說道。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系密特始終沒有看到倫涅絲小姐的身體,當他重新看到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他仍舊看到那個冷漠一塵不染的倫涅絲小姐。

從她的身上、甚至神情之中,根本就看不到一絲剛剛經歷過纏綿的痕跡。

「小傑尼,你是否能夠給予這裡的所有來賓一個驚奇?」倫涅絲小姐突然間彎下腰來對系密特問道。

她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絲冷酷和決斷,她用左右手的食指在脖子上輕輕一勾一劃,那優雅輕柔的模樣,就彷彿是在替自己戴上項煉,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位小姐要他幹些什麼。

看著此刻重新恢復到高高在上、執掌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威嚴的這位國王的情婦,系密特甚至感到有些迷惘,不過他卻無法違背這位小姐的命令。

「所有人,但是不包括我的朋友。」倫涅絲小姐說道,她的語調是那樣冷酷,甚至比嚴寒冬季那呼嘯的北風,更加沒有一絲溫度。

經過剛才那番儀式,此刻祭壇之上的每一個人,都在注意著這位新加入的成員,不過倫涅絲小姐的話,並沒有幾個人試圖猜測其意義,只有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顯然擁有了一絲警覺。

剛才那得意而又冷酷的微笑,此刻已被凝重而又警惕的神情所取代。

不過,當她看了一眼旁邊的系密特之後,凝重警惕的神情,變成了疑惑和猜忌,但是當她看到如同閃電一般飛掠而過的系密特的時候,她的身體在一剎那間徹底僵硬。

恍然大悟的她,對於當年的情敵無比痛恨,她猛然間朝前撲去,用那尖利的指甲朝著她的情敵的臉猛抓。

那張比她美艷的臉,是她這一生之中最為痛恨的一樣東西,即便她萬劫不復,也要在臨死之前,毀掉這件令她嫉妒和痛恨的東西。

就在這位年輕美貌的寡婦,即將得到她渴望復仇的那一剎那,腹部重重的一拳,令她的喜悅和渴望徹底破滅。

她所看到的最後一幅景象,便是那被她抓在手裡的面具,還有那近乎與完美無缺的美貌。

「你差一點讓我受到傷害。」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此刻已恢復了高高在上的國王情婦身份,她冷漠地看著祭壇之上躺倒一地的人群。

系密特此刻總算明白,哲人為什麼說「仇恨會令人變成魔鬼」,眼前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顯然是最好的典型。

雖然所有的收尾工作,全都是系密特一手辦理的,不過他只是按照那位小姐的吩咐一一照辦而已。

倫涅絲小姐將一切都吩咐完畢之後,扔下他一個人,直接回到奧墨海宮去了。

整整一個下午,系密特始終在忙碌著,此刻無論是法政署還是警務部,沒有一個人敢於不遵從這個小孩的調遣,那些屍體全部被一一辨認登記,法政署一個下午發出了近千張搜查令。

從下午到晚上,逮捕犯人的警務馬車那刺耳而又急促的鐘聲,響徹了拜爾克的每一個角落,這令人感到心慌意亂的聲音,一直持續到很晚,即便系密特離開那間臨時辦公室的時候,他仍舊看到兩輛馬車敲著警鐘飛馳而過。

當然,系密特臨走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到那間專門戒備森嚴的刑訊室走一趟,那淒慘的景象,令他觸目驚心。

狹小的房間裡面熱氣騰騰,一座鐵爐子裡面擱著一排燒紅的烙鐵,旁邊的牆壁上面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刑具之上銹跡和血跡滲透在一起。

年輕的康斯坦伯爵夫人,雙手緊銬著吊在正中央,她仍舊那樣美貌動人,不過她原本美妙豐腴的身軀,此刻已然慘不忍睹,兩位牧師正竭力在替她治療,不過在系密特看來,這絕對不能夠稱得上是仁慈的工作,相反卻是殘忍冷酷的證明。

而一旁負責記錄的官員,連忙遞上來一份厚厚的口供。

系密特稍微翻閱了一下,便已然知道,除了第一輪的審問還算有意義之外,之後的刑訊,只不過是在想盡辦法給予那位年輕美貌的寡婦痛苦和折磨而已。

雖然明知道再審問下去,已沒有絲毫意義,不過系密特仍舊不敢違背那位國王情婦的意思。

「看起來,她的口風很硬,據我所知,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系密特說道,說完這番話,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那幾位刑訊專家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而那兩個牧師,只是冷漠地朝著系密特望了一眼而已。

系密特又翻了翻那份口供,他指了指最上面,同樣也是最為顯眼的那個名字,問道:「這幾個人的名字是否已報告給道格侯爵?」

「是的,這樣重要的事情,我們怎麼敢隱瞞?所有有關人員的名字,已經無一例外地呈報給了侯爵大人。」主持審訊的「談判專家」立刻回答道。

「這份報告之中有些胡言亂語,我需要仔細核實。」系密特說道。

這是倫涅絲小姐的命令,同樣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可不希望自己出現在那份報告之上,和倫涅絲小姐瘋狂的是個小孩,即便用腳丫子思考問題,也會聯想到他的身上。

系密特不知道,讓國王陛下看到這樣一份報告,會是怎樣一番景象,不過他確信自己絕對不會因此而獲得獎賞。

離開刑訊室的時候,系密特聽到背後傳來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顯然又一輪審問已開始。

不過系密特猜想,那些刑訊專家不會給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真正開口的機會,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繼續審問已沒有意義,知道得太多反而會令他們身處險境。

坐在那輛國王專用的馬車之上,系密特迅速翻閱著那厚厚的審問報告。

負責審問的,顯然是熟於此道的老手,審問報告寫得有條不紊,而且那些敏感的段落被專門放在一頁紙上,這張紙的前後兩頁同樣也能夠串聯起來。

這些擁有敏感段落的紙頁特別明顯,因為它們總是留有大片空白,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紙頁抽了出來,他將這些可怕的禍端用力揉成一團,當他重新張開手,紙團已然變成了一堆碎屑。

將這些紙屑一點不剩地吞到肚子裡面,系密特這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那份口供。

回到奧墨海宮已然是深夜,和以往一樣,這裡仍舊*通明,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窗台前看不到悠閒的人影。

當系密特一走進那座宮殿,立刻感受到那異常緊張的氣氛。

自從夏日祭結束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大臣們如此整齊地出現在這裡,底樓的大廳之中站滿了焦急等待著傳喚的大臣,那位年邁的宮廷總管就站在樓梯口,隨時傳達陛下的旨意。

系密特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手裡的那份厚厚的文件。

「系密特.塔特尼斯先生,請將你手裡拿著的那份文件交給我,陛下正等候著它的到來。」

那位宮廷總管遠遠地就注意到系密特手裡的東西,他迫不及待地說道。

這令系密特微微一愣,此刻他無比慶幸,挑選那些刑訊老手來進行審訊,要不然在馬車之上,他根本就來不及檢查和修改那份口供,即便來得及,也沒有辦法弄得天衣無縫。

「陛下是否想要聽取我的報告?」系密特將那份文件遞給從樓梯上面急奔而下的宮廷總管,問道。

「不,陛下對你今天的工作相當滿意,他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那位宮廷總管微笑著說道:「不過,陛下希望你先去探望一下倫涅絲小姐,她受到了一些驚嚇,雖然這並不完全是你的過錯。」

國王的旨意,系密特自然不敢違背,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那間相對偏僻的房間。

系密特並不知道,倫涅絲小姐將會如何處理他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事實上,他甚至不知道,當那個儀式開始的時候,倫涅絲小姐原本在那一刻便能夠吩咐自己出手,為什麼她卻做出了最為糟糕的選擇?

難道,她僅僅只是想要抓到真憑實據?

為此而冒如此大的風險,甚至不惜令她自己受到傷害,系密特實在無法想像其中的原因。

輕輕地敲了敲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個大理石面孔的女僕,竟然只是打開門讓他進去,而不是像往常那樣一把拉住他的脖頸。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當他走進房間,那個女僕竟然走了出來,並且將門關上。

「進來。」

倫涅絲小姐的聲音仍舊那樣冷漠而又嚴厲,系密特不得不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坐在窗台旁邊的倫涅絲小姐,早已經換上了一身華麗的衣服,此刻的她,又重新成為了那個高貴威嚴的國王情婦。

系密特原本以為,倫涅絲小姐首先會詢問有關她當年情敵的事情,但是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似乎已然忘卻了當年的仇恨和恩怨。

她只是冷漠地看著系密特,過了一會兒,才用異常堅定的語氣說道:「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一回到這裡,我就更換了衣服,不過我並沒有清洗我那被玷污的身體,此刻我的體內,仍舊殘留著你的遺留物。」

看了一眼顯得有些茫然的系密特,這位國王的情婦一把將系密特拉到了身邊,她讓他像以往那樣坐在她的膝蓋上,並且用異常嚴厲的目光,緊緊盯著系密特的眼睛。

「從現在起,你沒有任何迴避和躲閃的餘地,我需要你絕對的忠誠。」

看著倫涅絲小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系密特總算知道,當儀式開始的時候,她為什麼在稍稍猶豫之後,便決然地脫卸下了長裙,顯然這便是她真正的目的。

不過系密特確實有些懷疑,他是否擁有令這位國王情婦如此冒險的價值。

「對了,我相信你肯定還隱藏著很多其他秘密,你所擁有的特殊能力,想必並不僅僅只有感知魔族的存在。」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緩緩說道。

「不,你有些多心了。」系密特爭辯道。

不過他的回答,換來的卻是耳朵被一把揪住,這雖然同樣也是玲娣和沙拉所喜歡的手法,不過倫涅絲小姐顯然別有目的,只見她毫不猶豫地猛地一拽,那個耳朵輕而易舉地被拉長了將近半尺。

「看,我說得沒錯,小東西,我至少不會弄錯一根拇指和一條手臂之間的差別,前者令我絲毫沒有感覺,我的呻吟和哀鳴只是為表演助興,但是後者卻令我感到難以承受,不過同樣也令我品味到真正的。」

倫涅絲小姐輕輕地放開了那拉長的耳朵,她甚至有些興致勃勃地看著系密特的耳朵慢慢收縮,變回原來的樣子。

「小傢伙,我要你絕對的忠誠,首先從你的秘密開始。」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說道。

系密特硬著頭皮,將他過往的經歷,又重新說了一遍,其中的大部分,倫涅絲小姐早已經聽過,她沒有聽到過的,僅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不過,這一小部分足以令她感到神奇。

此刻,她終於暗自慶幸,剛才的賭博是值得的。

事實上,剛才那一剎那,她所猶豫的正是眼前這個小孩所擁有的價值。

她一直在懷疑,這個小孩比他看上去的更不簡單,他無疑隱藏著很多秘密,和其他不為人知的實力。

「還有什麼人聽說過這些?」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問道。

「玲娣、沙拉,她們對於我實在太過熟悉,還有便是教宗陛下、大長老陛下、和波索魯大魔法師,他們擁有著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除此之外,便只有格琳絲侯爵夫人。」系密特猶豫著說道。

「為什麼?是因為你真的愛上了她?」倫涅絲小姐微笑著問道。

「格琳絲侯爵夫人用她的秘密,交換了我的秘密。」系密特微微有些羞怯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輕笑道:「那麼,我也用我的秘密來進行交換。」

說著,她將系密特抱起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面,然後背轉身來,朝著系密特坐了下去。

這一切對於系密特來說,是那樣熟悉,事實上,倫涅絲小姐替他解開腰帶的動作,絲毫不比那位充滿溫柔的米琳小姐生澀和遜色分毫。

同樣,此刻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身穿的長裙,也有一條開叉的縫隙。




第七集 歡愉修煉
• 第一章 系密特的新衣
• 第二章 腐敗之清除
• 第三章 使命
• 第四章 夏季暴雨
• 第五章 重回故土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一章 系密特的新衣



詹姆斯七世執政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搜捕行動將拜爾克市民的不安和惶恐推到了最高峰。

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的預審,已然判定七百多位貴族犯有不可饒恕的重罪,聽政書和記錄報告如果完全鋪開來的話,甚至能夠貫通整座拜爾克城。

這一次被判處有罪的雖然大多是下層貴族,不過上面那些大人物之中也有所波及,而那位剛剛下台的亨利侯爵,被認定是這起事件的主謀,此刻他已然被認定是萬惡之源,不僅僅是這起事件,當初他煽動市民擠兌國債的惡行也一起被揭露出來。

正因為如此,在那起擠兌風潮之中損失慘重的拜爾克居民紛紛走上街頭,他們高聲喊叫著要給予原財務大臣最為嚴厲的懲罰。

事實上幾乎每一個市民都會帶來一兩根乾柴,顯然他們非常希望能夠替國王陛下減少一些麻煩,這些乾柴被高高地堆積在各部門的門口,法政署、警務部,最高法庭的門前更是乾柴堆積如山。

站在位於光明廣場長老院行政廳頂樓辦公室窗前的兩位大人物,此刻正悠閒的手捧著茶杯趴在窗台之上看著外面的景色。

「依維,看來今年冬天我用不著再撥出專款為你們購買乾柴了,這些足夠你們度過整個冬季。」新任財務大臣微笑著說道。

「我不得不承認,雪夫特,你是個天才。」國王陛下最為信賴的寵臣微笑著說道。

「這根本算不得什麼,與其讓市民生活在恐懼和彷徨之中,還不如將他們的恐懼化為怒火,適當的發洩對於他們來說很有好處,同樣對於我們也擁有著莫大好處,你認為此刻還有誰會站出來維護老亨利?即便有這樣愚蠢的傢伙,我們只要稍稍透露一下那個人的名字,第二天早晨,他家的宅邸便會被埋沒在乾柴堆裡。」塔特尼斯伯爵悠然說道。

「說得不錯,事實上據我所知,老亨利當年的盟友此刻全都對他落井下石了,議長的辦公桌上面堆滿了嚴懲老亨利的請求。」法恩納利伯爵說道。

「那是當然,在屍體還沒有腐爛並且沾染更多人之前,挖個坑將它埋掉,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不過我更為關心的是,老亨利是否已然吐露出他在軍隊之中的盟友的名字?」系密特的哥哥問道,事實上這是他最為關心的一件事情。

「不,你我都無法相信,那個傢伙口風居然很緊,就連法政署的刑訊專家也拿他沒有辦法。」法恩納利伯爵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相信,老亨利已然知道自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他恐怕一心夢想著他的盟友能夠替他報仇。」系密特的哥哥說道。

「你是否有辦法將那個隱藏在幕後的老亨利的盟友揪出來?」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議長的辦公桌上面不是放著很多要求對他進行嚴懲的請求書嗎?塞根特元帥的辦公桌上面同樣也應該有一樣的東西。」系密特的哥哥微笑著說道:「我相信是如此。」

法恩納利伯爵自然領會盟友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說道:「只要你認為有,那麼肯定就有。」

「軍部的請求自然是以各兵團的名義遞交上去的,讓老亨利看一眼那些請求報告,我相信並不是一件壞事。」塔特尼斯伯爵悠然說道。

「好主意,老亨利一旦看到自己盟友的名字在請求書上面,他肯定會怒不可遏,他無疑會將盟友的名字吐露出來。」法恩納利伯爵立刻興奮地說道。

「噢--依維,顯然你對於人的劣根性仍舊沒有太多瞭解,老亨利是否會因此開口,更多的將會是取決於,他對於你我和陛下的仇恨,是否超過對於盟友背叛行為的痛恨,如果他更希望盟友有朝一日能夠給我們製造麻煩,他仍舊會對那個人的名字守口如瓶。」

「不過,我相信,老亨利看到那個人的名字出現在請求書上的那一剎那肯定會有所反應,特別是當四下無人的時候,他的反應無疑會更為強烈。依維,你的智慧絲毫不亞於我,此刻你肯定已然有所計劃。」塔特尼斯伯爵微笑著說道。

兩位大人物站在窗台前相視而笑,他們此刻的笑容愉快已極。

……

而此刻站在那位國王陛下面前的系密特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國王陛下雖然當眾嘉獎了他,不過此刻旁邊沒有任何人的時候,這位至尊陛下的神情卻凝重深沉得可怕。

「你讓我有些失望。」那位至尊的陛下用異常低沉的語調說道。

「我派你隨侍在蘭妮身旁,就是讓你保護她,但是她最終仍舊受到了傷害。」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抬高了嗓門說道,那如同怒吼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裡面迴盪著。

「告訴我,為什麼當時你不阻止蘭妮進行那愚蠢的冒險?」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這--這是倫涅絲小姐的命令。」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難道蘭妮的命令比我的旨意更加有效?」詹姆斯七世再一次吼道,他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顯然知道自己有些過份,他招了招手讓系密特走到他的近前。

「或許讓你去執行這個使命是我所做過最大的一個錯誤決定,你雖然創造了很多奇跡,不過你的年紀仍舊太過幼小,你擁有超過常人的智慧,不過你顯然非常缺乏閱歷,在這件事情上,你和依維差不了多少。」

「剛才我已然對你的功勞作出了獎賞,現在我要對你的過錯進行處罰。」

「此刻只有你我和蘭妮本人知道她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她受到了非常沉重的傷害,甚至對於自己和一切失去了信心,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如此柔弱無助,我相信她不能夠再受到任何傷害,此刻她的心恐怕已然脆弱得就像是玻璃,一碰就會粉碎。」

「我命令你更為精心地保護她、服侍她,當然如果她再一次作出那冒險的舉動,你必須立刻阻止她。」

「這道旨意永遠有效,即便我死去之後,你也必須遵循這道旨意,正因為如此,我需要你為此而發誓。」那位國王陛下輕輕用權杖敲了敲系密特的左腿。

系密特順從地屈膝半跪了下來,他將雙手搭在國王陛下的左手之上,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發誓。」

那位年邁的國王露出了一絲淡然的微笑,他將權杖輕輕地放在系密特的肩膀之上:「好,從現在起,我就任命你為倫涅絲。法恩納利小姐的貼身護衛騎士,你必須付出一切守護她的安全,哪怕是你的生命,忠誠並且聽命於她,不過你得學會判斷,什麼樣的命令你才應該執行。」

讓系密特重新站起來,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好吧!你可以回到你的女主人那裡去了。」

系密特連忙鞠躬行禮,並且緩緩朝著門口退去,但是當他剛剛轉過身來打算打開房門出去的時候,那位至尊的陛下再一次叫住了他。

「系密特,你確信除了那個令蘭妮曾經痛苦而此刻更是痛不欲生的女人,所有參加那次黑彌撒的人都已然進入了地獄?」詹姆斯七世問道。

「陛下,我絕對能夠保證。」系密特連忙回答道。

「那個傷害了蘭妮的傢伙也在裡面?……噢--……不……不,這顯然是毫無疑問的……除了我和你是否還有其他人瞭解整個內幕,或者能夠拼湊出當時所發生的那糟糕致極的一幕?」這位至尊的陛下滿懷憂慮地問道。

「陛下,知道祭壇之上發生過什麼的人,除了那個女人就只有審問那個女人的官員,不過無論是那個女人還是那些審訊官,都並不知道倫涅絲小姐的身份。只是猜測她是個大人物。」

「同樣渥德子爵和他的別墅裡面的住客,也不知道倫涅絲小姐的身份,我唯一不敢肯定的是,『國務咨詢會』之中是否有人知道,倫涅絲小姐在這件事情之中所處的身份。」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倒是用不著擔心,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我甚至沒有對王后提起,更別說是其他人,同樣我也要警告你,這件事情沒有必要讓密琪知道。」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系密特,我要你去辦一件事情,我非常清楚蘭妮打算如何處置那個令她痛不欲生的女人,女人的仇恨確實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或許在她們看來到處是蟑螂和老鼠的監牢,比死亡更加可怕。」

「不過那個女人的存在始終是一種威脅,你去將這件事情處理乾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特別是蘭妮。」

說到這裡那位國王陛下神情凝重地看著系密特,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從現在開始,你應該好好學習和思索一下忠誠的真正含意,惟命是從可絕對不是正確的回答,我相信在這件事情上,你對此已然有所瞭解。」

說完這些,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輕地揮了揮手。

……

從陛下的會議室出來,系密特長長地吐了口氣,此刻他不得不佩服那位小姐的高明,在系密特想來,倫涅絲小姐原本應該因為受到玷污而徹底喪失國王陛下的寵愛,但是沒有想到,她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呵護和溫情。

那位小姐所作的一切,在系密特看來,毫無疑問是一場後果難以預料的賭博,事實上也證明,那位至尊的陛下並非沒有常人所擁有的嫉妒心,第二天,他命令那些大理石面孔女僕對倫涅絲小姐進行的徹底的「清洗」,在系密特眼裡,那簡直就是某種嚴酷的刑罰。

不過對於外人來說,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正因為如此,系密特始終無從猜測,那位至尊的陛下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讓自己旁觀了那一幕,難道是一種警告?

從奧墨海宮出來,系密特登上自己的馬車,這是國王陛下給予他的恩典,這一次的功勞全都算在了他一個人的頭上,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成為了丹摩爾王朝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勳爵。

不過在所有人看來,真正的恩典或許是那至尊的陛下親自賜予的紋章,那是一面玫瑰花瓣形狀的盾牌,盾牌的四周纏繞著荊棘和月桂。

這枚紋章令系密特的哥哥羨慕了整整兩個晚上,說實在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願意用自己的伯爵頭銜來換取那個紋章。

要知道任何和玫瑰有關的紋章,全都只能夠由國王陛下親自賜予,在丹摩爾,這已然被看作是和王室是否親密的象徵,就像法恩納利伯爵的紋章便是一隻天鵝和三枚玫瑰花瓣,而這已然是難得的恩典。

反倒是系密特並不在意這件事情,他更關心的是他的馬車,他設計了一輛非常奇特的馬車,這種喜好和靈感來自他那位樂天又擅長吹牛的教父。

那是一輛前後能夠分拆開的馬車,既可以是一輛四輪廂式馬車,也可以是一輛兩輪輕便旅行馬車。

而此刻系密特就獨自一個人駕駛著自己的馬車朝著拜爾克飛馳而去,那輛輕快異常的馬車就宛如一陣風般輕盈。

一路之上系密特自然免不了要接受盤查,不過那輛隱藏不住任何東西的馬車,替他和那些檢查的衛兵省卻了許多麻煩。

從奧墨海宮到拜爾克城,他僅僅只用了一刻鐘,那是其他任何一輛馬車都不可能做到的神速。

畢竟沒有哪輛輕便旅行馬車,能夠由丹摩爾最高明的工程師精心細緻地進行具體設計,單單計算公式就寫了六張紙,也不會有第二輛馬車能夠裝上那麼多彈簧和鉸鏈。

所有的骨架全都是由鵝毛管粗細的鋼筋搭接而成,只是外面包裹著木頭,很大的車輪,車身和座位卻非常小,這輛輕便旅行馬車甚至不像它的同類那樣安裝一個氣派而又狹長的頂篷。

所有這一切全都只是為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速度,系密特喜歡如同電掣一般的飛馳,而他所擁有的聖堂武士的超絕靈敏的反應,更是令他成為了一個無與倫比的駕御者。

正因為如此,從奧墨海宮到拜爾克的這短短的路程根本就無法令他感到滿足。

……

長長的走廊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地面和牆壁顯得異常潮濕,前面的獄卒雖然高舉著馬燈,仍舊顯得幽暗陰森。

那陣陣迴盪的腳步聲顯得異常清晰和嘈雜,同樣也令這個地方增添了一絲陰森的感覺。

馬燈的燈光顯然驚動了住在這裡的那些居民,從那拇指粗的鐵欄杆後面伸出了一條條細瘦骯髒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臂,這些手根本只能夠稱得上是包裹著皮膚的骨頭,不過更恐怖的還是那一張張發出嘶啞慘嚎的臉。

系密特已往一直相信,只有在噩夢和地獄之中才能夠看到這樣的景象。

除了這些看上去不像是人的人之外,這裡的居民還有那竄來竄去的碩大老鼠和爬在牆壁上並且時而飛落到眾人頭上的蟑螂,就連那些監獄守衛也顯露出無比厭惡的神情,顯然這個地方和真正的地獄已然沒有什麼兩樣。

在長廊的盡頭有一排特別窄小的房間,這些房間幾乎全都空著,只有一間裡面住著人,她正是系密特此行的目的。

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康斯坦伯爵夫人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令人慘不忍睹,她雖然憔悴,卻並沒有顯露出飢餓難忍的模樣,甚至她的身上也是乾乾淨淨的。

不過當系密特看到那些監獄守衛那貪婪而又充滿慾望的眼神,他已然猜到了這倒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我有些事情想要單獨審問康斯坦夫人。」系密特說道。

那些監獄守衛連忙將馬燈掛在牆壁上,然後順從地沿著原路返回。

「我必須對你說,我很抱歉。」系密特歎了口氣說道。

那位年輕漂亮的寡婦憤怒而又怨毒的目光,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難以忍受,她的雙手和雙腳全都被完全鎖死,顯然是不讓她能夠書寫東西,她的舌頭已然被割掉。

稍微猶豫了一下,系密特從袖管裡面輕輕地抽出了一把又窄又薄的彎刀。

這並非是他喜歡的工作,不過他不得不完成這份工作。

輕輕地一劃,如同閃電一般迅疾,又猶如一陣清風一般沒有聲息,將彎刀迅速收回袖管裡面,系密特轉過身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從那座如同地獄一般的死囚監獄出來,系密特總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當他看到監獄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窗口露出兩張他所熟悉的面孔的時候,系密特突然間又有些緊張起來。

系密特相信教宗陛下和大長老不會沒事找事到這個地方來,他們會出現在這裡,肯定是因為他的緣故。

「到馬車上來吧,我們有事要和你談談。」教宗陛下信手打開了車門。

……

馬車緩緩地駛動起來,後面掛著系密特的那輛馬車。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應該懺悔。」系密特連忙說道,不過他還未曾正式開口已然被人打斷。

「放心好了,我們並不是來管你最近倒底做過些什麼的,我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世俗之中的任何事情,我們都不想多管。」

「正因為如此,我禁止任何人去探究在那座祭壇之上倒底發生過些什麼,我和大長老陛下來找你,是因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發生,我們已然從國王陛下那裡聽說了你曾經作出的猜測。」

「事實上,你並沒有向我們提到過那個猜測,不過,它卻和波索魯大魔法師最近意外發現的一件事情相當吻合,這引起了我們無比的憂慮,事實上我們非常擔憂,魔族的第二次進攻即將開始。」

「那將是一場激烈得難以想像的戰鬥,或許我們將再也沒有什麼優勢。」那位教宗陛下滿懷憂愁地說道。

這番話令系密特感到揪心的同時,又稍稍有些放鬆,事實上和魔族入侵比起來,他更擔心教宗和大長老因為他此刻的行為而給予他嚴厲的懲罰。

「兩位陛下是希望具體聽聽我的猜測?」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此刻猜測已然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對應之策。」大長老回答道。

「對應之策?」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是的,如果魔族之中出現了強大而又可怕的新兵種,我們必須同樣找到一種全新的力量以便重新取得優勢。」教宗緩緩說道:「正因為如此,我們打算想盡辦法增強你的力量,適合你的鎧甲,波索魯大魔法師已然替你打造完成,而大長老陛下已然聯合了聖殿之中所有的七位長老,給予你指點令你在摸索之中逐漸找到適合自己的最佳力量,顯然已經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只能夠在盡短的時間裡面找到一種折衷的辦法,這雖然有些拔苗助長,不過此刻只有這種選擇。」

聽完這一切,系密特已然從擔憂變為喜悅,事實上他一直期待著自己能夠真正施展魔法。

……

系密特原本以為他會在魔法協會見到波索魯大師,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那位大魔法師竟然一直待在聖殿之中。

系密特不知道這裡是哪一座聖殿,因為從外表看起來,這真是最不起眼的一座聖殿,其他聖殿即便不是氣派恢宏,也至少佔地寬廣,但是這裡卻只佔據四分之一街區,能武士和力武士的訓練場甚至混雜在一起,更看不到長長的走廊和正中央的林蔭大道。

這裡的門口甚至沒有顯眼的標誌,不知道內情的人肯定會以為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公寓。

走進這座聖殿,裡面的一切卻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座聖殿本身就彷彿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陣,僅僅只是在這裡走動,系密特都感到力量正源源不斷地流淌全身。

能夠待在這裡的顯然全都是聖堂武士之中的佼佼者,這些聖堂武士已然不再需要過多的技巧方面的訓練,那空曠寬廣的訓練場顯得毫無必要,正因為如此,用來進行身體訓練的地方非常狹小。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實驗室仍舊在二樓,不過他顯然沒有將整個實驗室全都搬到這裡,只有一些簡單的工具和一張巨大的木桌,此刻木桌之上放置著一件樣子非常奇特的東西。

那東西就像是一趟爛泥,只不過擁有五顏六色的色彩,除了那糊嘟嘟的一團之外,便是一粒粒鑲嵌其上的金色圓球,那不知道是用什麼金屬打造而成的,顯得異常光潔明亮,令系密特感到驚奇的是,那團爛泥簡直就像是活的一般,它不停地翻捲著,變幻著顏色。

「難道,這就是我的鎧甲?」系密特難以致信地看著這堆好像粘呼呼的東西。

「是的,雖然它看上去不像是鎧甲的模樣。」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微笑著說道,他顯然早已經猜到系密特會這樣說,事實上當教宗和大長老看到這件東西的時候,他們同樣有些驚奇。

「據我所知,當初在蒙森特,我所看到的隱形魔法並非是這樣的,而且您給我的那份羊皮捲上記載的隱形魔法,同樣並非如此,難道那些金屬圓球之中刻有令我隱藏身形的神奇魔法?」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系密特,在我告訴你原因之前,首先要讓你明白隱形魔法的根本原理,所謂隱形,只不過是一種欺騙眼睛,令它難以察覺的方法而已,獵人在身上堆滿樹葉同樣也是一種隱形,只不過魔法師能夠採用的手法更多也更為高妙。」

「其中的一種辦法是令光線通過折射和反射從身邊繞開。」說著那位大魔法師指了指窗台上的一杯水,只見他用手比劃了幾下,杯子裡面的水自動滿溢出來並且神奇地將杯子包裹住,隨著一陣神秘莫測的咒語的吟誦,那被包裹的杯子連同包裹住它的水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第一種方法,當然也有一種變通的方法,那便是用另外一幅景象取代原來的樣子。」說著他又念頌了另外一個咒語,只見窗台之上突然間出現了縮小的這座聖殿的模樣。

「這就是當初亞理大魔法師所使用的方法,正是因為這局限了我的思想,我送給你的那卷羊皮紙上面所採取的方法,同樣與此相似,但麻煩的是,我實在無法找到能夠讓你穿在身上,同時又能夠令光線折射的材料,替你打造鎧甲。」

說著他指了指牆角,那裡堆著一堆亮晶晶的垃圾,顯然那全都是失敗的作品。

「當然我也曾經想過,用水來事先這一切,就像當初亞理大魔法師所作的那樣,但是我卻又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你一個人便做到這一切,當初亞理大魔法師依靠兩位弟子的幫助才做到了這一點。」

「摸索這條死胡同浪費了我許多時間,而我意外的發現,同樣也令我發覺,已然沒有時間讓我慢慢摸索。」

「我只能夠退而求其次,找一條簡單卻並不是那樣完美的捷徑。」

「事實上還有第二種隱形的方式,不會魔法的獵人和大自然之中的很多生物,都是這方面的能手。偽裝自己,令自己和四周的東西一摸一樣,這種隱形並不完美,卻十分方便。」

「改變形狀和顏色,模擬四周的環境,這顯然要容易許多,而大自然之中擁有這種奇特力量的生物,大多數都是軟綿綿的,就像章魚和變色龍,絕對適合讓你披在身上。」那位大魔法師不負責任地說道。

事實上當系密特想到他的身上披著一頭滑溜溜粘呼呼的章魚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寒毛都紛紛豎起來了,而那如同爛泥一般的東西,更是令他不敢恭維。

「看看,我為你找來了什麼,非常幸運,魔法協會居然有這個,經過改良的變生蟲,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哪位魔法師的傑作,這給我省卻了許多工作。」波索魯大魔法師讚歎道,而系密特則在心底將那個傢伙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東西是珊瑚的遠親,細小的個體幾乎微不可見,它們能夠稍稍改變形狀,當然在這方面非常有限。」說著波索魯大魔法師將手放在那團粘呼呼的東西上面,只見那團東西,突然間突出一塊,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部分漸漸變形,最終變成了一張和波索魯大魔法師的面孔一摸一樣的人臉。

「很有趣吧,在自然界野生的變生蟲總是喜歡待在極深的地下,那傳說之中礦工們經常能夠看到的惡魔的臉和沒有身體只有腦袋的妖怪,十有八九是這種小東西在作怪。」

「變生蟲改變形狀的能力有限,不過變化各種顏色卻最為拿手。」說著波索魯大魔法師讓那團古怪的東西變成了彩虹一般的樣子。

「你來試試,這非常有趣。」大魔法師說道,不過系密特顯然絲毫不感到這非常有趣,此刻他開始對當年一心夢想著能夠成為魔法師的憧憬產生了動搖。

或許魔法師和聖堂武士一樣,都並不像他想像之中的那樣有趣,後者孤獨而又沒有自由,前者古怪而且顯然性格扭曲。

「噢--用不到擔心,這東西並不可怕,而且我保證它絕對不會令你感到很不舒服,事實上,它摸上去就像是另外一層皮膚,如果用微縮的視野進行觀察,組成它的每一個微小個體,和組成你的身體的細胞沒有什麼兩樣。」波索魯大魔法師越發說得起勁,而系密特同樣也越發感到反胃,只要一想到自己和那爛泥一般東西擁有同樣的組成部分,他便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那些金色的圓球是怎麼一回事情?」系密特連忙問道,他用這種方式來岔開話題。

「這些是傳遞精神意識的裝置,同樣也是控制變生蟲的重要關鍵,這些金屬圓球會令你輕鬆地模擬四周的環境和形態,你只需要想好自己需要變成什麼樣子。」波索魯大魔法師有些興奮地說道,顯然這才是他的傑作。

「那麼,這東西吃什麼?」系密特又問道。

「這些改良過的變生蟲是沒有生命的,正因為如此,它們才能夠被完全控制住,就像有些魔法師能夠控制屍體一樣。」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話再一次令系密特感到噁心。

「那麼,如何才能夠躲過魔族的那些眼睛呢?」系密特問道。

「這同樣也是我選擇變生蟲的原因,變生蟲生活在地底,那裡沒有太陽,它們只能夠去吸收地底的熱量。那些金屬圓球同樣也被賦予了控制熱量的能力。它們能夠讓你和四周的一切顯得一摸一樣,無論是外表顏色還是溫度都沒有絲毫兩樣,當然你同樣也可以將它當作是一件獨特的棉襖,至少我不會反對你這樣做。」波索魯魔法師微笑著說道。

系密特實在找不出更多的問題,他只得硬著頭皮將那奇怪的東西穿在身上,事實上這是他所看到過最奇怪的衣服,同樣也擁有著最為奇怪的穿著方法,他只要將那東西放在頭頂上,那東西便會順著他的身體自動流淌並且緊貼皮膚。

正如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那樣,這東西感覺確實像是另外一層皮膚,既沒有滑膩膩的感覺,也沒有粘呼呼的感覺。

……

整整一個下午,系密特跟隨著那位受人尊敬的大魔法師學習如何控制那奇怪無比的衣服,說實在的熟悉了那種感覺之後,系密特也就不再感到噁心和反胃了,至少那些亮晶晶的金屬珠子讓他感到非常不錯。

另外一個不錯的地方,便是這件奇怪的衣服正如波索魯魔法師所說的那樣,要比他原來學習的那些魔法容易控制得多。

不過有所得必然有所失,系密特怎麼都沒有覺得自己所模擬的東西和周圍的環境天衣無縫,即便外形變得再繁複和誇張,他仍舊能夠看到自己的輪廓和樣子,更何況還有陽光照耀下的陰影,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破綻。

如果說這件奇怪的衣服有什麼能夠令他產生興趣的地方的話,那便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這東西模仿別的東西不是很像,用來改變面容倒是惟妙惟肖。

看著系密特漸漸有模有樣地操縱那幅奇特的鎧甲,一旁站立著的教宗和大長老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系密特,看起來,你已經初步掌握了隱形的技巧,你是否願意讓我再一次接觸你的記憶和精神意志,或許我能夠找到解開並且釋放你的力量的鑰匙。」大長老緩緩說道。

系密特微微猶豫了一下,事實上他頗有些疑慮,如果說已往的他能夠算得上純潔和正直的話,那麼最近這段日子,他已然被宮廷和上流交際圈這個巨大的染缸,變得漆黑一片。

「或許你有些顧慮,我絲毫無意干涉你的生活,除非你的所作所為,直接危害到整個人類的安危。」那位大長老也沒有太過堅持,他只是淡然地說道。

「大長老陛下,我確實渴望得到您的指點,不過我並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強大,我的選擇僅僅只是能夠戰勝魔族,我從來不曾打算能夠和某位力武士大師一較高下。」系密特說道。

「系密特,你對國王陛下提到過你的猜測,雖然假借的是蓋撒而大師的名義,而波索魯大魔法師同樣有所發現,這個發現恐怕已然證實了你的猜測。」大長老說道。

「我正要提到這件事情呢。」波索魯大魔法師說著走到旁邊的一個放滿儀器和工具的矮櫃旁邊,他信手打開矮櫃取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嘴裡唸唸有詞,波索魯大魔法師將水晶球輕輕舉到系密特的眼前,只見水晶球上漸漸顯露出朦朧的情景。

那顯然是一片無垠的大森林,當水晶球裡面的圖像變得越來越清晰之後,系密特已然認出,那正是他所熟悉的奧爾麥。

此刻他就彷彿乘坐在飛鳥之上俯視奧爾麥森林,從那高低起伏的樹冠頂上輕盈掠過,系密特甚至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躲藏在樹叢之中的鷺鷥,如果是在已往,這肯定能夠令他欣喜不已。

「系密特,你非常清楚我能夠操縱飛鳥,這是我所控制和操縱的一頭鷂鷹,我一直用它來監視和搜尋魔族的營地。」波索魯大魔法師在一旁解釋道。

這時系密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水晶球之中映射出來的景象上,他突然間看到了已往最為熟悉的小鎮,令他激動不已的是,他看到一切都是那樣平靜,就彷彿魔族根本沒有出現過,小鎮上仍舊能夠看到走來走去的居民,只不過已經沒有人在砍伐木頭而已。

「我同樣也感到非常驚奇,顯然魔族並不打算殺死這些人。」波索魯大魔法師笑了笑說道。

正說著,那頭鷂鷹猛然間調轉了飛行方向,對於前方系密特更是熟悉已極,那是他的家,他在那裡度過了一生中最為快樂的歲月。

當那只鷂鷹即將飛到森林邊緣的時候,系密特感到心頭一緊,他非常擔心會看到一片荒蕪的廢墟,更害怕看到滿地的屍骨。

那頭鷂鷹輕盈地掠過樹冠,系密特看到一片整整齊齊的墳墓,這番景象令他感到悲哀和憂傷,一堆堆墳塚裡面埋葬的全都是他所熟悉和喜愛的人,他們都是最好的鄰居和尊長,系密特至今難以忘懷,每一次狩獵歸來和這些人圍坐在篝火旁邊的那番快樂。

那一根根樹立著的木樁,顯然代替了墓碑,唯一令系密特感到慶幸的是,他看到了這些木樁上面掛著一個個白色的用雛菊編織的花環。

鷂鷹無聲無息地掠過一座座房頂,在山坡底下,系密特愕然看到一些人的身影,其中的幾個顯得有些熟悉,顯然他們便是劫後餘生的幸運者。

不知不覺之中系密特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當他擦乾眼淚,那頭鷂鷹已然再一次調轉方向,它朝著遠處的一座高山飛去。

系密特認得那座高山,在那座瑪茲神像底下,在那張寶座上面,在那蕩漾的時刻,他的意識曾經到達過這裡,並且一頭撞在了山崖之上。

「我相信,魔族的營地應該就在這座山裡,但是無論我如何搜索都找不到它的蹤跡。」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他的語調充滿了無奈。

「您是否搜索過那些洞穴?我曾經聽漢摩伯爵提到過,那座山裡有一個巨大的洞穴,或許您可以去詢問一下我的姑夫和莫萊而伯爵,他們應該知道得更為清楚。」系密特說道。

「噢--洞穴!我為什麼會忘記這件事情,不過我相信那個洞穴的入口肯定極為隱秘,要不然我的鷂鷹無論如何都應該能夠找到,它已經飛行了數十次。」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不過系密特並沒有注意這位大魔法師在說些什麼,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山腰上的幾個靛藍色的身影。

這些靛藍色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全都在他的噩夢之中出現過無數次。

正當系密特想要進一步仔細查看一番,突然間那頭鷂鷹猛地一歪,然後盤旋著往地面墜落下去。

在墜落的瞬間,系密特透過茂密的樹叢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靛藍色的身體證明它同樣屬於魔族,它遠比系密特曾經看到過的任何一頭魔族都顯得更為高大,它的上半身龐大得有些畸形,這古怪的模樣令它們身體的其他部位顯得細瘦乾枯。

雖然僅僅只是匆匆一瞥,不過系密特已然能確定,那正是他一直擔憂有可能出現的新的魔族。

「你已然看到了,雖然我們仍舊無法確定,那個魔族是用什麼樣的辦法擊中我們空中的眼睛,不過它無疑擁有著你所猜測的『發射箭失』的能力。那發達甚至顯得畸形的上身,足以讓我們確信,它們所發射的箭失將是多麼致命。」那位大長老用低緩的語調說道:「如果數十根這樣的『箭失』同時射來,以你的武技是否能夠支撐住?」

這番話令系密特立刻憂心忡忡,因為他非常清楚,他毫無疑問會被那密集的「箭失」釘成馬蜂窩,從小就背著弩箭跟著大人們在森林裡面狩獵的他最為清楚,密集的強勁射擊是多麼可怕。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我需要您的指點。」系密特毫不猶豫地說道,此刻他已然明白,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為重要。

和第一次一樣,那位大長老陛下將手掌貼在了系密特的頭上,不過這一次,他的搜索要緩慢和仔細得多。

系密特同樣也隨著大長老的搜尋,重新回味他過往的記憶,突然間他的記憶停頓在夏日祭慶典那個充滿憂鬱和美妙的夜晚,停頓在那寧靜卻又充滿的酒吧之中,停頓在米琳小姐給予他那無比美妙和刺激的感覺之中。

這令系密特感到無比羞怯,事實上他簡直已經無地自容。

「怎麼會這樣?」大長老從所未有地驚呼起來,顯然他看到了某種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東西。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23:20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二章 腐敗之清除

站在屏風後面將手裡捧著的那套優美華麗的衣服,一件件得遞到倫涅絲小姐的手裡,系密特現在總算發現,倫涅絲小姐所穿著的這些衣服原來全都有些與眾不同,這些衣服和長裙擁有著一些隱秘而又晦澀的小機關,而它們的作用無一不是為了取悅男人。

而對於倫涅絲小姐來說,她所取悅的對象便是那位至尊的陛下,偶爾還有自己,當然那必須極為小心謹慎。

事實上系密特一直感到這非常糟糕,他極為擔憂事情敗露的後果,後果將難以預料。

不過不可否認,他在提心吊膽的同時,也有些沉溺那種遊戲的美妙,畢竟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對此充滿了各種幻想和好奇。

而倫涅絲小姐無疑比最為美妙的幻想更加美妙,她的美貌無與倫比,更精通所有的技巧。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裙子後側那條能夠自由開闔的縫隙,倫涅絲小姐的所有長裙上全都擁有這樣的小機關,那些被釘在裙子內側的鈕扣,顯然是邀請的象徵,這是他已往始終沒有注意的小秘密。

當然倫涅絲小姐穿著的其他東西裡面也有另外許多小秘密,這是已往他從來不知道的,這些秘密全部被巧妙而又隱秘的掩蓋起來,此刻他之所以能夠知道這一切,是因為現在由他服侍倫涅絲小姐更衣。

系密特實在無從猜測那位至尊的陛下倒底是怎麼想的,雖然他被已然私下被授予倫涅絲小姐的貼身騎士的身份,不過這種貼身也實在是太過貼近了一些。

事實上就連繫密特自己都感到有些曖昧的感覺。

除此之外他也完全弄不明白那位大長老陛下打算幹些什麼,不過他同樣也非常願意接受那種奇特而又美妙的修煉方式。

「格琳絲侯爵夫人最近怎麼樣?」屏風裡面的倫涅絲小姐問道。

「噢--她很好,只是最近有些繁忙,她打算過一段時間會英芙瑞去一次,不過她非常擔心無法找到合適的假期。」系密特連忙回答道。

「如果我打算邀請英芙瑞的所有居民,你說,侯爵夫人是否能夠同意?」倫涅絲小姐說道。

「如果這是陛下的意志,我相信沒有人會反對,不過英芙瑞的居民大多數喜歡恬淡的生活,他們享受安寧和平靜。」系密特說道,他自然非常清楚,這位小姐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打算邀請英芙瑞的居民,因為他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同樣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

「噢--別誤會了,我並不為了接近格琳絲侯爵夫人。」倫涅絲小姐笑著說道,不過系密特自然不會當真,雖然這位美艷動人的國王情婦,此刻已然和他親密得幾乎沒有「間隙」。

「對了,你從波索魯大魔法師那裡得到了什麼東西嗎?」倫涅絲小姐問道。

這顯然令系密特微微有些遺憾,因為他原本期待的隱形的力量,並不是此刻所得到的那用偽裝來遮蔽視線的技巧。

「那是一件能夠讓別人忽略我存在的衣服,它讓我成為了傳說裡面生活在森林之中的仙靈。」系密特無奈地說道。

「呵呵,就是那種能夠變成小兔、小鹿和樹木花草的小東西,親愛的小系密特,那可是最受女人歡迎的生靈。」倫涅絲小姐歡快地說道。

這位美艷絕倫的情婦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此刻她顯得那樣高貴典雅,不過系密特只要一想到那條長裙底下的那些東西,他怎麼也無法對這些小姐產生已往的尊崇和敬畏。

「或許你該變給我看看,就變成一隻兔子,我會將你抱在懷裡並且拿給王后和你的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欣賞。」倫涅絲小姐興致勃勃地說道。

系密特自然不能夠太過違拗這位高貴的情婦的要求,不過變成一隻兔子他也作不到,如果不怕衣服被撐破的話,他倒是可以試著變成大象。

腦子裡面想著花園中那些冬青樹的模樣,系密特讓那件奇怪的衣服慢慢地覆蓋自己全身,一根根扭曲的枝條從他的袖管、領口、褲腳,反正衣服的所有縫隙之中鑽出來,這些枝條迅速展開一片片葉片。

不一會兒系密特的全身上下都被這些枝條和葉片所覆蓋,幾乎沒有留下一絲縫隙,原來的衣服甚至包括那雙靴子已然完全被一層墨綠色的如同樹木表皮一般的東西所掩蓋,遠遠看去確實像是一株冬青樹,只不過主幹稍微粗了一些。

「哈哈哈,這實在是太有趣了,我相信這絕對是那些魔法師們最有趣的想像之一。」倫涅絲小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顯然她確實感到系密特的樣子非常滑稽。

「我知道這並不完美,不過它或許真得能夠令我躲過魔族的搜索。」系密特說道,化身為一片綠色的他伸出一根特殊的枝條,這根枝條的末端始終對準他自己,此刻正上下左右掃視著他的全身。

「你在幹什麼?這根觸鬚非常有趣。」倫涅絲小姐微笑著問道。

「我只是在觀察自己是否露出破綻,這件衣服擁有五個能夠自由移動的眼睛,在我看來,這是唯一的優點。」系密特微微歎了口氣說道。

「這些眼睛能夠伸延多長?」倫涅絲小姐興致勃勃地問道。

「它的極限是五米,不過我從來沒有嘗試過伸到那樣長的距離。」系密特說道。

「那麼以後,我無論是洗澡還是更換衣服都必須格外小心,角落之中隨時有可能存在偷窺的眼睛。」那位國王情婦調笑著說道,不過她顯然因此而想起些什麼:「小系密特,你應該好好找尋一下,或許你能夠用這件東西作很多事情,那甚至是連創造了它的波索魯大魔法師自己都未曾想到過的。」

「就像輪子最初發明的時候只是為了讓製作陶器變得更為容易,但是最終卻被用在了許多地方,讓我來幫你找找是否能夠派上其他用處,我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的專家,你應該非常清楚這件事情。」那位美艷絕倫的情婦笑著說道。

「或許我得向您道歉,我必須去聖殿接受大長老的指點。」系密特連忙說道。

「是嗎?前天你也曾經這樣說過,不過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大長老對於你的指點,或許會令你精疲力竭,但是你卻連生命的源泉都徹底乾涸枯竭,這實在是不可思議,難道你的練習場是在床上,而你的對手是個美麗的女孩?」

倫涅絲小姐這番嘲弄令系密特啞口無言,他總不能夠說,大長老給予他的特殊指點,正是如倫涅絲小姐所說的那樣。

那種獨特的修煉方法令他感到樂此不疲,這幾天他總是晚上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一起修煉,而白天則去找米琳小姐,有時候也許是漢娜小姐,或者兩個人一起。

看到系密特支支吾吾的樣子,那位美麗絕倫的情婦笑著扭了扭他的耳朵說道:「好了,我的小傢伙,為了對得起你叫我的那聲稱呼,我擁有許多的責任,你的要求將不會得到允許,等到會議結束之後,我將和陛下一起對你進行指點,或許王后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也一起參加。」

「這個……倫涅絲小姐,當初那只是一個遊戲,更何況現在情況已然有所變化,難道您不覺得非常尷尬,事實上這令我擁有很重的負罪感。」系密特微微皺著眉頭說道。

「噢--你又破壞了約定,這一次我不能夠加以原諒,從現在起,你每一分鐘要叫我一聲,直到這成為了你永遠無法忘記的習慣。」倫涅絲小姐調笑著說道,她用力地掐著系密特的臉頰。

……

此刻在那座聖殿之中,在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實驗室裡面,三位睿智而又超脫的大人物正圍成一圈坐在一起,在他們正中央的籐質茶几之上放置這一件晶瑩剔透如同玻璃,輕柔綿軟彷彿絹綢的衣服。

「我實在不太明白,你已然製作出這件東西,為什麼不將它交給系密特,而給他那個不完美的作品?」大長老問道。

「我的老朋友,這是我向波索魯提出的請求。」旁邊的教宗陛下歎了口氣說道。

大長老自然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顯然教宗陛下並不希望,聖堂成為那些掌握著世俗權勢的人眼裡的可怕威脅。

「大長老,這同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手裡的這件鎧甲或許在隱藏身形方面擁有更多的優勢,不過,它的代價卻是除了魔法師和系密特這樣極為特別的例外,沒有其他人能夠使用。」

「但是利用變生蟲的特性,聖堂武士或許同樣也能夠用它隱藏身形,至少對於大師們來說不會有太大問題。」波索魯大魔法師緩緩說道。

無論是教宗陛下還是大長老都緩緩地點了點頭,顯然他們也非常同意,在此時此刻人類實在太需要擁有新的力量--能夠制衡魔族那從來沒有見過的全新兵種的力量。

「反倒是我感到有些難以致信,親愛的大長老,你教給系密特的那種修煉方式,是否真得能夠提升他的力量,說實在的,我倒是非常相信,那個小傢伙對於這種修煉將顯示出異常勤奮的勁頭。」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我非常懷疑,那或許是我們從來未曾探索過的新的領域,有關力量和生命的奧秘的全新課題,有件事情說起來非常慚愧,我和幾位長老事實上將系密特當作是實驗用的白老鼠。」

「系密特此刻的情況令我們感到,或許聖堂武士的力量在完全成形之後,仍舊能夠有所改變,受到鍛造的精神力能夠直接轉化為肉體的力量,雖然力量增強不了多少,不過有所增強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而且精神鍛造相對來說也要簡單和迅速得多。」大長老緩緩說道。

「那倒是一種既愉快又有效的修煉方法,我猜想,這將很快在聖殿之中流行起來,或許這還將有助於增加聖堂武士的數量。」波索魯大魔法師微笑著說道。

「這或許不可能,因為那樣的修煉方法和聖堂武士數千年來的傳統不相符合,聖堂武士的力量來自自我約束,對於我們來說力量並非是關鍵,真正的關鍵是對於力量的認知和控制。」

「不管怎麼說,只要是有助於對付魔族的方法,我們全都應該嘗試,我非常擔憂,魔族或許在不久之後就將發起再一次進攻。」一直沉默不語的教宗陛下滿懷憂愁地說道。

「我的『眼睛』無法穿透那座山,雖然已經知道了洞穴的位置,但是那裡守衛太過森嚴。」波索魯大魔法師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說道,這令他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更多。

「你是否有所發現?」大長老問道。

「我必須說,對於未來我並不感到樂觀,但願我的猜測是完全錯誤的,在我看來,那種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新的魔族,並非像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那樣珍稀和寶貴,它們更接近於普通的魔族士兵。」波索魯大魔法師緩緩說道。

這座並不寬敞的實驗室裡面迴盪著三聲沉重的歎息。

……

在那個寬敞而又簡潔的會議室裡面,至尊的陛下板著臉坐在長長的會議桌的一端,長桌的兩邊此刻坐滿了他最為親信的人。

「你們已然看過了法恩納利伯爵的報告,對於他的這份報告,你們有什麼樣的看法?」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法恩納利伯爵的報告上面實在擁有太多的猜測,我非常擔憂,這些猜測是否能夠被用來當作做出裁決的理由。」右側最末尾那位有些上了年紀的大臣說道,他帶著華貴的銀色假髮套,身上卻穿得頗為樸實。

「安格魯侯爵,在我看來,雖然法恩納利伯爵在報告中聲名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猜測,不過這些猜測毫無疑問都擁有著足夠的依據。更何況,前線的那些情況我們原本已然有所知曉。」

「如果此刻我們不採取斷然的措施,我非常擔心再這樣下去,局勢將變得不可收拾,前線的那些將領之中,有些傢伙已然墮落成為瘋狗,只要看到有人得勢,便狂吼猛咬,而根本不管那個人是否正直和對國家忠誠,同樣它們只要看到有人失勢,便立刻猛拋媚眼,千方百計結成盟友,而根本不顧那些人是否曾經是它們的仇敵,是否做過令世人唾罵的勾當。」那位道格侯爵猛地站了起來說道。

那位安格魯侯爵原本還想反駁,不過他偷眼看到國王陛下連連點頭深以為然的情景,立刻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北方諸郡的將領之中那些腐化墮落的傢伙,他們腦子裡面想的東西早已經昭然若視,已往我還能夠克制自己的怒火,對他們加以寬容,但是這一次,他們和亨利侯爵做得太過火了,如果我仍舊對此保持沉默,丹摩爾王朝或許不至於滅亡在魔族手裡,卻很有可能被他們所摧毀。」說到這裡,顯得越來越憤怒的陛下猛力擊打長桌。

面對著那雷霆萬鈞一般的憤怒,沒有人發出絲毫聲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害怕,那致命的雷霆會落到自己頭上。

「當然我非常清楚,在此時此刻徹查那些腐敗墮落到了極點的傢伙,將會引起多麼巨大的動亂,而且隨著天氣一天比一天更加炎熱起來,北部森林裡面的那些魔族發起又一波攻擊的可能性變得越來越大,唉--」那位至尊的陛下重重地歎息了一聲,顯然他非常清楚,此刻他所面臨的最大難題。

會議廳之中仍舊是一片沉默,坐在這裡的這些人並非真得腦子裡面空空如也,只不過在還沒有徹底弄明白國王陛下的想法之前,萬一提出的方案和陛下的想法背道而馳,這顯然是眼前最為糟糕的一件事情。

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他們的所有權勢和影響全都來自國王陛下的信任,一旦失去了這種信任,他們將什麼都不會剩下。

「道格侯爵,你的眼光一直令我信服,能夠偵破那件案子完全依賴於你的情報,我非常想聽聽你的意見。」那位至尊的陛下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決定採取稍微施加一點壓力的辦法,讓眾人吐露腦子裡面的想法。

「陛下,我必須承認,這件事情非常棘手,事實上我們所面臨的就彷彿是一堵即將倒塌的圍牆,它千瘡百孔而且根基已然鬆動,我們想要重新修造一堵圍牆,但是又害怕在修造另一堵圍牆的時候,因為施工所引起的震動令那堵腐朽的圍牆提前倒塌,那或許會砸死很多人。」

「如果是在已往,我們或許可以乾脆推倒那堵岌岌可危的圍牆,只要小心謹慎就不至於惹上麻煩。但是此刻圍牆的外面卻偏偏聚集著無數貪婪而又凶悍的惡狼,這簡直令我們束手無策。」道格侯爵無奈地抓了抓頭說道。

「卿以為有什麼辦法能夠令危害變得最小?」詹姆斯七世憂心忡忡地問道,顯然他同樣知道情況糟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我的看法或許無法令陛下感到滿意,為今之際與其推到那堵圍牆,還不如設法加以補救加固,讓那道圍牆支撐盡可能長的時間,不過我們同樣也應該在那道圍牆的外側較遠的距離,修築第二道圍牆。」道格侯爵說道。

「這恐怕未必是解決的辦法,道格侯爵,您是否能夠保證建造起來的第二道圍牆,就是堅固和穩定的?在我看來在這片土地上已然沒有能夠修築穩固圍牆的泥土,所有的泥土都充滿了沙礫,岩石的質地更是散碎得近乎於一碰就碎。」旁邊的一位年紀較輕的七人組成員說道。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默默點頭,就連道格侯爵自己也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這同樣也是他曾經想到過的問題。

「央恩伯爵的話確實值得考慮,在我看來,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那位至尊的陛下語氣凝重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公然地表示出對於軍隊的不滿。

「或許我們還應該考慮一下,第一道圍牆在地理方面的價值,我對於軍事根本一竅不通,不過我至今仍舊記得當初那些主張保有北方諸郡的理由。」格琳絲侯爵夫人緩緩說道:「現在想來,確實是這樣一回事情,一旦奇斯拉特山脈被魔族佔據,它們將能夠以那座山脈為依托,向丹摩爾的大部分領地發起攻擊,而魔族的飛舟更是令它們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前線,它們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突襲拜爾克,或者攻擊南方的港口。」

又是一陣連連點頭,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話,同樣沒有反駁的餘地,此刻每一個人都已然看到了一個事實,正是因為魔族的進攻被局限在了北方郡省,混亂才沒有蔓延到丹摩爾全境。

「格琳絲侯爵夫人,你有什麼樣的建議,我一直視你為,能夠替代裡奧貝拉侯爵成為我的顧問的人選。」至尊的陛下說道。

「陛下,我記得我的前夫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某樣東西,是絕對不可動搖和摧毀的。而此刻我們這裡的大多數人好像始終在設想著,只有推倒那堵腐朽的圍牆,才是真正解決的方法。但是那堵圍牆或許仍舊能夠得到拯救,剔除那些徹底腐朽了的地方,用堅固的材料填充和補救,或許是更為有效的選擇。」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尊敬的侯爵夫人,您是否知道,腐朽的或許已然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那貪婪而又絲毫不知道滿足的人性?」安格魯侯爵連連搖頭說道,他的神情顯得頗不以為然。

「侯爵大人,我不知道您對於人性擁有多少瞭解,我只知道我的前夫裡奧貝拉侯爵對於人性充滿了悲觀,但是他從來不認為,這會令事情變得棘手和難辦,在他看來,人性的貪婪、嫉妒和仇恨,無疑能夠令一切毀滅,不過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繁榮和富裕,也不得不說是它們的功勞。」

「如果將北方兵團的將士看作是一個整體,這個整體的貪婪、嫉妒和仇恨,確實令各位感到憤怒和恐慌,但是北方兵團並非真得就是一個整體,每一個士兵,每一個將領的思想都並不相同。」

「在這件事情上有一個很好的例證,就在一個多月以前,無論是內閣還是長老院都被看作是一個整體,這個整體共同排斥和阻止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得到陛下的信任和賞賜。」

「那個時候,內閣和長老院幾乎可以被看作是亨利侯爵的共謀,但是我相信,此刻如果還有哪個人聲稱那個時候,他和亨利侯爵擁有同樣的觀點,他肯定會被看作精神方面發生了異常。」

「正因為如此,在我看來此刻最需要的並非是一個用於推倒圍牆進行重建的設計師,而是一個擅長補救的高明工匠。」格琳絲侯爵夫人淡然說道。

「那個補救工作可不簡單,或許最終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比重新建造一堵圍牆更為巨大。」安格魯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侯爵夫人,以您從裡奧貝拉侯爵那裡獲得的智慧,想必已然想到了這一點,我記得當年裡奧貝拉侯爵大人最令人信服的一件事情,便是一切都永遠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偶爾有一些看似是疏漏和破綻的地方,也無一不是他精心設置的圈套和陷阱。」和安格魯侯爵不同,道格侯爵神情凝重地問道。

「我當然不可能像侯爵大人那樣充滿智慧,事實上出謀劃策對於我來說,原本就有些勉為其難。」格琳絲侯爵夫人謙遜地說道,不過她的口風立刻一轉:「我同樣也記得當初曾經有人宣稱,亨利侯爵是不能夠被取代的,因為國庫之中的各種呆滯帳目和形形色色的虧空,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無法接手的巨大難題,而且那裡已然漏走了大量的金錢,無論是誰都難以填滿那些漏洞。」

「我相信各位此刻再也用不著擔憂國庫會變得空蕩和乾涸,事實證明,國庫雖然確實擁有巨大的漏洞,不過那些漏洞之中同樣也囤積了無數財富,這些漏洞很多正是亨利侯爵自己製造的,他的私心和貪婪令他成為了丹摩爾有史以來最大的瀆職者和盜竊者。」

「裡奧貝拉侯爵也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貪婪者的想法或許千奇百怪,但是作法卻大致相同,因為只有那麼幾種搜刮錢財的方法,幾千年來那些費盡心機想要為填滿自己貪婪慾望的人早已經變盡了所有花招。」

「而此刻的北方,已然談不上繁華,那些搜刮了大量金錢的人,即便想揮霍都無從談起,他們極力搜刮來的金幣,想必就躺在他們的金庫之中,我相信這些金幣一旦傾瀉出來,足以壓斷很多人的脊樑。」格琳絲侯爵夫人用盡可能平淡的語調說道,她並不希望給別人擁有一種狠毒陰險的壞女人的感覺,正因為如此,她說到這裡連忙閉上了嘴巴。

「這件事情說起來簡單,但是一旦做起來就非常麻煩,此刻北方全部牢牢地控制在那些腐化墮落的傢伙的手裡,他們可不是亨利侯爵,他們之中有貪婪的官員,不過更多的卻是更為貪婪的軍官。」

「那些軍官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煽動部下拿起武器,各位應該非常清楚,就連精明如塔特尼斯伯爵這樣的人物,都無法在那裡待下去,要知道那裡畢竟是他的故鄉,他被北方的貪婪和腐化,徹底地驅趕和排斥出了那片土地。」

「難道還有人比塔特尼斯伯爵更加瞭解那裡的一切,難道還有人比塔特尼斯伯爵更加精明?善於解決難題?正因為如此,在我看來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建議確實完美無缺,不過卻未必能夠實現。」安格魯侯爵再一次反駁道。

國王陛下身邊那兩位地位高貴的女人絲毫沒有表態,王后陛下自然永遠站在自己盟友這一邊,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會去判斷密友所說的話是正確還是錯誤,她甚至沒有判斷對錯的能力。

而那位國王的情婦,同樣一言不發,她一直在用眼角注視著國王陛下的神情,從那微微耷拉下來的嘴角之上,她已然看到了一絲啟示。

除此之外,她同樣也不打算批駁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建議,因為系密特的原因,她和這位侯爵夫人之間的關係顯得相當微妙和奇特。

除了這兩位女士之外,那三位旁聽這一切的臣子之中,兩位微微地點了點頭,只有道格侯爵皺緊了眉頭。

事實上他擁有一種非常糟糕的感覺,他剛才的建議受到央恩伯爵的批駁,這或許還說得過去,畢竟連他自己都對此毫無把握,而此刻安格魯侯爵卻顯然有些針對格琳絲侯爵夫人,每一次都是他站出來反對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建議。

道格侯爵禁不住在他的記憶之中搜索起有關安格魯侯爵的簡歷來,他希望能夠找到,安格魯侯爵反對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原因。

如果能夠找到原因,那將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最令他感到恐怖的反而是無法找到明顯的理由,那無疑便意味著安格魯侯爵打算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爭奪「國務咨詢會議」的主導和控制的權力。

道格侯爵非常清楚,那將是無比危險和可怕的,因為國王陛下組織這個會議,正是由於已然厭煩了長老院和內閣因為私心而互相排斥傾釓這個惡習。

正因為如此,他挑選了他認為最忠誠和能夠信賴的七個人組成了這個範圍極為窄小的會議,如果在這七個人之中還出現權力的爭奪和利益的紛爭,那不僅僅會令陛下徹底失去耐性,同樣也會令這裡的大多數人受到懷疑。

想到這裡,他選擇了沉默,這位侯爵大人用眼光的餘角掃視著長桌上的每一個人,而腦子裡面卻已然開始策劃著應該如何向陛下證明他的忠誠。

……

「國務咨詢會」的例行會議最終在毫無收穫之下慘淡結束,那位至尊的陛下微微有些慍怒地離開了他的座位。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熟知那位至尊的陛下的脾氣,如果這位至尊的陛下甚至不想和自己的情婦待在一起,那麼便證明此刻國王確實需要真正的平靜。

沒有人知道打擾這位至尊陛下的寧靜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幾乎沒有人願意進行這方面的嘗試,不過這一次卻有一個人準備進行一場冒險。

道格侯爵並沒有和眾人一起退出會議廳,他半路上裝作遺失了某份重要文件,坐在會議廳外面的休息室裡面翻找起來。

等到所有人全都退出了會議廳之後,這位侯爵大人立刻朝著站在會議廳門口的那位宮廷總管阿貝侯爵走去。

「請替我向陛下通稟一聲,我有一些想法希望讓陛下得知。」道格侯爵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位宮廷總管顯然有些猶豫不決,他同樣非常清楚,當陛下怒氣沖沖的時候,打擾他的安寧將會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而國王陛下的憤怒或許同樣也會蔓延到他的頭上。

不過如果拒絕道格侯爵的要求,同樣也是一件相當糟糕的事情,萬一將來陛下認為這件事情非常重要,而阻止陛下盡早得知這件事情的自己,毫無疑問會立刻被看作是瀆職者甚至是背叛者。

想了好一會兒之後,宮廷總管阿貝侯爵有些猶豫地低聲問道:「道格侯爵,您真得打算在此時此刻打擾陛下的安寧,難道您不能夠等到更晚一些的時候向陛下稟報?」

「這件事情非常緊急和重要。」道格侯爵固執地說道,顯然他絲毫不為所動。

宮廷總管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推脫的理由,他輕輕地敲了敲門。

……

在那幽暗的辦公室裡面,那位至尊的陛下盯著站在他身旁的道格侯爵,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很高興你來見我,事實上剛才我同樣擁有你此刻所說的那種感覺,我原本以為『國務咨詢會』將是一片乾淨的土壤,這裡不會有私心和雜念,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深得我的信任,對我無比忠心耿耿。」

「但是,事實令我感到失望,太過靠近至高的權力,總是會令一些人漸漸被貪婪和慾望所腐蝕。無論他們當初對我擁有多少忠誠,一旦站在高位,墮落幾乎無可避免。」

那位至尊的陛下重重地歎了口氣,這聲歎息令道格侯爵終於鬆了口氣。

「陛下,您用不著因此而感到失望,那些會被地位和慾望所腐蝕的人,原本就並非對您真正忠誠,他們永遠只會忠誠於他們自己,已往只不過是因為表現出對陛下您的忠誠對於他們最為有利。」

「但是,陛下,您無法否認一個事實,您的身邊始終不缺乏真正對您忠心耿耿的人,就那裡奧貝拉侯爵來說,當年您一度疏遠他,而事實證明他對您的忠誠始終沒變,另一個例子便是法恩納利伯爵,他對於您的忠誠也毫無疑問。」

「在我看來『國務咨詢會』之中除了安格魯侯爵之外的其他人大多沒有什麼私心,這絕對不是我在自我標榜。」道格侯爵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說得不錯,或許我確實過於悲觀,此刻我至少能夠保證『國務咨詢會』還沒有徹底失敗,畢竟能夠得到我全部信賴的人至少超過半數,王后和蘭妮自然毫無疑問,而格琳絲侯爵夫人應該同樣沒有什麼問題,如果她的智慧來自裡奧貝利,那麼她應該同樣感染上了我那位老朋友的忠誠之心。」

「而你更是令我感到放心,畢竟無論是王后還是蘭妮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她們雖然忠誠卻仍舊是女人,在很多事情上,她們無法給予我更多的幫助。而我又不能夠將依維從長老院抽調出來,我需要他替我控制住長老院裡面的那些老傢伙,那裡是貪婪和慾望的源泉之一,是丹摩爾最墮落和腐敗的爛泥潭。」

「同樣我也無法抽調塔特尼斯伯爵,事實上我非常清楚,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提議,最佳的執行者無疑便是熟知北方內情的塔特尼斯伯爵,但是,財務部一旦離開了他和他的那些專家,立刻會陷入混亂之中,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維持那千瘡百孔的國庫是多麼困難和勞神。」

「給我一些具體的建議,道格,歲月的無情流逝令我的腦子已然漸漸僵硬和變得無用,這段日子以來,年邁和衰老令我越來越感到痛苦和無奈,我甚至開始怨恨父神,為什麼讓我晚年得不到安寧,為什麼那些魔族不在我年輕的時候出現,此刻的我已然力不從心。」說到這裡,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發出了輕輕的嗚咽,沒有什麼比一個老人的哭泣更令人感到淒涼。

「陛下,或許父神正打算給予您一個在歷史上永遠被人牢牢記住並且傳頌的機會。」道格侯爵立刻安慰道,當然他十分清楚,最好的安慰是一個能夠解決眼前難題的辦法:「陛下,您設立『國務咨詢會』不正是為了更為有效地清除丹摩爾的腐敗和墮落?而『國務咨詢會』同樣也有可能出現腐敗和墮落,自然也得有人加以清除,而最合適的人選無疑便是您本人,還有誰能夠比您自己更加忠誠於您?又有誰比您更不可能背叛丹摩爾王朝?」

道格侯爵的話,令那位至尊的陛下恍然大悟,他的眼神之中立刻綻放出無限的神采。

「陛下,還有一件事情,或許能夠令您感到寬慰,在您看來,軍隊和內閣之間或許只有對立,但是據我所知,軍隊之中還是有一些人願意和內閣合作,雖然他們僅僅只信賴塔特尼斯家族和與這個家族有關的一些人而已。」

「我聽說,在拜爾克南郊,塔特尼斯伯爵專門撥款,由塞根特公爵親自督造了一個製造廠,我之所以知道這座製造廠的存在,是因為當初我的眼線告訴我,那個製造廠耗資巨大,甚至調用了您的御用工廠之中最為優秀的工匠和最精緻的設備,但是卻沒有製造出任何東西。」

「這個消息令我感到懷疑,因為塔特尼斯伯爵並不是那種愚蠢而又貪婪的人物,我親自重新調查了這件事情,調查的結果令我興奮,那座製造廠顯然是一個龐大的實驗室,那裡生產出來的全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東西,這些東西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對北方的戰局發生巨大的影響。」

道格侯爵非常清楚,這些絕對能夠引起國王陛下的興趣,新奇的武器原本就是他眾所周知的喜好之一,而塔特尼斯家族無疑在這方面全都擁有著奇特的天賦,更何況,軍方和內閣的合作,此刻是最能夠取悅這位至尊的陛下的事情。

「噢?塔特尼斯伯爵並沒有對我提起過這件事情。」國王陛下立刻說道,不過他的臉上顯然絲毫沒有顯露出不愉快的神情,反而興致勃勃,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陛下,我想,塔特尼斯家族的特徵便是做的比說的多,那座奇特的宅邸,那無數精緻的鐵管,不是已然證明這個家族極為擅長創造,或許他們自己已然對此習以為常了。」道格侯爵說道,不過這倒並非是他的恭維之辭,事實上京城裡面的很多人都這樣認為。

「你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起到那裡去看看。」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這……這不太妥當吧,那裡到處都是兵器,對於陛下來說,實在太過危險。」道格侯爵有些慌亂地說道,顯然他並沒有想到這番話的效果會如此好。

「用不著擔心,有兩位聖堂武士大師守護我的安全,沒有人能夠傷害我分毫。」那位至尊的陛下不以為然地說道。

……

一疊醃製得非常可口的牛肉,兩塊上等乾酪,宮廷之中的午餐雖然美味卻談不上豐盛,正因為如此午餐並沒有花費系密特太多的時間。

此刻他已然換上了一身擊劍手的裝束,單薄的襯衫領口高高地敞開著,富有彈性的緊身褲,腳下是一雙軟底護腿靴。

站在奧墨海宮前面的草地之上,系密特的身旁就停著他那輛心愛的馬車,這是倫涅絲小姐的吩咐,她早就對這輛馬車有所耳聞。

無所事事的系密特輕輕地摘下腰間的那兩柄細刺劍揮舞著,他的雙手各握著一柄細刺劍,原來的那對沉重厚實的雙月刃早已經成為了國王陛下的諸多收藏之一。

系密特之所以願意放棄那對兵刃,是因為大長老已然告訴過他,對於即將開始的新的戰鬥,那對沉重的兵刃顯得並不合適。

聖殿正在替他打造屬於他的兵刃,不過最後也是最為關鍵的步驟,仍舊得由他自己來完成,不過那得在一個星期之後。

輕輕地揮舞著那對細刺劍,系密特熟悉著這種感覺,事實上他對於這種武器並不感興趣,聖堂武士的武技更適合使用彎刀,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想要不露出破綻的話,最合適的武器仍舊是這種沒有多少威力的武器。

正當他感到閒得無聊的時候,背後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這就是你的馬車?它看上去沒有辦法轉載太多的乘客。」那位國王的情婦微笑著說道。

令系密特感到驚奇的是,在倫涅絲小姐的身旁居然還站立著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當然那位喜歡將所有的一切都佔為己有變成自己的收藏的王太子殿下也被圍擁在女人們的中間,此刻他正兩眼放光地看著那輛馬車。

「我確實沒有考慮過搭載其他人。」系密特撓了撓頭說道,他確實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因為在他看來,絕對不會有人願意和他一起乘坐這輛飛奔起來如同閃電一般的馬車。

「難道新鮮有趣的事情,所指的便是這輛馬車?」那位王太子殿下好奇地問道。

「這確實是一件新鮮有趣的事情,不過,並不僅僅只有這些,還有更為有趣的東西令我打算和你們分享,原本我想讓系密特用他這輛新奇的馬車,載著我們到附近的那座山坡上,但是此刻顯然已經毫無希望。」倫涅絲小姐笑著說道,此刻她越來越顯得和王后陛下親密起來。

「我很想試著乘坐這輛馬車。」說著那位王太子殿下立刻爬上了那輛馬車,他顯得異常興奮,對於他來說,這確實是一件有趣的玩具,至少迄今為止,他還從來未曾見識過這樣的馬車。

看著倫涅絲小姐那刻意裝出來的慇勤的微笑,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夠猜到她為什麼這樣做,或許這些女人們因為什麼事情而有些心情欠佳,正因為如此,國王的情婦才千方百計替大家找些有趣的東西娛樂一番。

對於王太子殿下的要求,系密特自然無法拒絕,不過他同樣也留了一些心眼,絕對不能夠讓王太子喜歡上這輛馬車,這倒並不是因為他擔心這輛馬車被任性而又自私的小傢伙佔為己有,而是擔憂萬一小傢伙對於這輛馬車上了癮,一旦出了什麼事情,他毫無疑問必須擔待所有的責任。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絲毫沒有保留地讓四匹純種血統的駿馬放開腳步,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迎面刮來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勁急的狂風,讓年幼的王太子殿下連眼睛都睜不開來,到了最後小傢伙甚至緊緊地抱住系密特的腰,以便令自己能夠呼吸。

「有趣嗎?看這輛馬車的速度有多麼驚人?」系密特故意說道:「我甚至能夠一把將風抓在手裡。」

「或……或許是這樣,不過你是不是能夠慢一些。」那位年幼的王太子用懇求的語調說道。

感到馬車漸漸慢了下來,那位王太子這才從系密特的身後探出頭來:「我必須說,你又製作了一件有趣的東西,不過這輛馬車顯然不太適合我,它甚至比騎馬更加可怕。」

「我的殿下,你還記得我對於你的承諾嗎?如果有朝一日你遇到的危險,我就用這輛馬車帶著你逃跑,我相信沒有人能夠追得上這輛馬車。」系密特故意說道。

顯然這令年幼的王儲異常感動,不過對於那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的速度,他仍舊有些恐懼和害怕。

「噢--你真是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不過你是否能夠改裝一下這輛馬車,在後面弄個座位,即便只是一個掛斗也可以,我絕對不會在乎的。」那位王太子鄭重其事地說道,顯然他已經對那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充滿了恐懼。

「沒有問題,真可惜你無法體會速度的樂趣。」系密特說道,他暗自好笑。

「不……不,你不是說過,我無法理解女孩子為什麼喜歡洋娃娃嗎?同樣的道理,我也無法懂得速度的樂趣。」小傢伙連連搖頭說道。

系密特放慢了速度,讓馬車繞著湖邊轉了一圈,他欣然地看著那位王太子殿下逃一般地跳下馬車。

王后疼愛地替兒子輕輕梳理著那散亂的頭髮,她自己顯然已經失卻了乘坐那輛馬車的興致。

正在這個時候,幾個宮廷侍從飛也似地跑了出來,他們是國王陛下的御用車伕。

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夠猜到,國王陛下準備外出,當陛下出現在奧墨海宮前的草坪上的時候,他臉上那欣然的微笑,令原本心情有些煩悶的那些身份高貴的女人們,終於放下了心來。

她們的憂愁和煩悶,原本就來自陛下的不快,而此刻那位至尊的陛下既然已經恢復了好心情,她們自然同樣輕鬆了起來。

顯然那位王后已然不打算用那和系密特有關的有趣方法來令自己娛樂,那輛馬車,以及已往從玲娣和沙拉那裡聽到的有關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傳聞,早已經讓她認定,這個獨特的小孩認為有趣的事情,未必會令她同樣感到有趣。

至少她可以毫無疑問地保證,她如果看到山貓會害怕的遠遠躲開,而不想這個小孩那樣興奮地操起弩弓扣上箭失。

和王后陛下不同,那位至尊的國王一眼看到系密特那輛奇特的馬車,立刻興致勃勃地走了過來。

他用不著詢問,已然猜到這是誰的傑作,塔特尼斯家族的才華和智慧,以及他們的古怪早已經為世人所深知。

「非常有趣的設計,小系密特,你想用它來做些什麼?」國王興致勃勃地問道,此刻他的心情顯然好極了。

「速度,至高無上的陛下,我僅僅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想看看用最快的速度飛奔,是什麼樣的感覺。」系密特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非常有趣的想法,我或許可以讓你和我最好的騎手比賽一下。」這位至尊的陛下微笑著說道。

「為什麼不這樣試試?就由您來充當裁判,而王后陛下、我和格琳絲侯爵夫人進行監督,保證比賽的結果足夠公正,從這裡到拜爾克無疑是最好的比賽跑道,回來的時候,我甚至打算乘坐一下那輛馬車,或許我也會喜歡上那風馳電掣的速度的感覺。」倫涅絲小姐微笑著說道。

「我就不必參與其間了。」王后陛下立刻說道,雖然她和這位奪走了國王陛下所有寵愛的情婦,表面上顯得越來越親熱,不過她仍舊不打算真正將友誼給予這位情敵。

沒有人表示疑義,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的情婦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登上了國王陛下的馬車。

這位至尊的陛下的馬車在王家騎士的護衛之下浩浩蕩蕩地出發了,而系密特則和另外一位騎士等候著宮廷總管阿貝侯爵發出出發的號令。

幾乎所有空閒著的人全都走到草坪前面觀看這場比賽,就連那位王太子殿下都有些躍躍欲試,不過他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可怕的景象,便立刻打消了再一次登上那輛馬車的念頭。

沙漏終於流盡了最後一粒沙礫,隨著銅號被吹響,無論是那位騎士還是系密特立刻催促著駿馬朝前疾馳飛奔而去。

兩個人就像是兩道閃電,轉眼間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

對於勝利,系密特充滿了喜悅,事實上他贏得非常輕鬆,不過他對於勝利的獎品卻並不滿意,那位至尊的陛下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作為獎勵。

因為倫涅絲小姐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並不打算和國王陛下同行,因此兩個人從陛下的馬車上下來坐上了系密特的馬車。

這輛馬車原本只有一個人的座位,不過勉強能夠擠得下兩個人,兩個身材並不魁梧高大的人,幸好那位國王的情婦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全都不是五大三粗的壯漢。

系密特坐在這兩個女人的膝蓋上,他仍舊充當車伕的角色。

「格琳絲侯爵夫人,您想必已然猜到,我刻意製造眼前這個機會,以便和你能夠單獨相處?」倫涅絲小姐說道。

「那麼系密特算是什麼?」格琳絲侯爵夫人故意岔開了話題。

「我希望得到您的友誼,為什麼不給我這樣一個機會。」倫涅絲小姐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一次格琳絲侯爵夫人沉默不語。

「對了,小系密特告訴我,他曾經和你通過互相交換秘密的方法來獲得彼此的友誼。」倫涅絲小姐終於拿出了她事先準備好的「猛藥」。

果然,一聽到這句話,格琳絲侯爵夫人立刻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她那充滿了女性成熟的美艷的容貌之中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慍怒的神情。

系密特清楚地感覺到了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慍怒,這令他感到有些恐慌,他真正害怕的是從此失去格琳絲侯爵夫人的信任,那也意味著他將徹底失去侯爵夫人的歡心。

「不過,小系密特始終不肯向我洩漏,你告訴他的那個秘密倒底是什麼。」倫涅絲小姐微笑著說道,她用力掐了一下系密特的臉頰。

這番話總算令格琳絲侯爵夫人稍稍感到釋然,至少她還用不著擔心自己的真相和過去的一切徹底暴露。

「為什麼,你不像我一樣,或許這會令你感到好受一些。」倫涅絲小姐說道。

格琳絲侯爵夫人看了這位國王的情婦一樣,她笑了笑,也伸出手來在系密特的另一邊臉頰上掐了一下,當然那要輕得多。

正如倫涅絲小姐所說的那樣,這令她感到好受了許多,雖然系密特並沒有徹底背叛她,不過這仍舊令她感到有一絲輕微的惱怒。

「格琳絲侯爵夫人,我是否能夠用同樣的方法來換取您的友誼?」倫涅絲小姐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從來不喜歡打探別人的秘密,我同樣也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格琳絲侯爵夫人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這無疑是一種拒絕,不過倫涅絲小姐絲毫沒有顯得氣餒。

「您不是從您的前夫那裡獲得了有關政治最為正確的瞭解?」倫涅絲小姐試探著問道。

「這並非完全是政治,畢竟我們這些女人原本就遠離政治,您應該非常清楚,女人更加在意的是對立和友誼,我必須對友誼表現出忠誠。我所擁有的是朋友而並非盟友。」格琳絲侯爵夫人異常巧妙地再一次轉開了話題。

「我們之間同樣也可以存在友誼,私下的友誼並不為別人所知。」倫涅絲小姐再一次試探道。

「那仍舊是盟友,而並非朋友,事實上我非常願意成為您的盟友,我們此刻已然是這種關係,王后陛下同樣如此,她非常清楚同您結盟,這對她非常有利。」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說道,此刻的她無疑真正像是一個政治家。

只不過她的對手是倫涅絲小姐,這位美貌和理智並存的小姐,不僅僅擁有政治家的理智和手段,這位小姐更擁有女人才會採用的手段和武器。

「小系密特,駕駛馬車好像非常有趣,讓我也來試試。」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微笑著說道。

沒有人知道她打什麼樣的主意,不過系密特仍舊順從地停下了馬車,將韁繩交到了倫涅絲小姐的手裡。

「這樣並不是非常方便,系密特,你坐到我的位置,讓我坐在你的身上。」倫涅絲小姐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根本不容系密特有所疑義,這位小姐將系密特放在了她的座位上。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他愕然看到了倫涅絲小姐長裙後面的那條縫隙此刻是敞開的,他絕對可以肯定,剛才倫涅絲小姐從陛下的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扣子還是緊緊扣上的。

他並不愚蠢,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他唯一不知道的只是自己應該如何應對眼前這無比糟糕的狀況。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和不知不覺之中進行著,倫涅絲小姐顯然是這方面的專家,她對此熟練已極,正因為如此她能夠絲毫不露破綻地完成一切工作。

不過系密特相信,格琳絲侯爵夫人肯定已然知道,她們正在幹些什麼,因為她的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

馬車重新緩緩地駛動起來,倫涅絲小姐調轉了馬頭,讓馬車沿著一條岔道緩緩前進。

「格琳絲侯爵夫人,我再一次衷心地提議,用秘密來換取友誼。」倫涅絲小姐說道。

這一次格琳絲侯爵夫人緋紅著臉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非常清楚,這位美麗的小姐,無疑將她和自己逼迫上了最後的絕境,一旦拒絕毫無疑問,結局將只有一個人能夠存活下來。

「我現在開始有點痛恨那些不懂事的小東西了。」格琳絲侯爵夫人有些慍怒地說道。

「為這樣的事情發怒顯然毫無理由,沒有人比你我更加清楚,我們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一種辦法,令男人無法拒絕我們的要求。」倫涅絲小姐微笑著說道:「為了我們共同認知,我們之間是否能夠擁有一些友誼?」

「好吧,現在看來,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會嘗試著讓王后陛下接受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敢保證,那將會轉化成為友誼。」格琳絲侯爵夫人最終選擇了放棄。

「這太令我感到高興了,實在應該為此而慶祝一番。」倫涅絲小姐興奮地說道。

「或許……或許現在應該仍舊讓系密特來駕駛馬車。」格琳絲侯爵夫人紅著臉小聲說道。

「小系密特,你是否能夠變成座墊底樣子,我相信這對於你來說沒有太多問題。」倫涅絲小姐轉過頭來說道。

看著漸漸變出斑點和花紋,越來越像是一隻絲絨座墊的系密特,格琳絲侯爵夫人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她立刻猜到,這是怎麼一件事情,事實上她開始有些嫉妒起來,顯然這位倫涅絲小姐已經比她更加瞭解系密特的情況。

這令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心裡擁有一種被人奪走了所愛的感覺,雖然這種感覺並不是非常濃重。

「駕駛馬車的感覺確實不錯,你是否也要嘗試一下。」倫涅絲小姐微笑著問道。

這令格琳絲侯爵夫人感到愕然。

「我……我恐怕並不合適,我的衣服並不適合駕御馬車。」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她的臉已然脹得通紅。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去我的公寓,或者我幫你裁剪一下,這並不困難,而且保證天衣無縫。」倫涅絲小姐笑著說道:「不過在我看來,你最需要的還是一幅網巾,我雖然能夠保證你的衣著不至於露出破綻,不過你臉上的紅暈無疑會出賣你。」

說著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從長裙旁邊的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幅黑色的網巾。

格琳絲侯爵夫人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接過了那條網巾。

……

……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三章 使命



初夏的第三個星期天,對於所有拜爾克人來說,都是最值得慶祝的一個日子,那個貪婪而又險惡的前任財務大臣,那個令許多拜爾克人損失慘重的傢伙,終於被最高法庭宣判死刑。

和所有人預料和希望的一摸一樣,亨利侯爵必須接受被燒烤的命運,拜爾克人曾經希望乾柴越多越好,但是此刻卻反而希望火燒得不要太旺。

行刑的那一刻,正義廣場之上簡直是人山人海,拜爾克人幾乎全都擁擠到了這裡,來觀看正義得到執行。

執行官顯然是個非常有頭腦的人,他同時判處了另外六個囚犯接受火刑,他們全都是亨利侯爵的同黨,前財務大臣被包裹在了那六個囚犯的正中央,他無疑可以比別人活得更為長久。

死刑從黎明開始一直持續到深夜,其間好幾次乾柴燒得太過旺盛,而被那位執行官親自澆滅。

對於這漫長的死刑,拜爾克人絲毫不感到厭煩,事實上他們樂此不疲,一整天都能夠聽到叫好和歡呼的聲音。

而此刻在那座幽暗的會議廳之中,長桌兩旁原本七個人的座位此刻只坐著六個人。

沒有人知道安格魯侯爵出了什麼事情,同樣也沒有人提問,畢竟安格魯侯爵的家族整個神秘失蹤,顯然已經證明了這絕對不是他們應該管的事情。

當姍姍來遲的國王陛下出現在眾人面前,這裡的所有人彷彿都已然徹底忘記了安格魯侯爵這個名字。

「上一次的例會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會議結束之後,我思考了很久,最終仍舊覺得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提議比較有效。」那位至尊的陛下,為會議確定了一個主題。

此刻仍舊坐在位置上的各位,自然不會再一次重蹈安格魯侯爵的覆轍,幾乎每一個人都在那裡默默點頭,上一次明顯不太贊成格琳絲侯爵夫人提議的另外兩位成員,此刻將頭點得最為起勁。

「既然大家一致通過這個提議,那麼請各位提出最為合適的人選。」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陛下,在我看來,只有塔特尼斯伯爵最能夠勝任這項使命。」曾經和安格魯侯爵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那兩位先生之中的一位首先說道。

王后對格琳絲侯爵夫人張望了一眼,而國王的情婦則看著那位至尊的陛下,只有道格侯爵沒有左顧右盼,顯然他最為清楚,這個提議根本毫無用處。

「誰都知道,塔特尼斯伯爵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你是否想過,在塔特尼斯伯爵離開拜爾剋期間,由誰來接替財務大臣的職位?」那位至尊的陛下冷冷地說道。

「我提議道格侯爵。」那位最年輕的成員立刻說道。

「陛下,我非常願意前往北方,不過您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我最為擅長的是協助而並非作出決策。」道格侯爵立刻站起來說道。

無論是國王還是其他人都不禁點了點頭,這確實非常符合眾人一直以來對這位侯爵大人的風評。

「任何人都會有第一次。」央恩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道格侯爵竟然會毫不留情地對他訓斥道:「閣下說得確實不錯,任何人都會有第一次,事實上人的一生就是無數個第一次堆砌而成的,但是,眼前我們所談論的議題,職責重大不能夠有絲毫的疏忽,這是一個只能夠成功絕對不允許失敗的使命,閣下的所言和提議是否太過輕率了一些。」

嚴厲的措辭令央恩伯爵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從剛才看到安格魯侯爵的座位空缺的時候,他便感到有些提心吊膽,此刻他無比怨恨自己,為什麼說出那樣不小心的話來。

「還有什麼提議,道格侯爵,說說你的想法。」那位至尊的陛下顯然已經對這些近在咫尺的不稱職的傢伙感到厭煩,他甚至開始考慮是否只保留四個人的位置,不過那樣一來國務咨詢會就成了道格侯爵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兩個人的咨詢顧問會議了,這令那位至尊的陛下感到深深的無奈。

「陛下,說實在的,我同樣無法提出能夠令您滿意的回答,正如前面說過的那樣,最為合適的人選非塔特尼斯伯爵莫數,不過此刻財務大臣這個職位非他無人能夠勝任。而財務大臣職責更為沉重,權衡之下只能夠放棄這個選擇。」

「而我本人同樣也不合適擔負這項使命,我擅長協助而並非決策,我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名聲早已經傳遍了拜爾克。」

「同樣這裡還有一個人有能力擔負這項使命,卻並非合適人選,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智慧和眼光一直令我欽佩,但是非常可惜一個女人實在無法壓服眾人。」

「正因為如此,此刻出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狀況,能夠派遣前往北方的協助者絕對不會令人感到缺乏,但是偏偏找不到為首的人選。」

道格侯爵的話,令所有人連連點頭,顯然這確實是一件令人感到頭疼和無奈的事情。

「當然,擁有實力強勁的副手和協助者,有的時候可以用一個沒有什麼發言權利的空頭人物擔當決策者,不過眼下偏偏又不能夠這樣做,率領我們前往北方的必須是一個剛強的人物。」

「有兩個人或許能夠請各位考慮一下,第一個人選便是丘耐公爵,公爵大人和北方諸郡的官員和將領從來沒有衝突和摩擦,不過他同樣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眾所周知他是個老好人。」

「第二個人選便是法恩納利伯爵,他曾經在內閣和長老院慷慨陳辭力主保存北方諸郡,法恩納利伯爵的才能和他對於丹摩爾、對於陛下的忠誠都勿庸置疑,不過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完全可以預見,他將毫無疑問地成為圍攻和敵視的目標。」

道格侯爵說到這裡停止了發言,他緩緩地坐了下來。

「法恩納利伯爵或許是更加合適的人選,不管表現出多少溫柔和善,當使團一旦要對那些腐敗墮落的官員和將領進行裁決的時候,圍攻和敵視必然蜂擁而至。」格琳絲侯爵夫人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同樣也贊成,提議法恩納利伯爵。」王后微笑著說道,顯然她和倫涅絲小姐的仇視,絲毫不影響她對法恩納利伯爵的好感。

「不錯,法恩納利伯爵顯然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我也提議法恩納利伯爵。」另外兩個人連忙見風使舵一般隨口說道。

此刻唯一沒有表態的只剩下倫涅絲小姐一個人,不過法恩納利伯爵是她的親弟弟,她的心意根本用不著猜測,已然完全能夠確定。

……

在拜爾克城,在那座充滿神奇的聖殿之中,在一間銀白色的房間裡面,就連空氣都充滿了灼熱的味道。

這個房間絕大部分被一座巨大的火爐所佔據,爐口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座祭壇,四周佈滿了神秘莫測的魔法陣。

系密特一眼便看出,那個魔法陣和能武士鎧甲之上所刻痕的魔法陣有著異曲同工的妙處,而那灼亮刺眼的銀色爐火同樣也令他想起,那滿空飛舞的如同風暴狂濤一般的霹靂閃電。

在那銀色的爐火正中央漂浮著一團東西,它就像是水銀,表面光潔明亮,而且不停地波動盪漾著,不過它的樣子卻是兩柄交叉的彎刀,那細長的圓弧形刀身顯得異常彎曲。

這便是用來打造能武士的鎧甲和力武士的彎刀的神秘金屬,系密特知道這團水銀般的金屬已然在那熊熊燃燒的銀色爐火之中煆燒了兩個星期,而此刻所需要完成的只有最後一個步驟。

突然間那兩把彎刀從爐火之中疾射而出,一旦暴露在空氣之中,它們立刻發出「哧哧」的聲響,就彷彿燒紅的鐵板之上澆了杯水一樣。

一股灼烤的熱浪朝著四周洶湧而去,這股熱浪令原本已然非常熱的房間變得就彷彿是火爐一般,幸好能夠到這裡來的都不是普通人。

那兩把彎刀被扔進了旁邊的一個承滿液體的桶裡面,桶口始終瀰漫著白色的濃煙,當彎刀被投入進去的那一剎那,那些白色的濃煙彷彿沸騰一般劇烈翻滾起來。

一股冰寒徹骨的冷氣立刻隨著那些滿溢出來白煙籠罩了整座房間,不過那灼熱的空氣迅速戰勝了噴湧出來的寒氣。

這種灼熱和寒冷接連接替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普通人甚至無法在這裡存活下來,值得慶幸的是系密特並非是普通人,不過他仍舊不敢立刻握住那從桶子裡面飄出來的那兩柄彎刀。

只見彎刀的表面佈滿了醜陋已極的皺褶和裂紋,這些如同樹根一般糾結扭曲的紋路,是極度的灼熱和寒冷的產物。

讓那灼熱的空氣驅散彎刀之中浸透了的寒氣,系密特輕輕握住了刀柄的位置,他信手揮舞起這兩個彎曲的樣貌醜陋的鐵條,此刻的他,神情顯得如此專注沉穩,因為此刻他正在打造屬於他自己的彎刀。

「頭部太過沉重,或許還得讓弧度更大一些。」旁邊站立著的大長老立刻說道,對此系密特絲毫不感到奇怪,對於平衡的感知原本就是力武士的基礎,而大長老顯然已經達到最為高超的境界。

這就像當初他無論怎麼裝作即將摔倒也無法騙過那些力武士一樣,絲毫的不平衡立刻能夠被這位大長老感知,那敏銳和迅疾的程度,遠遠超過正揮舞著這兩柄彎刀的他自己。

「是的,頭部確實太過沉重。」系密特輕輕地放開了那兩柄彎刀,彎刀朝著銀色的爐火飄去。

「大長老陛下,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告訴我,將強大的力量轉化為速度,要遠比直接運用力量本身更為有效,為什麼力武士的彎刀遠比普通兵刃要沉重得多,我相信金屬的硬度和堅韌性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系密特問道。

「並非力量越大,速度就能夠越快,決定全在於肌肉,正因為如此,當速度達到了某一個程度,無論握持多麼輕盈的武器,都無法令速度進一步加快,在速度已然達到了極限的時候,力量,便決定了攻擊的威力。」

「而稍微沉重一些的武器,能夠令力量更加容易被發揮出來,速度和力量,再加上靈活性,這同樣也是一種平衡,只不過對於大多數力武士來說,肌肉的構造和極限都差不了多少,正因為如此能夠選擇的餘地也不會太大。」

「不過你卻有些不同,你的肌肉擁有著極為獨特的性質,而你已往對於力量的分配,仍舊遵循記憶之中已往那些力武士的方式,正因為如此,你沒有注意到自己在速度方面仍舊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潛力,而此刻我能夠給予你的指點,便是如何將你的優勢發揮到極限。」大長老緩緩說道。

「也就是說,對於我來說,能夠使用越輕的武器,便能夠證明我的實力有了更大的進步。」系密特有些疑惑地問道。

「可以這樣說,不過你仍舊會達到極限,即便你所擁有那極為特殊的奇特肌肉,仍舊有某個平衡點存在,當你達到了那個平衡點的時候,或許你又會反過來重新選擇較為重一些的武器。」大長老微笑著說道。

聽到這些,系密特陷入了沉思……

……

不斷地修改和重新打造,整整持續了五個小時,兩柄異常彎曲的長刀出現在系密特的眼前。那彎曲如同新月的刀身顯得異常細長而又狹窄,系密特甚至有些擔心,如此單薄的刀身是否會被輕易折斷。

正如大長老所說的那樣,這柄彎刀甚至比他從蓋撒而大師手上繼承的那柄彎刀更加輕盈靈巧,但是長度反倒超出許多。

刀身仍舊醜陋不堪,不過系密特相信經過仔細研磨之後,這柄彎刀肯定能夠像他曾經使用過的另外兩把彎刀一樣,閃亮出絢麗而又美艷的銀色光澤。

「這是你所擁有的第一把屬於你自己的彎刀,不過我不知道,多久之後你就要再打造一對彎刀了,也許是一年,不過也有可能僅僅在一個星期之後。」大長老歎息了一聲說道。

系密特按照腦子裡面那些力武士的記憶,將彎刀輕輕地放在了旁邊的一座平台之上,那是個完全用金屬鑄造而成的平台,朝上的一面光潔平整得就像是鏡子一樣。

當系密特將手縮轉回來之後,一道朦朧的白光將平台籠罩了起來,令系密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兩柄彎刀發出了刺耳的「吱吱」聲響,那凹凸不平的表面彷彿被某種無形卻沉重無比的東西碾壓過一樣漸漸變得平整起來。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真是可怕。」系密特喃喃自語道。

「沒有人知道,無數個世紀以來,魔法師們一直試圖找出正確的答案,但是非常可惜,這東西遠遠超過我們能夠理解和認知的範圍,這個砧和熔爐,全都是諸神親手製造的物品,它們和聖堂武士一起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大長老緩緩說道,他的語氣顯得異常凝重。

「這樣說來,古埃耳勒絲帝國的晚期,諸神肯定曾經降臨到人間,他們創造了聖堂武士,並且賜予人類,這些熔爐和砧,但是,為什麼諸神不直接消滅那些魔族?難道有什麼阻止他們這樣做。」系密特忍不住問道,這個問題藏在他的心底已然很久。

「沒有人知道準確的答案,不過傳說中諸神並沒有親自降臨人間,他們只是派出了他們的使徒,在聖殿最初的記載之中,對那些諸神的使徒曾經有所描述,那些使徒乘坐著諸神親自打造的戰艦,這些戰艦巨大無比難以形容,卻奇跡般的漂浮在空中。」

「諸神的使徒讓人類乘上那巨大無比的空中戰艦,最終的決戰首先在空中展開,諸神的使徒展開巨大的翅膀,他們的對手正是那些空中惡鬼和詛咒法師,但是在地面之上,魔族的大軍早已經一望無際,埃耳勒絲帝國幾乎已然被掃蕩乾淨,倖存下來的,大部分是那些幸運的能夠登上空中戰艦的人。」

「那幾乎是一場不可能獲勝的戰鬥,不過諸神的使徒卻出乎預料地將人類士兵全部投入到了攻擊魔族基地的戰役之中。」

「那是一場幾乎令所有人絕望的戰役,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嚴寒的冬季給予了人類巨大的幫助,魔族的基地一個接著一個被徹底摧毀,終於魔族最大的弱點暴露在了我們的視線之中。」

「沒有了基地,對於魔族來說便意味著徹底失敗,這種生物雖然擁有著頑強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生命力,但是它們卻顯然絲毫不懂得捕獵食物,飢餓和嚴寒比人類的反擊更加有效,當冬季的第一場大雪飄落到大地之上,空空蕩蕩的大地到處能夠看到魔族的屍體。」

「埃耳勒絲帝國從此消失,重新回到大地之上的人們建立了各自的王國,不過那些諸神的使徒和他們駕御的神的戰艦,同樣也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長老彷彿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道,他用沉重的歎息聲作為最後的結束。

「是否有辦法將那些諸神的使徒重新召喚到人間?」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菲廖斯大師已然出發去尋找資料,那是個非常遙遠而又充滿神秘的地方,如果那些諸神的使徒留下過一些線索的話,就只可能被隱藏在那個地方。」大長老說道。

「為什麼您這樣肯定?菲廖斯大師前往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系密特好奇地追問道。

「進入赫居山脈,一旦翻過古雷特峰,所有的魔法力量將徹底消失,那裡就是當年魔族大入侵時,魔族最初出現的地方。高達六千餘米的古雷特峰阻擋住了北方的嚴寒,同樣也阻擋住了冰雪,正因為如此,古雷特峰四周佈滿了巨大綿延的冰川,但是在山谷之中卻流水潺潺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對於魔族來說,那裡是得天獨厚的所在,而對於人類來說,想要翻越古雷特峰進攻那深藏在冰川之中的山谷簡直就沒有可能。只有那飛翔在天空之中的諸神的戰艦能夠不受阻擋地到達那裡。」

「不過那裡畢竟是魔族最為根本的發源地,激烈的戰鬥在那極為狹小的地方展開,一艘諸神建造的空中戰艦被魔族擊落,戰艦的殘骸散佈在山谷之中,而其中最為核心的部分深深插入了山巖裡面,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高塔一般,永遠聳立在那裡。」

「從此以後,那座山谷周圍方圓數百公里的地方,對於魔法師來說成為了絕對的禁區,這種力量有的時候甚至會蔓延到一千公里以外的範圍,正因為如此赫居山脈附近從來沒有魔法協會存在。」

「那座墜毀的空中戰艦,對於魔法師來說,無疑是最值得研究的東西之一,最初的幾個世紀裡面,魔法師對於這座城堡充滿了好奇,不過一無所獲最終令所有人感到灰心,那座城堡曾經被廢棄了兩個世紀之久,後來那裡變成了一座修道院,查理三世時代,丹摩爾發生了一起叛亂,叛亂者之中有一位實力超絕的魔法師。」

「叛亂被徹底平息之後,對於那個魔法師如何處置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難題,最終他被關押在了那座修道院之中,從此之後,這座修道院就擁有了這樣一個用途,它是關押魔法師的監獄--一座自由而又廣闊的無形牢籠。」

「菲廖斯大師就是前往那裡,但願他能夠找到有關諸神使徒的記載,那或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雖然這樣說顯得有些悲觀。」大長老說道,他看上去顯得有些憂愁。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清脆悅耳的金屬摩擦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回來,系密特驚詫地看到,那兩柄彎刀此刻顯得更加輕薄和狹窄了,而表面那坑坑窪窪縱橫交錯的凹痕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彎刀的表面彷彿漂浮著一層青煙,不過仔細觀瞧,原來那是無數細微渺小到難以看清的金屬沙礫。

這些金屬沙礫不停地摩擦和碰撞刀身,因此發出了那清脆而又美妙的聲音,隨著那陣陣輕響,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得出來,刀身正變得越來越光潔平整。

系密特期待著自己的彎刀能夠和其他力武士所佩戴的彎刀那樣亮麗如同鏡子一般,正因為如此,當刀身仍舊顯得模模糊糊的時候,那金屬沙礫停止了磨擦,確實令系密特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波索魯大魔法師說,他要給這把彎刀塗上一些其他東西,為了讓那層東西牢牢地附著在刀身之上,他讓我將刀身的表面弄得稍微粗糙一些。」大長老解釋道,他非常清楚,系密特因為什麼而顯露出迷惑的神情。

正說著,一陣異常刺耳的聲音闖入系密特的耳朵裡面,那就彷彿是兩把鋼銼互相絞在一起。

只見一道灼眼的金色光芒順著刀刃輕輕滑過,這道明亮無比的金色光芒所過之處,刀身之上立刻顯露出銳利而又鋒芒的刀刃。

這就是他的彎刀,一把鋒利無比的力武士彎刀,系密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拿起彎刀揮舞一番。

「保持冷靜,克制自己的慾望。」大長老在一旁警告道。

系密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當傍晚昏黃的陽光照射在拜爾克的街道和廣場之上,當一幢幢建築物籠罩在那拉長的陰影之中的時候,一位老者無精打采地站立在窗口眺望著遠方,他甚至那位元帥大人塞根特公爵。

在他的身旁站立著他最為信賴的好友和智囊。

「作為你的朋友,我必須說,你再也用不著感到憂愁了,北方的那些官員和將領再也不會成為你的麻煩,不過作為參謀長,我必須警告你,真正的麻煩就要來了。」那位下巴有條疤痕身材瘦削細長的參謀長緩緩說道,他翹著腳坐在客廳的角落之中。

「嗨--這正是我曾經擔憂過的最糟糕的結果,當初我曾經無數次向陛下提出,他可以派出進行監督的眼睛,但是絕對不要在裁決北方諸郡的那些官員和將領這件事情上直接插手干預,這只會令事情變得更為糟糕和難以收場。」年邁的元帥歎息道,他的神情顯得無比憂傷和無奈。

「聽傳聞說,這一次陛下突然間改變初衷,和亨利侯爵的那件事情有關。」克貝爾參謀長緩緩說道。

「前線的那些傢伙確實做得太過份,我甚至有些懷疑,他們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將魔族運到這裡來。」老元帥憤怒地說道,他重重地敲了一下窗台,以發洩自己心中的惱怒。

「這完全可以猜測出來,那些人想必是希望,魔族出現在拜爾克附近會引起世人的恐慌,或許他們更希望借此,讓人們明白,正是他們的浴血奮戰令所有人得以平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並沒有什麼錯誤,看看拜爾克城裡的那些人現在正作些什麼,想想前線那些犧牲的士兵,以及他們悲痛欲絕的家人,對此我完全能夠理解。」

「如果說他們真正做錯了什麼的話,恐怕就是他們選錯了盟友,國王陛下用瘋狗來形容他們,平心而論倒是相當貼切合適,在我看來,實在沒有比老亨利更該死的傢伙了,當初極力阻撓守護北方諸郡的人裡面,他是最為起勁的一個。」

「他還千方百計盤剝軍費,為了取悅長老院裡面那些支持他的人,他至少將長老院歷年積欠下來的一半爛帳都堆到了軍費之中,說實在的,你我不是早就想剷除這個傢伙了嗎?我簡直無法想像,軍隊之中居然有人願意和那個吸士兵血液的傢伙合作。」

「除此之外,此刻和他們混在一起的那些官員,同樣也是一群該死的人渣,前線的那些白癡之所以喜歡這些人渣,想必是因為這些人渣未曾受到過陛下的嘉獎,但是那些白癡根本就沒有好好想想,這些人渣之所以沒有受到嘉獎,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值得嘉獎的地方,在上一次的戰役之中,他們十有八九沒有一絲功勞,反倒很有可能曾經拖過士兵們的後腿。」

「前線的那些白癡,在這件事情上倒是非常寬宏大量,實在弄不明白,他們倒底得了什麼好處,現在還千方百計維護那些該死的人渣。」那位參謀長用異常尖刻的語調說道。

「是啊,現在想來陛下的那番賞賜,反倒成為了禍端,如果當初不對任何人進行賞罰,或許前線將士們還不至於這樣憤怒。」老元帥歎息道。

「這正是最為麻煩的一件事情,此刻國王陛下偏偏派遣法恩納利伯爵前往北方,他是那次軍功獎賞之中僅次於葛勒特侯爵的第二位功臣,再加上他和塔特尼斯伯爵之間所建立起來的聯盟,前線的軍官絕對不會歡迎他。」總參謀長輕輕地摸了摸下巴上的那個傷疤說道。

「你應該看得出,這樣的安排意味著什麼。」老元帥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是啊!陛下顯然越來越不信任別人了,聽說安格魯侯爵已然被秘密處決。」參謀長憂愁地說道。

「這無疑是最為危險的信號,國王陛下已然拿起了恐怖之刀、強權之刃,隨著不信任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陛下或許會將他手裡的武器攥得越來越緊。」老元帥皺緊了眉頭說道。

「那個『國務咨詢會』不已經是最危險的警告了嗎?看看參加的成員都是一些什麼樣的角色。」參謀長說道。

老元帥只能夠報以苦笑。

「那三個女人想必是『國務咨詢會』真正的核心,不過傳聞之中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聽說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之所以能夠在長老院和內閣之中站穩腳跟,老亨利之所以會被他已往的盟友徹底拋棄,完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參謀長摸著傷疤說道。

「這我早就知道,別忘了,裡奧貝拉侯爵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曾經是他們家中的常客,那時候我便已然知道,格琳絲侯爵夫人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她總是給我一種無法看透的神秘感。」老元帥說道。

「這位侯爵夫人的名字同樣出現在名單之上,或許這更能夠說明,陛下已然越來越對別人缺乏信心,或許在他眼裡孤家寡人一個的道格侯爵同樣不可信任,只有王后的密友才能夠獲得他的相信。」參謀長說道。

「那或許是原因之一,不過這僅僅只是你的猜測,同樣也有可能,陛下確實希望格琳絲侯爵夫人能夠有所作為,我有種預感,她是個和她的前夫同樣高明和難纏的對手。」說到這裡老元帥皺緊了眉頭:「除此之外,我更注意名單之上的另外一個人,或許他同樣也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前往北方的原因,你應該聽說過,侯爵夫人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所具有的關係。」

「知道,這是拜爾克談論得最多的話題之一。」參謀長淡然地笑了笑說道。

「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一直非常注意,事實上我對於他的關注,還超過他的哥哥。」老元帥用凝重的語氣說道。

「在這件事情上,你好像和葛勒特侯爵一樣。」參謀長說道。

「我對一件事情非常擔憂,『國務咨詢會』並不令我感到害怕,不過我擔心,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或許是國王陛下手中緊握著的那柄真正的屠刀。」老元帥彷彿突然之間蒼老了許多,他顯得異常凝重地說道。

「我一直懷疑,你和葛勒特侯爵隱藏了一些秘密。」參謀長瞇縫著眼睛看著老朋友說道。

「是的,我現在必須將這件事情告訴你,一旦我發生了意外,就得由你來壓服住軍官們,絕對不能夠讓軍官們太過衝動,那只會令陛下毫不猶豫地揮落手中的屠刀。」老元帥緩緩說道。

參謀長坐直了身體,他等待著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或許會成為死神,如果他奉命展開殺戮,沒有人能夠逃脫性命,因為他在前往蒙森特郡的半路上,接受了聖堂武士的傳承,更因為魔族的出現,令傳承的儀式受到了干擾,正因為如此,他擁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特殊能力,不過葛勒特將軍曾經說過,他最為強悍和可怕的是他的力量--如同弩炮一般追求極端的強勁力量。」老元帥鄭重其事地說道。

「如此說來,他根本就不受聖殿的控制。」參謀長神情嚴肅地說道。

「是的,一個不受聖殿約束,聽命於國王陛下的聖堂武士。」老元帥回答道。

……

此刻在聖殿之中,系密特正揮舞著雙臂,只有那咻咻的破空之聲能夠證明,此刻他的手裡正握著武器。

「感覺怎麼樣?」旁邊的大長老問道。

「看不見刀刃的感覺非常奇怪,我仍舊不熟悉這樣的戰鬥。」系密特皺緊了眉頭說道,他的記憶之中確實沒有這種戰鬥方式的存在。

他停下了手裡的舞動,那兩柄彎刀終於顯露出蹤跡,此刻這兩柄彎刀看上去就彷彿是兩塊晶瑩剔透的弧形水晶,只有鋒刃的地方能夠看到淡淡的一抹亮銀。

「你會發覺這對於你非常有用的,特別是當你遇到魔族的時候。」波索魯大魔法師插嘴說道,他的臉色顯得很差,一臉沒有睡醒的模樣。

「對了,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剛剛陛下在內閣會議上,已然作出決定,他決定組成第二支特別調查團前往北方。調查團的團長是法恩納利侯爵,格琳絲侯爵夫人將隨團同行,你的名字同樣也在名單之上,雖然只是在不起眼的位置。」

「不過我們相信,陛下肯定會賦予你一項特殊的使命,事實上,我們一直都非常清楚,在『國務咨詢會』之中,你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對此無論是我還是大長老都毫無疑義,我們並不打算對此指手畫腳。」

「我們只希望,你能夠謹慎地行使國王陛下賦予你的權力,眼下的敵人畢竟是魔族,而並非是那些心懷不滿的軍人,除此之外,我和大長老還有另外一個使命希望你接受,最近我剛剛發現,在特賴維恩西北方一百五十多公里的地方,有異常聚集在那裡的魔族。」

「我、大長老和教宗都非常懷疑,那是否僅僅只是前一次戰役潰敗剩餘的魔族殘部,為此我曾經兩次操縱我的空中眼睛前往那個地方調查,但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聚集在那裡的魔族之中有數量相當驚人的飛行惡鬼存在。」

「為此大長老也調配駐守在特賴維恩的聖堂武士前往那裡調查,但是仍舊以失敗告終,聖殿甚至犧牲了兩位力武士大師。」

「我和教宗非常希望你能夠接受這個使命前往那片森林調查那些異常聚集在一起的魔族,當然我非常清楚,這位使命或許有著極度的危險性,沒有人會強迫你,你並非一定要接受。」年邁的老魔法師輕輕地撫摸著系密特的頭頂,用極為溫和的語調說道。

「您對於那些異常聚集的魔族,是否有所猜測?」系密特立刻問道。

「猜測?是的,我們三個人確實對此有所猜測,討論下來的結果令人感到不安,在古埃耳勒絲帝國遺留下來的記載之中,曾經發現過有關魔族巢穴的記載,那是在魔族的攻擊變得極為猛烈,猛烈到不可收拾之前,同樣也有過一段平靜的時期。」

「記載雖然殘缺不多,不過仍舊能夠讓我們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在那段平靜期將近終結的時候,魔族開始展開小規模的聚集和動作,最初埃耳勒絲人並沒有對此感到擔憂,但是當軍隊開始對其中的一處魔族聚集的所在發起攻擊的時候,卻愕然發現,魔族已然在那裡建立起城堡一般的基地。」

「那場徹底失敗的攻擊,同樣也是魔族全面戰役的開始,更是人類大崩潰的源頭,從那之後,源源不斷的魔族士兵如同鋪天蓋地一般地出現在人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此刻的他顯得憂心忡忡。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願意接受這個使命,不過這是否已然太遲?」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或許我們還來得及,我和教宗一直密切注意著魔族的動向,除了那個魔族異常聚集的地方,我和教宗還不曾發現,魔族向其他地方派遣軍團。」波索魯大魔法師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這令系密特稍稍感到放心,他可不希望再一次看到,被魔族士兵團團包圍的景象,第一次從魔族的包圍之中衝殺出來,或許能夠令他感到興奮和自豪,但是第二次這樣作,他絕對缺乏興趣和信心。

「我會讓斐雷特聖堂全力給予你幫助,那裡的幾位大師你都認得,想必不會有任何問題。」大長老鄭重其事地說道。

「不,我情願一個人獨自行動,對於特賴維恩我有所瞭解,那裡四周佈滿崇山峻嶺,卻很難找到河流和小溪,如果其他人無法隱藏身形,他們不僅僅難以成為我的援助,反而會暴露我的行蹤。」系密特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的提議永遠有效,我相信即便你在特賴維恩之行中用不著聖堂的幫助,在蒙森特,在北方郡省,你仍舊會有需要聖堂幫忙的機會,我必須告訴你,系密特,聖堂並非向你想像之中的那樣呆板不知道變通,我們同樣懂得策略,也會在適當的時候進行交易。」大長老微笑著說道,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絲狡詐的目光。

「我會這樣做的,不過您儘管放心,雖然我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一個聖堂武士,但是我始終認為自己所傳承的是蓋撒而大師的意志和精神,我絕對不會做有損於聖堂的事情,更不會將聖堂引入令人唾棄的仇恨和屠殺。」系密特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的話令我感到欣慰,同樣我也非常信任蓋撒而大師,我相信他的眼光,他絕對不會將危險引入聖堂,既然他讓你傳承了他的力量,或許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已然超越了我們所有人,而看到了未來的景象,那是傳說之中聖堂武士所擁有的最高境界的能力--和諸神互相溝通的力量。」大長老緩緩說道。

「對聖堂的力量瞭解得越多,我便感到越發慚愧,事實上我非常希望能夠在離開拜爾克之前,盡可能多得獲得您的指點。」系密特誠懇地說道。

「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指點你的了,事實上我和各位長老們給予你的指點,反而已經在限制你的成長,你和我們截然不同,正因為如此你肯定擁有一條只適合你自己的道路,從現在開始,你應該極力搜尋那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你的力量就隱藏在你的意識深處,只有你自己能夠將它們完全挖掘出來。」大長老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同樣對此充滿了期待。」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也笑著說道,不過他的目的顯然更多的是為了好奇。

「大長老陛下,如果證實了魔族已然向外進行擴張,您將會怎樣應對?我又該作些什麼?」系密特繼續追問道。

「一旦證實特賴維恩附近的確實是魔族向外擴張的基地,亞理大魔法師將會知道如何應對,我已然告訴了他所有的詳情,而且我隨時和他保持著聯絡。」

「不過十有八九仍舊得麻煩你,無論如何你都將是作戰的主力,或許我們首先會攻擊那個基地,我們很有可能因此而獲得更多對於魔族的瞭解和認知,特別是有關魔族基地的信息十分稀少,埃耳勒絲帝國遺留下來有關這方面的記載實在太過稀少,畢竟當他們發現魔族基地的時候,魔族已然開始了全面的進攻。」波索魯大魔法師歎息了一聲說道。

「那是我的榮幸。」系密特說道,這倒並非是虛妄之辭,能夠肩負起拯救人類的使命確實令他感到異常歡欣鼓舞。

「對了,波索魯大魔法師,你塗抹在我的武器之上的這種藥劑是否同樣能夠做成一件衣服?我想,穿著它肯定會比現在這件東西有效得多,而且想要隱藏身形顯然也並不困難,只要急速飛奔就可以了,在我看來,這甚至比腦子裡面始終想像著樹木或者物品要容易許多。」系密特忍不住說道。

「或許可以試試,不過那種藥劑塗抹在體積越大的東西上面效果越差,而且總會有一兩個方向無法被徹底隱藏起來,幾個世紀以前,這種藥劑已然被發明,最初的設想就是為了打造無法看見的士兵,但是這些致命的弱點,令研究出它的魔法師們感到失望。」波索魯大魔法師笑著說道。

「為什麼不再用另外一種方法來彌補第一種方法的不足?在我看來,需要隱藏身形的僅僅只是正面,沒有人會用後背朝著敵人並且試圖接近他。」系密特繼續說道。

「這或許能夠辦到,那就用不著製造全副鎧甲,只需要一面盾牌便能夠做到。」波索魯大魔法師有些興奮的叫了起來。

「或許,還可以集中施展魔法,用不著讓每一個操縱盾牌的人都擁有駕御魔法的能力。」這位大魔法師的思路一旦被拓展開來,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為什麼已往的聖堂武士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波索魯大魔法師問道。

「這或許是因為盾牌對於聖堂武士來說,是相當陌生的東西,不過我相信在接下來的戰役之中,聖堂武士也將不得不拿起盾牌。」旁邊的大長老連忙解釋道,他的語調顯得有些感慨。

……

從聖殿出來,系密特徑直回到了奧墨海宮。

正如大長老所說的那樣,他剛剛踏進奧墨海宮的大門,宮廷侍衛立刻告訴他,那位至尊的陛下剛剛傳喚過他。

和已往一樣,系密特在倫涅絲小姐的小客廳裡面見到了那位至尊的陛下。

「系密特,你到什麼地方去了?」國王陛下微微有些不悅地說道。

「我在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陛下那裡,他們交付給我一個特殊的使命。」系密特立刻回答道。

那位至尊的陛下顯然微微一愣,他確實未曾想到他正要委派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執行重要使命,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卻已然作出了安排,雖然從心底,這位至尊的陛下非常痛恨自己的計劃被別人打斷,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在此時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會讓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執行的使命,肯定和魔族入侵有關。

「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陛下賦予了你什麼樣的使命?」那位至尊的陛下自然明白輕重緩急,他立刻詢問道。

「陛下,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陛下是否已然告訴過您,北方的局勢恐怕不太妙,在特賴維恩西北的群山之中發現了魔族聚集的跡象,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陛下懷疑,那是魔族向外擴展基地的徵兆。」

「為了調查這件事情,聖殿已然損失了兩位聖堂武士大師,而這一次,他們希望能夠借助我的能力。」系密特詳詳細細地回答道。

聽到這裡,那位至尊的陛下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不過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也一亮顯然同樣也想到了什麼東西。

「大長老請你協助他,肯定會給予你一些補償,告訴我,他給予了你什麼樣的職權?」國王陛下微微有些興奮地說道。

「大長老陛下,只是告訴我,在我需要協助的時候,可以任意支配駐紮在北方的聖堂武士。」系密特立刻回答道,顯然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國王陛下最希望聽到些什麼。

「這實在是太好了,我原本正在為這一次交付你的使命太過沉重而感到煩惱,現在一切都已然解決,親愛的系密特,我同樣也要交付你一項使命,剛剛我在內閣會議上,已然宣佈組成一支特別調查團,調查團的團長由依維出任,你應該對他非常熟悉,道格侯爵和密琪將作為副手和顧問,隨團前往北方,你應該非常清楚,那裡危機重重,不但有虎視眈眈的魔族隱藏在森林深處,更有許多居心叵測的將領和官員,打算以這空前的大災難作為獲取各人私利的籌碼。」

「這一次,依維前往北方就是為了剷除這些傢伙,不過毫無疑問,這必然會令調查團成為那些傢伙狙擊的目標。」

「正因為如此,我命令你擔任調查團的護衛官,原本我打算調撥給你一批王家騎士,現在你顯然擁有了更加合適的衛兵,那些聖堂武士足以令任何人退縮,畢竟力量的對比相差極為懸殊。」

那位國王陛下神情凝重而又嚴肅地說道。

系密特緩緩地點了點頭,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職責和使命。

他將再一次前往北方,不知道那裡又有什麼在等待著他。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23:26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四章 夏季暴雨
一條條青藍色的霹靂,如同蜿蜒的蚯蚓一般,迅速爬過天際。

雲端到處能夠看到縱橫交錯的密佈電網,那黑壓壓的雲層遮住了陽光,令大地彷彿是那陰森恐怖的九幽深淵。

和雷電伴隨在一起的,便是暴雨。

雨水從雲端傾瀉而下,被那肆虐的狂風席捲,更顯得迅猛而又可怕。

道路在頃刻之間,便化為一道河流,狂風吹拂著雨水,令這條河流顯得洶湧迅疾。

兩旁的樹木,被那傾盆大雨壓得只能夠低低地彎下腰,它們看上去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

突然間,一道閃電擊落在樹林之中。

亮麗的電芒,立刻化作一片火光,不過那傾盆大雨同樣也在瞬息之間,將那巨大的火團徹底撲滅,就連那騰起的淡淡霧氣,也在大雨沖刷之下,迅速消散開去。

這裡是水的勢力範圍,天地間的一切都要服從水的支配。

道路兩旁的斜坡,此刻就彷彿是瀑布一般,而那些低凹的地方,眨眼間便化作了湖泊或者汪洋。

而此刻,正有一隊人被困在這瓢潑大雨之中。

那些坐在馬車裡面的人還算幸運,唯一的麻煩,或許只有那些從窗戶和車門縫隙之中滲透進來的雨水,以及車廂裡面渾濁而又令人感到窒息的空氣。

但是對於外面的人來說,卻非常不幸,他們爭先恐後地鑽到車伕座位底下的那塊空檔,那裡是唯一可以用來避雨的所在。

還有一些人,妄圖支撐起帳篷,不過他們的努力,在狂風暴雨的干預之下,紛紛以失敗告終。

甚至有人躲在馬的肚子下面,他們和那些比他們更加不幸的牲畜一起,在寒風之中瑟縮發抖。

「噢但願一路之上,別總是遇見這樣的鬼天氣。」法恩納利伯爵輕輕地擦了擦那佈滿水氣的窗戶玻璃,一邊朝外邊張望著,一邊說道。

「沒有辦法,夏季的天氣總是這樣變化無常。」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說道:「不過,我們已比別人幸運許多了,不是嗎?」

「夫人,您想必有些惦記小系密特了吧?實在沒有辦法,他的那輛馬車是如此快疾,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和那輛馬車同行。」法恩納利伯爵有些歉然地說道:「更何況,小系密特還負有其他使命。」

「不知道這場雨會持續多久,雨停了之後,我們是否能夠繼續前進。」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道格侯爵,突然間說道。

「我們的行程由父神控制,是否讓我們繼續前進,必須看他的意志。」法恩納利伯爵故作幽默地說道。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選錯了對象,顯然這道格侯爵,是個根本就不知道幽默是什麼東西的人物。

「我更關心的是,我們是否會陷在這裡?這裡離開圖文特堡有三十八公里的距離,離開沙寧羅更是有七十公里之遙。一旦我們被陷在這裡,想要請求援助,恐怕相當困難。」道格侯爵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麼,您有什麼建議?」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我僅僅只是指出最為糟糕的地方,解決難題並非我的專長。」道格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這副模樣,令法恩納利伯爵感到無奈。

「事情確實非常糟糕,但願此刻的情景,並不是預示著我們的這次使命將落入同樣的困境。」法恩納利伯爵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無論是道格侯爵,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都非常清楚,法恩納利伯爵所感慨的到底是什麼。

甚至就連他們,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一次的北方之行,確實困難重重,甚至能夠稱得上危機四伏。

在北方那片土地之上,無論是地方官員,還是軍隊,全都不能夠信任,更談不上依靠,而且躲藏在那一張張冷漠的面孔後面的,無疑是憎恨和憤怒的眼神。

對於此刻的他們來說,北方領地是個充滿了敵意的所在,而且那些充滿敵意的人手裡,全都擁有強勁而又鋒利的武器。

「不知道我們會不會遭遇上魔族?」

法恩納利伯爵試圖改變話題,在他心目中,此刻魔族或許比北方領地的那些軍人更加和善友好。

「我可不希望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自己的使命,已令我感到不堪重負。」道格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突然間一陣尖叫聲,將他們的話題徹底打斷。

眾人將眼睛湊近窗口,透過那霧氣濛濛的玻璃窗,他們看到遠處一個個高大魁梧的黑影,正朝著他們急速掠近。

「魔族是魔族!」

不知道誰第一個發出了慌亂的吼叫,只見車隊立刻一片混亂。

那些原本躲在馬車底下的人,此刻蜂擁一般逃了出來,很多人冒著大雨一頭跑進了樹林裡面,也有人認為順著那瀑布般的斜坡逃跑更加可靠。

一時之間,就連車上坐著的三位,都顯得有些慌亂起來。

正當所有人六神無主,突然間,一陣霹靂雷霆般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

「各位,不要慌張,我們是奉命來保護各位的聖堂武士。」

這一聲呼喝,令所有失魂落魄的人,鎮定了下來。

隨著一片歡呼聲響起,那些鑽進樹林的人,重新跑了出來,但是那些順著斜坡逃跑的人卻遇到了麻煩,從上面順著坡道滑下來確實輕而易舉,但是想要再一次回到上面,可絕對沒有那麼容易。

「我叫泰蒙,原本駐守在蒙森特,系密特是我的朋友,他曾經給予過我們很多幫助,因此,這一次我們聽從他的請求,來保護各位。」

為首的,是一位老邁卻精神矍鑠的力武士大師,他徑直走到幾位大人物乘坐的馬車前面,輕輕打開車門說道。

雖然瓢潑大雨從開啟的車門的縫隙之中湧進來,甚至打濕了車廂的地面,不過無論是法恩納利伯爵、道格侯爵,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全都感到無比歡欣和慶幸。

在此時此刻,實在沒有比聖堂更能夠信賴的力量了,無論是對於北方郡省的官員和將領們,還是對於隱藏在北部森林之中的魔族,聖堂武士都是所能夠找到的最為強有力的保護和守衛。

「系密特是否和你們在一起?」格琳絲侯爵夫人忍不住問道。

她顯然非常關心繫密特的安危,儘管她早已經知道系密特的力武士身份,更知道系密特所擁有的那些奇特能力,令他比其他聖堂武士成員,更難以受到魔族的侵襲,不過處於女人獨有的母性情感,她仍舊忍不住詢問出來。

「他非常好,此刻恐怕已繞過括拿角進入沙漠,以他的速度,只需要三天時間,便能夠到達蒙森特。」那位力武士大師回答道。

泰蒙大師並不知道,他說的根本就不正確,此刻系密特並沒有來到括拿角,他同樣也被陷在了狂風暴雨之中。

之所以這樣的原因是,他在路途之中遇到了一群人,一群他絕對未曾想到過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當系密特遇到這群人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不過有人高聲叫喊著他的名字,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輛破爛的大篷車,為首的那輛上面站著一個少女,她擁有著天使一般的純潔和容貌,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她的性情狡詐而又多變,就像是傳說之中的妖精。

「你難道沒有留在拜爾克?」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尊敬的塔特尼斯少爺,我必須承認,自己同漢娜和米琳有所不同,她們已然厭倦了這種生活,而且一種責任感驅使她們要為劇團之中的大多數成員負責,而此刻留在拜爾克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對我來說,最寶貴的無非自由,我喜歡自由、渴望自由,絕對不打算回到那沒有自由的生活中去。」露希說道。

「這是你新加入的劇團?」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是的,沒有漢娜她們的大,更沒有什麼名氣。」露希說道。

「你們打算去哪裡?前方可沒有什麼繁華的城市。」系密特問道,他從地圖上看到,從這裡到括拿角,一路上幾乎全都是窮荒僻壤。

「我們打算前往北方,聽說那裡到處是軍人,軍人是最好的顧客,他們慷慨大方,只是有些粗魯。」露希用充滿挑逗的語調說道。

「難道你們不擔心魔族?」系密特問道:「北方隨時可能受到魔族的侵襲。」

「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哪裡都是一回事情,其他地方的生意實在難做,到處都是逃亡的難民,而那些生活還算富足的人,也正在為了將來而進行準備。

「我們已走過不少城市,就連露希這樣的美人,也失去了魅力。」旁邊駕馭馬車的那個車伕笑著說道,不過他的笑容顯得如此無奈。

「我仍舊勸告你們,不要前往北方。」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塔特尼斯家的小少爺,或許你能夠給予我們一些幫助,你是否願意嘗試一下我的美妙?你是否還曾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給予你的那個獎勵?

「這一次你可以得到更多,只要你願意。」露希說道,她甚至猛地一揭裙子。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系密特仍舊可以肯定,裙子底下什麼都沒有。

「不,我急著要趕路。」系密特立刻拒絕道:「而且,我的年齡還太小。」

「噢實在太無情了,或許你更願意得到一個情報,沒有情趣的小東西。

「說實話,我們是被趕回來的,通往沙漠的道路已被徹底封鎖,括拿角突然間來了一群非常神秘的傢伙,他們好像談論著要襲擊一支車隊。」那個丫頭輕描淡寫地說道,顯然她並沒有認為這有多麼重要。

「那些人看上去,是否像是軍人?」系密特立刻追問道。

不過他的慌亂,顯然引起了那個女孩的注意。

「看起來,這個情報對你來說非常重要,那麼我們是否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談價錢?」露希立刻說道,她的臉上露出了那妖精一般充滿狡詐的笑容。

「告訴我實情,我盡可能給予你滿足,不過我身上的錢不多,一切都得等到了蒙森特才能夠兌現。」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噢延緩付帳是要加利息的。」那個小丫頭說道,她的話,立刻引來了一場轟然大笑。

「好吧,隨你願意,告訴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系密特無奈地說道。

「到車上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露希說道。

系密特早已見識過巡迴劇團的大車,這裡的擁擠和狹小,或許就只有住慣這裡的演員們會不在乎。

露希的床鋪或許是最乾淨的一張,至少床單沒有破洞,而其他的床單全都千瘡百孔,顯然這個劇團要比漢娜的團艱難許多。

此刻,狹小擁擠的大篷車上擠滿了人,這些人倒並非只是看熱鬧,她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竭力拼湊出自己所知道的那部分。

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最有幫助的,或許還是那個管道具和背景的演員,他在海報背後畫下了幾個人的面孔。

雖然按照他的想像,這些人都被描繪得滿臉橫肉、氣勢洶洶,不過系密特仍舊從這幾幅畫之中,認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我認得這個人,他是否穿著一雙非常漂亮的皮靴?」系密特問道。

「噢何止是皮靴,這個傢伙渾身上下全都是最高檔的東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有錢沒地方花的闊佬,對於那些高檔貨色,好像從來不精心打理一樣。」露希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麼,他正是我所認識的一個人。」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他回憶起當初,塔特尼斯家族準備離開蒙森特前往拜爾克的前一天,他按照哥哥的吩咐,去酒吧尋找擔當保鏢的傭兵,在那個擁擠嘈雜的酒吧之中,他遇到的那位專門做著黑暗勾當的傭兵頭領。

顯然,自從他們離開蒙森特之後,那個傢伙變得更加墮落了。

不過,系密特始終記得,當初笛魯埃曾經說過,那個傢伙非常小心謹慎,從來不願意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難道是貪婪和慾望,令他變得越來越膽大,還是這位先生確實擁有著十足的把握?

「對了,我好像看到有人,在靠近大路的山坡之上挖什麼東西,那些傢伙準備了很長的繩索,和一張很大的網兜。」突然間一個人說道。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最近這段日子以來,他從獵手亨特那裡獲得了很多有關陷阱的知識,正因為如此,他幾乎立刻便想到,那位謹慎小心的先生之所以顯得胸有成竹,或許正是因為那些陷阱令他感到放心。

系密特絲毫沒有興趣去破解那些陷阱,從亨特那裡,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用陷阱算計別人,要遠比提防別人用陷阱算計自己容易許多。

正當系密特打算繼續詢問下去的時候,突然間,一聲低沉而又兇猛的雷聲,就在頭頂之上響過,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雷聲轟鳴而來。

「快收拾大車,雷雨馬上就要來了。」突然間有人叫了起來,每一個人都朝著大車兩邊的缺口湧去。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亂作一團,不過雖然淩亂,卻沒有人顯得慌張。

只見拉車的馬匹,被牽到了正中央,三輛馬車將它們圈在裡面,系密特的馬車也一起被圈了進來,他的那些純種良馬倒是顯得非常合群。

一張巨大的油布被撐了開來,籠罩住所有的馬車,油布的邊腳被牢牢地綁在大車的外側,不過這張巨大的油布,同樣也是千瘡百孔。

還沒有等到眾人做好準備,大車還未用交錯的繩索固定住,鐵樁釘也還沒有被打進泥土之中,猛烈的暴雨已然傾盆而下。

那些最為不幸的「苦力」,只得冒著那豆大的雨點,繼續他們的工作。

夏季的暴雨,卻偏偏擁有著冰寒徹骨的溫度,不一會兒,那些在風雨之中工作的人,便抱著肩膀哆嗦起來,不過他們仍舊得結束他們的工作。

而躲到油布底下的演員們也不輕鬆,有的人手裡拿著小塊油布,有的則拎著吊桶、捧著臉盆,她們得設法堵住那四處滲漏的雨點。

經過一番手忙腳亂,裡面雖然仍舊像是下小雨一般,到處能夠看到一條條水柱,不過顯然要遠比外邊好很多。

一陣歡呼,顯露出眾人此刻心中的喜悅,顯然對於這些人來說,用不著在暴雨之中顫慄發抖,已然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

「這場暴雨什麼時候能夠結束?」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結束?」

黑暗之中傳來了眾人的哄笑:「這只有父神知道。或許就在一個小時之後,或許得整整一個星期。」

「放心好了,你可以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這是給予你的優待,同樣也是繼續上一次的獎勵。」

黑暗之中,傳來了露希那充滿挑逗的聲音,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露希顯然能夠看到自己。

外面是隆隆的雷鳴和暴雨沖刷地面的嘩嘩聲響,系密特和那個只比他大兩三歲的女孩擠在一張床上。

突然間,他的耳邊傳來一陣唏嗦聲,緊接著便是那異常熟悉的美妙聲音響起。

「噢拉麗,這裡有客人。」露希調笑著說道。

「為什麼你不好好款待一下我們的貴賓?他是個有錢而又很有地位的闊少爺,伺候他舒服和滿意,或許能夠得到加倍的賞錢。」

對面舖位的那個女人笑著說道,而那個正在她身上瘋狂馳騁的騎士,卻一言不發。

「想不想試試?我的小少爺?」露希湊到系密特的耳邊,輕聲問道。

而她的手,顯然比她的話更加不老實。

一陣熱吻令系密特感到沉迷,不過接下來的一切令他感到更加美妙,小丫頭的技巧無可挑剔,不過她的瘋狂,顯然是米琳和漢娜小姐所不曾有過的。

突然間,一陣美妙而又迷人的輕聲尖叫,傳遍了那被油布遮蓋的巡迴劇團。

「真是沒有想到。」

「挺厲害的嘛!」

「這小子用了什麼樣的手段?」

「簡直是奇跡,露希也會發出聲音?」

黑暗中,傳來了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葷話,不過此刻,無論是系密特還是露希,都根本沒有聽到。

他們正身處於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充滿了和美妙。

「漢娜和米琳肯定知道這件事情,她們倆一直對我隱瞞著。」

那個女孩微微有些惱怒地夾了夾腿,這令系密特感到更加刺激和美妙。

「你是屬於我的,至少在這一路之上。」露希突然間湊到系密特耳邊說道,那輕輕吹拂的氣息,令他感到有些癢癢。

「你難道打算離開劇團?」系密特問道。

「為什麼不能?我從來不屬於任何人,也從來不聽從任何人的控制,我完全是自由的,擁有著自由選擇的權力。」露希不以為然地說道。

「自由?剛才聽你所說的那番話,你以往的經歷,好像並非完全自由。」系密特追問道。

「是的,我以往的生活如同牢籠,或許其他人願意忍受這一切,並且為此而沾沾自喜,但是我卻不願意忍受那樣的生活。

「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我的身份絲毫不比你低下,露希這個名字,是修道院院長嬤嬤替我取的,我還擁有另外一個顯赫的名字。」露希說道。

「噢露希又在說她的故事了,我相信這裡的每一個女人,都擁有這樣一個故事。」旁邊的那位「騎士」突然間插嘴說道。

「是啊,我們的公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遠處又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風暴既沒有在一個小時之後結束,也沒有持續整整一個星期,當風暴結束的時候,系密特甚至有些留戀起這場風暴來了。

在這場風暴之中,他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雖然他也曾經體驗過同樣的美妙,不過卻從來沒有品嚐過如此瘋狂而又刺激的味道。

事實上,系密特甚至感到,這個只比他大一點的女孩,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她的放蕩,甚至已然有些虐待自己身體的感覺,不過這種放蕩和瘋狂,對他來說卻是珍貴無比,是難得的享受。

系密特倒是有些開始相信,露希確實如同她所說的那樣,是個貴族千金,因為她做了一件以往沙拉和玲娣、還有自己母親最喜歡做的事情。

看著自己重新回到洋娃娃的樣子,系密特感到有些好笑,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真正感到好笑的,是大車上面那些巡迴劇團的演員們。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露希和這些人分手的時候,竟然沒有人挽留,也沒有人站出來刁難,雖然所有人的臉上都顯露出失落的神情,不過她們仍舊朝他們微笑揮手。

「這是巡迴劇團的規矩,自由自在,沒有悲傷,沒有遺憾。」露希顯然看出了系密特心裡的想法,她笑了笑說道。

加快速度,系密特追趕著因為暴風雨而耽擱的時間。

此刻最令他感到迫切的,便是那些伏擊者。

既然那些伏擊者由那位以小心謹慎聞名的先生率領,那麼毫無疑問,前方已然佈置好致命的殺機,等待著調查團的到來。

系密特非常清楚,擁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佈置,將能夠令陷阱變得何等天衣無縫。

飄浮飛舞的沙塵,將掩蓋一切人為的痕跡,而那個在半山腰挖掘的東西,系密特猜測十有八九是打算人為製造滑坡。

即便個人力量超絕強大的力武士,也沒有辦法抵抗那因為自然規律而產生的巨大威力,人力畢竟有其極限,而自然界卻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你有必要這樣匆忙嗎?如果我們沒有躲過那場暴雨,前面的那些傢伙此刻恐怕和我們一樣狼狽,他們十有八九得重新佈置陷阱。

「你看看四周那佈滿水塘的樣子,你難道會一腳踏進那些水塘之中?」露希不以為然地說道。

此刻的她壓低了身體,躲在座位前面的橫欄底下,那裡是唯一能夠擋風的所在。

「你說你是個貴族,能否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系密特問道。

「你信以為真了?呵呵呵,那只是逗你玩玩的,如果我真是尊貴無比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做這種工作?更別說離家出走,而且還是現在這樣的年紀。」露希笑著說道,她彷彿因為自己的惡作劇成功,而感到高興。

「你和漢娜小姐、米琳小姐是怎樣認識的?」系密特繼續問道,此刻他只希望露希不要製造麻煩。

「她們到我的故鄉演出,我喜歡她們的表演,原本打算到後台向她們祝賀,沒有想到正好看到她們在進行那種工作。

「剛開始,我曾經極度震驚,實在無法想像,在前面光采動人的她們,私底下竟然進行這如此陰暗的勾當。

「她們在我的故鄉逗留了將近一個星期,在這一個星期之中,我幾乎整天都去偷看她們,一開始的時候,我僅僅只是好奇和一點點惡作劇的心理,但是後來,卻越來越沉迷她們的生活。

「我突然間發現,劇團裡面的每一個人並非完全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己,雖然對於大部分顧客,她們並非很喜歡,不過至少也不感到討厭。

「那些令人厭惡的顧客,即便願意出再多的金錢,也沒有人會搭理他們,除非那個傢伙顯得特別可憐,令米琳這個傻瓜心軟。

「看著她們的生活,我越來越感到羨慕,最終我跟隨著她們一起出發,直到遇上了你這個災星。」露希笑著說道。

「那麼你的家鄉又是在哪裡?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嗎?」系密特問道。

「哈哈,你又上當了!

「我的故事很多,你是否打算一個接著一個聽下去,我永遠不會讓你感到厭煩,除非你厭煩了總是上當受騙。」露希再一次大笑起來。

這一次,系密特的心裡感到有些鬱悶起來,顯然他有一種給人耍弄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確實糟糕透頂。

「生悶氣了?真是一個小孩,讓姐姐來哄哄你,你會感到非常開心。」露希回頭笑了笑說道,此刻她的臉上天使般的神采,多過妖精的狡詐。

不過她的舉動,卻一點都不像是天使。

只見她輕輕地抬起臀部,並且撩起了裙邊。

一切都在這位小姐的主導之下,她的動作是如此輕柔,確實像是一個關懷備至的姐姐,不過她卻拚命地併攏雙腿,那猛烈而又迅疾的動作,以及那強有力的衝擊和吮吸,卻彷彿想要將系密特徹底搾乾一般。

這場浪漫之旅,終於在系密特看到遠處的一座山頭時候終止了,有些戀戀不捨地和露希姐姐分開。

系密特將馬車藏在旁邊的林子裡面,地上佈滿了積水,積水甚至蔓延到馬車的踏腳板上,只有這樣才能夠迫使露希變得老實,要不然系密特還真不知道,她會幹出些什麼奇怪事情來呢。

用那件奇特的外衣,將自己全身上下徹底覆蓋,系密特飛身連連、縱越那一棵棵緊緊挨在一起的大樹,他絲毫沒有沾染到任何水跡,便已來到了林子外面。

系密特看了一眼身旁的一株月桂樹,綠色的枝葉從他的衣服縫隙之中伸展開來,不一會兒便覆蓋了他的全身。

這是他第一次實際使用這種本領,不過在他看來,一株會走路的月桂樹,顯然並不能夠令他隱藏身形。

任何一個看到他這副模樣的人,都毫無疑問會揮起手中的武器。

將一團如同紗巾一般的東西披裹在自己身上,這是他真正的秘密武器。

系密特如同勁急的箭矢一般,朝著遠處射去,那道已然有些坍塌的斜坡便是他的目標,在坍塌的斜坡旁邊,有兩個晃動的人影正在忙碌著。

山坡上方有一道低矮如同籬笆一般的灌木叢,那些矮小灌木的樹根,早已經被剛剛過去的那場暴雨沖刷並且鬆動。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隱身在灌木叢中,他再一次朝著四周掃視一眼,然後慢慢地彎下腰,和四周的灌木保持同樣高度,他身上那些伸展出來的月桂樹枝,此刻慢慢地變成和旁邊一模一樣的灌木。

「這場該死的雨,把我們兩天的工作全部毀掉了。」

「算了,又不只你一個人白費功夫,鋼鎖他們挖的大坑現在灌滿了水,他們得將水全部排乾,所需要花費的功夫,恐怕還遠比重新挖那些坑要大得多。」

「你說,這下子,我們是否還來得及對付那支護衛隊?」

「頭兒不正為這件事情而著急嗎?這一次可是一千餘萬金元國債,如果這一次我們能夠得手,將來的日子就用不著愁了,你想想,每一個人可以分得多少,實在沒有比這更加誘人的了。」

「只是不知道到了我們手裡,還會剩下多少。」

「你傻了?自己憑本事搶啊,到了那個時候,誰還能夠管得了你往口袋裡面塞多少錢?」

「對啊!你說得一點不錯,不過頭兒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吧。」

「頭兒?難道他還能夠在這裡混得下去?這件事情過後,他肯定得跑路,北方諸郡絕對不可能再待下去的了,他哪裡還有空閒來管我們?」

「難道你不擔心,他先滅了我們嗎?」

「現在誰還會聽他的?有那樣的傻瓜嗎?這一次恐怕是最後一筆買賣了,搶到多少是多少,至少我打算和其他人分道揚鑣。」

「或許你說得不錯,不過我們能夠帶走多少錢?」

「但願是大面額債券,那樣的話,一千萬金元國債也只有巴掌寬的一疊而已,如果是金幣,那就有些麻煩了,有多少就裝多少吧。

「最不幸的,恐怕就是契約形式的通兌券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算是白幹一場了。」

「大面額債券恐怕同樣會非常麻煩吧,那上面有號碼,兌換處只要一查肯定不會兌現,反而會招來執法官。」

「誰會到兌換處兌換那些債券?到南方港口,找那些外國商人買他們的貨物,用債券支付貨款,只要不是太過頂真的傢伙,肯定會願意接受的,到了那個時候,弄條船帶著貨物走人,或許還可以從這些貨物上面小賺上一筆……」

系密特聽著這兩個人一邊挖掘著陷阱,一邊在那裡談論著他們自己的計劃。

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早已經不是什麼陌生事情,當初他在那座被貪婪殘酷之徒盤踞的小鎮之上,便已見識到了這種爾虞我詐的行徑。

看著那偏離了原本勾畫出來範圍的陷阱,系密特幾乎立刻便能夠猜到,當那些磨盤大小的石塊,從山坡之上傾洩而下的時候,誰將是受創最為沉重的一方。

這種將敵人和盟友一起埋葬的作法,對於系密特來說,已不是第一次見到。

同樣他非常清楚的是,他根本就用不著親自出手,因為他剛才就已發現,一道人影正悄悄地靠近這裡。

系密特那敏銳無比的眼睛,甚至已看到了這個行蹤詭異的人手裡,拎著的那把弩弓。

那是一把輕質弩弓,用來對付魔族恐怕不會有多少用處,不過對於相對脆弱得多的人類來說,卻無疑是一件極為致命的武器。

系密特靜靜地看著那個人躲進旁邊的一片灌木叢後面,同樣也靜靜地看著他潛伏在一旁,偷聽那兩個背叛者的談論。

正如系密特所猜想的那樣,他看到了那個竊聽者無聲無息地拉開了弩弓。

那是一支三連發的弩弓,系密特自己也同樣擁有一把,可惜被遺忘在奧爾麥森林別墅的地下室中。

三支雀矢被扣在弩槽之中,那扁平的尖端散發出冷森森的寒光。

系密特非常清楚,這種身桿纖細如同麥梗一般的箭矢,並不具有多少威力,雖然射擊精準,卻絕不合適用作凶器。

「崩」的一聲輕響,隨著扳機的扣動,那尾雀矢極為輕巧地射了出去。

根本就來不及作出反應,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遠處一邊挖掘著陷阱、一邊交談著的兩個人之中,那個比較有主意的傢伙,便一頭栽倒在他剛剛挖掘好的坑洞之中。

系密特清楚地看到,那支箭矢正插在那傢伙的太陽穴上,沒有多少威力的雀矢,卻因為它的精準,而變得無比致命。

那個原本躲在灌木叢裡面的人,顯然並不打算繼續躲藏下去,同樣他也似乎沒有射出另外一支箭矢的打算。

事實上,那突如其來的一箭,顯然已經起到了震懾的作用。

那一個還活著的人,此刻就彷彿赤身裸體地站立在嚴寒冬季那肆虐狂風之下般,不停顫抖著。

「頭兒叫我照看你們這些傢伙,看樣子,他的擔心一點沒有錯。」那個人悠然地說道,手裡的弩箭擎向天空,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彷彿正在和好朋友打招呼似的。

「你該感到走運,我選擇了那個傢伙,而不是將你當成靶子,實際上,你們兩個人同樣該死。」

那個人用極為溫和的語調,說著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你得感謝我的寬宏大量,加快你的工作,順便把馬比埋了,這個天氣他很容易發臭的。」

那個在死亡的威脅之下渾身顫抖的人,立刻毫不猶豫地揮去手中的鐵鍬,顯然此刻他恨不得將工作馬上做好。

系密特從來沒看過如此賣力工作的人,顯然生命威脅會令人發揮出所有的潛能。

不過他卻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這位賣力工作的先生即將得到的下場,那至今未曾取下的箭矢,足以證明他的猜測。

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遠處那個人將所有的工作全部做完,看到那個人將最後一塊岩石搬進坑裡,並且將鋪墊在最底下的那張網兜支撐好,看到那個人露出了一臉欣慰的笑容的時候,系密特感到有些遺憾和無奈。

又是「崩」的一聲輕響,另一支雀矢震顫著釘上了那個人的咽喉。

那個人在臨死之前,睜大了眼睛,彷彿眼前這一切遠遠超出他的想像之外一般。

不過他顯然已沒有時間弄明白任何事情,就翻身栽倒在那堆亂石之中。

「辛苦你們倆,我該回去覆命了,但願這個墳墓對你們還算合身。」那個手持著弩箭的人,露出殘酷的微笑說道。

他緩緩地轉過身去,彷彿正要翻過那叢灌木,但是他突然間猛地一個轉身,將箭矢對準躲藏在灌木叢中的系密特,又是一枚致命的箭矢射了出來。

這枚突如其來而又精準無比的箭矢,對於普通人無疑極為致命,不過要用來對付聖堂武士,顯然還差得遠。

不過,系密特確實被嚇了一跳,幸好他的反應已然超過他的理智。

輕輕地一抬手,將那枚箭矢緊緊地攥在手裡,系密特知道自己再隱藏下去也沒有用,既然身形已暴露,不妨採取正面突擊。

來自那奇特魔族的強健肌肉,同樣也賦予了他閃電一般的速度,而最近這段日子裡面,系密特從大長老那裡得到最多指點的,便是如何發揮速度的妙用。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的身形,絲毫不亞于飛射而出的箭矢,而他的右手則早已經放在右側腰際那把彎刀的刀柄之上。

沒有什麼聲息,就宛如一陣清風輕輕掠過,只有被風吹過的灌木叢,輕輕地蕩漾著那綠色的葉片。

突然間,一片血雨飆射而起,在血雨瀰漫之中,兩片人形,一左一右,朝著相反方向緩緩倒下。

同樣斷成兩截的還有那柄弩弓,弓臂被整整齊齊地分成兩半,只有弓弦仍舊相連。

將彎刀輕轉半圈,彎刀準確無誤地插回了刀鞘之中。

系密特回轉身來,站立在那左右兩分的屍體旁邊。他彎下腰,將那繫在左側腰際之上的箭囊摘落下來,掛在自己的腰上。

這些輕盈精巧的雀矢,無疑是非常有效的武器,聖堂武士對於任何作戰的技巧,都擁有極為高超的學習能力,而這位總是微笑著的冷酷殺手,剛剛給他上了一堂非常有用的課程。

系密特原本打算悄悄地跟在那個笑臉殺手身後,現在線索已然斷了,這令他感到有些無奈。

雖然他原本可以抓個活口,不過擒住那個殺手之後,仍舊得依靠嚴刑拷問,來得到他所需要的情報。

自從在法政署的刑訊室裡,見識過倫涅絲小姐的那位情敵淒慘悲哀的景象之後,系密特一直感到深深愧疚,即便擁有那樣的想法,都令他感到太過殘忍,正因為如此,他寧願選擇直接而又乾脆的作法。

值得慶幸的是,暴雨的積水仍舊未曾退去,地面和山坡仍舊充滿泥濘,而在濕潤的泥土之上搜尋足跡,原本就是他早已經熟悉的技巧。

只不過,以往他總是依靠這種能力,來搜尋森林之中的獵物,而此刻所需要找尋的,卻是比豺狼更加凶狠狡詐的惡徒。

括拿角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北側那連綿起伏的山脈,阻擋住從南方吹拂而來的充沛雨水,所以這裡樹木茂密,總是充滿了鬱鬱蔥蔥的綠色,但是山脈的西側卻突然間斷折開來,一道落差將近三十米的地壟,橫亙在綿延無際的曠野之上。

這一邊是鬱鬱蔥蔥充滿了生機的土地,而另一邊則是光禿禿、只能夠看到零星灌木的荒原。

一縷淡淡的青煙在荒原深處冉冉升起,青煙之中飄蕩著誘人的香氣。

在篝火旁,停著圍攏成一圈的大車,不過拉動這些大車的並非是馬匹,而是在沙漠之中行進自如的駱駝。

篝火前面坐著兩撥人。

其中的一撥人對系密特來說非常熟悉,那正是他此刻尋找的目標。

而另外一撥人,身穿著白色的直筒長袍,甚至連面孔都被嚴嚴實實地遮蓋了起來。他們的頭上包裹著巨大的盤狀紅色頭巾,手裡握著細長的刺槍,不過更為顯眼的,無疑是他們斜挎著的彎弓,那是遠比弩弓更為有效的武器。

雖然這些人的身軀不像力武士那樣魁梧和高大,不過他們看上去,仍舊健壯優美得異於常人。

這些人,系密特僅僅只是曾經聽說過,他們是居住在沙漠之中的異族。

他們是沙漠的子民,那荒蕪的土地便是他們的國度,不過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些沙漠之民很少靠近丹摩爾邊境,因為對於丹摩爾人來說,他們總是不受歡迎。

這些沙漠的子民,被視為強盜和小偷,而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莫拉,更是被丹摩爾人視為魔神,那是個和黑暗女神瑪茲一樣,令人感到恐懼和顫慄的可怕神靈。

而此刻那些身穿長袍的沙漠之民,正雙手朝上高舉,並且仰臉向著天空,他們的嘴裡唸唸有詞,遠遠傳來一陣令人感到神秘莫測的吟誦聲,那彷彿是在為了什麼事情而祈禱著一般。

系密特沿著那高聳陡峭的懸崖,悄悄地溜了下來,他可沒有興趣去搜尋那隱藏在亂石和山脈之間的天然通道。

小心翼翼地朝著營地摸去,系密特可不希望踩到隱藏在沙堆裡面的陷阱。

那只半個身體被獵夾卡住、此刻已然奄奄一息的岩羊,無疑是最好的警告,警告他這裡充滿危機。

從獵手亨特那裡學來的技巧,再一次發揮了效用,系密特雖然無法將所有的陷阱都分辨出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他卻能夠找到安全的所在。

將身體壓得極低,系密特幾乎緊貼著地面,彷彿在爬行一般,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個沙丘,一個正在緩緩朝前移動的沙丘。

青煙夾帶著那陣陣濃郁的香氣,朝他飄了過來,這裡正處於下風,系密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在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之中,擁有關於這些沙漠之民的認識。

這些沙漠之民除了他們自己的部族,就只完全相信兩個朋友他們的馬和獵狗。

系密特知道自己能夠隱瞞過大多數的生物,甚至包括那些在黑暗之中也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東西的奇特魔族,但是卻無法肯定能夠躲過狗那靈敏異常的鼻子的追蹤。

突然間,一個黑影從大車後面鑽了出來。

那是一頭身軀壯碩而又修長的短尾獵狗,那頭獵狗顯然注意到了什麼,猛然高聲狂吠起來,不過它顯然也知道,這片沙漠上埋設著許多致命的陷阱,因此絲毫沒有奔過來的意思。

狂吠聲仍舊驚動了所有人。

那些曾經是傭兵、此刻卻已然墮落成為匪徒的傢伙,紛紛圍攏過來,他們極力遠眺,想要找出令獵狗狂叫不已的原因。

不過他們的眼睛,顯然並不熟悉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他們僅僅注意到那頭被獵夾牢牢夾住的岩羊。

一陣罵罵咧咧之後,那些匪徒紛紛散了開去,有人甚至開始有些不耐煩那刺耳的狂吠聲,如果不是因為那頭獵狗過於凶悍,或許他們早已經用自己的辦法,讓那頭獵狗閉上嘴巴。

這頭獵狗非比尋常的狂吠,同樣驚動了那些沙漠之民,不過他們並沒有圍攏到前方,反而神情顯得異常警覺,並且操起了手中的刺槍。

三米多長的刺槍,傾斜著被舉到肩頭,那巨大的頭巾也已被摘下,沒有人會想到,那居然能夠被當作盾牌來使用。

一個沙漠之民跳上大車的車篷,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便已感覺到異常。

只見那個人飛快地從車頂之上跳落下來,跑到一位身材矮小的人身邊,輕聲耳語了一番。

那個身材矮小的人顯然微微一愣,不過他立刻作出一個異常奇怪的舉動,只見他雙手據地,突然間倒立起來,兩支手和頭頂成為了一個極為穩定的支點,令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根木樁般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除了那些沙漠之民外,其他人對於這副奇特的舉動,全都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他們並不打算隨意冒犯這些和他們完全不同的異族人,這幾天的相處,已令他們對於一切都見怪不怪。

那些傭兵絕對不會想到,有人卻不這樣看,此刻系密特正在猶豫,他是否應該立刻發起攻擊,因為他的身形已然徹底暴露。

那個頭頂著大地、用奇怪的姿勢倒立著的沙漠人,此刻正面對面地看著他。

一個倒立著的人,盯著另外一個趴在地上的人,這副景象或許非常滑稽,只不過沒有人能夠看到眼前這一幕。

正當系密特感到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倒立著的人,曲起一條胳臂,用手指朝著旁邊一頂斜掛在大車邊上的帳篷指了指。

緊接著,那個倒立著的人便翻轉身體,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走到那頂帳篷裡面坐了下來。

其他的沙漠人,同樣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地各自散去。

不過系密特卻清楚地注意到,這些沙漠人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擋住了傭兵們的視線,令他們無法看到那頂帳篷。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五章 重回故土



灼熱的太陽照射在大地之上。

系密特看著腳下那一片陰影,心中感到有些無可奈何。

用這種方法隱藏身形,確實並非完美,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傭兵對於沙漠缺乏足夠的瞭解,此刻他肯定暴露了行蹤。

而系密特也不知道,那些沙漠之民那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系密特最終決定進行一次冒險,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頂帳篷。

那個個子最為矮小的人,顯然上了年紀,他年輕的時候,或許同樣擁有著健壯的體魄和魁梧的身軀,但是歲月的沉重,壓彎了他的腰。

不過他的眼睛和耳朵顯然靈敏異常,系密特的腳步雖然輕盈,仍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好,你們的話,我說得不是很流利。」

那位老者用極為生硬的語調,緩緩說道:「我必須說,我們並不知道你為什麼而來,同樣我們也絲毫不清楚,他們打算幹些什麼。

「那些人僱用了我們,要我們襲擊一群人,這是一筆交易,不過此刻我已不打算進行這場交易了。

「我相信,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偉大的神莫拉的旨意,他讓我們來到這裡,讓我們和你相遇。」

系密特被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一愣,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壓低了嗓音,問道:「閣下,為什麼會提到莫拉,這和我又有什麼樣的關係?」

「你好,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勇士,我們等候你的到來,已將近千年之久,偉大的神明莫拉早在一千年前,便已預言了你的到來。」那位老者說道,他的語調之中微微帶有一絲興奮。

「我從來不知道什麼預言。」系密特連忙說道。

「偉大的神明,祂的旨意無人能夠完全猜測,祂的意圖無人能夠徹底得知,不過祂的意圖無人能夠絲毫違背。」那位老者神情嚴峻地說道。

「那麼告訴我,你們的神預言了些什麼?」

系密特問道,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想擺脫眼前的困境,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好奇的心理。

「這並不為我所知,我並非侍奉莫拉的祭司,我只知道莫拉曾經預示過,有一個像變色龍般、擅長變幻和躲藏、擁有著強大力量的勇者,將會來到沙漠之上,他將完成偉大的神明莫拉賦予的任務。」那位老者說道。

「非常抱歉,我現在很忙,根本無法顧及那位莫拉大神的旨意。」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

「你正在做的事情,原本就是偉大的神明莫拉的安排,要不然你也不會來到這裡,來到這荒無人煙的沙漠之中。

「莫拉的預言之中,並沒有讓我們強迫你去做任何事,如果你願意跟隨我們,前往我們的中心,沙漠的靈魂,你將會省卻很多麻煩。

「如果你不打算和我們同行,我們也絕對不會強迫你,但是你總有一天會再次進入沙漠,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是否能夠憑藉你自己的力量,找到我們隱藏在沙漠之中的都城,或許將是偉大的神明莫拉給予你的考驗。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至少可以幫你一個小忙。

「顯然你是為了那些人而來,他們無疑是你的敵人,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可以替你將這些人一網打盡。」那位老者說道。

「我知道他們之中有一個人,非常狡詐而且謹慎,他是這些人的首領和大腦。」系密特說道。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人,正是那個傢伙僱用了我們,他提供的酬勞非常豐厚,但是他本人再也沒有露過面。」那位老者緩緩說道。

系密特早已經從笛魯埃的嘴裡,得知了那個人的小心謹慎,對此,他絲毫沒有感到奇怪。

「偉大的神明的使者,如果你打算和我們一起走,那麼我們可以立刻開始,動手收拾你的敵人。

「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打算,我們就不會幫你任何忙,不過我們並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這原本就與我們沒有絲毫關聯。」那位老者說道。

「或許我真的會踏上前往沙漠中心的道路,不過此刻,我必須向你表示抱歉,我有非常沉重的使命必須完成,絲毫沒有空閒能夠令我脫身。」系密特說道。

「莫拉的旨意無法違背,顯然你根本沒有辦法躲過一場考驗,我只能夠為你祝福,孤身一人前往沙漠中心的道路,絕不輕鬆。」那位老者淡然地說道。

系密特非常懷疑,無論他怎麼說,這個固執年邁的沙漠人,也會將這當作是莫拉的意志。

那位老人顯然絲毫沒有給予他繼續選擇的餘地,只見他將兩根手指伸進嘴裡,打了個極為響亮的口哨。

那些沙漠之民,顯然早已在等候著命令,一聽到口哨聲,他們立刻朝著大車外圍跑了過去。

傭兵們用無比驚詫的眼神,看著這些生活在茫茫沙漠之中的異族人,那一根根筆直指著他們的刺槍,令他們微微有些恐慌,這些傭兵全都見識過這些刺槍的威力,那絕對是極為致命的武器。

不過,當他們看到從帳篷後面轉出來的系密特,很多人顯然已經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陣慌亂,首先從那些曾經見識過系密特力量的人之中傳來,他們的恐懼同樣也引起了其他人的莫名其妙,顯然另外一些人怎麼也無法想像,這樣一個年紀幼小的貴族少爺,憑什麼能夠引起這樣大的騷動。

特別是當人群之中有人扔掉了手裡的武器,「叮叮噹噹」兵器掉落在地上的清脆悅耳聲音響成一片,顯然已經不僅僅令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感到驚訝,他們甚至同樣感到了一絲恐慌。

面對恐慌,原本就有許多辦法,而此刻,不少人的選擇便是拿起了武器。

突然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吶喊,令每一個人為之震懾,那些膽子稍微小一些的傢伙,幾乎立刻坐倒在地上。

更令所有人感到恐慌的是,那個貴族少爺打扮的小孩,突然間憑空消失在他們眼前,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清楚這是怎樣發生的,不過他們多多少少都能夠猜測得到,這是神秘莫測的魔法所造成的奇跡。

但是當為首的那個,最為氣勢洶洶,同樣也是最為凶悍的強徒,突然間被一把看不見而鋒銳無比的利刃,從正中央筆直截成兩半的時候,原本的那一絲恐慌,已然化作難以遏止的恐懼。

「叮叮噹噹!」金屬撞地的聲音不絕於耳,沒有哪個人還敢舉著刀劍,面對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可怕死神,那根本就不是勇敢的表現,而是無可救藥的瘋狂。

只有那些沙漠之民,毫不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彷彿他們已從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莫拉那裡,得到了某些啟示。

當系密特的身形,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他正站立在那位老者的面前。

「我是否能夠請求你們幫我一個忙?我需要盡快趕路,希望你們能夠幫我看押一下這些犯人。」系密特朝著那個老者說道。

「不,我們不能夠幫助你。」那個老者連連搖頭說道:「在你踏上前往沙漠中心的旅途之前,你只能夠被看作是無關緊要的外來人。」

「那麼我是否能夠僱用你們,就像他們曾經做過的那樣?只不過我希望,你們這一次不要有所變化。」

系密特並非不知變通的人物,當初他在玲娣和沙拉身邊的時候,便已顯露出靈活應變的能力。

「這沒有問題,除非有另外一位莫拉的使者,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不過在我們確認誰才是真正莫拉的使者之前,我們仍舊會首先遵從你的意願。」那位老者緩緩說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朝著遠處那橫亙綿延的懸崖走去。

懸崖之上,有一條非常隱密的小徑,直通底下的這片茫茫無際的沙漠,這一次系密特總算有時間,慢慢搜尋這條傳聞之中的「天之小徑」。

即便他的馬車輕盈而又靈巧,行進在這半天然、半人工,依著那陡峭的懸崖峭壁而開鑿出來的狹窄通道之上,仍舊令人感到提心吊膽。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那位露希小姐好像絲毫都不感到害怕,而且她的平衡性更是好得出奇,雖然還遠遠未曾達到聖堂武士的境界,不過相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程度已相當了不起。

沿著那異常險峻的山間裂隙,馬車小心翼翼地,駛下了那道橫亙綿延遠達千里的懸崖,這是這段路程最為危險的所在,系密特非常懷疑,如果魔族佔據這條裂隙,有多少人還能夠通過這裡。

而這裡,偏偏被看作是,比通過奇斯拉特山脈更為安全的,前往北方諸郡的路徑。

懸崖底下,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或許是因為土壤之中還滲透著一些水份,懸崖底下能夠看到一叢叢的灌木,不過這片灌木延伸到戈壁不遠,便迅速消失。

遠處,便能夠望見沙漠的邊緣,同樣也能夠看到,那圍攏成為一圈的大車,沙漠之民正在看守著他的俘虜。

系密特輕輕搖著手臂,朝著那裡打著招呼。

他並不認為那些沙漠之民,能夠看到這番舉動,這原本就只是禮貌而已,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遠處有一個矮小的、穿著長袍的人影,向他揮手致意的時候,系密特確實有些驚訝。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些沙漠之民,難道擁有著和他一樣,來自於那奇特魔族的無比敏銳的感知力和獨特的眼睛。

系密特不敢讓他心愛的馬車用以往的速度,奔行在這到處佈滿石塊、沙礫的戈壁之上,他還得時刻警惕著四周,不過他所警惕的,並非是魔族,而是佈滿了這片戈壁的蠍子和毒蛇。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不過對他的馬來說,卻無疑非常致命。

系密特時時用長長的馬鞭,驅趕走那些游移在前方的毒蛇,至於那些蠍子,自然被打得粉碎。

這段艱難的行程,花費了系密特整整三天時間,在這三天之中,他一直擔心會錯過那通往上方的小徑,不過當看到那傾斜的坡道,看到那平整地鋪設著青條石的車道,系密特總算是放下心來。

更令他感到放心的是,他看到懸崖頂上,有一部巨大的絞盤建造在那裡,那兩根粗壯的支架伸出懸崖邊緣很遠的距離,底下是一個扁平的吊籃,足以容納下一輛馬車。

一個軍曹正坐在懸崖邊用青條石砌出來的矮牆之上,他的旁邊,趴著一隻無精打采的獵狗。

這輛突如其來的馬車,似乎引起了那個軍曹的注意,而駕馭馬車的竟然只是一個小孩,更是令他感到好奇。

「喂小傢伙,你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那個軍曹高喊道。

「前往特賴維恩,現在是否比較安全?」系密特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問道。

那條斜坡靠近懸崖的外側,用青石板砌著一道護欄,因此顯得頗為安全。

「特賴維恩?你有親戚在那裡擔任軍官?」那個軍曹問道,前往特賴維恩的人,他可絲毫不敢小看,那裡全都是功勳顯赫的軍官。

「是的。」

系密特理直氣壯地說道,他倒並非完全撒謊,沙拉小姐的姐姐之中,有好幾位在軍隊之中擔任重要司職。

「噢看樣子,你膽子倒是不小,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竟然只有你和你的姐姐兩個人。

「不過,我仍舊要勸告你,別往特賴維恩去,山裡面仍舊隱藏著魔族。

「如果你打算和你的親戚見一面的話,你可以前往蒙森特,到那裡,向軍政部提出探望親屬的申請,只要告訴他們你的姓名,還是你想要見的人的名字,他們會替你們安排好的。

「你們想要見到的人,會前往蒙森特去看你們,也省得你們冒險去往前線。」那個軍曹倒是一番好意,他詳詳細細地解說道。

系密特一邊聽著,一邊將馬車趕上了懸崖,他四處張望,只見懸崖之上,早已經平整出大片空地,空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還有那忙碌的搬運工人,和等候在一旁的馬車。

「這裡好熱鬧啊!」系密特歎道。

「上一個星期更加熱鬧,無論是這裡,還是懸崖下面,都堆滿了補給品,我們連續搬運了整整三天,才將東西從下面弄到這裡來,又用了三天時間,才將大部分貨物運走。」那個軍曹伸了伸懶腰,說道。

「我真是不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麼運過來的?下來的那條路是如此狹小,根本不像這裡被徹底開闊,而且還安裝上了絞盤和吊索。」系密特問道。

「哈哈我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是從那條老路下來的。那條老路更南方一些的地方,已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那裡和這裡一模一樣,全都布設了關卡,甚至還有一隻小隊駐守在那裡。」那個軍曹回答道。

「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駐守者?」系密特問道。

那個軍曹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遠處,緊靠著樹林建造的那一圈兵營。

「其他人在幹什麼?在搬運貨物嗎?」系密特問道。

「那是當然,現在這個時候,根本就召集不到工人,什麼事情都只好由我們自己動手。」那個軍曹有些無奈地說道。

「從蒙森特也無法招來工人嗎?」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誰知道?」

那個軍曹顯然對此相當不滿,他忿忿地說道:「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的親戚在軍隊,並且在最前線,我們這裡恐怕沒有人會搭理你們兩個人。」

「為什麼?我們讓你感到憤怒嗎?」系密特問道。

「噢我向您道歉,並且向您致意,我的貴族少爺。」

那個軍曹調侃著說道,幸好他並沒有太多惡意,顯然這完全是看在系密特的親戚是軍官的份上。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那個軍曹肩頭別著一道勳徽,他問道:「你是個軍官?」

「不,至少還未曾得到提升。」

那個軍曹拍了拍肩頭,說道:「等到我的傷全部養好,可以歸隊的時候,或許我將被任命成為軍官。」

「恭喜你,偉大的英雄。」系密特笑著說道。

「你的恭維,讓我受寵若驚。」那個軍曹也顯得輕鬆起來。

「這裡你是級別最高的人嗎?」系密特問道。

「是的,至少可以這樣說,不過幾天之後,便有一個新的軍官將被調配來接替我,聽說從京城之中,又來了一支調查團。」

那個軍曹說道:「對了,你這一路上,是否見到過有一隊人馬和你們同行?」

「是啊,難道那便是你所說的調查團?」系密特故意問道。

「有幾輛馬車,又有幾個隨從?你們是在哪裡遇到他們的,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那個軍曹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這立刻引起系密特的警惕。

「好像只有三輛馬車,不過其中的兩輛馬車是空著的隨行的人員,我沒有注意,不過好像應該很多。

「我記得,是在五天之前看到他們的,因為我的馬車非常輕便,因此那個車隊在到達括拿角之前,已被我遠遠地甩在後面。」系密特說道。

「我得向你表示感謝,你幫了我大忙。」那個軍曹笑著說道。

這令系密特更加警覺起來,試探著問道:「克曼狄伯爵此刻在蒙森特,還是特賴維恩堡?我更想見見他的弟弟特立威,我們已很久未曾相見了。」

系密特模稜兩可地說道,不過這番話顯然非常容易讓人誤會,以為他和那位少年軍官是久已相識的好朋友。

正如系密特所預料的那樣,眼前這個軍曹,顯然根本無法分辨其中的區別,他立刻顯得恭敬起來,並且說道:「恐怕閣下將感到遺憾,無論是克曼狄將軍,還是特立威尉官,都已回到特賴維恩堡。

「而且,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所有人都在擔心,魔族將會再一次發起猛烈進攻,這個時候,克曼狄將軍根本就沒有空閒離開前線。不過,你或許能夠見到特立威尉官,他有的時候,會前往蒙森特催討軍餉。」

這位軍曹的話,令系密特顯然有些驚訝。

原本在他預料之中,一路之上的那些佈置,全都應該出自那位克曼狄將軍之手,同樣地,令這位軍曹如此關心調查團所在位置的原因,無疑也是那位對塔特尼斯家族極度不滿的將軍的意思。

但是此刻看來,這位克曼狄伯爵大有置身事外的意思,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蹊蹺?

離開那廣袤無垠的沙漠,雖然系密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不過那一望無際的綠色,卻令他感到如此熟悉。

這裡的綠色,就和蒙森特一模一樣,同樣一模一樣的,還有空氣之中那股泥土芬芳的氣息。

系密特駕馭著馬車,急速朝前駛去,這一路上,總是能夠看到長長的車隊。

這裡的地面,並不像蒙森特通往奇斯拉特山脈的那條大道那樣平整,畢竟以往這條道路實在沒有多少人行走,正因為如此,大道之上甚至並非全都布設著青條石,而是用厚重的木板來代替。

幸好這裡從來不缺乏粗壯的原木,那些鋪設著厚重木板的道路,看上去,反而比鋪上青石板更加光鮮耀眼。

不過沒有平整過土地的毛病,卻清清楚楚地顯露出來。

一路上,系密特感到非常顛簸,值得慶幸的是,他的那輛馬車擁有著精良的設計,並且由最高明的工匠製作而成。

如同一陣風般輕盈地,疾馳在那顛簸的通郡大道之上,這輛馬車引來了一連串羨慕而又猜疑的目光。

不過系密特的年紀和露希的美貌,顯然令所有懷疑徹底打消,每一個看到他們的人,都只會以為那是一對趕路的姐弟。

一路上,系密特接受了無數次恭敬的點頭致意,不過他非常清楚,所有這一切並非給予他的,這些致意是那些士兵給予他身邊的那位「姐姐」。

露希只要不顯露出那副妖精般擇人而噬的模樣,她那副天使般清純明艷的容貌,頗能夠得到別人的傾慕和讚賞。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個傢伙是個怎樣的人物,她的瘋狂甚至到了有些病態的程度。

不過,系密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那便是露希對於自由的執著,這甚至令他感到羨慕無比。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也令系密特感到非常有趣,那便是露希的腦子裡面,有著數不盡的故事。

和他那位愛吹牛的教父比利馬士先生不同,露希的故事並非是冒險和傳奇,她的那些故事就彷彿是發生在身邊的,愛情和浪漫,還有為了自由而私奔,這往往成為了故事的主題。

不過無可否認,這些故事全都無比美妙,令系密特聽得如癡如醉。

有的時候,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化身成為了故事之中的主角,那種辛酸和憂愁,那種歡樂和喜悅,他完全能夠清清楚楚地品味到,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靜靜地坐在露希小姐的身上,任憑馬拉著馬車朝前飛奔。

雖然好幾次,他同樣也醒悟到,這種情緒的衝動,這種對於故事之中所營造出來的虛幻世界的沉迷,對於一個力武士來說,並不應該。

不過,系密特意外地發現,所有這一切,對於大長老指點他的那種修煉方式來說,卻正好合適。

即便未曾進入那歡愉纏綿之中,僅僅只是在露希故事裡,所營造出來的虛幻世界中,遊歷一番,系密特都能夠感受到精神力量方面的成長。

雖然隱隱約約之中,系密特彷彿捕捉到一些什麼,不過他仍舊無法將那種感覺訴說清楚,只不過,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他已離開一個聖堂武士應該遵循的道路越來越遠。

如果說聖堂武士從世俗之中解脫出來,用絕對冷靜的眼神,在一旁對這個世界冷眼旁觀,那麼此刻,自己便是徹底投身於世俗之中,不僅僅用眼睛,還用所擁有的一切,來體會這個世界。

這條顛簸坎坷的道路,在第二天黃昏時刻,終於走到了盡頭。

系密特轉了一個*,從北門進入那座他曾經非常熟悉、但是此刻卻顯得異常陌生的城市。

勃爾日仍舊是以往那副樣子,不過見識過京城拜爾克的繁華和喧鬧後,系密特確實感到兩者之間的差異。

雖然大街上同樣人群擁擠,雖然這裡也隨處能夠聽到嘈雜歡笑的聲音,雖然街道兩邊同樣建造著高聳的建築物,不過所有這一切,和京城拜爾克比起來,確實遜色許多。

京城拜爾克唯一沒有的,或許就只有正中央那條河流。此刻的勃爾日河,正是最為繁忙的時刻。

勃爾日河兩旁到處都是臨時的碼頭,從南方運來的貨物,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卸載下來,搬運上岸,並且堆在河岸邊的人行道上。

系密特感到有些奇怪,傳聞不是說,因為魔族還未曾被徹底消滅,沒有人敢前往北方郡省,但是這些貨物,以及運送貨物的商人又是從哪裡來的?

更令他感到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不用河流來運輸補給品,而要千里迢迢繞過括拿角,從那一望無際的沙漠前來這裡。

雖然和勃爾日河相連的維琴河源頭,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深處,不過那無數匯入維琴河的支流之中,卻有一條相對安全,從南方只需要翻越幾道不高,同樣也不太危險的山嶺,便能夠到達那裡。

那個地方原本就建造著一座小鎮,每年春季河裡的浮冰全部消融之後,商人們就會帶著他們的貨物,翻過那兩道山嶺,聚集在那裡。

系密特相信,絕對不會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這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商人,可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忽略的目標。

駕駛著馬車,系密特感到有些猶豫起來,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前往何方,他或許可以去找溫波特伯爵夫婦,他們肯定會非常高興地招待自己,就像小時候,哥哥帶著自己前去拜訪他們,順便和沙拉小姐相會時一模一樣。

同樣教父比利馬士先生那裡,也是一個可去的地方。事實上,和比利馬士伯爵待在一起,更令系密特感到歡欣和喜悅,因為那個地方永遠充滿了笑聲。

猶豫不決之中,系密特迷迷糊糊地駕著馬車,走上了一條他最為熟悉的道路。

正因為如此,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被長長的車流包圍在了中間。

前後左右全都是裝飾奢華的馬車,馬車上的紋章對系密特來說全都非常眼熟,遠處一座精緻優雅、到處都裝飾著雕塑的宅邸之中,傳出來一片悠揚的音樂聲。

對於那座宅邸,系密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就是在那裡出生,並且在那裡長大,那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曾經留下了他的歡笑和悲傷。

長長的車流一直延伸到那座他無比熟悉的宅邸門前,車流是如此地緩慢,簡直是在緩緩朝前挪動一般。

這樣的景象對於系密特來說,同樣異常熟悉,當初他的哥哥還擔任蒙森特守備的時候,每一次召開宴會,同樣是這樣一番景象。

看到眼前這一切,系密特感到有些滑稽,經歷了無數動盪,見識了萬千繁華,但是當他回到原來的家中,卻已然成為了這裡的客人。

如果說,上一次回到這裡,他所遭受到冷遇,令他充滿感慨的話,這一次便不是感慨,而是無比的淒涼。

系密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他只能夠隨著車流,緩緩地朝前挪動。

或許到了門前,他可以向這裡的新主人稍稍解釋一下,他只是被捲入車流的普通路人而已。

當系密特駕著馬車,來到自家宅邸門前的時候,他微微有些出神。

宅邸的大門仍舊像以前那樣,優雅而又不失華貴,但是此刻站立在門口,迎接賓客到來的,已不是他家的管家。

「噢對不起,我並非是受到邀請的賓客,只是旁邊的馬車令我動彈不得。」系密特連忙打了個招呼。

站在門前的,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不過看他身上的穿著,顯然不是這裡的管家,他的上身穿著一條寬鬆的殷紅色禮服,巨大的花邊裝飾著領口和袖管,他的手指之上帶著幾枚戒指,最顯眼的那枚戒指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

這個青年的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不悅的神情,原本他打算讓這輛馬車通過,以便迎接下一位貴賓,但是當他看到將系密特抱在懷裡的露希,他立刻眼睛一亮。

「這根本就沒有什麼,想必這是命運之神的安排,既然是偶然和巧合令兩位來到這裡,為什麼不讓這偶然和巧合繼續下去?

「如果兩位沒有過請帖,那毫無疑問是我的過錯,因此,我在此提出最為真摯的邀請。」那個青年畢恭畢敬地說道,他顯然並不知道系密特的身份,他只是為了露希小姐的美艷而低頭。

「這不太方便吧?我們不想成為令人討厭的不速之客。」系密特連忙說道。

「這怎麼可能?除非這裡令兩位感到簡陋和令人壓抑。

「或許兩位感到我此刻的邀請還不夠真摯,那麼只有請兩位稍等片刻,我立刻準備好正式的請帖。」那個青年固執地說道。

露希捅了捅系密特的腰眼,顯然示意他接受邀請。

「我們風塵僕僕,實在不太適合出席如此盛大的聚會。」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他並沒有打算在自己家祖傳的宅邸之中,作為一個客人受到邀請。

「這又算得了什麼,我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風塵,能夠掩蓋兩位所煥發出的耀眼容光。」說到這裡,他往前走上一步,逕直將手臂遞給了露希:「我非常渴望著,能夠知道小姐的芳名。」

「芬絲.菲莉,不過你可以叫我露希,那是我的教名。」露希根本就不理睬系密特,立刻回答道,她甚至將系密特放了下來。

系密特無奈地走進自家的宅邸。

那位青年吩咐一個僕人駕走了馬車,他原本打算和露希好好攀談一番,但是此刻他擁有著不可脫卸的職責。

打發了兩個僕人,讓他們一直跟隨著那兩位陌生的客人,那位青年希望隨時能夠聽到有關那位小姐的消息,他更希望能夠在完成這已變得極為乏味的使命之後,能夠在最短暫的時刻,來到那位美艷迷人如同天使般的小姐身邊。

「哈哈巴甫,我的好朋友,看樣子,你已然墜入了情網。」

突然間,旁邊走過來一個差不多年紀的青年笑著說道,在他的身後,還跟隨著好幾個同樣的人物。

「是的,我彷彿已然聽到愛情之神拉開弓弦的聲音,我相信我已然無可救藥地,被那致命的箭矢所射中。」巴甫說道。

「你的眼光確實不錯,不過你的父親伯爵大人是否會答應?他可是個非常注重門當戶對的古板人物,更何況,我們聽說,他正打算將郡守大人的那位侄女介紹給你呢!」另外一個青年說道。

巴甫冷哼了一聲,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似乎用不著擔心這件事情,郡守大人的那位美麗動人的侄女,不是早就有了追求者嗎?雖然愛情的結晶還未曾產生,不過顯然那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

「噢我的朋友,話雖然是這樣說,不過一旦將愛情和利益進行權衡,我相信那位小姐會聽從她的伯父的建議。」旁邊那個人笑著說道。

「畢竟,嫁給你,她將來毫無疑問會是一位伯爵夫人,而嫁給那個只懂得油嘴滑舌的傢伙,她準備晚餐的時候,或許只能夠參考丈夫在牌局上的運氣。」

「你甚至還不知道,你所傾慕的那位小姐是否是某個貴族的千金,萬一她只是運貨商人的女兒,或者是掌櫃千金,你的父親是絕對不會讓這樣一位媳婦進入家門的。」那個人又笑著說道。

「我無比確信那位小姐擁有著高貴的身份,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完美無缺的天使。」一邊朝著一位剛剛下了馬車的賓客鞠躬行禮,巴甫一邊固執地說道。

「噢我的朋友,你的眼光確實不錯,不過我必須警告你,我認識勃爾日城裡幾乎所有值得稱道的貴族千金,但是我對於剛才那位小姐,卻一點都沒有印象。」那個人拍了拍巴甫的肩膀說道。

「為了朋友就該兩肋插刀,我幫你去看看,或許從那輛馬車上能夠發現些什麼。」另外一個人笑著說道。

「儘管別想期望著能夠從一輛輕便旅行馬車之上找到徽章,任何一個體面人都不會坐著那個東西外出,它們是管家和商人們的專利,不過或許能夠在車軸之上,找到一圈鋼印,那至少能夠知道,這位小姐來自何方,她家的境況又是如何。」

說著,那個人朝著遠處走去。

「幹這個,凱裡虛最為擅長,他在稅務登記處的差使,可絕對沒有白干。」為首的那個人,用手臂輕輕搭在老朋友的肩膀上,笑著說道。

巴甫顯然對此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畢竟也希望知道,自己所青睞的心上人,到底來自何方。

令所有人感到出乎預料的是,他們等了很久,如此漫長的等待甚至令這些人懷疑,他們的朋友出了意外。

正因為如此,當他們看到那個人回來的時候,感到有些驚訝和疑惑,不過更令所有人感到震驚的是,那個人顯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我的朋友,你到底發現了些什麼?」立刻有人問道。

包括巴甫在內的所有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那個人愣愣地看了巴甫和其他人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必須承認,這件事情令我感到難以置信,你們先猜猜,那輛馬車會值多少錢?」

「你既然提出這樣的問題,答案肯定令人震驚,就讓我先來開個頭。

「據我所知,勃爾日城裡最為昂貴的一輛馬車,屬於汨羅瓦伯爵所有,那輛馬車加上拉車的那四匹俊絲麗馬,總共價值不下二十二萬金幣,足以在蒙森特附近,買下任何一座莊園,外加一百五十畝土地二十五年的使用權。

「我就再往上增加十萬,這總應該夠了吧。」那個為首的人物,顯然對於蒙森特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他立刻說道。

「噢你這個狡猾的傢伙,開了個這麼高的價錢,不過我相信,那輛馬車或許比這還要更為昂貴一些。」

那個人的話,顯然令所有人大吃了一驚。

沒有等到其他人追問,那個人已繼續說道:「那輛馬車絕不簡單,整個北方也找不出幾輛馬車的車軸是用鋼質軸套做成的,如此精細的工藝,只有京城拜爾克的名匠才能夠擁有。

「車軸上面的鋼印,也證明那輛馬車來自拜爾克,而且製造它的工廠,為國王陛下所擁有。

「那輛馬車的座位、車架、車軸接榫的部位,全部由滑桿和彈簧連接,老汨羅瓦的馬車可絕對沒有那樣精細。

「那輛馬車雖然沒有絲毫的裝飾和雕琢,不過用料卻極為精緻考究。而那四匹馬,更不是老汨羅瓦的俊絲麗馬可比,雖然對於馬匹我完全外行,不過我幾乎可以肯定,那應該屬於丹摩爾王室所有。

「除此之外,我還在馬車背後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枚紋章,你們絕對不會相信,那枚紋章是什麼樣子。」那個人說道。

「難道是一堆玫瑰花瓣?」為首的人立刻問道。

「噢你這個傢伙裝作愚蠢一些,難道不好嗎?」

那個人無奈地說道:「不過玫瑰花瓣並沒有你所說的那樣多,僅僅只有一片,一面玫瑰花瓣的盾牌,就這樣簡單。」

聽到這些,那個為首的人,用力拍了拍巴甫的肩膀,用極為低沉的語調說道:「親愛的老朋友,或許你得打消你的念頭,將你此刻灼熱的愛意暫時冷卻下來,你或許有資格成為那位小姐的車伕,不過愛情的追逐者,恐怕早已經另有其人。」

旁邊其他的人也連連點頭,顯然這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奇怪了,這樣一位人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聽說國王陛下已派出了第二支調查團,但是調查團的成員之中,可絕對沒有像那位小姐一般的人物存在,她總不可能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格琳絲侯爵夫人吧,侯爵夫人不可能這樣年輕。」那位為首的人物喃喃自語道。

「會不會是國王陛下對第二支調查團,仍舊無法絕對信任?畢竟那位法恩納利伯爵曾經受到過軍方的排斥,至於格琳絲侯爵夫人,她和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關係盡人皆知,因此想要讓她偏向軍方,同樣毫無可能。

「至於最後那位道格侯爵,他雖然和任何一方都不曾有過利益方面的衝突,不過僅僅只依靠這樣一個人來維持公正,顯然相當困難,或許國王陛下同樣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又暗中派遣了另外一位特使。」那位為首人物,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一位王室的遠親,不為人所知的公主殿下?」立刻有人插嘴道。

「這非常難說,不過,絕對不能夠排除這種可能性。」巴甫沉吟著說道。

「噢我的老朋友,或許你應該將這件事情,盡快告知你的父親伯爵大人,有一位不為人所知的公主殿下,此刻正在你家的舞會之上。」為首的那個人說道。

「這是否太過沒有誠意?」

巴甫此刻已沒有了迎接客人的心情,逕直轉過身來問道。

「我的朋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對於一切都毫不知情。

「郡守大人、你的父親,此刻這座房子裡面的貴賓之中,實在沒有多少人敢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清白乾淨的。

「雖然其中一部分確實屬於無可奈何,實在有太多虧空需要填補,還有不少令人意想不到的開支突然間冒出來,不過往自己的口袋裡面塞幾枚金幣的人,也並非是少數。

「我不知道,大家準備如何向調查團和國王陛下解釋;同樣,我也不知道,國王陛下是否會相信這些解釋。從這一次他接二連三派出欽差大臣,就完全可以看得出來,陛下的耐心已然非常有限。

「那位美艷清純如同天使一般的小姐,或許是我們大家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故作清高只會讓所有人陷入滅頂之災。」為首的那個人說道。

「好吧,或許你說得不錯,我得去見見我的父親。」說著,巴甫對身邊的管家吩咐了兩句,然後轉身走進了大門。

曾經是書房,現在仍舊是書房,書房的門口同樣站立著兩位侍從。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知父親大人。」巴甫對其中的一位侍從說道。

「少爺,您是否能夠確定,那件事情非常重要?老爺此刻正在和郡守大人商議重要事物,他吩咐過,絕對不能夠讓任何人打擾。」那位侍從說道。

「我確信我所說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更為重要。」巴甫非常肯定地說道。

那位侍從顯得有些無奈,他只得敲了敲書房的門。

正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書房之中傳來一陣嚴厲的叱責聲:「我不是命令過,此刻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嗎?」

「父親大人,我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巴甫立刻說道。

書房之中沉默了一會兒,那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那位伯爵大人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瞪著自己的兒子。

「難道你連片刻都無法等待?郡守大人正在和我談話,這顯得多麼沒有禮貌。」那位伯爵扳起了面孔訓斥道。

「父親大人,我相信和令大家獲得拯救比起來,稍稍的無禮,完全能夠讓郡守大人和您體諒。」巴甫神情凝重地說道。

那位伯爵顯然也聽出兒子的語氣有些不對,他將自己的兒子讓進了書房。

而此刻,那位皮膚微微有些黝黑的郡守大人,已然坐直了身體,他用自己的腳輕輕地擋住旁邊的茶几,從那露出來的縫隙之中,巴甫完全能夠看清,那是一個用綠色天鵝絨製成的巨大錢袋。

將書房的房門關上,巴甫將自己的父親拉到窗台旁邊,他湊近父親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將剛才的發現說了出來。

「會有這樣的事情?」那位伯爵大人立刻驚惶失措起來,他的面孔變得煞白。

「是否能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的郡守,此刻也站了起來。

「國……」

伯爵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剛剛開口,便被站在一旁的巴甫摀住了嘴巴。

兒子的異常舉動,令伯爵猛醒過來。

不過,這卻令那位郡守大人更感到緊張和不安。

帶著閃爍游移的目光,那位伯爵大人走到郡守的身旁,他同樣小心翼翼地湊近郡守的耳邊,而那位郡守大人自覺地彎下腰。

「啊這難道是真的?」

一聲驚呼從郡守的嘴邊響起,他的臉上也顯露出萬分緊張的神情。

此刻,恐懼和壓抑的氣氛凝聚在這書房裡面,就彷彿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那一刻。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23:27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四章 夏季暴雨
一條條青藍色的霹靂,如同蜿蜒的蚯蚓一般,迅速爬過天際。

雲端到處能夠看到縱橫交錯的密佈電網,那黑壓壓的雲層遮住了陽光,令大地彷彿是那陰森恐怖的九幽深淵。

和雷電伴隨在一起的,便是暴雨。

雨水從雲端傾瀉而下,被那肆虐的狂風席捲,更顯得迅猛而又可怕。

道路在頃刻之間,便化為一道河流,狂風吹拂著雨水,令這條河流顯得洶湧迅疾。

兩旁的樹木,被那傾盆大雨壓得只能夠低低地彎下腰,它們看上去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

突然間,一道閃電擊落在樹林之中。

亮麗的電芒,立刻化作一片火光,不過那傾盆大雨同樣也在瞬息之間,將那巨大的火團徹底撲滅,就連那騰起的淡淡霧氣,也在大雨沖刷之下,迅速消散開去。

這裡是水的勢力範圍,天地間的一切都要服從水的支配。

道路兩旁的斜坡,此刻就彷彿是瀑布一般,而那些低凹的地方,眨眼間便化作了湖泊或者汪洋。

而此刻,正有一隊人被困在這瓢潑大雨之中。

那些坐在馬車裡面的人還算幸運,唯一的麻煩,或許只有那些從窗戶和車門縫隙之中滲透進來的雨水,以及車廂裡面渾濁而又令人感到窒息的空氣。

但是對於外面的人來說,卻非常不幸,他們爭先恐後地鑽到車伕座位底下的那塊空檔,那裡是唯一可以用來避雨的所在。

還有一些人,妄圖支撐起帳篷,不過他們的努力,在狂風暴雨的干預之下,紛紛以失敗告終。

甚至有人躲在馬的肚子下面,他們和那些比他們更加不幸的牲畜一起,在寒風之中瑟縮發抖。

「噢但願一路之上,別總是遇見這樣的鬼天氣。」法恩納利伯爵輕輕地擦了擦那佈滿水氣的窗戶玻璃,一邊朝外邊張望著,一邊說道。

「沒有辦法,夏季的天氣總是這樣變化無常。」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著說道:「不過,我們已比別人幸運許多了,不是嗎?」

「夫人,您想必有些惦記小系密特了吧?實在沒有辦法,他的那輛馬車是如此快疾,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和那輛馬車同行。」法恩納利伯爵有些歉然地說道:「更何況,小系密特還負有其他使命。」

「不知道這場雨會持續多久,雨停了之後,我們是否能夠繼續前進。」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道格侯爵,突然間說道。

「我們的行程由父神控制,是否讓我們繼續前進,必須看他的意志。」法恩納利伯爵故作幽默地說道。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選錯了對象,顯然這道格侯爵,是個根本就不知道幽默是什麼東西的人物。

「我更關心的是,我們是否會陷在這裡?這裡離開圖文特堡有三十八公里的距離,離開沙寧羅更是有七十公里之遙。一旦我們被陷在這裡,想要請求援助,恐怕相當困難。」道格侯爵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麼,您有什麼建議?」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我僅僅只是指出最為糟糕的地方,解決難題並非我的專長。」道格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這副模樣,令法恩納利伯爵感到無奈。

「事情確實非常糟糕,但願此刻的情景,並不是預示著我們的這次使命將落入同樣的困境。」法恩納利伯爵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無論是道格侯爵,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都非常清楚,法恩納利伯爵所感慨的到底是什麼。

甚至就連他們,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一次的北方之行,確實困難重重,甚至能夠稱得上危機四伏。

在北方那片土地之上,無論是地方官員,還是軍隊,全都不能夠信任,更談不上依靠,而且躲藏在那一張張冷漠的面孔後面的,無疑是憎恨和憤怒的眼神。

對於此刻的他們來說,北方領地是個充滿了敵意的所在,而且那些充滿敵意的人手裡,全都擁有強勁而又鋒利的武器。

「不知道我們會不會遭遇上魔族?」

法恩納利伯爵試圖改變話題,在他心目中,此刻魔族或許比北方領地的那些軍人更加和善友好。

「我可不希望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自己的使命,已令我感到不堪重負。」道格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突然間一陣尖叫聲,將他們的話題徹底打斷。

眾人將眼睛湊近窗口,透過那霧氣濛濛的玻璃窗,他們看到遠處一個個高大魁梧的黑影,正朝著他們急速掠近。

「魔族是魔族!」

不知道誰第一個發出了慌亂的吼叫,只見車隊立刻一片混亂。

那些原本躲在馬車底下的人,此刻蜂擁一般逃了出來,很多人冒著大雨一頭跑進了樹林裡面,也有人認為順著那瀑布般的斜坡逃跑更加可靠。

一時之間,就連車上坐著的三位,都顯得有些慌亂起來。

正當所有人六神無主,突然間,一陣霹靂雷霆般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

「各位,不要慌張,我們是奉命來保護各位的聖堂武士。」

這一聲呼喝,令所有失魂落魄的人,鎮定了下來。

隨著一片歡呼聲響起,那些鑽進樹林的人,重新跑了出來,但是那些順著斜坡逃跑的人卻遇到了麻煩,從上面順著坡道滑下來確實輕而易舉,但是想要再一次回到上面,可絕對沒有那麼容易。

「我叫泰蒙,原本駐守在蒙森特,系密特是我的朋友,他曾經給予過我們很多幫助,因此,這一次我們聽從他的請求,來保護各位。」

為首的,是一位老邁卻精神矍鑠的力武士大師,他徑直走到幾位大人物乘坐的馬車前面,輕輕打開車門說道。

雖然瓢潑大雨從開啟的車門的縫隙之中湧進來,甚至打濕了車廂的地面,不過無論是法恩納利伯爵、道格侯爵,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全都感到無比歡欣和慶幸。

在此時此刻,實在沒有比聖堂更能夠信賴的力量了,無論是對於北方郡省的官員和將領們,還是對於隱藏在北部森林之中的魔族,聖堂武士都是所能夠找到的最為強有力的保護和守衛。

「系密特是否和你們在一起?」格琳絲侯爵夫人忍不住問道。

她顯然非常關心繫密特的安危,儘管她早已經知道系密特的力武士身份,更知道系密特所擁有的那些奇特能力,令他比其他聖堂武士成員,更難以受到魔族的侵襲,不過處於女人獨有的母性情感,她仍舊忍不住詢問出來。

「他非常好,此刻恐怕已繞過括拿角進入沙漠,以他的速度,只需要三天時間,便能夠到達蒙森特。」那位力武士大師回答道。

泰蒙大師並不知道,他說的根本就不正確,此刻系密特並沒有來到括拿角,他同樣也被陷在了狂風暴雨之中。

之所以這樣的原因是,他在路途之中遇到了一群人,一群他絕對未曾想到過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當系密特遇到這群人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不過有人高聲叫喊著他的名字,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輛破爛的大篷車,為首的那輛上面站著一個少女,她擁有著天使一般的純潔和容貌,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她的性情狡詐而又多變,就像是傳說之中的妖精。

「你難道沒有留在拜爾克?」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尊敬的塔特尼斯少爺,我必須承認,自己同漢娜和米琳有所不同,她們已然厭倦了這種生活,而且一種責任感驅使她們要為劇團之中的大多數成員負責,而此刻留在拜爾克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對我來說,最寶貴的無非自由,我喜歡自由、渴望自由,絕對不打算回到那沒有自由的生活中去。」露希說道。

「這是你新加入的劇團?」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是的,沒有漢娜她們的大,更沒有什麼名氣。」露希說道。

「你們打算去哪裡?前方可沒有什麼繁華的城市。」系密特問道,他從地圖上看到,從這裡到括拿角,一路上幾乎全都是窮荒僻壤。

「我們打算前往北方,聽說那裡到處是軍人,軍人是最好的顧客,他們慷慨大方,只是有些粗魯。」露希用充滿挑逗的語調說道。

「難道你們不擔心魔族?」系密特問道:「北方隨時可能受到魔族的侵襲。」

「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哪裡都是一回事情,其他地方的生意實在難做,到處都是逃亡的難民,而那些生活還算富足的人,也正在為了將來而進行準備。

「我們已走過不少城市,就連露希這樣的美人,也失去了魅力。」旁邊駕馭馬車的那個車伕笑著說道,不過他的笑容顯得如此無奈。

「我仍舊勸告你們,不要前往北方。」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塔特尼斯家的小少爺,或許你能夠給予我們一些幫助,你是否願意嘗試一下我的美妙?你是否還曾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給予你的那個獎勵?

「這一次你可以得到更多,只要你願意。」露希說道,她甚至猛地一揭裙子。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系密特仍舊可以肯定,裙子底下什麼都沒有。

「不,我急著要趕路。」系密特立刻拒絕道:「而且,我的年齡還太小。」

「噢實在太無情了,或許你更願意得到一個情報,沒有情趣的小東西。

「說實話,我們是被趕回來的,通往沙漠的道路已被徹底封鎖,括拿角突然間來了一群非常神秘的傢伙,他們好像談論著要襲擊一支車隊。」那個丫頭輕描淡寫地說道,顯然她並沒有認為這有多麼重要。

「那些人看上去,是否像是軍人?」系密特立刻追問道。

不過他的慌亂,顯然引起了那個女孩的注意。

「看起來,這個情報對你來說非常重要,那麼我們是否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談價錢?」露希立刻說道,她的臉上露出了那妖精一般充滿狡詐的笑容。

「告訴我實情,我盡可能給予你滿足,不過我身上的錢不多,一切都得等到了蒙森特才能夠兌現。」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噢延緩付帳是要加利息的。」那個小丫頭說道,她的話,立刻引來了一場轟然大笑。

「好吧,隨你願意,告訴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系密特無奈地說道。

「到車上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露希說道。

系密特早已見識過巡迴劇團的大車,這裡的擁擠和狹小,或許就只有住慣這裡的演員們會不在乎。

露希的床鋪或許是最乾淨的一張,至少床單沒有破洞,而其他的床單全都千瘡百孔,顯然這個劇團要比漢娜的團艱難許多。

此刻,狹小擁擠的大篷車上擠滿了人,這些人倒並非只是看熱鬧,她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竭力拼湊出自己所知道的那部分。

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最有幫助的,或許還是那個管道具和背景的演員,他在海報背後畫下了幾個人的面孔。

雖然按照他的想像,這些人都被描繪得滿臉橫肉、氣勢洶洶,不過系密特仍舊從這幾幅畫之中,認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我認得這個人,他是否穿著一雙非常漂亮的皮靴?」系密特問道。

「噢何止是皮靴,這個傢伙渾身上下全都是最高檔的東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有錢沒地方花的闊佬,對於那些高檔貨色,好像從來不精心打理一樣。」露希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麼,他正是我所認識的一個人。」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他回憶起當初,塔特尼斯家族準備離開蒙森特前往拜爾克的前一天,他按照哥哥的吩咐,去酒吧尋找擔當保鏢的傭兵,在那個擁擠嘈雜的酒吧之中,他遇到的那位專門做著黑暗勾當的傭兵頭領。

顯然,自從他們離開蒙森特之後,那個傢伙變得更加墮落了。

不過,系密特始終記得,當初笛魯埃曾經說過,那個傢伙非常小心謹慎,從來不願意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難道是貪婪和慾望,令他變得越來越膽大,還是這位先生確實擁有著十足的把握?

「對了,我好像看到有人,在靠近大路的山坡之上挖什麼東西,那些傢伙準備了很長的繩索,和一張很大的網兜。」突然間一個人說道。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最近這段日子以來,他從獵手亨特那裡獲得了很多有關陷阱的知識,正因為如此,他幾乎立刻便想到,那位謹慎小心的先生之所以顯得胸有成竹,或許正是因為那些陷阱令他感到放心。

系密特絲毫沒有興趣去破解那些陷阱,從亨特那裡,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用陷阱算計別人,要遠比提防別人用陷阱算計自己容易許多。

正當系密特打算繼續詢問下去的時候,突然間,一聲低沉而又兇猛的雷聲,就在頭頂之上響過,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雷聲轟鳴而來。

「快收拾大車,雷雨馬上就要來了。」突然間有人叫了起來,每一個人都朝著大車兩邊的缺口湧去。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亂作一團,不過雖然淩亂,卻沒有人顯得慌張。

只見拉車的馬匹,被牽到了正中央,三輛馬車將它們圈在裡面,系密特的馬車也一起被圈了進來,他的那些純種良馬倒是顯得非常合群。

一張巨大的油布被撐了開來,籠罩住所有的馬車,油布的邊腳被牢牢地綁在大車的外側,不過這張巨大的油布,同樣也是千瘡百孔。

還沒有等到眾人做好準備,大車還未用交錯的繩索固定住,鐵樁釘也還沒有被打進泥土之中,猛烈的暴雨已然傾盆而下。

那些最為不幸的「苦力」,只得冒著那豆大的雨點,繼續他們的工作。

夏季的暴雨,卻偏偏擁有著冰寒徹骨的溫度,不一會兒,那些在風雨之中工作的人,便抱著肩膀哆嗦起來,不過他們仍舊得結束他們的工作。

而躲到油布底下的演員們也不輕鬆,有的人手裡拿著小塊油布,有的則拎著吊桶、捧著臉盆,她們得設法堵住那四處滲漏的雨點。

經過一番手忙腳亂,裡面雖然仍舊像是下小雨一般,到處能夠看到一條條水柱,不過顯然要遠比外邊好很多。

一陣歡呼,顯露出眾人此刻心中的喜悅,顯然對於這些人來說,用不著在暴雨之中顫慄發抖,已然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

「這場暴雨什麼時候能夠結束?」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結束?」

黑暗之中傳來了眾人的哄笑:「這只有父神知道。或許就在一個小時之後,或許得整整一個星期。」

「放心好了,你可以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這是給予你的優待,同樣也是繼續上一次的獎勵。」

黑暗之中,傳來了露希那充滿挑逗的聲音,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露希顯然能夠看到自己。

外面是隆隆的雷鳴和暴雨沖刷地面的嘩嘩聲響,系密特和那個只比他大兩三歲的女孩擠在一張床上。

突然間,他的耳邊傳來一陣唏嗦聲,緊接著便是那異常熟悉的美妙聲音響起。

「噢拉麗,這裡有客人。」露希調笑著說道。

「為什麼你不好好款待一下我們的貴賓?他是個有錢而又很有地位的闊少爺,伺候他舒服和滿意,或許能夠得到加倍的賞錢。」

對面舖位的那個女人笑著說道,而那個正在她身上瘋狂馳騁的騎士,卻一言不發。

「想不想試試?我的小少爺?」露希湊到系密特的耳邊,輕聲問道。

而她的手,顯然比她的話更加不老實。

一陣熱吻令系密特感到沉迷,不過接下來的一切令他感到更加美妙,小丫頭的技巧無可挑剔,不過她的瘋狂,顯然是米琳和漢娜小姐所不曾有過的。

突然間,一陣美妙而又迷人的輕聲尖叫,傳遍了那被油布遮蓋的巡迴劇團。

「真是沒有想到。」

「挺厲害的嘛!」

「這小子用了什麼樣的手段?」

「簡直是奇跡,露希也會發出聲音?」

黑暗中,傳來了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葷話,不過此刻,無論是系密特還是露希,都根本沒有聽到。

他們正身處於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充滿了和美妙。

「漢娜和米琳肯定知道這件事情,她們倆一直對我隱瞞著。」

那個女孩微微有些惱怒地夾了夾腿,這令系密特感到更加刺激和美妙。

「你是屬於我的,至少在這一路之上。」露希突然間湊到系密特耳邊說道,那輕輕吹拂的氣息,令他感到有些癢癢。

「你難道打算離開劇團?」系密特問道。

「為什麼不能?我從來不屬於任何人,也從來不聽從任何人的控制,我完全是自由的,擁有著自由選擇的權力。」露希不以為然地說道。

「自由?剛才聽你所說的那番話,你以往的經歷,好像並非完全自由。」系密特追問道。

「是的,我以往的生活如同牢籠,或許其他人願意忍受這一切,並且為此而沾沾自喜,但是我卻不願意忍受那樣的生活。

「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我的身份絲毫不比你低下,露希這個名字,是修道院院長嬤嬤替我取的,我還擁有另外一個顯赫的名字。」露希說道。

「噢露希又在說她的故事了,我相信這裡的每一個女人,都擁有這樣一個故事。」旁邊的那位「騎士」突然間插嘴說道。

「是啊,我們的公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遠處又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風暴既沒有在一個小時之後結束,也沒有持續整整一個星期,當風暴結束的時候,系密特甚至有些留戀起這場風暴來了。

在這場風暴之中,他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雖然他也曾經體驗過同樣的美妙,不過卻從來沒有品嚐過如此瘋狂而又刺激的味道。

事實上,系密特甚至感到,這個只比他大一點的女孩,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她的放蕩,甚至已然有些虐待自己身體的感覺,不過這種放蕩和瘋狂,對他來說卻是珍貴無比,是難得的享受。

系密特倒是有些開始相信,露希確實如同她所說的那樣,是個貴族千金,因為她做了一件以往沙拉和玲娣、還有自己母親最喜歡做的事情。

看著自己重新回到洋娃娃的樣子,系密特感到有些好笑,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真正感到好笑的,是大車上面那些巡迴劇團的演員們。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露希和這些人分手的時候,竟然沒有人挽留,也沒有人站出來刁難,雖然所有人的臉上都顯露出失落的神情,不過她們仍舊朝他們微笑揮手。

「這是巡迴劇團的規矩,自由自在,沒有悲傷,沒有遺憾。」露希顯然看出了系密特心裡的想法,她笑了笑說道。

加快速度,系密特追趕著因為暴風雨而耽擱的時間。

此刻最令他感到迫切的,便是那些伏擊者。

既然那些伏擊者由那位以小心謹慎聞名的先生率領,那麼毫無疑問,前方已然佈置好致命的殺機,等待著調查團的到來。

系密特非常清楚,擁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佈置,將能夠令陷阱變得何等天衣無縫。

飄浮飛舞的沙塵,將掩蓋一切人為的痕跡,而那個在半山腰挖掘的東西,系密特猜測十有八九是打算人為製造滑坡。

即便個人力量超絕強大的力武士,也沒有辦法抵抗那因為自然規律而產生的巨大威力,人力畢竟有其極限,而自然界卻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你有必要這樣匆忙嗎?如果我們沒有躲過那場暴雨,前面的那些傢伙此刻恐怕和我們一樣狼狽,他們十有八九得重新佈置陷阱。

「你看看四周那佈滿水塘的樣子,你難道會一腳踏進那些水塘之中?」露希不以為然地說道。

此刻的她壓低了身體,躲在座位前面的橫欄底下,那裡是唯一能夠擋風的所在。

「你說你是個貴族,能否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系密特問道。

「你信以為真了?呵呵呵,那只是逗你玩玩的,如果我真是尊貴無比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做這種工作?更別說離家出走,而且還是現在這樣的年紀。」露希笑著說道,她彷彿因為自己的惡作劇成功,而感到高興。

「你和漢娜小姐、米琳小姐是怎樣認識的?」系密特繼續問道,此刻他只希望露希不要製造麻煩。

「她們到我的故鄉演出,我喜歡她們的表演,原本打算到後台向她們祝賀,沒有想到正好看到她們在進行那種工作。

「剛開始,我曾經極度震驚,實在無法想像,在前面光采動人的她們,私底下竟然進行這如此陰暗的勾當。

「她們在我的故鄉逗留了將近一個星期,在這一個星期之中,我幾乎整天都去偷看她們,一開始的時候,我僅僅只是好奇和一點點惡作劇的心理,但是後來,卻越來越沉迷她們的生活。

「我突然間發現,劇團裡面的每一個人並非完全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己,雖然對於大部分顧客,她們並非很喜歡,不過至少也不感到討厭。

「那些令人厭惡的顧客,即便願意出再多的金錢,也沒有人會搭理他們,除非那個傢伙顯得特別可憐,令米琳這個傻瓜心軟。

「看著她們的生活,我越來越感到羨慕,最終我跟隨著她們一起出發,直到遇上了你這個災星。」露希笑著說道。

「那麼你的家鄉又是在哪裡?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嗎?」系密特問道。

「哈哈,你又上當了!

「我的故事很多,你是否打算一個接著一個聽下去,我永遠不會讓你感到厭煩,除非你厭煩了總是上當受騙。」露希再一次大笑起來。

這一次,系密特的心裡感到有些鬱悶起來,顯然他有一種給人耍弄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確實糟糕透頂。

「生悶氣了?真是一個小孩,讓姐姐來哄哄你,你會感到非常開心。」露希回頭笑了笑說道,此刻她的臉上天使般的神采,多過妖精的狡詐。

不過她的舉動,卻一點都不像是天使。

只見她輕輕地抬起臀部,並且撩起了裙邊。

一切都在這位小姐的主導之下,她的動作是如此輕柔,確實像是一個關懷備至的姐姐,不過她卻拚命地併攏雙腿,那猛烈而又迅疾的動作,以及那強有力的衝擊和吮吸,卻彷彿想要將系密特徹底搾乾一般。

這場浪漫之旅,終於在系密特看到遠處的一座山頭時候終止了,有些戀戀不捨地和露希姐姐分開。

系密特將馬車藏在旁邊的林子裡面,地上佈滿了積水,積水甚至蔓延到馬車的踏腳板上,只有這樣才能夠迫使露希變得老實,要不然系密特還真不知道,她會幹出些什麼奇怪事情來呢。

用那件奇特的外衣,將自己全身上下徹底覆蓋,系密特飛身連連、縱越那一棵棵緊緊挨在一起的大樹,他絲毫沒有沾染到任何水跡,便已來到了林子外面。

系密特看了一眼身旁的一株月桂樹,綠色的枝葉從他的衣服縫隙之中伸展開來,不一會兒便覆蓋了他的全身。

這是他第一次實際使用這種本領,不過在他看來,一株會走路的月桂樹,顯然並不能夠令他隱藏身形。

任何一個看到他這副模樣的人,都毫無疑問會揮起手中的武器。

將一團如同紗巾一般的東西披裹在自己身上,這是他真正的秘密武器。

系密特如同勁急的箭矢一般,朝著遠處射去,那道已然有些坍塌的斜坡便是他的目標,在坍塌的斜坡旁邊,有兩個晃動的人影正在忙碌著。

山坡上方有一道低矮如同籬笆一般的灌木叢,那些矮小灌木的樹根,早已經被剛剛過去的那場暴雨沖刷並且鬆動。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隱身在灌木叢中,他再一次朝著四周掃視一眼,然後慢慢地彎下腰,和四周的灌木保持同樣高度,他身上那些伸展出來的月桂樹枝,此刻慢慢地變成和旁邊一模一樣的灌木。

「這場該死的雨,把我們兩天的工作全部毀掉了。」

「算了,又不只你一個人白費功夫,鋼鎖他們挖的大坑現在灌滿了水,他們得將水全部排乾,所需要花費的功夫,恐怕還遠比重新挖那些坑要大得多。」

「你說,這下子,我們是否還來得及對付那支護衛隊?」

「頭兒不正為這件事情而著急嗎?這一次可是一千餘萬金元國債,如果這一次我們能夠得手,將來的日子就用不著愁了,你想想,每一個人可以分得多少,實在沒有比這更加誘人的了。」

「只是不知道到了我們手裡,還會剩下多少。」

「你傻了?自己憑本事搶啊,到了那個時候,誰還能夠管得了你往口袋裡面塞多少錢?」

「對啊!你說得一點不錯,不過頭兒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吧。」

「頭兒?難道他還能夠在這裡混得下去?這件事情過後,他肯定得跑路,北方諸郡絕對不可能再待下去的了,他哪裡還有空閒來管我們?」

「難道你不擔心,他先滅了我們嗎?」

「現在誰還會聽他的?有那樣的傻瓜嗎?這一次恐怕是最後一筆買賣了,搶到多少是多少,至少我打算和其他人分道揚鑣。」

「或許你說得不錯,不過我們能夠帶走多少錢?」

「但願是大面額債券,那樣的話,一千萬金元國債也只有巴掌寬的一疊而已,如果是金幣,那就有些麻煩了,有多少就裝多少吧。

「最不幸的,恐怕就是契約形式的通兌券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算是白幹一場了。」

「大面額債券恐怕同樣會非常麻煩吧,那上面有號碼,兌換處只要一查肯定不會兌現,反而會招來執法官。」

「誰會到兌換處兌換那些債券?到南方港口,找那些外國商人買他們的貨物,用債券支付貨款,只要不是太過頂真的傢伙,肯定會願意接受的,到了那個時候,弄條船帶著貨物走人,或許還可以從這些貨物上面小賺上一筆……」

系密特聽著這兩個人一邊挖掘著陷阱,一邊在那裡談論著他們自己的計劃。

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早已經不是什麼陌生事情,當初他在那座被貪婪殘酷之徒盤踞的小鎮之上,便已見識到了這種爾虞我詐的行徑。

看著那偏離了原本勾畫出來範圍的陷阱,系密特幾乎立刻便能夠猜到,當那些磨盤大小的石塊,從山坡之上傾洩而下的時候,誰將是受創最為沉重的一方。

這種將敵人和盟友一起埋葬的作法,對於系密特來說,已不是第一次見到。

同樣他非常清楚的是,他根本就用不著親自出手,因為他剛才就已發現,一道人影正悄悄地靠近這裡。

系密特那敏銳無比的眼睛,甚至已看到了這個行蹤詭異的人手裡,拎著的那把弩弓。

那是一把輕質弩弓,用來對付魔族恐怕不會有多少用處,不過對於相對脆弱得多的人類來說,卻無疑是一件極為致命的武器。

系密特靜靜地看著那個人躲進旁邊的一片灌木叢後面,同樣也靜靜地看著他潛伏在一旁,偷聽那兩個背叛者的談論。

正如系密特所猜想的那樣,他看到了那個竊聽者無聲無息地拉開了弩弓。

那是一支三連發的弩弓,系密特自己也同樣擁有一把,可惜被遺忘在奧爾麥森林別墅的地下室中。

三支雀矢被扣在弩槽之中,那扁平的尖端散發出冷森森的寒光。

系密特非常清楚,這種身桿纖細如同麥梗一般的箭矢,並不具有多少威力,雖然射擊精準,卻絕不合適用作凶器。

「崩」的一聲輕響,隨著扳機的扣動,那尾雀矢極為輕巧地射了出去。

根本就來不及作出反應,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遠處一邊挖掘著陷阱、一邊交談著的兩個人之中,那個比較有主意的傢伙,便一頭栽倒在他剛剛挖掘好的坑洞之中。

系密特清楚地看到,那支箭矢正插在那傢伙的太陽穴上,沒有多少威力的雀矢,卻因為它的精準,而變得無比致命。

那個原本躲在灌木叢裡面的人,顯然並不打算繼續躲藏下去,同樣他也似乎沒有射出另外一支箭矢的打算。

事實上,那突如其來的一箭,顯然已經起到了震懾的作用。

那一個還活著的人,此刻就彷彿赤身裸體地站立在嚴寒冬季那肆虐狂風之下般,不停顫抖著。

「頭兒叫我照看你們這些傢伙,看樣子,他的擔心一點沒有錯。」那個人悠然地說道,手裡的弩箭擎向天空,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彷彿正在和好朋友打招呼似的。

「你該感到走運,我選擇了那個傢伙,而不是將你當成靶子,實際上,你們兩個人同樣該死。」

那個人用極為溫和的語調,說著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你得感謝我的寬宏大量,加快你的工作,順便把馬比埋了,這個天氣他很容易發臭的。」

那個在死亡的威脅之下渾身顫抖的人,立刻毫不猶豫地揮去手中的鐵鍬,顯然此刻他恨不得將工作馬上做好。

系密特從來沒看過如此賣力工作的人,顯然生命威脅會令人發揮出所有的潛能。

不過他卻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這位賣力工作的先生即將得到的下場,那至今未曾取下的箭矢,足以證明他的猜測。

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遠處那個人將所有的工作全部做完,看到那個人將最後一塊岩石搬進坑裡,並且將鋪墊在最底下的那張網兜支撐好,看到那個人露出了一臉欣慰的笑容的時候,系密特感到有些遺憾和無奈。

又是「崩」的一聲輕響,另一支雀矢震顫著釘上了那個人的咽喉。

那個人在臨死之前,睜大了眼睛,彷彿眼前這一切遠遠超出他的想像之外一般。

不過他顯然已沒有時間弄明白任何事情,就翻身栽倒在那堆亂石之中。

「辛苦你們倆,我該回去覆命了,但願這個墳墓對你們還算合身。」那個手持著弩箭的人,露出殘酷的微笑說道。

他緩緩地轉過身去,彷彿正要翻過那叢灌木,但是他突然間猛地一個轉身,將箭矢對準躲藏在灌木叢中的系密特,又是一枚致命的箭矢射了出來。

這枚突如其來而又精準無比的箭矢,對於普通人無疑極為致命,不過要用來對付聖堂武士,顯然還差得遠。

不過,系密特確實被嚇了一跳,幸好他的反應已然超過他的理智。

輕輕地一抬手,將那枚箭矢緊緊地攥在手裡,系密特知道自己再隱藏下去也沒有用,既然身形已暴露,不妨採取正面突擊。

來自那奇特魔族的強健肌肉,同樣也賦予了他閃電一般的速度,而最近這段日子裡面,系密特從大長老那裡得到最多指點的,便是如何發揮速度的妙用。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的身形,絲毫不亞于飛射而出的箭矢,而他的右手則早已經放在右側腰際那把彎刀的刀柄之上。

沒有什麼聲息,就宛如一陣清風輕輕掠過,只有被風吹過的灌木叢,輕輕地蕩漾著那綠色的葉片。

突然間,一片血雨飆射而起,在血雨瀰漫之中,兩片人形,一左一右,朝著相反方向緩緩倒下。

同樣斷成兩截的還有那柄弩弓,弓臂被整整齊齊地分成兩半,只有弓弦仍舊相連。

將彎刀輕轉半圈,彎刀準確無誤地插回了刀鞘之中。

系密特回轉身來,站立在那左右兩分的屍體旁邊。他彎下腰,將那繫在左側腰際之上的箭囊摘落下來,掛在自己的腰上。

這些輕盈精巧的雀矢,無疑是非常有效的武器,聖堂武士對於任何作戰的技巧,都擁有極為高超的學習能力,而這位總是微笑著的冷酷殺手,剛剛給他上了一堂非常有用的課程。

系密特原本打算悄悄地跟在那個笑臉殺手身後,現在線索已然斷了,這令他感到有些無奈。

雖然他原本可以抓個活口,不過擒住那個殺手之後,仍舊得依靠嚴刑拷問,來得到他所需要的情報。

自從在法政署的刑訊室裡,見識過倫涅絲小姐的那位情敵淒慘悲哀的景象之後,系密特一直感到深深愧疚,即便擁有那樣的想法,都令他感到太過殘忍,正因為如此,他寧願選擇直接而又乾脆的作法。

值得慶幸的是,暴雨的積水仍舊未曾退去,地面和山坡仍舊充滿泥濘,而在濕潤的泥土之上搜尋足跡,原本就是他早已經熟悉的技巧。

只不過,以往他總是依靠這種能力,來搜尋森林之中的獵物,而此刻所需要找尋的,卻是比豺狼更加凶狠狡詐的惡徒。

括拿角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北側那連綿起伏的山脈,阻擋住從南方吹拂而來的充沛雨水,所以這裡樹木茂密,總是充滿了鬱鬱蔥蔥的綠色,但是山脈的西側卻突然間斷折開來,一道落差將近三十米的地壟,橫亙在綿延無際的曠野之上。

這一邊是鬱鬱蔥蔥充滿了生機的土地,而另一邊則是光禿禿、只能夠看到零星灌木的荒原。

一縷淡淡的青煙在荒原深處冉冉升起,青煙之中飄蕩著誘人的香氣。

在篝火旁,停著圍攏成一圈的大車,不過拉動這些大車的並非是馬匹,而是在沙漠之中行進自如的駱駝。

篝火前面坐著兩撥人。

其中的一撥人對系密特來說非常熟悉,那正是他此刻尋找的目標。

而另外一撥人,身穿著白色的直筒長袍,甚至連面孔都被嚴嚴實實地遮蓋了起來。他們的頭上包裹著巨大的盤狀紅色頭巾,手裡握著細長的刺槍,不過更為顯眼的,無疑是他們斜挎著的彎弓,那是遠比弩弓更為有效的武器。

雖然這些人的身軀不像力武士那樣魁梧和高大,不過他們看上去,仍舊健壯優美得異於常人。

這些人,系密特僅僅只是曾經聽說過,他們是居住在沙漠之中的異族。

他們是沙漠的子民,那荒蕪的土地便是他們的國度,不過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些沙漠之民很少靠近丹摩爾邊境,因為對於丹摩爾人來說,他們總是不受歡迎。

這些沙漠的子民,被視為強盜和小偷,而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莫拉,更是被丹摩爾人視為魔神,那是個和黑暗女神瑪茲一樣,令人感到恐懼和顫慄的可怕神靈。

而此刻那些身穿長袍的沙漠之民,正雙手朝上高舉,並且仰臉向著天空,他們的嘴裡唸唸有詞,遠遠傳來一陣令人感到神秘莫測的吟誦聲,那彷彿是在為了什麼事情而祈禱著一般。

系密特沿著那高聳陡峭的懸崖,悄悄地溜了下來,他可沒有興趣去搜尋那隱藏在亂石和山脈之間的天然通道。

小心翼翼地朝著營地摸去,系密特可不希望踩到隱藏在沙堆裡面的陷阱。

那只半個身體被獵夾卡住、此刻已然奄奄一息的岩羊,無疑是最好的警告,警告他這裡充滿危機。

從獵手亨特那裡學來的技巧,再一次發揮了效用,系密特雖然無法將所有的陷阱都分辨出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他卻能夠找到安全的所在。

將身體壓得極低,系密特幾乎緊貼著地面,彷彿在爬行一般,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個沙丘,一個正在緩緩朝前移動的沙丘。

青煙夾帶著那陣陣濃郁的香氣,朝他飄了過來,這裡正處於下風,系密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在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之中,擁有關於這些沙漠之民的認識。

這些沙漠之民除了他們自己的部族,就只完全相信兩個朋友他們的馬和獵狗。

系密特知道自己能夠隱瞞過大多數的生物,甚至包括那些在黑暗之中也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東西的奇特魔族,但是卻無法肯定能夠躲過狗那靈敏異常的鼻子的追蹤。

突然間,一個黑影從大車後面鑽了出來。

那是一頭身軀壯碩而又修長的短尾獵狗,那頭獵狗顯然注意到了什麼,猛然高聲狂吠起來,不過它顯然也知道,這片沙漠上埋設著許多致命的陷阱,因此絲毫沒有奔過來的意思。

狂吠聲仍舊驚動了所有人。

那些曾經是傭兵、此刻卻已然墮落成為匪徒的傢伙,紛紛圍攏過來,他們極力遠眺,想要找出令獵狗狂叫不已的原因。

不過他們的眼睛,顯然並不熟悉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他們僅僅注意到那頭被獵夾牢牢夾住的岩羊。

一陣罵罵咧咧之後,那些匪徒紛紛散了開去,有人甚至開始有些不耐煩那刺耳的狂吠聲,如果不是因為那頭獵狗過於凶悍,或許他們早已經用自己的辦法,讓那頭獵狗閉上嘴巴。

這頭獵狗非比尋常的狂吠,同樣驚動了那些沙漠之民,不過他們並沒有圍攏到前方,反而神情顯得異常警覺,並且操起了手中的刺槍。

三米多長的刺槍,傾斜著被舉到肩頭,那巨大的頭巾也已被摘下,沒有人會想到,那居然能夠被當作盾牌來使用。

一個沙漠之民跳上大車的車篷,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便已感覺到異常。

只見那個人飛快地從車頂之上跳落下來,跑到一位身材矮小的人身邊,輕聲耳語了一番。

那個身材矮小的人顯然微微一愣,不過他立刻作出一個異常奇怪的舉動,只見他雙手據地,突然間倒立起來,兩支手和頭頂成為了一個極為穩定的支點,令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根木樁般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除了那些沙漠之民外,其他人對於這副奇特的舉動,全都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他們並不打算隨意冒犯這些和他們完全不同的異族人,這幾天的相處,已令他們對於一切都見怪不怪。

那些傭兵絕對不會想到,有人卻不這樣看,此刻系密特正在猶豫,他是否應該立刻發起攻擊,因為他的身形已然徹底暴露。

那個頭頂著大地、用奇怪的姿勢倒立著的沙漠人,此刻正面對面地看著他。

一個倒立著的人,盯著另外一個趴在地上的人,這副景象或許非常滑稽,只不過沒有人能夠看到眼前這一幕。

正當系密特感到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倒立著的人,曲起一條胳臂,用手指朝著旁邊一頂斜掛在大車邊上的帳篷指了指。

緊接著,那個倒立著的人便翻轉身體,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走到那頂帳篷裡面坐了下來。

其他的沙漠人,同樣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地各自散去。

不過系密特卻清楚地注意到,這些沙漠人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擋住了傭兵們的視線,令他們無法看到那頂帳篷。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五章 重回故土



灼熱的太陽照射在大地之上。

系密特看著腳下那一片陰影,心中感到有些無可奈何。

用這種方法隱藏身形,確實並非完美,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傭兵對於沙漠缺乏足夠的瞭解,此刻他肯定暴露了行蹤。

而系密特也不知道,那些沙漠之民那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系密特最終決定進行一次冒險,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頂帳篷。

那個個子最為矮小的人,顯然上了年紀,他年輕的時候,或許同樣擁有著健壯的體魄和魁梧的身軀,但是歲月的沉重,壓彎了他的腰。

不過他的眼睛和耳朵顯然靈敏異常,系密特的腳步雖然輕盈,仍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好,你們的話,我說得不是很流利。」

那位老者用極為生硬的語調,緩緩說道:「我必須說,我們並不知道你為什麼而來,同樣我們也絲毫不清楚,他們打算幹些什麼。

「那些人僱用了我們,要我們襲擊一群人,這是一筆交易,不過此刻我已不打算進行這場交易了。

「我相信,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偉大的神莫拉的旨意,他讓我們來到這裡,讓我們和你相遇。」

系密特被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一愣,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壓低了嗓音,問道:「閣下,為什麼會提到莫拉,這和我又有什麼樣的關係?」

「你好,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勇士,我們等候你的到來,已將近千年之久,偉大的神明莫拉早在一千年前,便已預言了你的到來。」那位老者說道,他的語調之中微微帶有一絲興奮。

「我從來不知道什麼預言。」系密特連忙說道。

「偉大的神明,祂的旨意無人能夠完全猜測,祂的意圖無人能夠徹底得知,不過祂的意圖無人能夠絲毫違背。」那位老者神情嚴峻地說道。

「那麼告訴我,你們的神預言了些什麼?」

系密特問道,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想擺脫眼前的困境,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好奇的心理。

「這並不為我所知,我並非侍奉莫拉的祭司,我只知道莫拉曾經預示過,有一個像變色龍般、擅長變幻和躲藏、擁有著強大力量的勇者,將會來到沙漠之上,他將完成偉大的神明莫拉賦予的任務。」那位老者說道。

「非常抱歉,我現在很忙,根本無法顧及那位莫拉大神的旨意。」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

「你正在做的事情,原本就是偉大的神明莫拉的安排,要不然你也不會來到這裡,來到這荒無人煙的沙漠之中。

「莫拉的預言之中,並沒有讓我們強迫你去做任何事,如果你願意跟隨我們,前往我們的中心,沙漠的靈魂,你將會省卻很多麻煩。

「如果你不打算和我們同行,我們也絕對不會強迫你,但是你總有一天會再次進入沙漠,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是否能夠憑藉你自己的力量,找到我們隱藏在沙漠之中的都城,或許將是偉大的神明莫拉給予你的考驗。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至少可以幫你一個小忙。

「顯然你是為了那些人而來,他們無疑是你的敵人,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可以替你將這些人一網打盡。」那位老者說道。

「我知道他們之中有一個人,非常狡詐而且謹慎,他是這些人的首領和大腦。」系密特說道。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人,正是那個傢伙僱用了我們,他提供的酬勞非常豐厚,但是他本人再也沒有露過面。」那位老者緩緩說道。

系密特早已經從笛魯埃的嘴裡,得知了那個人的小心謹慎,對此,他絲毫沒有感到奇怪。

「偉大的神明的使者,如果你打算和我們一起走,那麼我們可以立刻開始,動手收拾你的敵人。

「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打算,我們就不會幫你任何忙,不過我們並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這原本就與我們沒有絲毫關聯。」那位老者說道。

「或許我真的會踏上前往沙漠中心的道路,不過此刻,我必須向你表示抱歉,我有非常沉重的使命必須完成,絲毫沒有空閒能夠令我脫身。」系密特說道。

「莫拉的旨意無法違背,顯然你根本沒有辦法躲過一場考驗,我只能夠為你祝福,孤身一人前往沙漠中心的道路,絕不輕鬆。」那位老者淡然地說道。

系密特非常懷疑,無論他怎麼說,這個固執年邁的沙漠人,也會將這當作是莫拉的意志。

那位老人顯然絲毫沒有給予他繼續選擇的餘地,只見他將兩根手指伸進嘴裡,打了個極為響亮的口哨。

那些沙漠之民,顯然早已在等候著命令,一聽到口哨聲,他們立刻朝著大車外圍跑了過去。

傭兵們用無比驚詫的眼神,看著這些生活在茫茫沙漠之中的異族人,那一根根筆直指著他們的刺槍,令他們微微有些恐慌,這些傭兵全都見識過這些刺槍的威力,那絕對是極為致命的武器。

不過,當他們看到從帳篷後面轉出來的系密特,很多人顯然已經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陣慌亂,首先從那些曾經見識過系密特力量的人之中傳來,他們的恐懼同樣也引起了其他人的莫名其妙,顯然另外一些人怎麼也無法想像,這樣一個年紀幼小的貴族少爺,憑什麼能夠引起這樣大的騷動。

特別是當人群之中有人扔掉了手裡的武器,「叮叮噹噹」兵器掉落在地上的清脆悅耳聲音響成一片,顯然已經不僅僅令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感到驚訝,他們甚至同樣感到了一絲恐慌。

面對恐慌,原本就有許多辦法,而此刻,不少人的選擇便是拿起了武器。

突然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吶喊,令每一個人為之震懾,那些膽子稍微小一些的傢伙,幾乎立刻坐倒在地上。

更令所有人感到恐慌的是,那個貴族少爺打扮的小孩,突然間憑空消失在他們眼前,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清楚這是怎樣發生的,不過他們多多少少都能夠猜測得到,這是神秘莫測的魔法所造成的奇跡。

但是當為首的那個,最為氣勢洶洶,同樣也是最為凶悍的強徒,突然間被一把看不見而鋒銳無比的利刃,從正中央筆直截成兩半的時候,原本的那一絲恐慌,已然化作難以遏止的恐懼。

「叮叮噹噹!」金屬撞地的聲音不絕於耳,沒有哪個人還敢舉著刀劍,面對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可怕死神,那根本就不是勇敢的表現,而是無可救藥的瘋狂。

只有那些沙漠之民,毫不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彷彿他們已從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莫拉那裡,得到了某些啟示。

當系密特的身形,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他正站立在那位老者的面前。

「我是否能夠請求你們幫我一個忙?我需要盡快趕路,希望你們能夠幫我看押一下這些犯人。」系密特朝著那個老者說道。

「不,我們不能夠幫助你。」那個老者連連搖頭說道:「在你踏上前往沙漠中心的旅途之前,你只能夠被看作是無關緊要的外來人。」

「那麼我是否能夠僱用你們,就像他們曾經做過的那樣?只不過我希望,你們這一次不要有所變化。」

系密特並非不知變通的人物,當初他在玲娣和沙拉身邊的時候,便已顯露出靈活應變的能力。

「這沒有問題,除非有另外一位莫拉的使者,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不過在我們確認誰才是真正莫拉的使者之前,我們仍舊會首先遵從你的意願。」那位老者緩緩說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朝著遠處那橫亙綿延的懸崖走去。

懸崖之上,有一條非常隱密的小徑,直通底下的這片茫茫無際的沙漠,這一次系密特總算有時間,慢慢搜尋這條傳聞之中的「天之小徑」。

即便他的馬車輕盈而又靈巧,行進在這半天然、半人工,依著那陡峭的懸崖峭壁而開鑿出來的狹窄通道之上,仍舊令人感到提心吊膽。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那位露希小姐好像絲毫都不感到害怕,而且她的平衡性更是好得出奇,雖然還遠遠未曾達到聖堂武士的境界,不過相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程度已相當了不起。

沿著那異常險峻的山間裂隙,馬車小心翼翼地,駛下了那道橫亙綿延遠達千里的懸崖,這是這段路程最為危險的所在,系密特非常懷疑,如果魔族佔據這條裂隙,有多少人還能夠通過這裡。

而這裡,偏偏被看作是,比通過奇斯拉特山脈更為安全的,前往北方諸郡的路徑。

懸崖底下,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或許是因為土壤之中還滲透著一些水份,懸崖底下能夠看到一叢叢的灌木,不過這片灌木延伸到戈壁不遠,便迅速消失。

遠處,便能夠望見沙漠的邊緣,同樣也能夠看到,那圍攏成為一圈的大車,沙漠之民正在看守著他的俘虜。

系密特輕輕搖著手臂,朝著那裡打著招呼。

他並不認為那些沙漠之民,能夠看到這番舉動,這原本就只是禮貌而已,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遠處有一個矮小的、穿著長袍的人影,向他揮手致意的時候,系密特確實有些驚訝。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些沙漠之民,難道擁有著和他一樣,來自於那奇特魔族的無比敏銳的感知力和獨特的眼睛。

系密特不敢讓他心愛的馬車用以往的速度,奔行在這到處佈滿石塊、沙礫的戈壁之上,他還得時刻警惕著四周,不過他所警惕的,並非是魔族,而是佈滿了這片戈壁的蠍子和毒蛇。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不過對他的馬來說,卻無疑非常致命。

系密特時時用長長的馬鞭,驅趕走那些游移在前方的毒蛇,至於那些蠍子,自然被打得粉碎。

這段艱難的行程,花費了系密特整整三天時間,在這三天之中,他一直擔心會錯過那通往上方的小徑,不過當看到那傾斜的坡道,看到那平整地鋪設著青條石的車道,系密特總算是放下心來。

更令他感到放心的是,他看到懸崖頂上,有一部巨大的絞盤建造在那裡,那兩根粗壯的支架伸出懸崖邊緣很遠的距離,底下是一個扁平的吊籃,足以容納下一輛馬車。

一個軍曹正坐在懸崖邊用青條石砌出來的矮牆之上,他的旁邊,趴著一隻無精打采的獵狗。

這輛突如其來的馬車,似乎引起了那個軍曹的注意,而駕馭馬車的竟然只是一個小孩,更是令他感到好奇。

「喂小傢伙,你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那個軍曹高喊道。

「前往特賴維恩,現在是否比較安全?」系密特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問道。

那條斜坡靠近懸崖的外側,用青石板砌著一道護欄,因此顯得頗為安全。

「特賴維恩?你有親戚在那裡擔任軍官?」那個軍曹問道,前往特賴維恩的人,他可絲毫不敢小看,那裡全都是功勳顯赫的軍官。

「是的。」

系密特理直氣壯地說道,他倒並非完全撒謊,沙拉小姐的姐姐之中,有好幾位在軍隊之中擔任重要司職。

「噢看樣子,你膽子倒是不小,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竟然只有你和你的姐姐兩個人。

「不過,我仍舊要勸告你,別往特賴維恩去,山裡面仍舊隱藏著魔族。

「如果你打算和你的親戚見一面的話,你可以前往蒙森特,到那裡,向軍政部提出探望親屬的申請,只要告訴他們你的姓名,還是你想要見的人的名字,他們會替你們安排好的。

「你們想要見到的人,會前往蒙森特去看你們,也省得你們冒險去往前線。」那個軍曹倒是一番好意,他詳詳細細地解說道。

系密特一邊聽著,一邊將馬車趕上了懸崖,他四處張望,只見懸崖之上,早已經平整出大片空地,空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還有那忙碌的搬運工人,和等候在一旁的馬車。

「這裡好熱鬧啊!」系密特歎道。

「上一個星期更加熱鬧,無論是這裡,還是懸崖下面,都堆滿了補給品,我們連續搬運了整整三天,才將東西從下面弄到這裡來,又用了三天時間,才將大部分貨物運走。」那個軍曹伸了伸懶腰,說道。

「我真是不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麼運過來的?下來的那條路是如此狹小,根本不像這裡被徹底開闊,而且還安裝上了絞盤和吊索。」系密特問道。

「哈哈我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是從那條老路下來的。那條老路更南方一些的地方,已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那裡和這裡一模一樣,全都布設了關卡,甚至還有一隻小隊駐守在那裡。」那個軍曹回答道。

「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駐守者?」系密特問道。

那個軍曹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遠處,緊靠著樹林建造的那一圈兵營。

「其他人在幹什麼?在搬運貨物嗎?」系密特問道。

「那是當然,現在這個時候,根本就召集不到工人,什麼事情都只好由我們自己動手。」那個軍曹有些無奈地說道。

「從蒙森特也無法招來工人嗎?」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誰知道?」

那個軍曹顯然對此相當不滿,他忿忿地說道:「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的親戚在軍隊,並且在最前線,我們這裡恐怕沒有人會搭理你們兩個人。」

「為什麼?我們讓你感到憤怒嗎?」系密特問道。

「噢我向您道歉,並且向您致意,我的貴族少爺。」

那個軍曹調侃著說道,幸好他並沒有太多惡意,顯然這完全是看在系密特的親戚是軍官的份上。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那個軍曹肩頭別著一道勳徽,他問道:「你是個軍官?」

「不,至少還未曾得到提升。」

那個軍曹拍了拍肩頭,說道:「等到我的傷全部養好,可以歸隊的時候,或許我將被任命成為軍官。」

「恭喜你,偉大的英雄。」系密特笑著說道。

「你的恭維,讓我受寵若驚。」那個軍曹也顯得輕鬆起來。

「這裡你是級別最高的人嗎?」系密特問道。

「是的,至少可以這樣說,不過幾天之後,便有一個新的軍官將被調配來接替我,聽說從京城之中,又來了一支調查團。」

那個軍曹說道:「對了,你這一路上,是否見到過有一隊人馬和你們同行?」

「是啊,難道那便是你所說的調查團?」系密特故意問道。

「有幾輛馬車,又有幾個隨從?你們是在哪裡遇到他們的,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那個軍曹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這立刻引起系密特的警惕。

「好像只有三輛馬車,不過其中的兩輛馬車是空著的隨行的人員,我沒有注意,不過好像應該很多。

「我記得,是在五天之前看到他們的,因為我的馬車非常輕便,因此那個車隊在到達括拿角之前,已被我遠遠地甩在後面。」系密特說道。

「我得向你表示感謝,你幫了我大忙。」那個軍曹笑著說道。

這令系密特更加警覺起來,試探著問道:「克曼狄伯爵此刻在蒙森特,還是特賴維恩堡?我更想見見他的弟弟特立威,我們已很久未曾相見了。」

系密特模稜兩可地說道,不過這番話顯然非常容易讓人誤會,以為他和那位少年軍官是久已相識的好朋友。

正如系密特所預料的那樣,眼前這個軍曹,顯然根本無法分辨其中的區別,他立刻顯得恭敬起來,並且說道:「恐怕閣下將感到遺憾,無論是克曼狄將軍,還是特立威尉官,都已回到特賴維恩堡。

「而且,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所有人都在擔心,魔族將會再一次發起猛烈進攻,這個時候,克曼狄將軍根本就沒有空閒離開前線。不過,你或許能夠見到特立威尉官,他有的時候,會前往蒙森特催討軍餉。」

這位軍曹的話,令系密特顯然有些驚訝。

原本在他預料之中,一路之上的那些佈置,全都應該出自那位克曼狄將軍之手,同樣地,令這位軍曹如此關心調查團所在位置的原因,無疑也是那位對塔特尼斯家族極度不滿的將軍的意思。

但是此刻看來,這位克曼狄伯爵大有置身事外的意思,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蹊蹺?

離開那廣袤無垠的沙漠,雖然系密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不過那一望無際的綠色,卻令他感到如此熟悉。

這裡的綠色,就和蒙森特一模一樣,同樣一模一樣的,還有空氣之中那股泥土芬芳的氣息。

系密特駕馭著馬車,急速朝前駛去,這一路上,總是能夠看到長長的車隊。

這裡的地面,並不像蒙森特通往奇斯拉特山脈的那條大道那樣平整,畢竟以往這條道路實在沒有多少人行走,正因為如此,大道之上甚至並非全都布設著青條石,而是用厚重的木板來代替。

幸好這裡從來不缺乏粗壯的原木,那些鋪設著厚重木板的道路,看上去,反而比鋪上青石板更加光鮮耀眼。

不過沒有平整過土地的毛病,卻清清楚楚地顯露出來。

一路上,系密特感到非常顛簸,值得慶幸的是,他的那輛馬車擁有著精良的設計,並且由最高明的工匠製作而成。

如同一陣風般輕盈地,疾馳在那顛簸的通郡大道之上,這輛馬車引來了一連串羨慕而又猜疑的目光。

不過系密特的年紀和露希的美貌,顯然令所有懷疑徹底打消,每一個看到他們的人,都只會以為那是一對趕路的姐弟。

一路上,系密特接受了無數次恭敬的點頭致意,不過他非常清楚,所有這一切並非給予他的,這些致意是那些士兵給予他身邊的那位「姐姐」。

露希只要不顯露出那副妖精般擇人而噬的模樣,她那副天使般清純明艷的容貌,頗能夠得到別人的傾慕和讚賞。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個傢伙是個怎樣的人物,她的瘋狂甚至到了有些病態的程度。

不過,系密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那便是露希對於自由的執著,這甚至令他感到羨慕無比。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也令系密特感到非常有趣,那便是露希的腦子裡面,有著數不盡的故事。

和他那位愛吹牛的教父比利馬士先生不同,露希的故事並非是冒險和傳奇,她的那些故事就彷彿是發生在身邊的,愛情和浪漫,還有為了自由而私奔,這往往成為了故事的主題。

不過無可否認,這些故事全都無比美妙,令系密特聽得如癡如醉。

有的時候,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化身成為了故事之中的主角,那種辛酸和憂愁,那種歡樂和喜悅,他完全能夠清清楚楚地品味到,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靜靜地坐在露希小姐的身上,任憑馬拉著馬車朝前飛奔。

雖然好幾次,他同樣也醒悟到,這種情緒的衝動,這種對於故事之中所營造出來的虛幻世界的沉迷,對於一個力武士來說,並不應該。

不過,系密特意外地發現,所有這一切,對於大長老指點他的那種修煉方式來說,卻正好合適。

即便未曾進入那歡愉纏綿之中,僅僅只是在露希故事裡,所營造出來的虛幻世界中,遊歷一番,系密特都能夠感受到精神力量方面的成長。

雖然隱隱約約之中,系密特彷彿捕捉到一些什麼,不過他仍舊無法將那種感覺訴說清楚,只不過,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他已離開一個聖堂武士應該遵循的道路越來越遠。

如果說聖堂武士從世俗之中解脫出來,用絕對冷靜的眼神,在一旁對這個世界冷眼旁觀,那麼此刻,自己便是徹底投身於世俗之中,不僅僅用眼睛,還用所擁有的一切,來體會這個世界。

這條顛簸坎坷的道路,在第二天黃昏時刻,終於走到了盡頭。

系密特轉了一個*,從北門進入那座他曾經非常熟悉、但是此刻卻顯得異常陌生的城市。

勃爾日仍舊是以往那副樣子,不過見識過京城拜爾克的繁華和喧鬧後,系密特確實感到兩者之間的差異。

雖然大街上同樣人群擁擠,雖然這裡也隨處能夠聽到嘈雜歡笑的聲音,雖然街道兩邊同樣建造著高聳的建築物,不過所有這一切,和京城拜爾克比起來,確實遜色許多。

京城拜爾克唯一沒有的,或許就只有正中央那條河流。此刻的勃爾日河,正是最為繁忙的時刻。

勃爾日河兩旁到處都是臨時的碼頭,從南方運來的貨物,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卸載下來,搬運上岸,並且堆在河岸邊的人行道上。

系密特感到有些奇怪,傳聞不是說,因為魔族還未曾被徹底消滅,沒有人敢前往北方郡省,但是這些貨物,以及運送貨物的商人又是從哪裡來的?

更令他感到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不用河流來運輸補給品,而要千里迢迢繞過括拿角,從那一望無際的沙漠前來這裡。

雖然和勃爾日河相連的維琴河源頭,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深處,不過那無數匯入維琴河的支流之中,卻有一條相對安全,從南方只需要翻越幾道不高,同樣也不太危險的山嶺,便能夠到達那裡。

那個地方原本就建造著一座小鎮,每年春季河裡的浮冰全部消融之後,商人們就會帶著他們的貨物,翻過那兩道山嶺,聚集在那裡。

系密特相信,絕對不會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這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商人,可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忽略的目標。

駕駛著馬車,系密特感到有些猶豫起來,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前往何方,他或許可以去找溫波特伯爵夫婦,他們肯定會非常高興地招待自己,就像小時候,哥哥帶著自己前去拜訪他們,順便和沙拉小姐相會時一模一樣。

同樣教父比利馬士先生那裡,也是一個可去的地方。事實上,和比利馬士伯爵待在一起,更令系密特感到歡欣和喜悅,因為那個地方永遠充滿了笑聲。

猶豫不決之中,系密特迷迷糊糊地駕著馬車,走上了一條他最為熟悉的道路。

正因為如此,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被長長的車流包圍在了中間。

前後左右全都是裝飾奢華的馬車,馬車上的紋章對系密特來說全都非常眼熟,遠處一座精緻優雅、到處都裝飾著雕塑的宅邸之中,傳出來一片悠揚的音樂聲。

對於那座宅邸,系密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就是在那裡出生,並且在那裡長大,那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曾經留下了他的歡笑和悲傷。

長長的車流一直延伸到那座他無比熟悉的宅邸門前,車流是如此地緩慢,簡直是在緩緩朝前挪動一般。

這樣的景象對於系密特來說,同樣異常熟悉,當初他的哥哥還擔任蒙森特守備的時候,每一次召開宴會,同樣是這樣一番景象。

看到眼前這一切,系密特感到有些滑稽,經歷了無數動盪,見識了萬千繁華,但是當他回到原來的家中,卻已然成為了這裡的客人。

如果說,上一次回到這裡,他所遭受到冷遇,令他充滿感慨的話,這一次便不是感慨,而是無比的淒涼。

系密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他只能夠隨著車流,緩緩地朝前挪動。

或許到了門前,他可以向這裡的新主人稍稍解釋一下,他只是被捲入車流的普通路人而已。

當系密特駕著馬車,來到自家宅邸門前的時候,他微微有些出神。

宅邸的大門仍舊像以前那樣,優雅而又不失華貴,但是此刻站立在門口,迎接賓客到來的,已不是他家的管家。

「噢對不起,我並非是受到邀請的賓客,只是旁邊的馬車令我動彈不得。」系密特連忙打了個招呼。

站在門前的,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不過看他身上的穿著,顯然不是這裡的管家,他的上身穿著一條寬鬆的殷紅色禮服,巨大的花邊裝飾著領口和袖管,他的手指之上帶著幾枚戒指,最顯眼的那枚戒指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

這個青年的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不悅的神情,原本他打算讓這輛馬車通過,以便迎接下一位貴賓,但是當他看到將系密特抱在懷裡的露希,他立刻眼睛一亮。

「這根本就沒有什麼,想必這是命運之神的安排,既然是偶然和巧合令兩位來到這裡,為什麼不讓這偶然和巧合繼續下去?

「如果兩位沒有過請帖,那毫無疑問是我的過錯,因此,我在此提出最為真摯的邀請。」那個青年畢恭畢敬地說道,他顯然並不知道系密特的身份,他只是為了露希小姐的美艷而低頭。

「這不太方便吧?我們不想成為令人討厭的不速之客。」系密特連忙說道。

「這怎麼可能?除非這裡令兩位感到簡陋和令人壓抑。

「或許兩位感到我此刻的邀請還不夠真摯,那麼只有請兩位稍等片刻,我立刻準備好正式的請帖。」那個青年固執地說道。

露希捅了捅系密特的腰眼,顯然示意他接受邀請。

「我們風塵僕僕,實在不太適合出席如此盛大的聚會。」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他並沒有打算在自己家祖傳的宅邸之中,作為一個客人受到邀請。

「這又算得了什麼,我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風塵,能夠掩蓋兩位所煥發出的耀眼容光。」說到這裡,他往前走上一步,逕直將手臂遞給了露希:「我非常渴望著,能夠知道小姐的芳名。」

「芬絲.菲莉,不過你可以叫我露希,那是我的教名。」露希根本就不理睬系密特,立刻回答道,她甚至將系密特放了下來。

系密特無奈地走進自家的宅邸。

那位青年吩咐一個僕人駕走了馬車,他原本打算和露希好好攀談一番,但是此刻他擁有著不可脫卸的職責。

打發了兩個僕人,讓他們一直跟隨著那兩位陌生的客人,那位青年希望隨時能夠聽到有關那位小姐的消息,他更希望能夠在完成這已變得極為乏味的使命之後,能夠在最短暫的時刻,來到那位美艷迷人如同天使般的小姐身邊。

「哈哈巴甫,我的好朋友,看樣子,你已然墜入了情網。」

突然間,旁邊走過來一個差不多年紀的青年笑著說道,在他的身後,還跟隨著好幾個同樣的人物。

「是的,我彷彿已然聽到愛情之神拉開弓弦的聲音,我相信我已然無可救藥地,被那致命的箭矢所射中。」巴甫說道。

「你的眼光確實不錯,不過你的父親伯爵大人是否會答應?他可是個非常注重門當戶對的古板人物,更何況,我們聽說,他正打算將郡守大人的那位侄女介紹給你呢!」另外一個青年說道。

巴甫冷哼了一聲,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似乎用不著擔心這件事情,郡守大人的那位美麗動人的侄女,不是早就有了追求者嗎?雖然愛情的結晶還未曾產生,不過顯然那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

「噢我的朋友,話雖然是這樣說,不過一旦將愛情和利益進行權衡,我相信那位小姐會聽從她的伯父的建議。」旁邊那個人笑著說道。

「畢竟,嫁給你,她將來毫無疑問會是一位伯爵夫人,而嫁給那個只懂得油嘴滑舌的傢伙,她準備晚餐的時候,或許只能夠參考丈夫在牌局上的運氣。」

「你甚至還不知道,你所傾慕的那位小姐是否是某個貴族的千金,萬一她只是運貨商人的女兒,或者是掌櫃千金,你的父親是絕對不會讓這樣一位媳婦進入家門的。」那個人又笑著說道。

「我無比確信那位小姐擁有著高貴的身份,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完美無缺的天使。」一邊朝著一位剛剛下了馬車的賓客鞠躬行禮,巴甫一邊固執地說道。

「噢我的朋友,你的眼光確實不錯,不過我必須警告你,我認識勃爾日城裡幾乎所有值得稱道的貴族千金,但是我對於剛才那位小姐,卻一點都沒有印象。」那個人拍了拍巴甫的肩膀說道。

「為了朋友就該兩肋插刀,我幫你去看看,或許從那輛馬車上能夠發現些什麼。」另外一個人笑著說道。

「儘管別想期望著能夠從一輛輕便旅行馬車之上找到徽章,任何一個體面人都不會坐著那個東西外出,它們是管家和商人們的專利,不過或許能夠在車軸之上,找到一圈鋼印,那至少能夠知道,這位小姐來自何方,她家的境況又是如何。」

說著,那個人朝著遠處走去。

「幹這個,凱裡虛最為擅長,他在稅務登記處的差使,可絕對沒有白干。」為首的那個人,用手臂輕輕搭在老朋友的肩膀上,笑著說道。

巴甫顯然對此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畢竟也希望知道,自己所青睞的心上人,到底來自何方。

令所有人感到出乎預料的是,他們等了很久,如此漫長的等待甚至令這些人懷疑,他們的朋友出了意外。

正因為如此,當他們看到那個人回來的時候,感到有些驚訝和疑惑,不過更令所有人感到震驚的是,那個人顯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我的朋友,你到底發現了些什麼?」立刻有人問道。

包括巴甫在內的所有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那個人愣愣地看了巴甫和其他人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必須承認,這件事情令我感到難以置信,你們先猜猜,那輛馬車會值多少錢?」

「你既然提出這樣的問題,答案肯定令人震驚,就讓我先來開個頭。

「據我所知,勃爾日城裡最為昂貴的一輛馬車,屬於汨羅瓦伯爵所有,那輛馬車加上拉車的那四匹俊絲麗馬,總共價值不下二十二萬金幣,足以在蒙森特附近,買下任何一座莊園,外加一百五十畝土地二十五年的使用權。

「我就再往上增加十萬,這總應該夠了吧。」那個為首的人物,顯然對於蒙森特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他立刻說道。

「噢你這個狡猾的傢伙,開了個這麼高的價錢,不過我相信,那輛馬車或許比這還要更為昂貴一些。」

那個人的話,顯然令所有人大吃了一驚。

沒有等到其他人追問,那個人已繼續說道:「那輛馬車絕不簡單,整個北方也找不出幾輛馬車的車軸是用鋼質軸套做成的,如此精細的工藝,只有京城拜爾克的名匠才能夠擁有。

「車軸上面的鋼印,也證明那輛馬車來自拜爾克,而且製造它的工廠,為國王陛下所擁有。

「那輛馬車的座位、車架、車軸接榫的部位,全部由滑桿和彈簧連接,老汨羅瓦的馬車可絕對沒有那樣精細。

「那輛馬車雖然沒有絲毫的裝飾和雕琢,不過用料卻極為精緻考究。而那四匹馬,更不是老汨羅瓦的俊絲麗馬可比,雖然對於馬匹我完全外行,不過我幾乎可以肯定,那應該屬於丹摩爾王室所有。

「除此之外,我還在馬車背後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枚紋章,你們絕對不會相信,那枚紋章是什麼樣子。」那個人說道。

「難道是一堆玫瑰花瓣?」為首的人立刻問道。

「噢你這個傢伙裝作愚蠢一些,難道不好嗎?」

那個人無奈地說道:「不過玫瑰花瓣並沒有你所說的那樣多,僅僅只有一片,一面玫瑰花瓣的盾牌,就這樣簡單。」

聽到這些,那個為首的人,用力拍了拍巴甫的肩膀,用極為低沉的語調說道:「親愛的老朋友,或許你得打消你的念頭,將你此刻灼熱的愛意暫時冷卻下來,你或許有資格成為那位小姐的車伕,不過愛情的追逐者,恐怕早已經另有其人。」

旁邊其他的人也連連點頭,顯然這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奇怪了,這樣一位人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聽說國王陛下已派出了第二支調查團,但是調查團的成員之中,可絕對沒有像那位小姐一般的人物存在,她總不可能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格琳絲侯爵夫人吧,侯爵夫人不可能這樣年輕。」那位為首的人物喃喃自語道。

「會不會是國王陛下對第二支調查團,仍舊無法絕對信任?畢竟那位法恩納利伯爵曾經受到過軍方的排斥,至於格琳絲侯爵夫人,她和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關係盡人皆知,因此想要讓她偏向軍方,同樣毫無可能。

「至於最後那位道格侯爵,他雖然和任何一方都不曾有過利益方面的衝突,不過僅僅只依靠這樣一個人來維持公正,顯然相當困難,或許國王陛下同樣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又暗中派遣了另外一位特使。」那位為首人物,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一位王室的遠親,不為人所知的公主殿下?」立刻有人插嘴道。

「這非常難說,不過,絕對不能夠排除這種可能性。」巴甫沉吟著說道。

「噢我的老朋友,或許你應該將這件事情,盡快告知你的父親伯爵大人,有一位不為人所知的公主殿下,此刻正在你家的舞會之上。」為首的那個人說道。

「這是否太過沒有誠意?」

巴甫此刻已沒有了迎接客人的心情,逕直轉過身來問道。

「我的朋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對於一切都毫不知情。

「郡守大人、你的父親,此刻這座房子裡面的貴賓之中,實在沒有多少人敢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清白乾淨的。

「雖然其中一部分確實屬於無可奈何,實在有太多虧空需要填補,還有不少令人意想不到的開支突然間冒出來,不過往自己的口袋裡面塞幾枚金幣的人,也並非是少數。

「我不知道,大家準備如何向調查團和國王陛下解釋;同樣,我也不知道,國王陛下是否會相信這些解釋。從這一次他接二連三派出欽差大臣,就完全可以看得出來,陛下的耐心已然非常有限。

「那位美艷清純如同天使一般的小姐,或許是我們大家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故作清高只會讓所有人陷入滅頂之災。」為首的那個人說道。

「好吧,或許你說得不錯,我得去見見我的父親。」說著,巴甫對身邊的管家吩咐了兩句,然後轉身走進了大門。

曾經是書房,現在仍舊是書房,書房的門口同樣站立著兩位侍從。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知父親大人。」巴甫對其中的一位侍從說道。

「少爺,您是否能夠確定,那件事情非常重要?老爺此刻正在和郡守大人商議重要事物,他吩咐過,絕對不能夠讓任何人打擾。」那位侍從說道。

「我確信我所說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更為重要。」巴甫非常肯定地說道。

那位侍從顯得有些無奈,他只得敲了敲書房的門。

正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書房之中傳來一陣嚴厲的叱責聲:「我不是命令過,此刻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嗎?」

「父親大人,我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巴甫立刻說道。

書房之中沉默了一會兒,那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那位伯爵大人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瞪著自己的兒子。

「難道你連片刻都無法等待?郡守大人正在和我談話,這顯得多麼沒有禮貌。」那位伯爵扳起了面孔訓斥道。

「父親大人,我相信和令大家獲得拯救比起來,稍稍的無禮,完全能夠讓郡守大人和您體諒。」巴甫神情凝重地說道。

那位伯爵顯然也聽出兒子的語氣有些不對,他將自己的兒子讓進了書房。

而此刻,那位皮膚微微有些黝黑的郡守大人,已然坐直了身體,他用自己的腳輕輕地擋住旁邊的茶几,從那露出來的縫隙之中,巴甫完全能夠看清,那是一個用綠色天鵝絨製成的巨大錢袋。

將書房的房門關上,巴甫將自己的父親拉到窗台旁邊,他湊近父親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將剛才的發現說了出來。

「會有這樣的事情?」那位伯爵大人立刻驚惶失措起來,他的面孔變得煞白。

「是否能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的郡守,此刻也站了起來。

「國……」

伯爵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剛剛開口,便被站在一旁的巴甫摀住了嘴巴。

兒子的異常舉動,令伯爵猛醒過來。

不過,這卻令那位郡守大人更感到緊張和不安。

帶著閃爍游移的目光,那位伯爵大人走到郡守的身旁,他同樣小心翼翼地湊近郡守的耳邊,而那位郡守大人自覺地彎下腰。

「啊這難道是真的?」

一聲驚呼從郡守的嘴邊響起,他的臉上也顯露出萬分緊張的神情。

此刻,恐懼和壓抑的氣氛凝聚在這書房裡面,就彷彿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那一刻。
solove 發表於 2012-8-26 23:38
第八集 新的魔族
•        第一章 背叛的定義
•        第二章 投機
•        第三章 勒索
•        第四章 秘密武器
•        第五章 新的魔族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一章 背叛的定義

宅邸後面那幽暗的草地之上,此刻正湊著一群人,或許沒有誰會想到,邀請眾人參加舞會的主人,竟然會站在這裡,在他的身邊還跟隨著那位郡守大人。

那位郡守和巴甫的父親,有些失神地不停撫摸著那枚隱藏著的很不起眼的紋章,他們臉上的表情近乎於癡呆,特別是巴甫的父親,他的嘴角甚至流涎不止。

「多麼漂亮的紋章啊!噢--玫瑰花瓣,這實在是太完美了。」威力伯爵歎息道,聽他的聲音就像要哭出來一般。

「告訴我,那個鋼印在哪裡?」郡守依依不捨地放棄了這個目標,他還要確認一些其他事情,不過這僅僅只是形式而已,他已然毫無疑問地確信,這輛馬車的主人是某位地位尊貴的王室旁系。

旁邊圍攏著的那群年輕人之中立刻走出一個來,他的手裡捧著一本很厚實的硬皮封面的冊子。

「就在這裡。」他指點著馬車右側的車軸說道:「前面那三個字母代表的是拜爾克的簡寫,後面那個三位數字表明製造這副車架的工廠,郡守大人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查找這本冊子,這是我剛剛趕回稅務登記處取回來的。」

「這三個數字表明,製造這輛馬車的工廠,是嫩本製造所第一御用工廠,再後面的那些數字是這輛馬車的編號。」

說著那個年輕人將手裡的那本冊子遞了過去,但是郡守根本就沒有接過去,他輕輕推開了那個年輕人的手臂。

「噢--我又不是傻瓜,難道還看不出來,這東西別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辦法作出來嗎?看看這個車軸,多麼精細,它的表面就像是鏡子一般光滑。」一邊說著那位郡守一邊用手指擦去車軸上的泥土,此刻的他彷彿根本就感覺不到骯髒一般。

「噢--這麼多彈簧,坐在上面肯定非常舒服,王室成員就是不同凡響,這樣一輛普普通通的雙輪輕便馬車都製作得如此考究。」

「噢--看了這輛馬車,我都不想要我原來那輛了,噢--什麼時候,我也能夠擁有這樣一輛馬車啊。」

那位郡守不停地撫摸著輻條和車軸,那愛不釋手的樣子,令旁邊的所有人都驚詫不已,雖然他們同樣對這輛精巧別緻的馬車羨慕不已,不過還遠沒有到如此失魂落魄的境地。

「郡守大人,請您別忘了,這輛馬車的主人此刻就在這座宅邸之中。」那位最有腦子的人立刻提醒道。

「對,對,對,霍德,幸虧你的提醒,威力伯爵,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對策,這裡畢竟是你的家。」郡守大人說道。

但是令所有人大失所望的是,那位伯爵大人仍舊一幅癡呆模樣不停地撫摸著那枚紋章。

巴甫連忙用力推了推自己的父親,讓他從癡呆之中稍稍清醒,並且在他耳邊複述了一邊郡守大人的問話。

「噢--我立刻用最為莊重最為高級的規格來招待陛下的特使--那位不知名的公主殿下。」威力伯爵立刻驚叫起來。

「霍德,還是由你來說說看,有什麼好對策。」郡守顯然對於新上任的守備有些不滿,他轉過頭來問道。

「郡守大人,您也看出來了,這枚紋章被牢牢地遮蓋了起來,顯然國王的特使並不是一個喜歡顯露自己的人物,而且這一次,或許她所領受的使命,原本就是在暗中注視一切。」

「您難道忘記了,此刻正前往波爾玫的那支由軍方組成的調查團裡面,不是同樣也擁有國王陛下的特使,那位特使的職責不正是一雙眼睛嗎?」

「我相信,這位小姐同樣也擁有著這樣的身份,她只是眼睛--代表國王陛下的眼睛,正因為如此,我相信,令她的身份徹底暴露,絲毫不會引起她的歡心,同樣也不會令國王陛下感到高興。」

「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她那美艷動人的外表原本就足以令所有人給予她最為慇勤的款待。當然,最為重要的仍舊是小心謹慎,絕對不能夠讓這位小姐看到不應該讓她看到的東西。」霍德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看這個主意相當不錯。」巴甫連連點頭道。

「好,就這樣辦,霍德,我知道這裡以你的腦子最為靈活,一直以來我都很看重你,當初要不是那個傢伙一個勁地排擠你,我早就向陛下請求,讓你的得到晉陞了。」

「不過,這一次也來得及,反正你還年輕,只要你幫我完美地辦完這件事情,我立刻在郡參議會議上,為你的晉陞提名。」那位郡守立刻許願道。

……

那兩位大人物興沖沖地回到房子裡面之後,眾人圍攏住了那個叫霍德的人。

「恭喜你,霍德,你總算等到這個承諾了。」巴甫笑著說道。

「或許,這只是說說罷了。」霍德絲毫沒有喜色,他僅僅只是聳了聳肩膀:「現在不是時候,國王陛下一口氣給予了那麼多爵位,這是無比的恩賜,非常符合陛下慷慨的名聲,不過同樣也是因為如此,陛下恐怕不會願意給予一個不相干的人物以晉陞。」

「同樣郡守大人也應該非常清楚,那幫軍官們此刻正怨氣沖天,如果在這個時候,再提名我領受封爵,擁有勳章卻沒有得到具體實惠的軍官們,恐怕立刻會和他翻臉。」

「噢--別那樣悲觀,霍德,我的朋友,我們之中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在勃爾日,以智慧和才能算起來,只有以前的塔特尼斯伯爵能夠與你一較長短,其他人全都不是你的對手。」

「已往你之所以不得志,是因為塔特尼斯伯爵的排斥和阻擋,現在他已然離開蒙森特,你出頭的日子總算是到了。」旁邊的凱裡虛輕輕地合上了那本厚厚的冊子安慰道。

「你用不著這樣安慰我,我非常清楚,自己和塔特尼斯比起來還有不小的差距,他能夠放棄自己的根,放棄祖輩給他留下的一切,前往拜爾克,並且在那裡獲得巨大的成功,而我經營了如此之久,仍舊一無所獲,我確實比不上他。」

「我確實曾經怨恨過塔特尼斯,正如你們所說的那樣,我一直以為是塔特尼斯伯爵在排斥我,因為他氣量狹小而且擔憂自己被我所超越。」

「所以當我得知塔特尼斯離開了蒙森特郡,我曾經無比高興,夢想著能夠大展鴻圖,放手幹一場,在我看來,沒有了塔特尼斯這片天,就能夠顯露出我霍德這片雲。」

「但是最後的結果,你們也已經看到了,不得志的我仍舊不得志,那些空出來的位置,沒有一個是為我保留的。」

「我知道你們之中的一些人,曾經向上面極力推薦過我,但是這絲毫沒有用處,如果是在已往,我還可以認為,是塔特尼斯伯爵殘留的勢力在作祟,不過這顯然是在自欺欺人,塔特尼斯伯爵根本就不在乎這裡,他不在乎勃爾日,不在乎蒙森特,不在乎北方諸郡。」

「現在,我越來越佩服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才能確實比我高超,更因為他的眼光和氣魄,對於他來說,這裡實在太過狹小根本就不夠他伸展翅膀,現在想來他的眼光從一開始便放在了京城拜爾克,放在了國王陛下的身旁。」

「他根本就沒有理由排斥我,或許我在他眼裡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我甚至無法在這片天空之中展翅飛翔。」霍德說到這裡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我的朋友,別對自己妄自菲薄,你至少比我們這些人要強得多,正如你對塔特尼斯伯爵的看法,我們和你之間的差距又何止這些?我相信你想要在稅務登記處謀取一個差使,並不會很難,但是你並沒有這樣去做。」

「我們非常清楚你想要那些位置,只有那裡能夠真正展現你的才華,但是那些位置早已經給人佔據了,根本不可能輪到你,我相信這正是你的悲哀的根源。」巴甫說道。

正當他還想進一步說下去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管家走了過來,在管家的身後還跟隨著一個少年。

「特立威,你怎麼有空閒到這裡來。」巴甫笑著朝對面打著招呼。

但是那個少年的面容之中絲毫沒有笑意。

「巴甫,你是否還將我當作朋友,此刻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特立威神情凝重地說道。

……

塔特尼斯家族那座聞名遐爾的花園,早已經因為那無數艷麗無比的玫瑰花,被分送一空而顯得異常蕭條。

此刻這座花園之中僅僅只是種植著一些極為普通的鮮花,幸好夏季那濕潤而又溫暖的氣候,非常適宜鮮花的生長,總算還能夠看到一些五彩繽紛的顏色,不過現在已然是夜晚,夜晚的花園沒有什麼可以欣賞,唯一的好處便是這裡足夠安靜。

正中央的那一圈長椅之上坐著三個人,身為主人的巴甫反倒是顯得最為拘束的一個,那位少年筆直地坐在那裡,雖然年紀最小卻一幅軍人的氣度,霍德旁若無人地悠然翹著腿坐在一旁,他原本並不打算參與其間,是特立威和巴甫執意邀請之下,他才勉為其難地坐在這裡。

「巴甫,你想必應該能夠猜到,我為什麼到這裡來。」那個少年說道。

巴甫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說實話,你的父親威力伯爵讓我的哥哥和我非常失望,感到失望的還有其他人,可以說前線的將士之中,沒有一個人對於威力伯爵有所好感。」

「前線軍官之中甚至已然有所傳言,原來那個守備要比你的父親稱職得多。我不得不非常遺憾地告訴你,這種念頭甚至在我哥哥的腦子裡面也有。」特立威冷冷地說道。

「我只能夠說抱歉,對此我無能為力,我的父親也是身不由己,我敢發誓,他絕對沒有從中替自己撈取一點利益。我的父親唯一收取的好處恐怕就只有這座宅邸。」巴甫諾諾地說道。

「能夠坐到守備的位置,難道這還不是天大的好處?這座宅邸同樣也是實實在在的地產,如果在以前,至少能夠值三十萬金幣。為了這些,威利伯爵就出賣了我們?出賣了我們當初對他的信任?」

「據我所知,這一次在籌集軍費和物資的事情上,原本以為大塔特尼斯會千方百計強加阻撓並不曾發生,雖然他在給予我們的物資方面削減了許多,不過軍費倒是一點沒少。」

「但是,那筆軍費到了我們手裡的時候,卻根本不是原來的數字,到手的連一半都沒有,威利伯爵太過心狠手辣了吧。」特立威憤怒地說道。

「我仍舊只能夠說抱歉,我的父親確實身不由己,雖然他號稱是蒙森特的守備,並且代理掌管北方諸郡的所有軍費開支,但是這個職位只不過是攥在郡守大人和郡參議會手裡的空頭銜而已。」

「除此之外,我的父親也沒有辦法拒絕,那些支取軍費開支的理由。防禦工事的修造,兵器裝備的維修和打造,所有這一切都需要巨額花銷。我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相信,真正中飽私囊的並沒有幾個人存在。」巴甫遺憾地說道。

「是啊,正因為如此,最終的結果便是,在前線替你們抵禦魔族,令你們免受傷害的士兵,連軍餉和津貼都拿不到,更可憐的是那些犧牲的將士,他們的犧牲完全是白費,他們的家人連撫恤金都拿不到。」

「你知不知道,前線的將士之中流傳些什麼嗎?他們說,丹摩爾早已經將他們徹底忘記了。」說到這裡那位少年已然怒火中燒,他緊緊握住拳頭站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平靜下來說道:「這一次來,我希望你能夠勸服你的父親,讓他至少將七成的軍費撥調給我們。」

「我只能夠盡力而為。」巴甫歎息了一聲說道。

……

作為主人的巴甫匆匆而去,他原本打算邀請特立威到房子裡面去參加舞會,但是他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知道這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主意。

花園之中只留下特立威和霍德兩個人,前者要令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而後者留在這裡理由是想要安慰眼前這個憤怒的少年。

「我相信此刻你的哥哥克曼狄伯爵想必非常後悔,看透了那位郡守大人的真面目之後,他有什麼樣的感想?」霍德悠然地說道。

「那個傢伙利用了我們。」特立威忿忿地說道。

「是互相利用,我相信此刻郡守大人同樣非常後悔,顯然現在看來塔特尼斯家族,是遠比你們更合適的盟友,將賭注押在你們身上,而並非投資在塔特尼斯家族,恐怕是他最大的一個失誤。」

「我相信,你的哥哥同樣也想到過這一點,我甚至相信,你的哥哥此刻也有些後悔當初和郡守大人結盟,被你們當作是仇敵的大塔特尼斯或許會是更好的盟友。」

「我甚至猜想,大塔特尼斯也同樣猜到了這一點,正因為如此,他毫不猶豫給了你們所要的軍費,沒有人比他對郡守大人更加瞭解,同樣也沒有人比他對蒙森特的財政狀況更瞭如指掌。」

「任何一個郡省都毫無疑問在財政方面擁有著巨大的虧空,我相信你哥哥的軍團之中也是同樣如此,這些虧空有些是因為某些人中飽私囊而造成的,不過更多則是因為浪費和愚蠢的錯誤,當然也有一些是正常的花銷。」

「這些虧空,在已往可以靠欠下更多虧空來填補,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這樣,但是一旦發生戰爭,情況就完全不同,我相信,前任守備大塔特尼斯為了填補那些虧空費盡了心機,他用極為巧妙的手腕才令一切得以運轉下去。」

「不得不承認,那個傢伙確實有一套,無論是郡守還是老威利都遠遠比不上他,不過,我相信,他毫無疑問令蒙森特郡財務方面的那個巨大坑洞變得更深更大,只不過魔族入侵的危機和其後的巨大勝利,令那個坑洞未曾被注意到。」

「說起來,老威利確實有些可憐,他不僅僅只能夠按照別人的意願做事情,還有那個巨大的虧空必須填補。」

「巴甫剛才至少有一件事情沒有說錯,並沒有多少人從這一次調撥下來的軍費之中撈取好處,威利伯爵自己不敢,其他人沒有門路,因此能夠這樣做的就只有一個人,你我都知道那個人是誰。」

「大部分軍費想必被用來填補那個巨大的虧空了,對於任何一個坐在他的位置上的人來說,那都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只要這樣想像一下,你便應該明白,你的哥哥克曼狄伯爵的那個要求,威利伯爵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他滿足了軍隊的要求,就得重新出現巨額虧空,已往可以用未來的開支進行彌補,但是此刻,和魔族的戰爭需要大量的金錢,虧空不但無法彌補,只會越來越大。」

霍德悠然地摸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道。

「我知道你是僅次於大塔特尼斯的高明人物,你有什麼辦法,能夠令我們度過眼前的危機?」特立威立刻問道,他從霍德的語氣之中已然聽出了一些苗頭。

「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只有再一次向陛下請求一筆巨額軍費開支,北方諸郡的財務司的金庫之中已然空空如也,即便將那裡洗劫一空,也別想找到幾個金幣。」霍德笑著說道。

「這不可能,再一次提出軍費要求,以國王陛下的慷慨或許能夠答應下來,但是這卻會令我們陷入困境,陛下絕對不會再信任我們,他只會認為我們過於貪婪和居功自傲。」特立威立刻說道,他對眼前的局勢同樣瞭如指掌,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衝動的少年。

「毫無疑問,確實如此,不過你們的憂慮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再一次提出軍費的要求,建立在毫無道理的基礎之上。」

「正因為如此,如果蒙森特郡財務上面的那個巨大虧空,無法徹底顯露出來的話,會遇上最大麻煩的永遠是你們,除非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將你我和所有人全部送入地獄深淵。」霍德不以為然地說道。

「暴露那個巨大的虧空?」特立威顯然有些驚訝,他皺緊了眉頭思索了片刻之後問道:「這樣一來,老威利不是得擔負起所有責任?難道你打算讓大塔特尼斯背上所有的黑鍋?」

「你認為我會如此愚蠢嗎?塔特尼斯家族此刻已然成為了丹摩爾最為灼手可熱的明星,這個家族之中的每一個成員獲得的不僅僅是陛下的讚賞,更有絕對的信任。將那個黑鍋丟給大塔特尼斯,最終會被砸到的只能夠是我們自己。」霍德連連搖頭說道。

「那麼就是說,老威利將是受害者,我一直以為你的巴甫最好的朋友。」特立威有些不屑地說道。

「沒錯,巴甫確實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我非常清楚巴甫曾經三次向他的父親老威利推薦過我,不過老威利絕對不是我的朋友,我同樣也清楚,他不但沒有幫過我,當初我受到其他人的推薦有機會擔任製造監督的時候,正是他擱置了那個提議,哼哼--,有人拜託他將那個職位給另外一個人。」

「我相信,你非常清楚自從那位新的製造監督上任之後,你們手裡的武器和箭失和以前有了多少不同,那個傢伙在每一支箭失上面摳走了一厘五。我的朋友,這就是現實,如果不剷除這些傢伙,最終死的就是你們,而你們一旦完了,我們也別想留下性命,我甚至想過和大塔特尼斯一樣離開這個地方,但是我最終也恨不下心來,不得不承認,我在很多方面比不上那個人。」霍德用異常冷漠的語調說道。

「這樣說來,你並非僅僅只想回報老威利當初對你的壓制,想必你的手裡還有另外一份名單。」特立威問道。

「難道你和你的哥哥還沒有從已往的蠢事之中吸取教訓?當初你們選擇了郡守大人,他不僅僅是個相當愚蠢的傢伙,最致命的是眼光短淺,他只能夠看到鼻子底下一寸左右的地方,嫉妒、貪婪、憤怒,任何東西都能夠輕而易舉地蒙蔽他的眼睛。」

「不過挑選了他作為盟友的你們想必眼光更為短淺,你們選擇了一個只會將你們送上絕路的傢伙,現在你們是否已然看清,你們的盟友正在替他們自己也在替你們挖掘墳墓。」

「事實上,最近我一直在懷疑克曼狄家族的智力,事到如今你們仍舊給予那些正在置你們於死地的傢伙以庇護,是你們那強硬無比的態度,讓統帥部派出的調查團難以進行裁決,他們並非沒有權威和實力,只要關閉通往北方的所有通道,並且向丹摩爾的國民宣佈,你們是叛逆,恐怕用不了三天時間,克曼狄家族和你們的部下將束手就擒。」

「統帥部派出的調查團之所以沒有那樣做,我相信更多的原因是因為你們是軍人,而且是擁有功勳的軍人,對於你們的愛護和寬容,同樣也令他們無法對付那些原本應該被清除的蛀蟲,投鼠忌器是他們此刻最大的難題。」

「我相信,此刻克曼狄家族在統帥部和參謀部的眼裡,已然淪落為不肯聽話的壞小子,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你的哥哥和你拚死拚活想要得到的東西。」

「同樣我相信,統帥部和參謀部在國王陛下的眼中也正變得越來越難以信任,之所以這樣的原因,仍舊在於你們,正因為如此他派出了第二支調查團,這顯然便意味著他對於軍方已然失去了耐心和信任。」

「我的話已然說得足夠明白了,我並不打算小瞧你的智力,不過我還是非常願意告訴你另外一個消息,國王陛下的慷慨無私並非虛妄不實的讚頌,他至今仍舊沒有徹底關上他那恩賜的大門。」

「因為擔心第二支調查團有失公允,他暗中派遣了一位微服私訪的欽差大臣,那應該是一位王室的遠親,一位不知姓名的公主,為了公允那位王室的遠親甚至比第二支調查團更早來到北方。」

「此刻她們就在這裡,在這座房子裡面參加舞會,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令她們的身份得以暴露,你應該聽說過凱裡虛所擁有的怪癖,他喜歡檢查別人馬車上的鋼印,誰會沒有事情去這樣做,鋼印上面又能夠看出些什麼東西?但是偏偏這一次就是如此湊巧,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立刻帶你去欣賞一下那輛馬車。」

「一輛兩輪輕便旅行馬車,卻擁有著最為精緻的鋼套軸承和滿佈的彈簧,以及王室第一御用工廠的鋼印和血統純正優良的駿馬,凱裡虛對這輛馬車的估價是三十萬金幣,和這座宅邸一樣的價錢。」

「不過這還沒有算上馬車後部,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的一枚紋章,玫瑰花瓣形狀的盾牌,你和你的哥哥或許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不過你們可以問問葛勒特侯爵,他對於紋章學肯定有些研究。」霍德不緊不慢地說道。

所有這一切顯然已經超出了特立威原本的預料,他茫然地站在那裡愣了好一會兒。

「帶我去看看那輛馬車。」特立威突然間說道。

「如果你不在乎骯髒的話,我非常願意,不過我得警告你,那上面沾滿了老威利的唾液。」霍德站起來說道。

……

看著少年那黯然離去的背影,霍德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冷笑,他仰頭望著星空,已然很久未曾象此刻一般心情舒暢了。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遠處傳來巴甫的聲音:「霍德,倒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特立威不辭而別?」

「噢--我的朋友,我相信你只是來向特立威表示抱歉的吧。我猜想你根本無法勸服你的父親,因為蒙森特郡的金庫裡面根本就沒有多少金幣。」霍德淡然地說道。

「嗨--事實上我應該感到慶幸,特立威的離開令我用不著為了如何面對他而感到憂愁,在這件事情上我感到相當慚愧。」巴甫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我相信,你之所以感到慚愧,更多的原因是為了你已然知道,一部分錢的去向吧。」霍德笑了笑說道:「你的父親伯爵大人在書房之中和郡守大人進行的密談,恐怕是在核對金額和帳本吧。」

聽到這樣一說,巴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根本無力反駁。

「我的朋友,你是否願意聽從我一個忠告?」霍德緩緩地說道。

「噢--對你,我一向信賴無比,你是我們之中最高明的一個。」巴甫用異常誠懇的語調說道。

霍德只能夠用一聲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顯然這種信賴對於此刻的他是一種負擔。

「我的朋友,你是否想到過暫時離開蒙森特,到其他地方避避風頭?或許這裡很快便會風雲突變。」霍德歎了口氣說道。

這番話顯然令巴甫猛然一驚,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好朋友。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剛才不是說過,那位小姐或許是所有人的希望嗎?」

「不、不、不。」霍德連連搖頭說道:「最糟糕的事情,或許未必來自於調查團,就在我剛剛看到特立威之前,也根本未曾想到一件事情,或許郡守大人和你的父親,同前線軍官們的蜜月期已然過去。」

「我的朋友,就像你沒有辦法勸服你的父親,你的父親沒有可能將填補進財政虧空裡面的金幣拿出來,郡守大人不可能遏制住他貪婪的對於金幣的渴求一樣,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們所無法扭轉的。」

「巴甫,平心而論,如果你站在那些軍官們的立場之上,你將會有什麼樣的感受?統帥部的調查團剛剛受到重大挫折,因為克曼狄家族力保郡守大人和蒙森特的官員。」

「正因為如此,幾乎每一個人包括我在內,都認為這種聯盟永遠牢不可破,但是此刻,當我看到特立威那憤怒的神情,當我看到你無可奈何地返回這裡,我突然間想到,那筆給得異常爽快的巨額軍費,或許是大塔特尼斯手持的利刃。」

「就那麼輕輕地一揮,你們和軍隊之間,那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聯繫,便已然出現了無可彌合的裂縫,我不知道特立威的不告而別是否便意味著聯繫已然被徹底斬斷,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最好先替自己留條後路。」

「如果沒有那些軍官們撐腰,郡守大人的位置根本就岌岌可危,想要弄掉他的人數不勝數,事實上就連軍隊高層裡面,這樣的人都不在少數。據我所知,葛勒特將軍便視他為罪魁禍首,他之所以隱忍不發只是為了保全克曼狄家族和那些軍官們。」

「而你的父親,同樣難以保全,沒有人比你更加清楚,你的父親在這件事情上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難道伯爵大人真得僅僅只是得到了守備的職位和這座宅邸?」霍德搖了搖頭,顯然他對此絲毫都不相信。

「難道已然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挽救這一切。」巴甫焦急地問道。

「有!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讓你的父親將已然分發出去的軍費重新追討回來,讓郡守大人吐出他曾經吞沒到肚子裡面的所有東西,將這一切都交給特立威,讓他帶給克曼狄伯爵。」霍德淡然地說道,他非常清楚自己所說的一切根本就沒有可能,那些軍費恐怕早已經被用來償付債務,或者根本已經被揮霍殆盡,而那位郡守更是一個貪婪無比同時又短視的小人,想要奪走他的財產除非砍下他的腦袋。

正如霍德預料的那樣,巴甫的臉上顯露出無奈的神情。

霍德此刻已然無話可說,他只能夠輕輕拍了拍巴甫的肩膀,這是他唯一能夠給予的安慰。

……

看著巴甫那同樣充滿失落和彷徨的背影,霍德感到有些無可奈何,他重新抬起頭仰望著星空。

此刻他只希望能夠冷靜一下,因為他的心中充滿了各種情感--發洩怨憤之後的輕鬆和滿足,報復之後的喜悅和滿足,對於未來美好前程的憧憬和想望,還有那淡淡的背叛朋友的愧疚。

無可否認,這確實是背叛,背叛曾經信賴過他,並且給予他許多幫助的朋友。

不過只要一想到老威利,霍德又不感到這種背叛有什麼可恥的了,因為是老威利首先背叛了他。

將一切喜悅滿足和愧疚的感覺全都從腦子裡面驅逐出去,此刻所剩下的就只有對於未來的想望。

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自從他聽說了大塔特尼斯在京城之中的作為之後,他對此更加感到迫切不已。

一直以來他都不想承認大塔特尼斯的能力,在他看來,大塔特尼斯之所以能夠獲得成功,而他總是碰壁是因為他的運氣欠佳,並非家族的長子,沒有顯赫的爵位。

但是,從京城之中傳來的那一連串如同奇跡般的傳聞,令他徹底心灰意冷,回過頭來重新看看大塔特尼斯,他突然間發現,大塔特尼斯和他擁有著一個最大的不同,那便是大塔特尼斯謹慎卻並不在乎冒險,這或許是塔特尼斯家族成員一貫的性格,只要聽聽老塔特尼斯伯爵的傳奇,還有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的經歷,所有的一切都完全能夠理解。

正因為如此,他同樣也打定主意,不再讓過度的謹慎小心,令他繼續變得庸庸碌碌下去。

大塔特尼斯在京城之中所取得的輝煌勝利,令他突然間看到了一絲光明,往崇高位置上攀登,原來並非像他想像之中的就像是爬上階梯,在他前面的台階上實在是站立著太多人,而且還時不時地有人憑藉著特權插到他的前面。

已往的他僅僅只是等待,或者千方百計想要得到前面的某個人的承認,一邊插到稍微前面一點的位置。

但是大塔特尼斯的作為令他恍然大悟,原來登上那個台階最快疾迅速的方法,是手持一把鋒利的砍刀將阻擋在前面的人全部砍倒。

霍德站在星空之下大口呼吸著,那芬芳青草的氣息,此刻在他的感覺之中,卻彷彿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道。

他彷彿已然看到屍體成片倒在他面前的景象,這並非是他想要的,他真正需要的只不過是那空出來的位置。

而此刻,如果不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他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國王陛下接二連三地派遣了兩撥調查團,這顯然已經意味著他的耐性已然到了極點。

偏偏這個時候,郡守這個鼠目寸光的蠢貨,還激怒了一向給予他支撐和庇護的軍方,這歌舞喧鬧的舞會場,在特立威的眼裡恐怕是最冷酷而又令人難以忍受的諷刺。

霍德相信,克曼狄家族絕對不會乾淨和清白,郡守至少不會吝嗇到不給他們一點好處。

但是此刻這一點點好處根本就無法彌補,他們在軍隊裡面迅速喪失的威信,當自己最根本的基礎受到威脅,那將是任何額外的利益都難以彌補。想要重新贏得部下的信任,就不得不和已往的盟友翻臉。

如果說到背叛,在這件事情上又是誰背叛了誰?

背叛者難道是郡守,因為他傷害了共同的利益?

抑或是克曼狄伯爵才是真正的背叛逆者,因為他徹底改變了初衷?

這個問題任由誰都難以解釋清楚,唯一清楚地便是,這兩個曾經的盟友,即將成為致命的仇敵。

霍德非常清楚,這兩者之間的任何一方都別想贏得好處,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在那位新任的財務大臣慷慨無私地批准了軍費請求的時候,已然確定下來。

他感到自己越來越佩服大塔特尼斯,這個高明無比的傢伙什麼都沒有作,甚至沒有露出絲毫報仇的意思,便輕而易舉地替自己報了仇。

顯然,這才是運用權術的最高境界,圓滑變通而又殺人與無形。

這絕對是自己應該學習的榜樣,而此刻他最應該做的,無疑便是令那把屠刀變得更加鋒利。

他如果想要出人頭地,前面那些壓制著他的人必須要徹底剷除,調查團那方面根本就用不著感到困難,毫無疑問他們原本就打算那郡守開刀。

霍德只是在猶豫,他是否應該親自往特賴維恩堡走一趟,克曼狄伯爵這個武夫並非是一個聰明傢伙,他甚至連他的弟弟特立威都比不上。

更何況,往特賴維恩堡走一趟,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說服克曼狄伯爵,更需要和他約定,由他支持自己登上那夢寐以求的台階。

經歷過這件事情,克曼狄伯爵或許應該懂得,與其和貪婪而又愚蠢的人結成盟友,還不如和一個聰明人聯合。

而大塔特尼斯絕對不可能回到這裡,自己已然能夠算得上是屈指可數的聰明人。

或許,還應該去一次波爾玫,葛勒特侯爵顯然比克曼狄伯爵更加擁有價值,由他來推薦或許要遠比得到克曼狄伯爵的首肯來得有力,同樣也十有八九會更加方便,和克曼狄這個武夫比起來,侯爵大人要聰明許多。

霍德想到這裡轉過頭來看了看遠處,那朦朧的緊緊拉著窗簾的窗口人影攢動,這是一幅多麼輕鬆熱鬧的景象,一向以來他都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隔絕在那個的外面。

他悠然欣賞著眼前的景象,但是腦子裡面卻滿是血肉橫飛的殺戮場,既然他被排斥在外面,就讓這一切變成一片墳場,讓這些先生們和女士們在那地獄深淵繼續他們的舞會。

……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二章 投機



蘇普利姆宮的早晨永遠是那樣的喧嘩吵鬧,結束了夏日祭的國王和王后終於搬回了這座位於拜爾克中心的宮廷。

和僅僅只是獵宮的奧墨海宮不同,丹摩爾人只承認蘇普利姆宮是真正的宮廷。

這是一座由前後三片連綿起伏的建築組成的宮殿群,中間用一座座廣場和花園隔開。

這裡的面積或許遠沒有奧墨海宮那樣開闊,不過氣勢磅礡卻沒有任何一幢建築能夠與它媲美。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佈置著最為美妙的藝術大師的作品,而那些建築物本人也已然是最高的藝術傑作。

蘇普利姆宮最恢宏和莊重的儀式無過於國王陛下起床的時刻,內閣重臣都恭候在一旁侍奉這位至尊的陛下起床。

此刻同樣也是處理朝政的時刻,聽取內閣報告和各地匯報摘要,是每天清晨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

兩位宮廷侍從正替國王陛下穿上那金絲織繡的華麗外套,另外兩位侍從捧著大盾一般的玻璃鏡子走來走去。

而那位至尊陛下的臉上則喜氣洋洋,如此輕鬆喜悅的心情,對於這段日子的他來說,並不平常。

「法恩納利伯爵,幹得非常不錯,我就說這件事情並不困難,難的是沒有人將心思放在工作之中。」那位至尊的陛下訓斥道,不過他的語調倒是非常和善。

「報告之中是否提到,他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詹姆斯七世問道。

「陛下,法恩納利伯爵並沒有具體提到如何處置北方諸郡那些貪婪腐敗的官員,不過我相信這根本就用不著太過擔憂,法律條紋之中有非常詳盡的條款和細則,我相信法恩納利伯爵足以在上面找到合適的方式。」老邁的內閣總理大臣畢恭畢敬地說道。

「塞根特元帥,你有什麼看法?為什麼第一支調查團未曾解決這件事情,而法恩納利伯爵所率領的調查團一到了那裡,所有的一切都迎刃而解?」

國王陛下的這番話,讓底下的所有人面面相覷,對此他們確實有些詫異,在如此高興的時刻,國王陛下仍舊不肯放過軍方派出的那第一支調查團,這倒底意味著什麼?

「陛下,我感到非常慚愧,我的部下未曾完成賦予他們的職責和使命。」老元帥皺緊眉頭想了一會兒,這件事情確實令他感到棘手。

從前方傳遞回來的消息之中,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幾乎所有的內幕,這件事情不能夠不說是一場巧合,如果真得要說,誰才是這件事情最大的功臣的話,那無疑得歸功於信任財務大臣塔特尼斯伯爵。

現在想來,當初他如此慷慨大方地拿出那巨額的軍費開支並非毫無道理,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切已然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位年邁的元帥感到深深的無奈,他感到在和這樣一個對手較量的時候,已然有些力不從心。

「陛下,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希望能夠向您單獨匯報。」塞根特元帥說道。

「如果是和這次調查團有關的事情,你就在這裡進行陳述好了,我希望能夠聽取所有人的意見。」這位至尊的陛下絲毫沒有給予年邁的統帥以迴旋的餘地,直截了當地說道。

塞根特元帥皺了皺眉頭,最終點了點頭。

「陛下,葛勒特將軍向統帥部再一次呈文,他希望陛下能夠再撥給一些軍費,您雖然已然慷慨大方地撥出了一筆鉅款,但是這筆鉅款到了前線將士手裡已然所剩無幾。」

「法恩納利伯爵在報告之中沒有來得及說明纖細情況,他只是較為簡單地說,蒙森特郡的官員腐敗墮落的想像令人震驚。」

「葛勒特將軍遞交給我的報告之中,詳細描述了情況嚴重的程度,蒙森特郡最高行政長官夏姆伯爵,各人從軍費之中貪污五十萬金幣,蒙森特郡負責軍費發放的大小官員共同貪污了七十一萬三千金幣,挪用五百三十五萬三千六百五十三金幣,被挪用的軍費之中,只有極少數用於勃爾日城的防務之中,但是有將近三十餘萬金幣是被當地官員巧立名目而揮霍殆盡,其他大部分軍費被挪用來填補蒙森特郡歷年欠下的巨額虧空。」

「葛勒特將軍在報告之中提到,他和法恩納利伯爵極力想要挽回那巨額的軍費損失,但是為時已晚,追討回來的僅僅只是很小一部分,那些填補虧空的部分已然無法追回,蒙森特歷年的積欠簡直駭人聽聞,那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

老元帥說到這裡閉上了嘴巴,旁邊的人也同樣低頭不語,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國王陛下剛剛變得好起來的心情,將因為這個報告而變得蕩然無存。

正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那位至尊的陛下的面孔變得越來越嚴肅和凶厲起來,他用凶悍無比的目光瞪視著塞根特元帥,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又轉到了內閣總理大臣的身上。

「可惡!」那位至尊的陛下用噴火的眼光掃視著所有人:「該死!這些人比老亨利更加該死。」

寬敞的寢宮之中只有國王陛下迴盪的怒意,沒有人打算在此時此刻發言,顯然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時機。

「需要增加多少軍費?」過了好一會兒,那位至尊的陛下壓下了心頭的怒氣。

「至少四百萬,而且必須盡快,事實上令葛勒特將軍最為擔憂的是,已然發放到士兵手裡的武器,或許大部分都需要重新製造,這又是一筆巨大的浪費,而這筆浪費的金額還難以估計。」塞根特元帥皺緊了眉頭說道。

「又是和當初那些巨弩一樣的情況?」剛剛令怒火稍稍平息下來的國王陛下,再一次提高了嗓門。

「腐敗者的作為古往今來都是一摸一樣。」塞根特元帥歎息道。

「難道就沒有人監督那些武器的質量?葛勒特將軍又是怎麼會接受那些武器的呢?」國王陛下的怒火越來越旺盛,他顯然已經到了暴跳如雷的程度。

「前線吃緊,有總比沒有強,那些腐敗墮落的傢伙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會如此肆無忌憚,令人感到悲哀的是,當我們徹查那位製造監督和有關負責人的帳目的時候,發現他們如此費盡心機地偷工減料,只是為了給他們自己撈取一萬金幣都不到的好處。」塞根特元帥神情凝重地說道。

「哈哈--」國王陛下怒極反笑,不過他的臉上的神情卻比哭還難看:「一萬金幣,噢--只有一萬金幣,卻令國家造成無窮的損失,噢--絕對不能夠判處那些罪犯死刑,不能,絕對不能,我有辦法對付他們,噢--我曾經讓別人寬宏大量,現在看來錯的是我自己,對於某些人絕對不能夠仁慈,要不然,父神不會創造了地獄。」

「告訴法恩納利伯爵,所有罪犯一概不能判處死刑,要把他們養得白白胖胖,要最好的牧師精心照管他們,要讓他們身體健康強壯,這樣才能夠在嚴刑拷問之下支撐得更久,讓刑訊官們仔細詢問,那些犯人從六歲開始,每天三餐的內容,一天一天得問,連零食也不要錯過。」

那位至尊的陛下憤怒地說道,這番話就像是一陣冷風,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領口之中,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沒有人會看那樣的報告,國王陛下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人間地獄而已。

雖然心知肚明,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於替那些人求情。

「塔特尼斯伯爵,從國庫之中再調撥四百萬金幣是否能夠辦到?」令怒氣稍稍發洩了一些之後,那位至尊的陛下終於想起了最為重要的事情。

「陛下,如果您能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絕對沒有問題,如果要我立刻拿出來,同樣也能夠辦到,但是我擔心這會影響國庫正常的周轉和運行。」塔特尼斯伯爵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一次他不再向上次那樣慷慨。

對於他來說,計劃的第一部分已然成功,事實上最終的結果比他原本設想的更加完美。

「一個月的時間,恐怕有些來不及吧。」塞根特元帥在一旁喃喃自語地說道。

「陛下,我馬上有兩筆支出,三天後,各地製造的巨弩即將驗收,雖然我可以只給他們三成作為預付款,不過這仍舊是一筆相當巨大的數字,除此之外兩年期的夏季國債即將到期,雖然我寄希望與民眾會再一次購買國債,甚至比已往買得更多,但是此刻的局勢卻令我擔憂,我甚至有些擔憂發生擠兌。」

這番話令國王陛下和塞根特元帥都皺緊了眉頭,他們在這些方面並不擅長,不過擠兌會引發怎樣的危機,他們倒是非常清楚,因為剛剛便經歷過這樣一場動盪。

「陛下,是否能夠沒收那些罪犯的財產,來彌補眼前的損失?」塞根特元帥小心翼翼地說道,他非常清楚這樣的提議意味著什麼。

至尊的陛下同樣也有些猶豫起來,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如果這樣做的話,無疑便開了一個極為惡劣的先例,沒收所有財產,會令人感到王權不受限制,這絕對會引發激烈的衝突,無論是內閣還是長老院,無論是拜爾克還是各地,無數人會因此而感到岌岌可危。

「陛下,沒收財產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塔特尼斯伯爵立刻站出來說道,他會在此時此刻站出來反對國王陛下的意願,顯然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更何況,沒收財產萬一牽連到其他人,執行起來將會變得更加麻煩,一個稍稍有腦子的人,想要藏匿自己的財富實在是相當容易。」

「那麼,你是否有更好的主意?」國王陛下微微有些不悅地問道,他雖然對塞根特元帥要求沒收財產的提議感到有些為難,不過平心而論他確實非常贊成這樣做,現在新任財務大臣突然間站出來反對,這怎麼能夠令他高興得起來。

「陛下,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作為一個出生和成長在蒙森特郡的人,我各人願意捐獻一百萬金幣作為軍費,我同樣也相信,在蒙森特,在北方諸郡的那些貴族們,非常願意拿出自己的財產,這不僅僅能夠令他們獲得平安,在魔族侵襲即將再次來臨的時刻免於死亡,同樣也是一種為國分憂的證明,丹摩爾王朝賜予我們所有人以領地和財富,原本就是希望我們在最關鍵的時刻,拿出我們的勇氣和一切來維護國家的平安和穩定。」

「我相信以我的力量,根本就沒有辦法在魔族入侵之中,保護好任何一個人,我的力量實在薄弱,甚至連我的弟弟,劍技都遠比我高明,我所能夠做的就只有拿出自己微薄的財產,請塞根特元帥,請前線的將士,代替我盡我的職責。」

塔特尼斯伯爵的話,顯然令那位至尊的陛下極為喜悅,此刻他總算感到自己畢竟沒有看錯人。

而對於底下的群臣來說,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同樣也令他們啞口無言,他們甚至完全能夠相信,塔特尼斯伯爵會履行他的諾言拿出那一百萬金幣,這個家族的慷慨和精明,早已經為眾人所共知。

這樣做顯然擁有著無數好處,進一步建立起慷慨的名聲,得到眾人的支持還在其次,經過這件事情,塔特尼斯家族徹底獲得陛下的信任,顯然是毫無疑問的一件事情,不過對於陛下來說,真正重要的是,這確實能夠為他解決眼前的所有難題。

沒收財產顯得過於難聽,毫無疑問執行起來將受到無比巨大的壓力,但是自願捐獻就完全不一樣了,至於出於什麼樣的自願,其中大有講究。

能夠站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傻瓜,他們顯然能夠猜想,用什麼樣的辦法,能夠讓別人全都自願捐獻,並且盡可能多得捐獻金錢。

沒有人敢於站出來反對,因為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國王陛下肯定會非常讚賞和喜歡這個建議。

……

最繁忙熱鬧的國王陛下起床儀式過後,眾位大臣們並沒有分散離開,大多數人仍舊逗留在宮廷之中,他們等待著被陛下單獨召見聽取具體回報。

這是每一天必然需要完成的工作,大多數官員往往會在這種等候之中消磨掉整個上午,只有那些最忙碌的官員會暫時回到自己的部門進行工作,等到宮廷派出使者來傳喚他的時候,再回到這裡等候召見。

離開的除了此刻最為紅火同樣也是最為忙碌的財務大臣之外,還有便是統帥部和參謀部的軍官們,其他人則無所事事的聚攏在宮廷大廳之中靜靜等候著,沒有人敢於離開和交頭接耳,甚至連到小客廳裡面休息一下的那些真正位高權重的大臣們,也同樣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差錯,畢竟這是在宮廷之中,一切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傳遞到國王陛下的耳朵裡面。

在馬車之上,塞根特元帥和他的參謀總長,手裡各拿著一份報告,那是財務大臣事先早已經準備好了的。

「未卜先知的塔特尼斯,真是形容得一點沒錯。」那位參謀總長苦笑著說道。

「你看得懂這些東西嗎?」年邁的元帥彈了彈手中的那寫滿計算公式的紙片問道。

「那東西比魔法師的咒文還令人難以理解,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國庫裡面拿不出錢來。」

「你認為這是真的嗎?」老元帥再一次問道。

「誰知道?或許是真的,或許正好相反,不過即便是假的,只要塔特尼斯伯爵說這是真的,又有誰能夠反駁?拜爾克城裡又有幾個人能夠看懂我們手裡的這張東西?」參謀總長無奈地說道。

「你認為這是某種刁難嗎?」老元帥問道。

「那倒未必,在我看來,大塔特尼斯之所以這樣做,是希望給予自己更大的展顯自我的空間,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他的那個提議嗎?想必此刻塔特尼斯家族在國王陛下的心目之中已然成為了最可以信賴的對象,嗨--僅僅只是一百萬金幣,便能夠輕而易舉地達到這個目的,一百萬金幣對於塔特尼斯家族來說,恐怕根本就是一個小數字。」

「是的,非常精明的傢伙,在這件事情裡面,他是最大的贏家,用給予北方的軍費,讓克曼狄和那個郡守徹底翻臉,他恐怕早已經預料到軍費會被挪用,同樣我也相信,他肯定預料到葛勒特將軍會再一次提出調撥軍費的要求,用慷慨的捐獻來獲得陛下的歡心,同時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前線軍官們的讚賞,我相信,這位先生還有另外的打算。」

「毫無疑問,對於那些被認定有罪的官員來說,自願同樣也意味著身不由己、不得不那樣做,用這種方法洗劫財富,不僅更加徹底乾淨,而且還能夠擁有絕佳的名聲,我相信大塔特尼斯幹這種事情恐怕已經不只一次了,我聽說,他在來到京城的半路上,就曾經用差不多的方法洗劫過一座小鎮,那不但沒有令他背上魔鬼的名聲,反而還給予了他聖賢的頭銜。」

「不過我非常確信,讓那些身犯重罪的家族自願掏出金錢,絕對不會由那位先生親自動手,甚至連他的同盟法恩納利伯爵也十有八九不會插手這件事情,那些不名譽的勾當肯定會踢給克曼狄那個愚蠢的傢伙來幹。」

「而我又看不出葛勒特將軍有什麼理由來阻止這一切,前線將士心中的怨憤如果能夠找到地方發洩總是好的,不過這樣一來,駐紮在北方的軍團和當地民眾之間肯定會產生隔閡,而此刻,對於那些當地民眾來說,唯一有可能拯救他們與水火之中的,就只有高高在上並且深獲陛下信任的財務大臣閣下。」

「我相信,到了那個時候,只要給予一些根本沒有實惠的許諾或者一些小恩小惠,塔特尼斯家族將會成為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噢--這個高明無比的偽君子,我幾乎已然能夠看到他的成功。」那位參謀總長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機關算盡--嗨--到了這個時候,還費盡心機替自己謀劃利益,誰都不知道當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的時候,我們這些人是否還能夠活在世上。」年邁的元帥歎息道。

這一次那位參謀總長沒有辦法加以回答。

……

而此刻在塔特尼斯家那座奇特而又優雅的宅邸之中,塔特尼斯伯爵正吩咐手下清點著金幣。

正中央一張巨大的會議桌上鋪著一層綠色的氈墊,上面摞著一堆堆金幣,每十個金幣被整齊地疊放在一起,一排排緊緊挨在一起的金幣,就彷彿是一座方陣一般,一座用金幣堆成的戰陣。

在會議桌的旁邊放置著一個個紅色天鵝絨的錢袋,總共五個,其中的兩個已然被解開,那乾癟的形狀,證明它們已然空空如也。

在會議桌的另一頭放置著一個盒子,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放置重要文件的盒子,裡面疊放著十個很扁的盒子,看上去就彷彿是矮櫥和裡面的抽屜。

一個會計正小心翼翼地將摞好的金幣放進那些扁盒子裡面,扁盒子的高度正好能夠放的下十枚疊在一起的金幣。

看著眼前這一切,塔特尼斯伯爵確實有些心痛,捐獻出去一百萬金幣,說起來確實輕鬆,實際上卻令他感到心疼不已,他絕對不是一個慷慨大方的人物,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在來的路上洗劫了那個小鎮,從中獲得的利益差不多能夠令他承受得住這樣巨大的損失。

儘管慷他人之慨,不過塔特尼斯伯爵仍舊感到渾身無力,正因為如此,他要看著會計們清點這些金幣,因為這無疑將是他最後一次看著它們。

突然間房門被打了開來,這原本令系密特的哥哥感到有些不快,不過當他看到,走進房門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他立刻變得眉開眼笑起來。

「親愛的,沒有想到你會來看我。」塔特尼斯伯爵微笑著迎了上去。

「我聽說系密特傳來了我父母的消息。」沙拉小姐有些焦急地問道。

「噢--是的。」系密特的哥哥看了一眼停止工作的會計們,他指了指桌子示意他們繼續,而他本人則拉著妻子走進了旁邊的一扇門。

門裡面是他的辦公室,不過系密特的哥哥特意將這裡佈置得就像是一座書房,這或許有些附庸風雅的意思,不過真正的原因在於赫赫有名的查理三世的辦公室同樣也是這個樣子,而當今的國王對於那位傳奇般的陛下推崇備至。

「親愛的,你說得不錯,我可以非常高興的告訴你,你的父母平安無事而且身體非常健康,還有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那便是你的二姐已然懷孕,這好像是在我們剛剛離開之後不久,就已然發現的事情。」塔特尼斯伯爵笑著說道。

「那實在是太好了,我正打算回去一次,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故鄉,更沒有離開過父母身邊太過遙遠。」沙拉立刻說道,不過這番話顯然無法令她的丈夫感到高興。

事實上,系密特的哥哥有些措手不及,他雖然非常清楚自己的妻子有些任性,但是他絕對未曾想到,妻子會拋棄他一個人前往北方。

「噢--不--這不會是真的吧!親愛的,你在開玩笑,這裡到蒙森特千里迢迢,我怎麼放心讓你獨自而行?更何況北方還有魔族的威脅,至今仍舊未曾肅清,你難道忘記了嗎?我們來的一路之上經歷了多少艱險,你難道忘記了那一顆顆被小系密特砍下來的魔族的頭顱?」塔特尼斯伯爵有些驚惶失措地說道。

「我非常清楚沒有你所說的那樣危險,聽傳聞說,通往北方的商路已然重新開通,除此之外,國王陛下不是連續派出了兩支調查團嗎?我沒有聽說調查團在半路之上遇到了什麼危險。」沙拉固執地說道。

系密特的哥哥聽到這裡,他朝著四下張望了幾眼,小心翼翼地將窗簾拉上,這才湊到妻子的身邊低聲說道:「親愛的,千萬別去相信那些道聽途說,如果商路已然開通,為什麼沒有看到大量來自北方的難民湧進拜爾克?」

「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秘密,但是你千萬不要四處傳揚,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安定人心的演戲而已,從來沒有商人前往北方,再豐厚的利潤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來得寶貴,勃爾日河上的那些商船,雖然確實不假,不過堆在商船之上的箱子,裡面放著的全都是石頭而已。」

「同樣的事情也在其他地方發生,唯一真正在河上運輸的恐怕就只有勃爾日的礦石還有供應前方的軍用物資。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刻,虛假的繁榮,對於安定人心極為有利,除此之外,搬運石頭也是一個不錯的工作,能夠讓那些心懷不滿的人精疲力竭,同時也能夠令他們填飽肚皮。」

「而真正的情況是,所有通往北方的道路只有一條是安全的,那便是繞過括拿角行走在沙漠之中,這條唯一安全的通道被嚴密地控制在軍隊手裡,任何人都可以進去,不過除非擁有陛下的特別命令,或者是軍人執行任務,沒有人可以通過那裡出來。」

「當然,另外幾條通道是完全敞開的,不過據我所知那裡和地獄深淵的距離要遠比拜爾克近得多,如果我們不是幸運得擁有奇跡般的力量的幫助的話,我們或許同樣已然喪生在那片茫茫無際的森林之中了。」

「親愛的,如果你回到蒙森特郡探望你的父母,我可沒有把握,能夠令你平安地返回到我的身邊,陛下禁止任何未經過允許從那條安全路徑返回拜爾克的行為,要不然,我早就將你的父母接到拜爾克來了。」

對於丈夫所說的這番話,沙拉小姐並非完全相信,至少她不會相信自己的丈夫會如此好心地替她的父母著想。

「這用不著你太過費心,最多我們回來的時候,讓小系密特保護我們從原來那條路回來,和你比起來,顯然他要可靠許多,事實上,我早已經和玲娣商量好了,現在只是來告訴你而已,我們很快便會出發。」沙拉不以為然地說道。

「親愛的,別這樣任性,這對於誰都不好,你作出那樣的決定會令你受到傷害,甚至會因此而送命,在這件事情上我無法遷就你,我相信文思頓也不會讓玲娣如此胡鬧。」塔特尼斯伯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你正好說錯了,事實上正是文思頓替我們安排好了一切,雖然在擔心我們的安全方面,他和你擁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沙拉冷冷地說道。

「這--我實在難以想像,我相信文思頓不可能如此愚蠢,他應該非常清楚此刻的蒙森特是多麼的危險,魔族隨時都有可能發起瘋狂的攻擊。」塔特尼斯伯爵驚詫地說道。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文思頓本人,我相信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回答。」沙拉說道:「對了,外面在幹什麼?你在清點自己所擁有的財富嗎?」

「親愛的夫人,你該為我的善行而感到高興,我已然承諾將捐獻一百萬金幣用於鞏固前線的防禦。」塔特尼斯伯爵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捐獻?我知道你所付出的每一筆錢對於你來說都是一種投資,一百萬金幣如此巨大的投資,我相信已然不僅僅只是獲得陛下的信任和寵愛了,在我看來,只有獲得晉陞,才會讓你如此捨得下本錢。」沙拉小姐毫不留情地說道。

這番話令那位身為丈夫的伯爵大人微微一愣,他非常清楚妻子雖然敏感,卻並不是一個很精明的人,而且對於政治一竅不通,現在她卻一眼看透了他的目的,顯然這完全是因為對於他的熟悉和瞭解。

「我不想騙你,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我不想欺瞞的人,我承認之所以捐獻這一百萬金幣,是為了替將來進行投資,如果將來魔族最終戰勝人類,那沒有任何話好說,我們所有人都將在另外一個世界重新相聚,到了那個時候,我仍舊希望能夠和你在一起。」

「但是萬一,我們幸運地消滅了魔族,我相信這一百萬金幣將替我換取巨大的利益。世襲土地和封爵是用任何金錢都無法買到的,如果是在平時,我即便花再多錢都沒有用。」

「但是此刻,國庫裡面沒有多少錢的時候,這一百萬金幣就顯得非常重要了,國王陛下的慷慨大方聞名遐爾,他肯定會設法進行補償,而最方便的補償方法無疑是暫時記住這份貢獻和功勞。」

「一百萬金幣並不是一個小數字,但是對陛下來說卻並沒有多少了不起,不過一旦被他當作是一份巨大的貢獻,那麼因此而產生的所有利益,都將算在我的頭上。」

「就像當初的法恩納利伯爵那樣,請求陛下保有北方諸郡的並非只有他一個人,只不過他給陛下留下了最為深刻的印象。他所付出的就是努力,努力說服所有的人,努力運用自己所有的關係和影響力。」

「在國王陛下看來,法恩納利伯爵早就應該得到晉陞,我相信,這一次他從北方回來,毫無疑問將能夠得到晉陞。」

「我相信,這一次的事情如果能夠得到妥善的處置,那位至尊的陛下毫無疑問會感到異常高興,陛下的心情和他的慷慨程度成正比,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錯過了豈非可惜?」塔特尼斯伯爵越說越興奮。

「不過平心而論,這一百萬金幣也不完全是私心,無論如何我總不可能希望魔族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一百萬金幣不但能夠用來修造不少防禦工事,用來打造很多武器,真正重要的是,能夠用來平息那些與我不和睦的軍官的敵視。」

「這或許可以讓他在抵禦魔族的時候變得更加賣力一些,至少能夠少些擔憂,不至於認為他們在前線拚命,而我們在後方享受平安,甚至還吞掉他們的利益。」

對於丈夫的理由,沙拉一向嗤之以鼻,不過她倒也無話可說,就像當初丈夫收留那些難民一樣,這個卑鄙虛偽的傢伙雖然一心一意只為他自己打算,不過確實令許多人受益。

「祝你心想事成,我會在勃爾日為你祝福。」沙拉冷冰冰地說道。

「噢--親愛的沙拉,我知道這非常困難,不過我仍舊希望能夠勸服你。」塔特尼斯伯爵顯露出少有的溫情說道。

「我要去探望我的父母和親人。」沙拉固執地說道。

「好吧!或許我得和文思頓談談,不知道他著了什麼魔。」塔特尼斯伯爵無可奈何地說道。

……

此刻在千里迢迢之外,在奇斯拉特山脈的另一邊,在那廣袤無垠的森林和山嶺之中,孤零零地建造著一座堅固而又巨大的城堡。

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來,這座城堡原本並不巨大,它的主體和其他普通城堡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此刻這座城堡的外圍全都佈滿了臨時建造起來的防禦工事,那巨大的亂七八糟交錯堆砌在一起的花崗岩石條顯然是從旁邊的山上開鑿下來的。

在這些堅固而又厚實的石牆頂上,此刻佈滿了尖銳無比的用削尖的鐵條焊接而成的利刺,除此之外這些石牆的前端還豎立著無數如同豪豬的針刺一般的細長刺槍,這些無疑是阻止魔族的最好武器。

四周的樹木早已經被砍伐一空,地面之上同樣插著一根根尖細的利刺,這些利刺被整整齊齊地排列成一圈圈環形條紋,那空出來的小徑顯然是為了令士兵們能夠自由通行。

這座巨大而又堅固的要塞便是特賴維恩堡,人類抵抗魔族入侵的最前沿陣地。

在城堡的最高處聳立著一座哨塔,只有數米平方的塔頂四面堆滿了箭垛,一個錐形的木質屋頂僅僅只是用來遮擋風雨,屋頂之上覆蓋著鉛皮打造成的瓦片,那原本是用來防範點燃的箭失的襲擊。

這座哨塔看上去就彷彿是一根細長的煙囪,長長的樓梯筆直豎立在正中央位置,四周都被厚厚的牆壁所阻擋,顯然這能夠令哨兵得以在最為激烈的戰鬥之中爬上塔頂而不至於受到敵方箭失的壓制。

此刻在這座哨塔頂上正站立著一位軍人,他上身只穿著襯衫,領口敞開著,下面穿著一條馬褲腰跡佩戴著一柄裝飾精緻的長劍。

他將雙手搭在箭垛之上眺望著遠方,那閃爍游移的眼神證明他的腦子裡面正在想著很多事情。

一陣空洞的彷彿被放大顯得極為清晰的蹬踏樓梯的聲音,令那位軍人從思索之中驚醒。

「特立威,是你嗎?」克曼狄伯爵緩緩說道。

「任務已經完成。」上到塔頂的少年立刻敬了個禮說道。

「特立威,親愛的弟弟,這裡沒有什麼長官,只有我們兄弟兩個。」克曼狄伯爵歎息道。

「葛勒特將軍那裡是否有什麼消息?追加軍費的事情怎麼樣了?」克曼狄伯爵問道。

「沒有任何消息,不過我想,這一次恐怕有些麻煩,在波爾玫的時候,我甚至感到,我有種孤立無援的感覺,葛勒特將軍明顯對我有些疏遠,同樣其他軍團的軍官也是如此,我非常擔憂,他們或許已然將我們和夏姆一夥劃歸於同類。」特立威說道,他的語調顯得異常凝重。

聽到這些克曼狄伯爵沉默了許久,雖然這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仍舊令他感到難以接受。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完全可以理解這一切,現在想來當初我實在太過輕信了那個混蛋,低估了他的貪婪和愚蠢,以至於讓我們陷入了如此糟糕的境地。」

「唯一令我感到慶幸的是,那個傢伙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將塔特尼斯家族的土地劃歸我的名下,大塔特尼斯在臨走之前玩了一手極為高妙的把戲,令我們的計劃全部泡湯,不過卻令我幸運地沒有掉落到這個泥潭裡面。」

「同樣也幸虧,你我始終在特賴維恩堡,我們從來沒有真正拿到過那二十萬金幣,現在無論夏姆作出什麼樣的口供,所有貪污的錢全攥在他的手裡,分文不少,就算他聲稱其中的一部分原本屬於我所有,我也能夠輕而易舉地推卸出去。」

「當然在這件事情上,你必須和我口徑一致,幸好我始終只相信你一個人,一切都交給你代表我去處理。只要不讓這件事情沾染到我們身上,葛勒特將軍和其他軍官們的懷疑就不至於對我們致命。」

「哥哥,那個傭兵怎麼辦?我們謊稱第二支調查團帶著數量巨大的軍費而來,原本是打算讓那個傭兵替我們解除危機,但是此刻,他卻已然成為了我們最大的威脅,一旦那個傢伙落在法恩納利伯爵的手裡,後果將不堪想像。」特立威連忙提醒道。

「是的,那個傭兵,他實在知道了太多秘密,不僅僅只有這一次,還有那些運往拜爾克的魔族,全都是通過他的手進行的,他非常清楚我們和老亨利之間的交易。」

「為了以防萬一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他永遠閉上嘴巴,不過那個傢伙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物,特別是這一次的失敗,以及蒙森特郡所發生的事情,那個傢伙肯定同樣也在猜測我們有可能採取的行動。」

「以他的為人想必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我們對他動手,或許結局將士同歸於盡,要知道,如果是在往日,這種地痞流氓殺掉多少都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我們身上,只要有稍微的破綻和差錯,就足以令我們粉身碎骨。」克曼狄伯爵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

「或許我們和老亨利之間的秘密早已經為別人所知,我實在難以想像,老亨利能夠在嚴刑拷打之下堅持得下來,或許此刻陛下只是有意替我們進行掩飾,畢竟他仍舊需要我們替他守衛前線。」特立威小心翼翼地說道。

「親愛的弟弟,我並非是無法取代的人物,即便葛勒特將軍也是如此,我甚至懷疑,陛下早已經有心撤換掉所有高級將領,他對於軍方的不滿由來已久。」

「我非常懷疑,他是否會替我們加以隱瞞,想必在他眼裡,我們並不比魔族可愛多少,我甚至相信,陛下更加願意看到,我們和魔族同歸於盡,而不是我們勝利凱旋。」

「只要看看老亨利的下場,你就應該明白,陛下在這件事情上的寬容畢竟有限,如果他已然從老亨利的口中得知我們的消息,恐怕此刻我已然是一具烤焦了的屍體。」克曼狄伯爵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難道這僅僅只是我們的過錯?我們拚死拚活在前線作戰,我們用生命和鮮血維護丹摩爾的安平。」特立威忿忿不平地說道。

「親愛的弟弟,不要再抱怨了,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如此,看看夏姆和他的那些親信,他們沒有得到陛下的嘉獎,但是撈到的好處比誰都多。」

「只可惜,當初我沒有看到這個事實,反而和這些傢伙結成了同盟,或許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誤,現在想來,如果當初沒有聽信那個傢伙所說的一切,沒有將塔特尼斯家族當作是最大的仇敵,或許不會有其後的那一連串事情。」

「那個該死的傢伙,老亨利也是他引來的,但是他卻自始至終沒有親自露面,原本我還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這個傢伙一開始如此起勁,等到我和老亨利搭上了鉤之後,卻始終置身事外,看起來,這個傢伙早就知道和老亨利走得太近,不會有什麼好處。」克曼狄伯爵歎息道。

「哥哥,有一句話我必須要說,夏姆根本就是一個白癡,正如霍德所說的那樣,他的眼光短淺至極,在我看來,他選擇和我們結盟,只不過是為了打擊塔特尼斯家族,他和大塔特尼斯之間的恩怨原本就由來已久。」

「同樣,其後的一連串事件,也是針對塔特尼斯家族的,我同樣相信,他選擇老亨利並不是因為對那個傢伙有多少瞭解,或者老亨利還擁有多少價值,只不過是因為老亨利同樣將塔特尼斯家族恨之入骨。」

「只要是塔特尼斯家族的仇敵,他都願意接受,同樣他的短視和淺薄也顯露在和我們的聯盟之上,我們千方百計維護他,以至於不惜令自己成為陛下甚至是統帥部討厭的對象,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聯盟雙方的利益。」

「但是看看夏姆和他那一夥,不但絲毫不考慮聯盟的利益,甚至還千方百計挖聯盟的牆角,將軍費用來填補蒙森特歷年虧空,這樣的蠢事他們也做得出來,絲毫就沒有想到過這是否會將我們徹底逼到絕境。」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只能夠說夏姆是個十足的蠢貨,真是沒有想到,我們將因為這個蠢貨而陷入絕境。」特立威搖了搖頭說道,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遺憾。

「我非常擔心這個蠢貨還會作出損人不利己的愚蠢勾當,或許他在酷刑底下痛苦掙扎的時候,會想到我們能夠平安無事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他的愚蠢十有八九會令他那樣想,正因為如此,我非常懷疑他會出賣我們所有人。」特立威繼續說道。

「不錯,一點不錯,得封住夏姆的嘴巴,但是,此刻夏姆在法恩納利伯爵的手裡,就連葛勒特將軍也沒有辦法和他單獨相處。」克曼狄伯爵充滿憂愁得說道。

「辦法總是會有的,只不過我們無法得知現在這樣做是否還來得及,調查團因為已然獲得了確鑿的證據,因此根本沒有動用刑訊,夏姆或許還沒有將我們和老亨利的事情供出來,不過這件事情很難說,夏姆就像是一條瘋狗,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盟友,我們此刻的平安和自由或許已然令他感到不滿,臨死也要咬別人一口,正是這種傢伙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特立威說道。

他的哥哥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顯然此刻克曼狄伯爵對於那位當年的盟友也絲毫沒有把握,他可不打算冒險用自己家族的命運去賭博那位郡守大人的操守,那樣做的風險實在太大,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將以失敗告終。

「特立威,幸虧你的提醒,要不然我們恐怕將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克曼狄伯爵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

「不,這並非是我的建議,而是霍德給予我的警告。」特立威連忙說道。

「霍德?」克曼狄伯爵微微有些訝異地提高了嗓門,不過他立刻又點了點頭,顯然他已經猜到為什麼會這樣:「想必霍德那個傢伙不會是出於友情而警告你吧,和夏姆一樣,他同樣也是一個小人,甚至連朋友都可以隨意出賣,他唯一比夏姆好的地方,或許便是他更加聰明,而且目光也沒有那麼短淺。」克曼狄伯爵冷冷說道。

「是的,勃爾日此刻已然空出來許多位置,不過即便如此,想要坐在那裡位置上去,仍舊得有人推薦,霍德沒有辦法走通法恩納利伯爵那條門路,而此刻蒙森特郡的那些貴族們自己都岌岌可危,唯一能夠說得上話來的,仍舊只有軍方,正因為如此,他一面極力鑽營葛勒特將軍的門路,一方面又希望我們能夠推薦他。」特立威說道。

「是啊,他警告我們,夏姆是個巨大的威脅,如果我們按照他所說的那樣除掉了夏姆,就立刻有一個把柄握在了他的手裡。」克曼狄伯爵忿忿地說道。

「但是,如果我們不除掉夏姆,我們仍舊很有可能陷入滅頂之災,霍德非常聰明,他看準了這一點。」特立威說道。

「太聰明的人活不長久。」克曼狄伯爵冷冷地說道,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某種肅殺的感覺。

「不,哥哥,你曾經也這樣說過大塔特尼斯,而且不止一次,在這件事情上,我並不同意你的看法,聰明人或許會活得更為長久,難道你認為霍德比那個令你投鼠忌器的傭兵更為缺乏謹慎?」

「事實上,霍德已然明確地告訴我,你或許會想到這樣的念頭,他非常高明,而你卻並非是大塔特尼斯。」

「我們沒有任何選擇,因為一切都在霍德的掌握之中,他甚至提出了能夠令所有人接受的建議,由我們動手剷除夏姆這個禍害,不過由他來計劃所有的行動。」特立威緩緩說道。

克曼狄伯爵沉思了片刻,他皺緊了眉頭,弟弟的無禮並沒有令他感到憤怒,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霍德想要用這種辦法,表明他的心意,既然他打算用同謀者的身份和我們結成聯盟,我對此只能夠表示同意,事實上我們確實需要高明的指點。」

特立威再也沒有說什麼,他點了點頭然後爬下了那座哨塔。

哨塔之上只留下克曼狄伯爵一個人,他仍舊眺望著遠方,眉宇之間的憂愁顯得更加濃重和深沉。
solove 發表於 2012-8-27 00:11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三章 勒索



在勃爾日城北區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建造著一座簡陋而又破舊的監獄,這裡是蒙森特郡唯一的一座監獄,雖然勃爾日城並非是一座小城,而且蒙森特人口頗為眾多即便在整個丹摩爾王國也算得上較為繁榮的郡省,但是已往這座監獄裡面很少有囚犯居住其中。

之所以這樣,並非是因為蒙森特人民風淳樸,正好相反這裡比嫩松平原上的其他郡省擁有著更多貪婪之徒。

不過已往罪犯總是被看作是一種資源,勃爾日四周的莊園全都非常歡迎這種免費的可以任意驅使的雇工。

實在沒有比囚犯更加勤奮的工人,因為對於那些不努力工作的傢伙,可以用燒紅的通條和帶尖刺的皮鞭來進行說服和教育,而不像僱傭來的雇工一般,頂多能夠用解雇來加以威脅。

正因為如此,勃爾日的囚犯總是最搶手的貨色,所以監獄大多數時間空空如也。

不過最近這段時間,這些監獄卻裝滿了囚徒,這些囚徒衣冠楚楚,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甚至還在監獄之中舉行舞會,彷彿這裡並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只是比旅店稍微糟糕一些地所在。

雖然這些囚徒之中也有一兩個愁眉苦臉,不過從交談之中完全可以聽得出來,他們最為擔憂的是不知道要用多少代價來令國王陛下的憤怒得以平息,那預料之中的罰款令他們感到憂愁。

這些人之所以如此悠然,是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和關在監獄最底層的那幾個人有所不同,他們沒有從那筆巨額軍費之中撈取分毫,那些填補到蒙森特郡歷年虧空裡面的金幣,並沒有落到他們的腰包之中。

正因為如此,只要每一次調查團的成員出現在這裡,便立刻能夠聽到一片抗議之聲此起彼伏,當然其間也有一些人苦苦哀求,不過這些意志軟弱的人,在蒙森特人之中畢竟只是少數。

每一個人都在靜靜等待著陛下對於他們的裁決,很多人甚至已然開始商量著如何想辦法上訴,大多數人都湊在一起商量著上訴的門路,極力搜索著尋找著所認識的在長老院裡面的熟人。

正因為如此,當調查團開始對他們進行審問的時候,很多人感到莫名其妙。

所有人被驅趕到了監獄二樓,點唱著人名,這些高貴的囚犯們被一個個塞進了牢房,只有正中央的走廊被空了出來,走廊之上每隔幾米就站立著一位彪形大漢,他們頭戴著黑色的頭套,頭套之上只挖出了兩個窟窿,讓眼睛能夠露出來。

這些彪形大漢精赤著上身,身上除了隆起的肌肉便是粗長的寒毛。

地上則散亂地放置著無數刑具,特別是那個熊熊燃燒著的火爐令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慄,此刻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到有些不妙,而更為不妙的是他們看到那四位罪行最為嚴重的人物,被提了出來。

預料之中的法恩納利伯爵並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站出來主持審訊的居然是一位沒有名氣的副官,只見他板著面孔站在正中央,用一種彷彿是看著死人的眼神掃視著眾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笑著說道:「法恩納利伯爵已然將各位所犯下的罪行,向國王陛下進行稟報,但是陛下顯然並不滿意,各位的供詞過於簡單,缺少許多非常重要的細節,正因為如此我不得不再一次來到這令人不快的地方。」

「雖然我一點都不喜歡這裡,不過這畢竟是陛下賦予我的使命,我希望各位能夠盡可能地配合我,不要讓我感到事情做起來太過苦難。」

說到這裡,那位審訊官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冷笑:「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審訊的程序,按照陛下的旨意,我首先得弄清你們六歲生日那天所品嚐過的美味,從早餐開始,一直到夜宵,如果中間有零食也絕對不能隱瞞。」

審訊官的話,立刻招來了一陣嘲笑和辱罵,顯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以為他的腦子出了毛病,不過當他們看到那四位曾經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被八個大漢吊了起來,當他們聽到一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響徹整座監獄,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於發出任何一點聲息,事實上,已然有十幾個人昏厥了過去,不過他們非常不幸地立刻被冷水潑醒。

……

而此刻,在監獄外面的廣場之上,無數人圍攏在那裡,他們並非是自己願意來到這裡,他們完全是被驅趕而來。

那一陣陣慘叫聲,令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而更為毛骨悚然的是,一位官員宣佈了國王陛下的旨意,同樣他也宣佈了正在審訊的內容,顯然陛下並不認為審訊的主題是不能夠為人所知的秘密。

和那些被關在監獄之中的人不同,廣場之上沒有人嘲笑更沒有人敢於漫罵,因為他們聽到陛下的旨意是在那陣陣慘叫聲響起之後的事情。

顯然那淒厲的慘叫聲令原本聽上去非常可笑的事情,變得一點都不可笑,而更不可笑的無疑是這些站立在廣場之上的人也已然想起了自己的命運。

畢竟每一個被一大清早吵醒並且被守衛推搡著來到這裡,就像是一群無助的囚徒一般的人,在聽到陣陣慘叫聲,在看到那簡陋骯髒到處爬滿了苔蘚,地上堆滿了垃圾的監獄,都會膽戰心驚地思索起自己的命運。

除了那陣陣慘叫聲,四周沒有絲毫聲息,此刻每一個人都感到自己岌岌可危,大難臨頭的感覺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至於那些心思最為敏捷,腦子最快的人,此刻已然開始思索起剛剛特使大人提到有關塔特尼斯伯爵的那令人訝異的善舉的用意。

事實上,勃爾日城裡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塔特尼斯伯爵會為了國家利益而慷慨大方地拿出一百萬金幣。

這位前任守備大人在勃爾日城裡的風評,遠遠沒有他在京城拜爾克那樣好。

特別是那些曾經在塔特尼斯家族工作過的傭人,從他們的嘴裡聽到的伯爵大人,根本就是一個惟利是圖並且冷酷無情的偽君子。

就連塔特尼斯伯爵的岳父岳母在談到自己女婿的為人的時候,也經常顯得有些不以為然,那顯然和認同有著極大距離。

如果說這位前任守備大人和此刻正慘遭酷刑的郡守比起來有什麼差別的話,那或許就只有兩者的智力有所不同而已。

塔特尼斯家族的智慧原本就為勃爾日城裡的每一個人所認可,同樣被他們認可的還有,這個家族所擁有的膽略。

正因為如此,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塔特尼斯伯爵拿出這一百萬金幣肯定是在進行一場舉足輕重的投資。

不過此刻,當那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縈繞在他們耳邊的時候,突然間眾人對於塔特尼斯伯爵的慷慨捐獻有了另外一番更為深刻的認知。

那些最為聰明的人很快便意識到,或許自己也應該捐獻一些金錢出來,此時此刻,勃爾日城裡沒有一個官員敢於自稱,自己絕對不會和那件貪污瀆職案件有所牽連。

那被瓜分和挪用的軍費之中的大部分被充填進入了蒙森特郡歷年的虧空之中,而這些虧空顯然已經被至尊的陛下牢牢地扣在了所有蒙森特人的頭上。

只要聽聽那淒厲無比的慘叫聲,沒有一個人有自信,發出慘叫的人不會變成自己,正因為如此,廣場上站立著的這些人全都在微微地顫抖著,此刻的他們根本不像是身處於溫暖的初夏,反而像是赤身裸體站立在寒冬的雪地之中。

……

當然在勃爾日仍舊有人對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好不關心,並非每一個家族都有人被驅趕到那座監獄前的廣場,聆聽那獨特的「音樂會」。

而溫波特家族便是其中的一個,溫波特伯爵本人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他盛產女兒的名聲,更給他帶來了很多強有力的援助者。

而那些強有力的女婿之中有一個正是此刻大紅大紫的塔特尼斯伯爵,因為這個原因,法恩納利伯爵自然將溫波特家族另眼相看,他不允許任何人騷擾到溫波特家族的安寧,當然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就住在這裡。

對於這個小孩,調查團的大多數成員甚至表現出比對法恩納利伯爵更多的畏懼和恭敬,畢竟調查團的成員大多隸屬於國務咨詢會,而國務咨詢會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擔任了什麼樣的職務。

很多人都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聞,和老亨利有關的所有成員,都是由這個小孩親手處置掉的,他的工作甚至包括,讓老亨利無法隨意開口。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憂鬱的工作,幹這種工作的人全都會被看作是死神,誰願意去得罪一位死神?

不過,這一切並不為外人所知,調查團乃至和國務咨詢會有關的每一個人都擁有一種美德,那便是守口如瓶,他們非常清楚,如果不能夠很好地管住自己的嘴巴,或許那位死神就將站在自己面前。

正因為如此,對於並非國務咨詢會的人來說,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仍舊是一個孩子,一個非常奇怪的孩子。

就連溫波特家族的傭人也覺得這位小時候就經常來的小少爺已然變得非常奇怪,不過反正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原本就常常被別人看作是怪物,這個小傢伙的父親,就曾經是勃爾日城裡被談論得最多的主題。

幸好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大多數都很和善令人喜歡,大塔特尼斯恐怕是唯一的例外,溫波特家族的很多僕人甚至替沙拉小姐暗自遺憾。

和往常一樣,溫波特家族的大廳之中充滿了歡笑和喜悅,能夠製造出這些歡笑的自然非那位比利馬士先生不可,他是溫波特家族的常客,特別是當系密特住在這裡的時候。

而此刻,溫波特家族的大廳裡面比往日更為熱鬧,除了比利馬士先生,還來了許多客人,不過他們或者可以說是這裡的半個主人,因為他們的妻子全都出生在這裡。

和所有家庭一樣,男人們聚攏在一起高談闊論,而女人們則在另外一個房間聊天,有比利馬士先生在場,大客廳之中永遠不會缺少談論的話題和喜悅的歡笑,而另外一個房間裡面,母親和她的女兒們好不容易能夠湊在一起,自然更有著說不完的話。

不過此刻最為忙碌的無疑是系密特,他不停地在兩個房間走來走去,一會兒是他的教父召喚他,拿他來逗樂一番,一會兒是那些女人們將他叫進房間,顯然她們對於沙拉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如果按照系密特自己的心願,他是絕對不願意待在那群女人中間的,自從那次「受洗」儀式之後,他對於聚攏在一起的女人們,已然擁有了某種程度的牴觸,在他看來,那對於他來說絕對沒有什麼好處,作為一個孩子顯然在這個時候,最顯得不利。

正因為如此,他總是千方百計想要躲開那些女人的身邊,只要他的教父一傳喚他,他立刻跑得比什麼都快。

大客廳裡面談論的那些話題,也確實更加吸引他,溫波特伯爵是出了名的好父親,他挑選女婿的方式,顯然以女兒們自己的心意為準,正因為如此,這裡的不少人並不擁有顯赫的家世和豪富的身家。

對於哥哥的這些連襟,系密特並不很熟悉,因為蒙森特人大多住在自己的莊園之中,除非是那些在政府做事的公職人員,要不然不會願意住在城裡,蒙森特人對於土地和莊園擁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喜愛。

是魔族將他們聚攏到了一起,勃爾日那厚厚的城牆是此刻吸引他們的原因。

在所有的人之中,最引起系密特的注意的便是那位騎士,系密特知道他的妻子是溫波特家族的二女兒羅拉小姐--一位年紀不小卻總是充滿著少女青春浪漫幻想的女士。

系密特記得最清楚的恐怕便是這位小姐總是喜歡推他蕩鞦韆,最令他記憶猶新的或許便是那一次令他飛出去,差一點摔扁了鼻子的經歷。

系密特不知道,這位女士在不遠的將來是否會和她自己的小孩玩這種危險萬分的遊戲。

已然懷孕的羅拉小姐成為了那些女人們圍攏的寵兒,而她的丈夫那位英俊的騎士自然也成為了大客廳裡面的頭面人物。

不過系密特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倒並不是因為那個還待在羅拉小姐肚子裡面的小嬰兒,而是因為這位先生提到了一件令他關心的事情。

「你能夠肯定那兩個士兵是被一柄細刺劍穿透了胸膛,而並非是死於箭失?」系密特問道。

「我相信我們絕對不可能認錯,沒有那支箭失能夠造成如此整齊的傷口,即便是錐形箭頭的弩失,箭頭和箭桿結合的部位,仍舊會令傷口形成捲曲的破口,和皮膚肌肉比起來,沾血的木質箭桿就彷彿是一柄粗糙無比的銼刀,只有光滑的金屬能夠令傷口保持如此光滑平整的模樣。」

「當然也有可能是某種象長槍一般的東西,不過那槍尖必須足夠細長,因為從傷口看來,那兩位不幸的士兵已然被徹底穿透,而且那槍尖也必須足夠纖細,纖細得就如同細刺劍的劍身。」那位騎士說道。

「那兩個受到襲擊的士兵的屍體,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系密特忍不住再一次追問道。

「你對於這一切很感興趣嗎?」那位騎士微微有些疑惑地問道,顯然他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孩子會感興趣的話題。

「是的,小心謹慎令我平安地從奇斯拉特山脈通過。」系密特說道,這番話顯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反駁,這原本就已然被眾人看作是一個奇跡。

「如果你對於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在我的駐地班莫附近發生的事情。」那位騎士淡然地說道。

「班莫?為什麼你們會在那裡?魔族從來未曾在那裡發起過進攻。」旁邊的一位先生訝異地問道。

「我們同樣也不知道原因,這是上面的命令。」那位騎士聳了聳肩膀說道。

「難道葛勒特將軍擔心魔族會佔領那裡的溫泉,難道他害怕,那些天然的熱水能夠令魔族在冬季仍舊充滿了戰鬥力?」另外一位先生調侃道。

「我不知道,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不過聽說,駐紮在班莫的命令並非來自葛勒特將軍的意思,而是魔法協會的建議。」那位騎士說道。

「魔法協會?這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不得不承認那些魔法師都是一些奇怪人物。」溫波特伯爵笑了笑說道。

「對了,小系密特,聽沙拉說,你好像已然成為了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弟子,恭喜你未來的魔法大師。」溫波特伯爵說道,從他的臉上絕對能夠看得出,那是真心的祝福和喜悅。

「噢--魔法師,這證明我的教育方式多麼成功,小系密特,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為你介紹幾位實力超絕的魔法師,他們來自一個神秘的不為人知的地方,那裡建造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大法師塔,這座大法師塔裡面即便一個魔法學徒,都擁有魔法協會之中大魔法師才擁有的能力……」比利馬士伯爵立刻開始了他的講述,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故事。

系密特津津有味地聽著,不過現在他已然不會將這一切全部當真了。

就像當初的荒蠻島一樣,系密特相信所有這一切都只存在於他這位教父的腦子裡面。

正當比利馬士伯爵說得極為起勁的時候,突然間管家走到溫波特伯爵身邊耳語了幾句。

「噢--真是稀客,格琳絲侯爵夫人居然前來拜訪。」溫波特伯爵立刻說道。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系密特,顯然他和那位侯爵夫人之間的關係早已經為所有人知曉。

「呵呵呵--我早就想見見格琳絲侯爵夫人。」比利馬士伯爵立刻停住了他的故事,顯然大法師塔的魅力遠遠及不上系密特那傳聞已久的未婚妻。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顯然樓上的那些女士們也同樣得到了消息。

系密特從那一張張美麗的笑臉之中看到了一絲揶揄的神情,顯然女人們的想法就是和男人們不一樣。

……

迎接顯得異常隆重,畢竟十幾個人站立在門口,怎麼也不會顯得冷落。

對於溫波特家的人來說,格琳絲侯爵夫人給予她們的印象顯然非常不錯,這位赫赫有名的侯爵夫人比眾人想像之中顯得年輕許多,那些溫波特伯爵的那些女兒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這位侯爵夫人好好私下聊聊,以便能夠令她們知曉,如何令自己年輕美貌的訣竅。

同樣侯爵夫人的打扮也令溫波特伯爵的女兒們感到羨慕不已,雖然溫波特家族的家教非常嚴格,貪慕虛榮的性格不會出現在這個家族的人身上,不過對於美麗的愛慕畢竟是每一個女人都會擁有的。

而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非常懂得如何承托出自己的美麗外表。

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格琳絲侯爵夫人被請進了大客廳,僕人們早已經將客廳迅速整理收拾了一遍,更搬來了很多椅子。

格琳絲侯爵夫人被安排在正中央的長沙發之上,她的旁邊坐著系密特,顯然這非常符合她們之間的關係。

不過在溫波特家族的人看來,這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滑稽,畢竟妻子比丈夫的年紀大許多,在拜爾克或許極為尋常,但是在這裡卻無疑是一件稀罕事情。

「溫波特伯爵,這一次前來打擾您,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想請您勉為其難。」格琳絲侯爵夫人開門見山地說道:「夏姆伯爵因為貪污和瀆職而被抓捕,受到牽連的官員為數眾多,而選擇接替人選在此時此刻顯得責任重大,但是無論是我還是法恩納利伯爵,抑或是道格侯爵,對於蒙森特都沒有多少瞭解。」

「我們不知道誰真正擁有才能,而檢驗一個人是否擁有真正的智慧,而並非僅僅只是小聰明,並不容易,可惜此刻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和能力比起來,品德的高低卻很容易獲得確認,特別是某個存在了幾個世紀的家族,當地人對於這個家族的風評,完全能夠證實這個家族的成員是否擁有高貴的品質。」

「為了這件事情,法恩納利伯爵和道格侯爵花費了三天時間親自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去走了一圈,擁有著很好聲望的家族確實有幾個,而其中溫波特家族更是數一數二,正因為如此,我們非常希望溫波特伯爵您出任蒙森特郡的郡守。」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這番話顯然有些出乎眾人預料之外,甚至連繫密特也轉過頭呆呆地看著侯爵夫人,顯然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精明幹練,和她那如同純熟外交家官一般的氣質風度,倒是並沒有令眾人感到驚訝。

「這個--我恐怕不得不加以拒絕,我的能力並不足以擔任郡守,這實在是一個太過繁難的職務,更何況,我還是一個極為懶散的人,正因為如此,我從來就未曾謀求過擔任政府職位。」溫波特伯爵連忙拒絕道。

「我非常清楚您喜歡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不過我仍舊要竭力請求您暫時擔任這個職務,我早已經從塔特尼斯伯爵和系密特這裡聽說過,蒙森特人非常看重自己的土地和世世代代繼承下來的莊園,你們對於土地擁有著深深的愛戀。」

「而此刻,就在不遠之處的森林裡面,魔族仍舊虎視眈眈地看著這裡,誰都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將再一次發起攻擊,而此刻如果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主持蒙森特的局面,我非常擔憂,北方諸郡是否還能夠阻擋住魔族的侵襲。」

「深深愛戀著土地的蒙森特人想必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景象,溫波特伯爵,難道你從來未曾想過,為保衛這片土地貢獻一份力量?難道您不在乎您的家人?抑或是您認為自己比博羅伯爵和系密特更為強悍和勇敢,能夠在魔族擊潰軍隊的防線之後,帶著您的家人逃往其他地方?」格琳絲侯爵夫人一連串地問道,她非常懂得說話的技巧,雖然不停地刺激著溫波特伯爵,但是卻又不令他感到憤怒或者難以忍受。

這番話令所有人變得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系密特那位達觀樂天的教父首先打破了沉默:「噢--我的老朋友,你就接受這個職務吧,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只需要多長几雙眼睛,別再讓哪個官員將手伸到裝滿軍費的錢袋之中便可以了。」

「至於說道眼睛,你家的眼睛可以算是最多的了,勃爾日城裡有誰能夠比得上你,一下子生了這麼多女兒,而每一個女兒也意味著又增加了多一倍的眼睛。」比利馬士伯爵打趣地說道。

「比利馬士伯爵,我們同樣也希望您能夠給予我們巨大的幫助,我早就從系密特的口中聽說了許多有關您的事情,您無疑是北方諸郡最好,也是最擁有想像力的設計師。」格琳絲侯爵夫人極盡恭維之辭,顯然她從系密特那裡真正得知的是系密特的這位教父的奇特性格:「製造監督的職位在我看來實在沒有人比您更為合適。」

對於這樣的提議那位愛吹牛的老人自然不會推卻,雖然以他的性格,他一點都不會喜歡那些政府公職,不過那番極為動聽的恭維之辭卻顯然非常有效地將他粘在了那個位置之上。

這位達觀樂天的老人此刻甚至有種捨我其誰的架式,這令在場的所有人哭笑不得。

……

離開溫波特伯爵宅邸的時候,系密特順理成章地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一起離開,這一次他沒有乘坐自己的那輛輕便馬車,而是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同乘她的那輛馬車。

「玩得愉快嗎?」密琪笑著問道。

「這裡令我感到非常親切,不過唯一令我感到頭痛的是,他們好像仍舊將我當作小孩看待,特別是溫波特伯爵夫人,她甚至塞給我糖果並且拿來了玩具。」系密特愁眉苦臉地說道。

只要一想到那一堆精緻的洋娃娃,密琪就感到好笑,她用充滿柔情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這個小丈夫。

「這真是一個令我感到羨慕的地方,充滿了溫馨和濃郁的家庭氣氛,特別是凱爾夫人,看得出此刻她正沉浸在蘊育新生命的喜悅之中。」密琪微笑著說道,她的一隻手輕輕地撥弄著系密特的耳垂。

這樣的暗示,系密特自然不會茫然無知,畢竟他並非是真正懵懂小童,十四歲的他早已經品嚐過人生的美妙,而自從他來到侯爵夫人身邊之後,便接二連三地交上了桃花運。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格琳絲侯爵夫人最羨慕的是什麼,剛才她看著羅拉小姐的眼神足以證明一切,無疑剛才她所說的那家庭的溫馨,完全是有感而發。

「我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夠懷孕,在自己的體內蘊育新的生命,這種感覺一定好極了。」密琪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或許你應該多多努力。」

說完這句話,密琪自己便立刻臉紅起來,這顯然不是一個身份高貴的女人應該說的話。

「今天晚上,我是否能夠留在您的房間?」系密特輕聲說道。

「歡迎,我的臥室的房門永遠對你敞開著。」密琪輕輕地劃著系密特的耳括微笑著說道。

「不過,你不擔心那位露希小姐會感到太過寂寞?」密琪笑著問道,這一次她的話語之中帶著一絲醋意,同樣這也能夠從她越來越用力的手指上得到證明。

「不--我和露希小姐--我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關係。」系密特極力想要爭辯道。

「你騙不了我,花心而又滑頭的小東西,我或許會相信,你和露希小姐之間並不存在真正的情義,她顯然是個不甘寂寞喜歡自由和冒險的女孩,我並不擔心她會奪走你,不過我絕對不會相信你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密琪說道,她的嘴角仍舊掛著一絲微笑,不過還有一絲淡淡的責備的意思。

「她令我感到難以理解,事實上,原本我以為,我替她所屬的那個巡迴劇團安排好了一個更好的生活,她肯定會和漢娜、米琳小姐一樣,脫離現在這種生活方式,但是沒有想到,我居然在來蒙森特的半路之上遇到了她,她顯然並不喜歡平靜的生活。」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我明白了,一個喜歡獨立和自由的女孩,這樣女孩非常少見,事實上我曾經聽說過的就這麼幾個。」密琪點了點頭說道。

「不過,據我所知這樣的女孩一般來說,非常大膽而且喜歡需求刺激,有的時候甚至會顯得特別瘋狂,她又那樣年輕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想必她能夠給予你更多也更加強烈的美妙感覺吧。」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話差一點令系密特徹底蹶倒,原來說了半天,她反而越來越感到嫉妒,看來正如哲人所說的那樣,想要讓女人不去嫉妒,就連聖賢也無法做到。

「沒有人比您更能夠令我深深迷戀。」系密特連忙說道,他甚至緊貼著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身體,用右臂環抱住那纖細的腰肢,左手則輕輕地按在那平順的小腹上,並且慢慢地往下滑。

「別這樣,我可不是你那位蘭妮小姐,她能夠從那種偷竊一般提心吊膽的感覺之中得到獨特的快感,我看得出,她喜歡那種靠在『座墊』之上招搖過市的感覺,簡直瘋狂得令人不可思議。」密琪輕輕地拍掉了系密特的手臂說道。

「你不也試過了?」系密特輕聲問道,回答他的是兩根掐住他的臉頰用力扭轉的手指。

「不過,仍舊必須感謝你和你的那位露希小姐,她裝扮的不知姓名的公主,確實非常成功,無論是那位郡守還是他那些提心吊膽的手下,全都因為那位小姐而顯得極為悠然,原本我們還擔心會遇上許多麻煩,銷毀證據設置障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沒有想到一切竟然變得如此容易,更沒有想到,自以為得到了公主殿下的信賴,那位郡守居然會毫不在意克曼狄伯爵的憤怒,他和軍方的決裂顯然是他失敗的真正原因,而這一切都是你那位公主殿下造成的。」格琳絲侯爵夫人放開了系密特的臉頰說道。

「事實上迄今為止,她的身份仍舊沒有被蒙森特的官員看破,正因為如此,道格侯爵想出了一個主意,或許能夠讓那位小姐成為最有效的監督者,陛下已然同意了這個提議,不過真正的麻煩恐怕在於如何說服那位小姐,而這個任務只有你能夠完成,想必此刻你心中極為高興。」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最後那句充滿醋意的話,令系密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服露希小姐,她喜歡自由極度討厭受到拘束和壓抑。」系密特皺緊了眉頭說道。

「你或許可以試試用打賭和輕視她的方法去刺激她一下,喜歡自由熱衷冒險,不是同樣也是你的性格?讓她看到這個使命充滿了挑戰和無窮的刺激,或許這會令她忘卻所受到的束縛。」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系密特愣愣地看著格琳絲侯爵夫人,他不知道別人是否會同樣對付自己,因為剛才那番話顯然引起了他的共鳴。

或許他確實和那位露希小姐非常相似,相似得就像是真正的親姐弟,這令他感到異常尷尬,因為那位小姐給予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瘋狂和放縱。

「我盡可能說服露希小姐。」系密特點了當頭說道。

對於這樣的回答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非常滿意。

「好了,我已經完成了陛下交付的使命,接下來的時光,或許能夠被當作是一次度假,這裡是你的故鄉,你應該非常清楚什麼地方最為漂亮。」密琪笑著問道。

「噢--蒙森特郡到處都能夠找到美妙絕倫的景色,這裡或許是世界上最為美麗的地方,我非常願意陪伴您遊遍這裡,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我的時間非常緊迫,過幾天,我或許便要離開這裡,除了國王陛下之外,我還肩負著聖殿大長老和波索魯大魔法師交付的使命。」系密特有些憂愁地說道。

這顯然令格琳絲侯爵夫人微微感到有些失望,她輕輕地皺緊了眉頭,一隻手捻轉著系密特的耳垂,過了一會兒之後,她朝著系密特笑了笑,湊到系密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突然間想到,長途跋涉令我感到有些勞累,或許我應該幾天,不過我對於一件事情非常感興趣,這一路之上,你和那位露希小姐玩過一些什麼樣的遊戲?她遠比我年輕得多,想必也擁有著更多青春的,而且毫無疑問,她的技巧也無疑更好,精通的花招也更為高妙。」

系密特一時之間顯得非常尷尬,他原本以為密琪又在為了這件事情而吃醋,但是等到密琪三番五次要求他回答那些問題,系密特彷彿漸漸明白了倒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他湊到密琪的耳邊小聲說著。

格琳絲侯爵夫人漲紅了臉靜靜地聽著,她確實沒有想到還有如此瘋狂方法,還有如此淫彌的手段。

……

此刻在那座監獄外面,慘叫聲已然變得嘈雜而又沙啞,不過發出慘叫聲的顯然已經不止那四位大人物。

這些令人心驚膽戰的噪聲,顯然起到了絕對的作用,那些站立在廣場之上的貴族們,正爭先恐後地擠到那位調查團官員的面前,那位官員手中捏著的厚厚一疊表單,此刻成為了最為搶手的貨色。

那些拿了表單的貴族們紛紛跑到旁邊的那一排桌子前面,他們小心翼翼地填寫著表單,不過在填寫捐獻金額的時候,卻左顧右盼。

此刻沒有一個人會為捐獻多少金錢而顯得斤斤計較,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無比擔憂,自己的捐獻和別人比起來顯得太少。

如果是在已往,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即便一分錢都不捐也沒有人能夠說些什麼,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感到人心惶惶,他們非常擔憂,如果自己的捐獻太過吝嗇,會引起欽差大臣,乃至國王陛下的憤怒。

而此刻那樣的憤怒無疑會變得極為致命,只要一想到那座地獄一般的監獄之中會擁有一間為他們而準備的包廂,只要一想到,他們也有可能加入到那賣力「演唱」著的演員們的行列,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如果說貪婪會變成動力,那麼恐懼同樣也擁有這種功能,這只要看一眼,那一個比一個巨大的數字便足以證明這件事情。

雖然像塔特尼斯伯爵那樣能夠輕而易舉拿出一百萬金幣的人物幾乎絕無僅有,畢竟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對於蒙森特郡來說並不容易看到,這裡並非是拜爾克,雖然同樣擁有著無數豪門,不過這些豪門世家無論是財富還是影響力都遠遠不能夠和京城之中的那些世家豪門相比。

能夠出得起一百萬金幣的或許有那麼幾十個家族,不過這樣一筆鉅款對於他們來說,也絕對稱得上是傷筋動骨。

幸好願意慷慨捐獻的人數量一多,捐款的數量立刻便扶搖直上,對於蒙森特郡的那些家族來說,一百萬或許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數字,不過十萬八萬還未必放在他們的眼裡,正因為如此,捐款的表單之上幾乎全都填寫著一二十萬,這樣巨大的數字。

這些表單被小心翼翼地填寫妥當,並且打上了家族的紋章,最為重要的簽名和紋章之上用火漆封了起來,這是為了讓人無法篡改。

一份份表單又重新聚集到了那位官員的手裡,而那位官員,則立刻吩咐旁邊的侍從,將這些表單全部用牛皮紙的信封和火漆封上,送往遠處的一座三層樓房。

在那座簡陋不過還算乾淨的房子裡面,法恩納利伯爵正和道格侯爵悠閒地聊著天,那些巨大信封的到來,立刻令他們興奮地跳了起來。

會計師早已經在一旁準備妥當,他們是法恩納利伯爵為了這次蒙森特之行,專門從盟友信任財務大臣手裡借來的財務部的精英。

那些信封被一個接著一個小心翼翼地拆開,然後分發給每一個會計師,這些會計師立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計算了起來,而這一切都在兩位大人物的嚴密監視之下完成。

雖然最終的數據還沒有出來,不過那兩位大人物看著那些數字已然眉開眼笑,對於他們倆來說,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那陣陣慘叫聲,真得就彷彿是最為美妙的樂曲。

這一次籌募到的捐獻的金錢,顯然會遠遠超出陛下原本的預期,葛勒特將軍所提出的那四百萬軍費已然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數字。

這兩位大人物立刻想到,這筆捐款將令原本已然乾涸的國庫,立刻變得充盈起來,同樣他們也立刻意識到,當他們帶著如此巨大的收穫回到拜爾克,國王陛下將會何等欣喜若狂。

法恩納利伯爵和道格侯爵對望了一眼,對方臉上那難以遏制的微笑,令他們各自心領神會。

「讚美仁慈的父神,陛下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會無比寬慰。」法恩納利伯爵立刻笑著說道。

「是的,壞事變成了好事,怎能不令人感到欣喜?」道格侯爵也連忙說道。

「能夠擁有如此巨大的收穫,毫無疑問是塔特尼斯伯爵的功勞,他的大公無私感化了他的同鄉,不過更令人讚賞的或許是他的智慧和遠見。」法恩納利伯爵試探著說道,他非常清楚擔任欽差大臣的自己絕對會得到最為巨大的那塊功勞,不過給國王陛下的報告之中,顯然不合適提到自己的功勞,如果和道格侯爵互相吹捧,又顯得過於虛偽容易引人詬病,正因為如此,他連忙將自己的盟友拉了出來擺在前面。

對於法恩納利伯爵的心思,道格侯爵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不過這同樣也是他認為最合適的方法。

雖然他並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對於上流社會的一切茫然無知,道格侯爵非常清楚自己已然別無所求,他沒有成為公爵的野心,所需要的只是國王陛下的絕對信任。

同樣格琳絲侯爵夫人也不會在乎什麼功勞,真正需要功勞的只有法恩納利伯爵一個人。

道格侯爵用呆板的表情笑了笑說道:「您說得一點不錯,塔特尼斯伯爵的功績絕對值得陛下的嘉獎,不過同樣您的功勞也絕對不可埋沒,畢竟能夠得到如此完美的收穫,除了完美無缺的計劃,還得有同樣完美的執行才能夠做到。」

說完這一切,兩個人相視而笑,而此刻緊閉的房門再一次打開,另外一位侍從已然捧著厚厚一疊牛皮紙信封走了進來。

法恩納利伯爵和道格侯爵臉上的笑意顯得更為濃重了。

「對了,你對於那個叫霍德的人怎麼看?」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就是克曼狄伯爵提名的那個人?我詢問過葛勒特侯爵的副官,好像葛勒特侯爵對他的印象不錯,據說他在蒙森特郡的年輕一輩裡面有些影響,甚至有人認為他是僅次於塔特尼斯伯爵的高明人物。」

「不過,克曼狄伯爵會提議這樣一個人接任守備的職責,多多少少令人有些懷疑,這位霍德先生是如何取得克曼狄伯爵的支持?」

「從卷宗和履歷看來,他並沒有什麼背景,他的父親是個破落貴族,但是即便那個貴族頭銜也不可能由他來繼承,因為他有個比他大一歲的哥哥。」

「近三年來,對他的提名倒是不少,不過都是一些沒有什麼份量的人物,最後一次的提名是讓他擔任製造監督的職位,但是最後卻被另外一個人所取代。」

「我非常懷疑,是否正是這個原因,而令他對於那位前任郡守大人懷恨在心,如果是這樣的話,以他僅次於塔特尼斯伯爵擁有著令人驚歎的智慧的名聲,他完全有可能在這一次的事件之中發揮一定影響。」

「事實上,克曼狄伯爵會如此迅速而又輕易地拋棄他曾經的盟友,原本令我感到有些意外,現在想來,這或許和那位霍德先生有關,霍德先生說服了克曼狄伯爵,讓他放棄夏姆郡守,作為回報克曼狄伯爵在事後推薦他擔任守備。」

聽到道格侯爵這樣一說,法恩納利伯爵點了點頭。

「那麼以您看來,我們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法恩納利伯爵問道,一邊說著他一邊朝著遠處的陽台走去,道格侯爵自然明白這位國王陛下最信任的寵臣擔心些什麼,他連忙跟在後面,遠遠地躲開那些正忙碌於清點和運算當中的會計師們。

「法恩納利伯爵,我們這一次的蒙森特之行,能夠變得如此順利想必同樣也出乎您的預料之外,事實上原本我以為,我們將會遇到許多麻煩,這不能夠說不是克曼狄伯爵幫忙的結果,在剛剛出發的時候,你我想必都將這位先生看作是最大的阻礙。」

「既然這一次克曼狄伯爵送給了我們這樣巨大的一份禮物,或許我們可以將這看作是示好的表示,即便您不在乎這些,不過為了陛下為了國家,給予前線的軍人們一些安撫,總是應該的。」

「出於這個目的,我認為最好的選擇或許是接受克曼狄伯爵的提名,讓那位霍德先生坐上守備的位置,不過他沒有任何爵位,我相信克曼狄伯爵同樣也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沒有爵位卻坐在高高的位置之上,顯然很難以令那些擁有爵位的下屬官員服從。」

「不服從或許會招致對立,這顯然不是大家願意看到的一件事情,對於這一點想必伯爵大人您自己最有體會。」

「除此之外,經過這次的事件也已然顯示出將巨額的軍費和所有重要權力集中在一個人手裡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我相信,我們擁有足夠的理由,建議陛下在蒙森特郡組成一個特別的部門,審核和調配資金和物資。」

「這樣一來原本由守備一個人掌管的職權便可以被分拆開來,我相信五人會議是最好的選擇,即便有所爭執,五個人進行投票也能夠減少許多因為票數相同而令決定拖延下去的糟糕事情。」

「霍德先生無疑肯定是五人會議中的一員,讓克曼狄伯爵佔有一個名額,既作為送給他的禮物,又能夠讓他不至於成為阻礙決定的牽制,在會議桌上吵架總比私底下做手腳要好得多。」道格侯爵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國王陛下的寵臣連連點頭,顯然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建議。

……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四章 秘密武器



勃爾日通往班莫的道路兩旁,全都是低緩的丘陵。這一路上,一眼望去,就彷彿是清風吹皺的湖面,只不過這些波浪永遠靜止在那裡。

山坡上長滿了成片苜蓿,如同天鵝絨一般的綠色上,密佈著星星點點的細碎小花。

這條通郡大道顯得有些坎坷難行,道路上原本鋪設的青石板早已經碎裂損壞,路面就像旁邊的丘陵一樣顛簸起伏,不過能夠用青石板來鋪設道路,可以想像以往這裡有多麼風光。

此刻,這條通郡大道上,正行進著一隊騎兵,為首的是一個留著兩撇鬍子的騎士,在他的身邊,跟隨著系密特。

那位騎士看上去三十歲不到的年紀,謙遜的氣質,面容堪稱英俊,那兩撇小鬍子,又令他平添了一些成熟的感覺。

他的身上穿著輕便的鎧甲,頭盔就吊掛在馬鞍左側,而馬鞍右側的斜插兜裡面,插著他的武器,一柄長穿刺劍,除此之外,還掛著一把重型軍用弩弓和一壺箭矢。

這已然成為了對抗魔族的標準配備,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毫無例外,必須使用這種武器。

旁邊的系密特,雖然看上去不再像是那種洋娃娃的模樣,不過他的穿著仍舊相當的講究。

綴滿了花邊的襯衫外面,罩著一件鮮紅色絲絨馬甲,領口和袖口邊繡著金邊,下身是一條緊身馬褲,和腳上的那雙紅色小牛皮長筒馬靴相當匹配。

這樣一身裝束,顯得和身邊的騎兵有些格格不入。

只有那位騎士和他說說笑笑,不過從那位騎士有一搭沒一搭的拚命尋找話題,完全看得出來,這顯然同樣也不是他的本意。

事實上,系密特本人也感到非常辛苦。

但是,他們倆仍舊得尋找話題,誰叫他們是親戚,必須表現出非常和睦的樣子。

旁邊的騎兵們,一路之上始終沉默不語,他們的神情之中顯得有些好奇,全都在注視著這位塔特尼斯家族的小少爺。

塔特尼斯家族在蒙森特,乃至整個北方諸郡,都赫赫有名,而此刻塔特尼斯家族在國王陛下身邊的飛黃騰達,更是令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充滿了神奇。

正因為如此,這個家族的兩位主要成員,無一不是引人注意的人物。

而這位幼子的身上,更是充滿了一種神秘感,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奇跡,以及此刻他之所以跟隨眾人一起前往前線的原因,無不引起騎兵們的紛紛猜疑。

在那些騎兵的記憶之中,沒有哪個貴族家的小少爺會願意前往危險、荒涼的前線。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因為和賽汶隊長之間的親屬關係,所以突發奇想,想要前往營地參觀。

但是此刻,他們顯然發現,這位小少爺居然肩負某種神秘的使命。

「你是否能夠透露一下,你打算到班莫去幹什麼嗎?雖然欽差大人宣稱,你帶有國王陛下親自賦予的使命,不過我無論如何都有些難以置信。」

那位年輕的騎士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對此極為好奇,同樣也是因為此刻,他再也找不到話題。

系密特直截了當地回答道:「非常抱歉,在確認某些我希望知道的事情之前,我不能夠告訴任何人我的意圖。」

系密特此刻之所以要前往班莫,主要的目的,是想調查那兩個被刺殺的士兵的真實死因。

但是,就連他也不敢保證,那兩個士兵是否是魔族所害,不過他仍舊希望能夠謹慎地對待這件事情。

在前往特賴維恩西側的群山,調查那裡是否確實擁有魔族的基地之前,能夠對那種新的魔族有所瞭解,總是會有益處。

更何況,既然他奉命深入特賴維恩西側的群山,如果能夠得到軍隊的幫助,或許會有些用處。

但是特賴維恩的守衛者克曼狄伯爵,顯然不是他希望找尋的求援對象,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的恩怨,在北方諸郡,早已成了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打算向賽汶尋求幫助,畢竟班莫離特賴維恩也算不得遙遠。

夏季對於北方諸郡來說,是最充滿生機的時候,對於班莫來說,也是如此。

滿山坡的苜蓿生長得異常茂盛,這種植物的莖葉對於牛羊來說,無異於美味佳餚。

正因為如此,以往這裡總是能夠看到成群的牛羊,悠閒地在山坡上走來走去,而放養牛羊的牧人,則愜意地躺在山坡上,享受著陽光的照曬。

對於北方諸郡的人來說,肥沃的土地、成群的牛羊便意味著延綿不絕的財富,而這裡原本就是北方諸郡最為肥美的大草甸,所以這裡也是北方最富有和繁榮的地方之一。

翻過一道低緩的山坡,山坡下是一座小鎮。

班莫擁有許多這樣的小鎮。

和蒙森特不同,班莫的財富,並非是聚集在像勃爾日這樣的大城市裡面,而恰恰是藏在這些遍佈的小鎮之中。

不過此刻,系密特所看到的這座小鎮,根本和財富牽扯不上任何關係。

在他的記憶之中,往日這裡總是充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過和勃爾日不一樣,聚集在這裡的是,富有的地主、經營牛羊買賣的商人、和日子過得還算可以的牧民。

偶爾也會有一些雜貨商人前來這裡,那個時候便是這座小鎮的節日。

「我記得以前經常來這裡,父親大人非常喜歡這裡悠閒的環境,他喜歡躺在草地上面傾聽牛羊的叫聲,聞著青草的芳香。」

系密特悠然地說道:「不過在我的記憶之中,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那飄香的烤肉,和醃製得美味可口的掛腸。」

「是啊!曾經這裡是每個人都會深深迷戀上的好地方,這裡的牛羊、這裡的草甸,還有這裡的溫泉。

「我相信,等到魔族被徹底擊退之後,所有這一切都會再一次回來的,這只是時間問題。真令人感到幸運,那些魔族並不會毀壞這裡的環境。」

賽汶長歎了一聲說道,他在心底抒發著自己的感慨,不僅僅是班莫,整個北方諸郡又何嘗不是如此?

看著此刻小鎮上的荒涼景象,系密特不知道賽汶所說的那番話是否正確。

小鎮的地面上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戰馬走過,立刻在腳下揚起陣陣煙塵。

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也看不到,只有市中心廣場能夠看到幾個人影。

這裡原本是北方最熱鬧的牲畜交易市場,但是此刻只能夠看到那孤零零、空空如也的畜欄。

街道上,到處能夠看到從石板縫隙之中生長出來的雜草,還有那些鋪滿一地的乾草,顯然已經有很多時間沒有人打理。

這幾乎是一座死寂的小鎮,系密特有些懷疑,它將會最終變成一片廢墟,還是像賽汶所說的那樣,重新獲得繁榮?

沒有人願意在這裡逗留,騎兵們加快了腳步。

小鎮外邊,偶爾能夠看到幾頭山羊,它們無精打采發出兩聲叫聲。

正如賽汶所說的那樣,系密特沒有看到這座小鎮被毀壞些什麼,魔族並沒有將這座小鎮當作值得襲擊的目標,不過毫無疑問,仍舊有一樣東西已被徹底毀滅,那便是信心和勇氣。

系密特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在我看來,這些魔族已然毀壞了最為重要的東西,這些雜草和這片荒蕪,便是最好的證明。非常值得慶幸的是,勃爾日城沒有變成這副模樣,至少那裡還擁有著繁榮和安寧。」

賽汶點了點頭說道:「那是因為勃爾日城擁有厚厚的牆壁和眾多士兵。我同樣也非常期望,勃爾日城能夠永遠保持安寧,我最親密的人都在那裡,為了他們,我願意獻出生命。」

這一次,系密特保持沉默。

勃爾日城裡之所以能夠恢復往日的繁榮,確實是因為厚厚的城牆阻擋住了魔族士兵,因此給了勃爾日居民生活的勇氣和信心。

突然間,他有所感悟,只有像勃爾日這樣的大城市,才能夠恢復往日的繁榮。

同樣這也令他明白過來,為什麼人們拚命想要前往京城拜爾克,那是為了獲取更多的生活的信心和保證。

班莫在北方只是一個較小省,在系密特的印象之中,這裡以往頗為熱鬧,因為班莫的大部分地區都是最為肥美的草甸,這裡溪水眾多。

不過,最為寶貴的是北部的溫泉。

正是這裡遍佈的溫泉,令班莫成為許多喜愛悠閒和鄉村景色的貴族們休息和度假的好地方。

特別是到了冬季,其他地方已然一片蕭瑟淒冷的景象,只有這裡仍舊鬱鬱蔥蔥,順帶著班莫其他地方的大草甸,也在冬季仍舊能夠保持蔥鬱的綠意。

系密特記得自己的父親當年帶他來到這裡時候的景象,但是此刻,一切都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著,最終搖了搖頭說道:「這裡全都變了一副模樣,我根本就認不出來了,我記得以前這裡有一片別墅,現在那些別墅到哪裡去了?」

賽汶舉起手臂朝著遠處指了指:「看到那座山坡了嗎?那裡便是你想要尋找的別墅,至少曾經有過許多別墅,那裡同樣也是你我正要去的地方。

「這些別墅如果擁有和堡壘一樣堅固的圍牆,我想它們可以被保留下來,住在房子裡面,總比住在帳篷裡面舒服得多,但是非常可惜,它們沒有那樣堅固,正因為如此,它們只能夠被拆除,當作更為堅固的圍牆的一部分。」

系密特順著賽汶指點的方向看去,遠處確實有一座要塞,這座要塞建造在一道丘陵之上。

雖然外觀有了很大的改變,不過系密特依稀彷彿還能夠看到以前的一絲影子。

以往別墅成群的山坡上面,此刻建造起了一排排的環形圍牆。從山坡腳下到山坡頂端,這樣的防線總共擁有十二道之多。

這些防線雖然看上去簡陋,不過卻組成了一座座獨立而又堅固的堡壘,那層次推遞的樣子,就彷彿是波浪一般,給人以一種層層疊疊的感覺。

系密特猜想這些圍牆,就是賽汶剛才所說,那些別墅被推倒成為廢墟和瓦礫之後重新建造起來的傑作,

不過在通道和門戶的地方,毫無疑問是由大塊的岩石堆砌而成。

這些橫七豎八拼結在一起的岩石,令系密特想起自己家的宅邸,雖然做法沒有什麼兩樣,不過前者根本就是粗製濫造的作品,而後者卻被譽為最為偉大的傑作之一。

除了那座工事,其他的地方,顯得仍舊那樣熟悉,山坡腳下,到處是蜿蜒流淌的小溪。

和其他地方不同,這裡的溪流之上,總是瀰漫著煙霧一般的水蒸氣。

地下的熱水,從岩石的縫隙之中汩汩地湧出來,並且形成了一座座星羅棋布一般的河灘,這些河灘,永遠都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鍋子,聚攏著團團熱氣。

眾多的溫泉,同樣也令這裡永遠綠草如蔭。

那無數溪流旁邊,只要能夠看到土壤的所在,總是長滿了茂森的青草,而青草地顏色永遠是那樣碧油蔥鬱。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遠處,另外一支騎兵小隊,正從那稀疏的樹林之中出來。

戰馬踏著那清清的溪水,這隊騎兵顯然也正往工事趕去。

和系密特看到他們的同時,這隊騎兵小隊同樣也看到了這邊,因此這隊騎兵掉轉方向,踩過一片淺淺的、冒著蒸騰霧氣的水塘趕過來。

這些騎兵並沒有穿著沉重的鎧甲,甚至沒有配備盾牌,他們的武器同樣簡單,甚至連長槍都沒有看到,系密特猜測這是一支剛剛巡邏歸來的小隊。

為首的是一位中年騎士,他穿著胸前加固的戰鬥鎧甲,兩邊的肩頭同樣有所加固,不過仍舊和騎士真正穿著的鎧甲無法相比。

畢竟此刻他在巡邏,太過沉重的鎧甲,對於戰馬是巨大的負擔。

那個騎士的盾牌,和賽汶的盾牌差不了多少,這也表明了兩個人的級別差不多。

兩個人騎在馬背上互相熱烈地擁抱了一下。

看到兩個人如此熱烈打招呼的樣子,系密特猜想,他們的關係想必相當不錯。

中年騎士將手臂搭在賽汶的肩膀上,問道:「我的老朋友,你的假期過得怎麼樣?聽說你的太太已懷孕,什麼時候你將成為一個真正的父親?」

「那恐怕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薩科,你的夫人讓我轉告你一個平安的口信,你的弟弟巴甫洛已從前線下來,據說很快就要被調往波爾玫的礦山。」賽汶說道。

「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調往波爾玫至少會安全許多。」中年騎士薩科點了點頭,說道。

而此刻,那一隊騎兵也早已經完全散開。

一時之間,兩支隊伍都變得非常混亂,兩邊的人都各自熱烈的交談和問候著,他們交談的內容,幾乎全都是詢問家人和親友的情況。

那紛亂嘈雜的聲音,引起了賽汶和那位中年騎士的注意,他們喝斥了兩句,騎兵們總算重新整頓隊列,不過兩支人馬卻匯合在一起。

和系密特同行的那些騎兵們,向他們的詢問者轉告平安的消息之後,而後者總是在悲傷和喜悅之中往前方行進。

不過系密特注意到,喜悅的人顯然比悲傷的多得多,而家人平安的消息,總是能夠讓人感到安心。

詢問完家人的情況,自然他們開始將話題轉向蒙森特最近所發生的最大、同樣也是最令人震驚的那件事情。

在系密特看來,這些士兵們對於那件事情的關心,或許更多是因為,他們非常擔憂自己是否能夠得到軍餉和津貼。

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於那些官員們的憤怒,更顯得強烈,咒罵的語言,也要凶狠惡毒得多。

那位中年騎士,顯然同樣對這件事情充滿了好奇,而他所能夠詢問的,自然只有賽汶:「聽說夏姆那個老傢伙總算罪有應得,他和他的同夥,終於因為貪得無厭而遭了報應。前幾天,團長說,勃爾日許多官員都被抓了起來。你是否聽到風聲,國王打算如何裁決他們?他們是否會被判處死刑?」

賽汶連連搖頭說道:「這裡的消息太過延遲,夏姆和他的那一夥被捕已有了一段日子,陛下的裁決也早已經下達。

「雖然夏姆他們能夠保留一條活命,不過我相信,此刻他們毫無疑問盼望著能夠盡快死去,不過陛下顯然希望他們為自己的罪行,付出更大的代價。」

看到老朋友臉上那忿忿不平的神情,賽汶立刻明白,老朋友根本就沒有弄懂他的意思,他連忙將自己在勃爾日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不過賽汶的描述,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們比起來,顯然平淡許多。

只聽到一個士兵在那裡繪聲繪色地說道:「那場音樂會可真是動聽,我和幾個朋友專程去聽,那裡聚集著許多人,監獄內外簡直是兩個天地,裡面的人心驚膽顫,而我們則大快人心。

「特別是老夏姆,他可真能哀號,只可惜我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如果能夠看到那一幕,我願意付出一個銀幣。」

聽著他的描述,幾乎所有的騎兵都異常解氣地笑了起來。

唯一不在意的,就只有系密特一個人。

雖然系密特同樣也不喜歡那位貪得無厭的郡守,不過對於國王陛下給予這些人的處罰,系密特心裡頗有些微辭。

在他看來,這樣的判決太過殘忍,甚至連當初哥哥在那個小鎮上所做的一切,在這個判決面前,都顯得溫和而又美妙。

這也令他想起,當初那位國王的情婦倫涅絲小姐為她以前的情敵所設計的懲罰。

不過只要一想到自己,原本就是那件事情的執行者,系密特不禁淡淡地歎息了一聲。

這聲歎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那位中年騎士轉過頭來看了系密特一眼,系密特的裝束令他感到非常奇怪,這樣的豪門世家小少爺,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中年騎士湊到賽汶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個小傢伙是什麼人?難不成是你的私生子,因為害怕你的夫人發現,所以帶在身邊?」

「別胡說八道,我對於我的妻子永遠忠貞。

「這位是我的連襟,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伯爵的弟弟,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名人。

「至於他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肩負著陛下的秘密使命,就連那位欽差大臣閣下都不曾知道分毫。

「如果你想要知道原因,你可以自己詢問他。我同樣也期待著答案,猜測令我心癢難熬。」賽汶聳了聳肩膀說道。

賽汶這樣一說,令系密特再一次成為被注意的對象。

無論是那位中年騎士,還是旁邊的騎兵們,全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系密特。

他們還不至於像當初那些傭兵們那樣好奇,也更有禮貌得多。

雖然系密特此刻已不再被打扮成那副洋娃娃一般的模樣,不過他的裝束,仍舊引起了騎兵們的各種猜想。

除此之外,系密特的那輛馬車,還有放置在馬車上面的東西,同樣也引起了騎兵們的好奇。

這輛輕便的馬車本身就引人注目,而馬車後面的掛兜裡面,更是塞滿了奇怪無比的東西。

許多手掌般長短的細長鐵釘被捆在一起,這些鐵釘的一端,被磨得異常尖銳犀利,而另一端被打造得稍稍有些扁平,就彷彿是箭矢的翎羽一般。

除此之外,車兜裡面還塞著一盤盤的鋼絲繩索,鋼絲的表面,塗抹著一層厚厚的油脂。

那位中年騎士來到系密特身旁,他一邊掃視著系密特和他的馬車,一邊詢問道:「你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系密特淡然地回答道:「我相信這應該沒錯。」

中年騎士繼續追問道:「你真的像賽汶所說的那樣,肩負著國王陛下的特殊使命?」

系密特說道:「這原本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

中年騎士更加來了興致,他又問道:「你真的不能夠透露分毫,關於你來到這裡的目的?」

「現在不是適當的時機,閣下也不是正確的人選,非常抱歉,這是軍事秘密,我必須守口如瓶。」系密特這一次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那位中年騎士頗有些不以為然,他轉過頭來朝著賽汶看了一眼,賽汶只是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這更令他感到疑惑不解。

帶著滿腹的疑問,和對於家人平安的欣慰,眾人朝著遠處的山坡緩緩而去。

爬上那道山坡,跨過深深的壕溝,進入了那建造在山坡之上的防禦工事裡面。

雖然,這些防禦工事的外表非常簡陋和粗糙,不過,裡面倒是錯落有致,顯得整整齊齊。

一排排的兵營緊靠著圍牆,那些圍牆外側,居然是用青石板堆砌而成,不過裡面全都是破碎的磚瓦混合泥土,顯然那便是賽汶所說的,以前的別墅唯一保留下來的東西。

一根根斜插的木樁,令圍牆更為牢固,同樣它們也成為了兵營的支柱和隔牆。

橫搭在那些木樁上面的原木,成為了營房的房梁,厚實的木板釘在這些原木上面,既是房頂,又是作戰的平台,這樣的平台上面,能夠並排站立不少人。

每座營房門口,都有一個木質的樓梯,顯然這是為了在作戰開始的時候,能夠盡可能迅速地讓士兵們登上平台。

營地裡面,到處能夠看到地面上挖好的深坑,而旁邊的圍牆邊上,總是能夠看到排放在那裡細長的、兩頭削尖的刺槍。

這樣的佈置,顯然是為了防止魔族士兵從天而降。

朝著地上指了指,賽汶說道:「聽說這是你的建議。」

系密特仍舊用淡然的語調說道:「任何人都會想到這個辦法,畢竟魔族最令人感到頭痛的,便是它們可以從我們頭頂上發起攻擊。」

越往防禦工事的中心,地面上的坑洞排列越緊密。

當所有人進入最裡面的一層圍牆,賽汶和那位中年騎士同時高聲命令,部下們下馬休息。

系密特同樣從馬車上下來,他將那些成捆的鐵釘和一盤盤的鋼絲,從馬車上搬運到地上。

其他的騎兵紛紛從戰馬上下來,令系密特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直接卸下了馬鞍。

不過當他注意到,武器和那沉重的背包全都吊掛在馬鞍上面,系密特立刻明白了,馬鞍連同上面所吊掛的東西,便是士兵們個人所擁有的一切,這些全都由他們自己保管。

而戰馬則顯然有專人負責,系密特看到一隊士兵接過這些戰馬,牽著它們往後面走去。

這時候,一陣刺耳而又難聽的敲擊聲,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只見十幾個人抬著六口大鍋往這裡走來。那種聲音,正是由其中的一個人,用長柄勺子敲打著大鍋所發出的。

看著騎兵們顯得極為興奮的神情,系密特自然可以猜得出那是什麼。

又是一陣忙亂,騎兵們從各自的背包裡面,取出錫制的杯子,系密特猜想,這同樣也是他們的餐盤。

系密特朝著那些杯子看了一眼,他有些懷疑這些騎兵們進餐之後,是否清洗他們的杯子,因為這些錫制的杯子內側,無一例外全都黑黝黝的,不知道堆積了多少污垢。

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過於清高,不過他仍舊難以忍受這些騎兵們的習慣。

這時候,賽汶已吩咐值班的軍官,為系密特準備營房。

他轉過頭朝著系密特詢問道:「你是否打算和我們一起共進午餐?走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想必飢餓了吧。」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此刻我還沒有感到飢餓。」系密特只是朝著其中的一口大鍋張望了一眼,便立刻連連搖頭說道。

「我必須承認這些東西看上去並不怎麼樣,不過我敢保證,它們吃起來確實不錯。」賽汶微笑著說道,他拍了拍系密特的腦袋。

「我得再一次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一向認為,食物是否美味得由胃口決定,而此刻我一點胃口都沒有。」系密特繼續連連搖頭說道。

此刻他只希望,賽汶別像他的妻子和岳父母那樣固執,儘管自己討厭那些洋娃娃,還總是要硬塞到自己手裡。

系密特知道,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想必非常精采,因為他聽到了旁邊的那些騎兵所發出的哄笑聲。

對於嘲笑聲絲毫不在意,系密特跟隨著那個值班軍官前往自己的營房,他需要地方放那些帶來的東西。

他的營房在最內圈的圍牆邊上。

和其他營房一樣,只是外面刷了一層石灰的土牆,門口上方掛著一條氈毯,就算是房門,四周連窗戶都沒有,即便是在白天,光線都相當黯淡。

房間裡面非常狹小,只能夠放下兩張單人床,這令系密特想起了巡迴演出團的馬車,不過那些馬車上綺麗的美妙風光,遠不是這裡所能夠比擬。

床底下是放東西的地方,看到那一層厚厚的塵土,系密特非常慶幸自己沒有攜帶什麼行李。

就在系密特收拾屋子的時候,一位稍微比賽汶年長一些的騎士,從正中央那座最大的營房裡面走了過來。

那位騎士三十五六歲光景,滿臉青鬍子令他更顯得老氣。穿著一身棉布坎肩,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做雜務的小兵。

不過,那些原本正聚攏在大鍋旁邊的士兵們,紛紛站起來朝他行禮,顯然證明了他的身份。

那位騎士點了點頭,讓士兵繼續用餐,而他自己徑直走到賽汶的身邊。

還沒有等到那位騎士開口,賽汶從內側的插兜裡面,掏出了兩封書信。

賽汶將那兩封交給了那位騎士,然後用低緩的語調說道:「我很抱歉,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的兄長因為這一次發生在蒙森特的案子,而有所牽連,恐怕他凶多吉少。

「或許是命運之神為了讓人間的悲傷和喜悅獲得平衡,因此,他同樣也賜予你一樁值得慶幸的事情,你的妻子為你生下了一個女兒,活潑、可愛又漂亮。」

伽馬男爵苦笑了一下,禮貌性地詢問起賽汶妻子的情況:「你的妻子近況怎麼樣?聽說她已懷孕。」

「很多人都詢問我這個問題,或許我該張貼一份告示,我的夫人一切平安,只是她得繼續忍受半年多的辛苦。」這個話題對於賽汶來說頗為輕鬆。

「你希望有個兒子還是女兒?」

賽汶幾乎連想都沒有想,立刻說道:「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會令我興奮無比。不過平心而論,我更加希望有一個兒子,將來我可以抱著他敘述我的功績,如果是個女兒的話,就沒有這樣的樂趣了,女孩子恐怕不會喜歡這種英雄的話題。」

這樣的回答,令那位騎士哈哈大笑,不過他的神情立刻變得無比驚訝,因為突然間注意到系密特的那輛馬車。

這位團長大人驚訝的神情,令旁邊的人再一次注意到那輛馬車。

「真令我感到吃驚,或許這只是一件裝飾品,而並非是家族徽章……」

那位騎士一邊輕輕地撫摸著馬車後面那原本被隱藏起來的紋章,一邊用彷彿是喃喃自語一般的聲音,說道:「如果我前面那個猜測是錯誤的話,難道有一位王室宗親,跟隨你來到了這裡?」

賽汶聳了聳肩膀,這輛馬車在勃爾日,同樣也是最引人注意的話題:「這好像是某位王室旁系的公主殿下的馬車,只不過,此刻借給跟隨我前來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不過這件事情又有誰能夠弄得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總是顯得那樣神秘,此刻又是如此飛黃騰達,而且深受國王陛下的信賴。

「當初塔特尼斯家族離開蒙森特的時候,又有誰能夠想像得到,他們此刻所能夠得到的一切,那簡直就是奇跡,所以無論他們帶回來什麼,哪怕是一位公主殿下作為新娘,我也絲毫不會感到驚訝。」

說著,賽汶簡單地描述了一下有關係密特的事情,有些語焉不詳,不過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你是否能夠透露更多一些他的來意?說實話,我非常擔憂,他此行的目的,和蒙森特的那個案子有所牽連。

「雖然我和我的兄長沒有絲毫共同語言,而且身為軍人的我,對於他的所作所為一向不齒,不過據我所知,國王陛下對於我們這些前線的軍人,也並非相當滿意。

「我擔心在收拾完那些有問題的官員之後,懲罰的棒子,將會落到我們頭上。」那位團長大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在這件事情上,我同樣不敢肯定。雖然我和那個小孩多多少少有些親屬關係,而且他一路之上都和我同行,不過對我來說,他始終是個無法猜透的謎團。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相信這個小孩確實隱藏著某種特殊的使命,我甚至懷疑,他所擁有的實權,還要超過那位欽差大臣。

「因為那位欽差大臣無法調動聖堂武士,而那些聖堂武士反倒聽從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調遣。」賽汶無可奈何地說道,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大多來自於猜測。

「你的意思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或許是陛下用來制約北方諸郡任何有可能危及局勢的勢力的殺招?」那位團長壓低了聲音,湊在賽汶的耳邊問道。

「我不敢肯定,不過在他面前還是小心為妙,他的年齡可以欺騙任何人。你是否還記得他在那次授勳典禮上的對決?他的武力可絕對不容低估。」賽汶同樣低聲說道。

那位團長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能夠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絕對不會僅僅只是一個傳奇,沒有真正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創造出奇跡。」

而此刻,系密特已然收拾好自己的營房,回到了這裡。

那位團長大人思索了片刻之後,最終決定直接探詢謎底,他和賽汶朝著系密特走了過去。

「這位是我的上司,兵團的最高指揮官伽馬男爵,他是安布魯特戰役的英雄,因為功勳而受到嘉獎。」賽汶立刻介紹到。

「非常榮幸見到閣下。」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是否能夠讓我得知閣下的來意?」那位騎士問道。

這一次系密特沒有賣關子,他早已經準備好了國王陛下親手簽署的公函。

這份公函的封蠟,至今還未曾動過,因為在勃爾日,始終沒有機會動用這份公函,他所擁有的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頭銜,已足夠在勃爾日暢通無阻。

「這是陛下簽署的公函,陛下賦予了我一個相對自由而又範圍極廣的權限。」系密特說道。

擰開鋼製的套筒,上面的火漆紛紛碎裂下來,套筒裡面塞著一卷羊皮紙。

抖開羊皮紙,正面燙印著的金色玫瑰花,四周同樣也燙印著一圈金邊。

羊皮紙上,用極為優美而又工整的字體書寫,只有底下的簽名顯得稍微遜色,不過那是國王陛下親手簽署,再差的字都會顯得珍貴無比。

伽馬男爵一看到那金色玫瑰標記的時候,便知道這份公函份量了得,等到仔細看了一眼公函上面所寫的內容,更是令他大吃一驚。

這份公函所賦予的職權,幾乎意味著,眼前這個少年在必要的時候,完全可以取代葛勒特將軍的總指揮官位置。

這更令伽馬男爵疑惑起這個少年的身份來。

「我仍舊希望知道,閣下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伽馬男爵問道,這一次他的語調不知不覺恭敬了許多。

「聽說這裡曾經有兩位士兵離奇死去,他們的傷痕,不像是普通的魔族所造成的。我原本打算前往特賴維恩,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順道來到這裡調查這件事情。」

這番話令伽馬男爵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立刻說道:「我明白了,我將無條件地協助閣下的調查,那兩位士兵是在巡邏的途中意外被殺,這件事情一直被當作是懸案。」

當那位團長大人看這份公函的時候,站在一旁的賽汶探頭張望一眼,公函上的內容同樣令他大吃一驚,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始終遠遠低估了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團長大人,是否能夠告訴我,閣下的兵團為什麼駐紮在這裡?

「班莫附近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守衛的戰略要點,這裡只有溫泉和美景,我相信魔族並非是懂得享受的生物。」系密特問道,這完全是處於好奇,畢竟在他眼裡,班莫實在缺乏值得防守的價值。

這一下那位團長大人感到非常為難,這原本是極為高度的機密,但是此刻因為那份公函的原因,他又不敢得罪眼前這位少年。

他只得採取推諉的辦法說道:「我雖然是兵團的指揮官,不過我真正的職位,恐怕只相當於一個看守而已,就連我自己也並不清楚,我所守衛的這塊土地有多麼重要。真正發號施令的另有其人,這裡的最高長官,是兩位來自魔法協會的大師。

「魔法協會好像在這裡製造某種秘密武器,不過迄今為止,即便我也未曾真正見識過那種武器的真面目。」

聽到這些,系密特的好奇心立刻湧了出來,他非常想見識一下,那所謂魔法協會的秘密武器。

「我希望能夠見見那兩位魔法師,至於他們正在研究和製造的秘密武器,我同樣很感興趣,或許它們將對我此行任務有莫大的幫助。」

這一次,伽馬男爵立刻回答道:「這個恕我冒昧,閣下的要求,遠遠超過了我的職權範圍,我僅僅只是一個守衛者,那兩位魔法師才是真正的長官,除非得到那兩位魔法師的首肯,要不然,我的任何承諾都沒有絲毫作用。」

對於這位團長大人的推搪,系密特倒是完全能夠理解。

不過他同樣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說服那些魔法師們,畢竟除了國王陛下,波索魯大魔法師同樣也給予了他極大的權限。

「閣下放心好了,只需要您為我轉達我的要求。

「在京城的時候,我非常幸運地得到了波索魯大魔法師的青睞,能夠有幸在他的身邊,向他學習高深而又神秘的魔法。

「事實上,我這一次所負責的任務,正是來自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意願,為了我能夠順利完成這一次的使命,波索魯大魔法師已預先關照過這裡的魔法協會,魔法協會之中的任何成員,都會盡可能地給予我所需要的幫助。」

眾人睜著驚奇的目光盯著眼前這個小男孩,只有賽汶早已經從妻子那裡,得知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新身份。

這一次伽馬男爵再也沒有什麼話說,他領著系密特前往那個秘密的實驗室。

實驗室在營地右側不遠處的另外一座丘陵的後面,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那裡原本是一座採石場,建造在山坡上的別墅,所採用的石料全都來自那裡,

因為開採岩石的原因,丘陵的另一面成為了一片壁立的懸崖,銹紅色的岩石層裸露在外面,雖然這種岩石算不上是最好的建築材料,不過到這裡來度假的人,倒從來沒有表示過不滿意。

和所有採石場一樣,山腳下鋪滿了散碎的石子和大大小小的石塊,遠處是一個快要乾涸的水塘,以往那裡是用來清洗和打磨開採下來的岩石的地方。

同樣有好幾道圍牆圍攏著這片採石場,這裡的圍牆,遠比系密特剛才看到的那座營地要厚實許多。

只有唯一的一條路通往那片懸崖,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吊索,吊索上方十米高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絞盤,除了這副吊索之外,還有幾根繩梯從上面垂落下來,系密特相信,那是無關緊要的人員上下的途徑。

整面懸崖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座要塞,那一座座空洞洞的窗戶,就彷彿是堡壘牆壁上面的射擊孔。

從上方那些空洞裡面,隱隱約約傳來陣陣金屬敲擊的聲音,系密特猜想,那裡或許有一座制鐵工廠。

在懸崖峭壁的頂端一側,修建著一座極為寬敞的平台,只有那裡建造著幾座巨大的帳篷,這些帳篷看上去,就和馬戲團的帳篷一模一樣,系密特非常懷疑,真正的秘密是否就隱藏在那裡,畢竟那裡顯得如此奇特和突出。

同樣那裡戒備得也最為森嚴,系密特看到帳篷的四周,至少安放著六座大型弩床,那是用來對付魔族最有效的武器之一。

正如剛才伽馬男爵所說的那樣,即便他自己,在這裡也不能夠任意行動。

伽馬男爵仰起頭朝著上方高聲叫喊,立刻從上方探出了一個士兵的頭來,那顯然是值班的守衛者。

「向卡休斯大師轉達,國王陛下的欽差,塔特尼斯勳爵想要上來參觀,希望他能夠批准。」伽馬男爵高聲喊道。

系密特看見那位守衛者立刻將腦袋縮了回去。

「就連我本人,也沒有辦法隨意上去。」在一旁的團長大人聳了聳肩膀歎息道。

不過他的語調之中,並沒有對於什麼不滿的味道,畢竟這裡所隱藏的秘密,關係到人類是否能夠在魔族入侵之中生存下來,而主持這裡的,又是擁有著神秘莫測的力量的魔法師。

過了好一會兒,頂上那巨大的吊筐緩緩地降了下來,毫無疑問這是邀請的表示。

登上那巨大的籃筐,系密特相信,即便一頭大象都能夠裝進裡面,吊筐緩緩地往上升去,那巨大的絞盤令上升顯得極為平穩。

當系密特登上頂端,他看了一眼四周,腳下是那壁立的懸崖,兩旁是挖空而成的走廊,靠近懸崖的一面被徹底挖空。

如此巨大的手筆令系密特歎為觀止,這樣的走廊遍佈整座懸崖,每一層走廊之間,都有兩人寬的樓梯相連,而這一層的走廊顯得最為繁忙。

而此刻,就在絞盤旁邊正站立著一群人,為首的幾位全都穿著魔法師長袍,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的是,其中的兩位魔法師是他所認識的人物。

他們正是當初,跟隨亞理大魔法師參加那關係戰局成敗的冒險實驗的兩位。

那兩位魔法師自然也認得系密特,事實上,剛才當他們一聽到欽差大臣到來的時候,根本就不以為然,不過當他們從監視四周的「魔眼」裡面,看到到來的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這才令他們如此鄭重其事地前來迎接。

「很高興能夠再一次見到你,上一次的見面,你給我們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卡休斯興奮地說道。

另外那位女魔法師也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非常渴望著能夠看到,你從波索魯大魔法師那裡學到的奇特本領,聽老師說,你已成為對抗魔族的秘密武器。」

對於這樣的恭維,系密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他連忙回答道:「您的誇獎令我無地自容,是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超絕智慧,和高超的技藝,令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對付魔族的能力。

「至於說到秘密武器,我倒是非常渴望著能夠知道,各位正在進行的工作。各位所研究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麼,進展是否順利?

「這一次,我前來這裡,其中的一項任務,便是調查魔族之中是否出現了某種新的兵種。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發現,確實令人感到失落和喪氣,此時此刻,我們實在許多強有力的秘密武器。」

卡休斯笑著說道:「我們的工作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所有的發現,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已然完成,此刻我們只是進一步完善,並且找到大批製造的辦法而已。

「你是否有興趣參觀一下這裡,或許你能夠給予我們一些寶貴的建議,我至今仍舊記得當初你的那個發現,令整個戰局發生了根本轉變。我期待著你再一次給予我們寶貴的建議。」

這些魔法師如此禮貌和客氣,確實令伽馬男爵和賽汶感到驚訝和詫異,因為在他們原本的記憶之中,這些擁有著神秘力量的超絕人物,總是顯得有些冷漠和傲慢。

當然,那種冷漠的傲慢,和豪門貴族世家子弟的那種高傲,又完全不一樣。

看到這些魔法師此刻的神情,這兩位騎士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失落,或許他們從來不曾羨慕過,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的身份和地位有多麼高貴,但是那掌握著神秘莫測的魔法力量的本領,卻令他們嫉妒不已。

看到那些魔法師急迫地想要帶領系密特參觀這個研究室,伽馬男爵和賽汶此刻的心情,只能夠用感慨萬千來形容,他們守衛這塊土地這麼長的時間,迄今為止,還未曾有幸看到過那正在研究之中的秘密武器,甚至連那是什麼,都絲毫不曾知曉。

卡休斯走在隊列的最前方,他將系密特帶到了上面一層走廊,那震耳欲聾的鐵錘擊打聲證明,這裡就是系密特剛才曾經猜測過的制鐵工廠所在。

毫無疑問,這個地方被某種魔法所籠罩,那刺耳的敲打聲,才無法傳播到太遠的距離,要不然,系密特猜想,一公里之內的所有地方,都會籠罩在那嘈雜的巨響之中。

和其他所有制鐵工廠一樣,這裡顯得極為淩亂和擁擠,那些鐵匠們正在敲打的東西,倒是非常簡單,就只是一個個半圓形的球殼。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散碎的金屬碎片,這些金屬碎片隨意地堆在一起,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座座長滿利刺的小山。

旁邊的工人在球殼的內側塗刷上一層漆,然後將那些金屬碎片黏在球殼的內側。並且墊上幾層薄薄的棉絮。

卡休斯指了指那些球殼說道:「這裡是製造外殼的地方,製造的工藝倒是非常簡單,不過最大的問題就是原料不夠。

「波爾玫的鐵礦,即便用來供應武器的打造和修理都不夠。」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

系密特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位魔法師為什麼發出這樣的感慨,受慣了嬌寵的魔法師們,總是不屑於使用便宜的材料。

那些堆放在地上的球殼,全都是用最好的鋼材打造而成,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些材料同樣也是打造鎧甲和刀劍必不可少的材料。

「全都用精鋼,自然不夠使用,難道現在連生鐵的供應都那樣緊張?

「如果用不著考慮堅固問題,只需要一個形狀的話,少量的生鐵和波爾玫堆積如山的礦渣,或許就已然足夠。

「至於那些鑲嵌在裡面的鐵片,我相信每一個家庭的角落裡面、每一個鐵匠鋪的四周,都可以撿拾到許多邊角料。

「還有軍隊裡面破損無法使用的刀劍碎片,以往都是用來回爐,這樣一來損失很大,還不如收集起來交給你們。」系密特立刻說道,這並非是他的智慧,而是他想到如果自己的哥哥站在這裡,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如果這樣的建議來自另外一人之口,那些魔法師們肯定不以為然,不過系密特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

卡休斯立刻興奮地說道:「塔特尼斯家族的精打細算,確實令我們大開眼界,怪不得國王陛下急匆匆地讓你的哥哥擔任財務大臣,想必塔特尼斯家族已然令他節省下了無數金錢。

「這個建議確實不錯,我立刻給葛勒特將軍寫信,但願他能夠將那些礦渣和生鐵,盡快運到這裡。」

旁邊的魔法師們也顯得異常興奮,眾人帶領著系密特朝上面走去。

最上面的那層走廊戒備極為森嚴,甚至有一道閘門,將這裡和其他地方徹底隔開,閘門後面的那道樓梯,直通往懸崖頂上。

懸崖頂上就只有那座帳篷,正如系密特猜測的那樣,所有的秘密,全都隱藏在這座帳篷之中。

那座巨大的帳篷空空如也,只有正中央放置著一張巨大的實驗桌,實驗桌上面除了天平和量杯,就是一堆堆分配好的各色粉末,而實驗桌的下方,則放置著一個個口袋。

那些不知道是工匠還是魔法師的人物,正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面,取出那些粉末狀的原料,精心的秤量著。

只有一個人的工作與眾不同,他將所有的原料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攪拌,並且不時地往裡面加入一些盛放在量杯裡的紅色透明的油。

「這就是你們正在製造的秘密武器?是否能夠告訴我,這種藥劑能夠派上什麼樣的作用?」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卡休斯異常高興地回答道:「這是一種速燃藥劑,它有兩個特點,不僅燃燒迅速無比,而且不需要空氣也能夠維持燃燒。幾個世紀以前,它最初被發現的時候,曾經被當作燃燒劑來使用。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真正有意義的是,這種藥劑如果被緊密的壓實,並且在外面包裹上一層堅硬而又厚實的外殼,迅速燃燒最終導致爆炸,爆炸的威力將相當驚人,如果數量達到一定的規模,甚至可以稱得上無堅不摧。

「更讓人高興的是,我們在實驗中還發現了另外一種用途,這完全得歸功於黛安娜,如果包裹在這種藥劑外面的殼體越厚實和堅固,爆炸的威力相對越發強勁。

「而且炸裂開來飛散的外殼碎片,甚至比爆炸本身更加恐怖和可怕,其巨大的殺傷力,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透最厚實和堅固的重型鎧甲。」

看了一眼那神奇而又強力的藥劑,系密特問道:「為什麼我在京城的時候,不曾聽說過這種秘密武器?拜爾克不是擁有更多的資源,為什麼不在那裡製造,而要冒險將工廠放在前線?」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必須承認這些武器確實威力無窮,不過它們同樣也危險無比,一個不小心便會引起爆炸,而且在運輸途中爆炸的可能性也相當大,正因為如此,在京城製造,再運到這裡,顯然沒有太大的意義。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製造這種武器需要特定的礦物,而這種礦物並非什麼地方都能夠找到,非常幸運,班莫便是這種礦物已知的產地之一。正因為如此,在這裡製造這種武器,自然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卡休斯回答道。

「你剛才說,這種藥劑已在幾個世紀以前被發現,而且擁有如此強大的威力,為什麼從來未曾被運用過?我甚至連聽都沒有聽到過?」系密特又問道。

「那是自然的了,別說是你,就是我們兩個人,在擔任這個職責之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藥劑存在。

「這種藥劑,是被一位叫哈克恩.貝安的魔法師所發現,那應該是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哈克恩憑藉著這個發現,成為當時地位最高的大魔法師之一。

「不過魔法協會很快便發現,這種藥劑製作極為簡單,而且它那可怕到近乎無比接近毀滅的威力,同樣也引起了魔法協會最高層的恐慌。

「太過強大的東西,如果沒有某種非常有效的辦法加以節制的話,那麼最終會帶來的,將不是巨大的利益,而是徹底的毀滅。

「這種藥劑強大的破壞力,想必首先會被運用於戰爭之中,非常可悲的是,大多數的時間,戰爭的雙方都是人類本身。

「這種藥劑如果在戰爭之中得到運用,無疑會令戰爭的雙方,擁有更加方便的殺戮方法,同樣這也意味著,戰爭會成為更大規模的、更廣範圍的殺戮。

「正是因為不希望自己的發現,成為毀滅人類文明的元兇,哈克恩最終選擇了封閉自己的發現。

「這一次魔族的大入侵,顯得如此氣勢洶洶,人類如果沒有更加強有力的武器,恐怕會再一次重蹈當年埃耳勒絲帝國毀滅的覆轍。

「魔法協會上層,包括波索魯大魔法師在內的十幾位大師,商量了很久,最後在深思熟慮之下,才最終決定公開這件秘密武器。」卡休斯連忙解釋道。

對於那位哈克恩魔法師,系密特感到一種莫名的敬意油然而生。他這個擁有著強大聖堂武士力量,又不受到約束的人,自然最為清楚,那位悲天憫人的魔法師,為什麼要封閉自己的發現。

跟隨著卡休斯,系密特來到另外一座帳篷。

這裡同樣顯得極為寬敞,正中央同樣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長桌,只不過,這一次地上放置著的是,那些鑲嵌了金屬碎片的球殼、還有那放置在木桶裡面配製好的藥劑。

除此之外,長桌上面還放置著一枚枚細長的菱形晶體,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那些晶體裡面,包裹著一根根金屬細絲。

工匠將兩個半球體合在一起,只留下一個拇指大的圓孔,從那個圓孔之中,注入調配好的泥漿一般的藥劑,然後將一枚菱形晶體插入進去,這件武器便完成了。

長桌的旁邊,放置著一個個的木框,那些工匠,極為小心地將一個個南瓜大小的圓球,放進木框裡面,並且塞滿棉絮,令它無法滾動和搖晃。

看到工匠們如此小心謹慎,就連繫密特自己也感到緊張萬分,不過好奇心驅使他走到桌前,他拿起了兩枚神秘的菱形晶體。

這一次換成那些魔法師和工匠們異常緊張起來,卡休斯連聲說道:「小心,小心,千萬不要用力晃動那個晶體,更不要讓兩枚晶體發生碰撞,它們是那樣敏感,以至於稍微劇烈一些的震動和碰撞,都會令它爆炸。

「說實在的,我並不認為這是一種成功的引爆裝置,不過在還未曾找到有效的替代品之前,仍舊只能夠用這件東西。」

顯然是為了將系密特的注意力從最危險的地方引開,卡休斯連忙說道:「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們將這種秘密武器命名為炸雷?現在,就讓我帶你參觀一下,用來發射這些炸雷的裝置,雖然有些簡陋,不過它們全都非常有效。」

從頂上下來,仍舊得經過那一道道的樓梯、使用多個絞盤,魔法師們告訴系密特,那道山坡上面早已佈滿了致命的陷阱,因此根本就無法通行。

下到地面,還沒有等到那些魔法師展示傑作,他們首先看到的,便是系密特的那輛馬車。

對於這輛馬車,那些魔法師顯然非常感興趣,不過他們和那些騎兵們所感興趣的東西不同,真正令他們感興趣的是,這輛馬車的構造。

「那個是你的馬車?這倒是非常有趣的設計,我頭一次看到一輛馬車上面安裝有如此眾多的彈簧,不過我相信,安裝上如此眾多彈簧的馬車,肯定會比普通馬車平穩許多。

「實在沒有比這樣一輛馬車,更加適合用來搬運那些炸雷的工具了。或許我們也應該製造幾輛這樣的馬車。」卡休斯一邊撫摸著那輛馬車一邊說道。

「如果這輛馬車能夠對你們有所幫助,這會令我感到非常高興。」系密特說道:「我唯一希望的便是,各位別把我的馬車給拆了。」

將那輛馬車看了又看,好不容易,那些魔法師們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幹些什麼。

其中的一位魔法師,朝著旁邊如同小山一般的散碎岩石走去,團長和賽汶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有系密特彷彿猜到了什麼。

只見那個魔法師站立在一塊扁平的岩石之上,用極為悠長的聲音吟誦著神秘的咒文,當他緩緩展開手臂的時候,只見前方那堆碎石,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實上,整個懸崖底下,除了正中央靠近那條通道的地方堆著一些碎石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是一片平坦的場地。

這對於魔法師來說,僅僅只是不起眼的小把戲,不過卻令兩位騎士目瞪口呆。

在這片廣場之上,放置著兩座拋石機,或許是因為投擲那些秘密武器用不著太大的力量,因此那兩座拋石機顯得有些單薄和纖細,不過射程畢竟是至關緊要的要點,正因為如此,那條長長的投擲臂,絲毫沒有因為整體的纖細而顯得短小。

「為什麼不給它們安上輪子?我相信,如果這些投石機能夠方便地移動到最合適的攻擊陣地,會更為有用。」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那位團長,伽馬男爵突然間問道。

「這個辦法我們並非沒有考慮過,但是如果想要給投石機安上輪子,就只能夠建造規模較小的投石機,一來是因為輪軸能夠支撐的重量十分有限,二來投石機的中心往往很高,輪子會令投石機前後搖晃,甚至傾側翻倒。

「除此之外,重心太高,也令太大的投石車移動緩慢,這樣一來,反而沒有了任何意義,甚至不如拆卸下來重新安裝來得容易和簡單。

「至於太過小型的投石車,威力就顯得有限,要知道,投石車最重要的莫過於它的射程。」卡休斯搖了搖頭說道。

「為什麼不給這些投石車安上一個能夠迅速固定好的基座?當投石車工作的時候,讓基座來承受巨大的壓力,而並非是輪子完成這項工作。

「至於重心太高和移動不方便,只需要加大底下的底座,並且選用半徑較大的車輪就可以了,就像我的那輛馬車,它擁有著一副巨大的車輪,幾乎能夠通過任何溝壑和山坡。」系密特信口說道。

「沒錯,沒錯,我們為什麼不曾想到?」卡休斯立刻興奮地說道,而其他的魔法師同樣連連點頭。

看到眾人這副模樣,系密特突然間感到渾身無力,這令他想起當初他回到自己的家中,甚至受到僕人們懷疑的景象。

時間並沒有經過太久,他的智慧也沒有增加多少,但是此刻他所說的話卻變得有力許多,現在想來,唯一有所變化的,便是他的地位和聲望而已。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五章 新的魔族



在駐地的不遠處有一片楓葉林,這片楓葉林並不茂密,林間的草地異常平整。

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片人工種植的樹林,原本是來這裡度假的人最喜歡逗留的地方之一。

但是此刻,那原本平坦整齊的林間草地上,豎立著幾根木樁,木樁上面,釘著標有名字的銅牌。

無論是那位卡休斯,還是伽馬男爵和賽汶,所有人進入樹林的時候都保持沉默,這是對於死者應有的尊重。

在他們的身後,還跟隨著一隊士兵,此刻這些士兵手裡並非握著武器,而是用來挖掘泥土的鐵鍬和鏟子。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是一位神職人員,他是團裡唯一的牧師,而此刻他的職責,便是安撫那即將被驚動的死者靈魂。

站在兩座墳墓前面,那位牧師吟誦起父神的讚美詩篇,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息。

往墓碑和附近的草地上傾灑了一些聖水之後,那位牧師朝著眾人點了點頭。

士兵們圍攏成一圈,小心翼翼地挖掘起來。

不一會兒,底下傳來了空洞的聲音,一個士兵用鏟子輕輕地撥了兩下,只見一具黑漆棺材露了出來,棺材旁邊的鐵環已然銹蝕,毫無疑問,這是因為班莫的土壤過於濕潤的原因。

士兵們一起用力將棺材從土裡挖了出來,放在一邊,然後他們開始挖掘另外一具。

兩具棺材並排放在一起,牧師在一旁點燃起熏香,這一方面是為了讓死者的靈魂不受到太大的騷擾,另外一個原因,也是為了讓腐爛的屍體臭味,不至於令人難以忍受。

作為這裡的最高長官,伽馬男爵親自小心翼翼地揭開了棺材的蓋子。

儘管眾人事先已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不過當棺材的蓋子被揭開的時候,眾人的感覺仍舊非常糟糕。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從口袋裡面掏出手帕,摀住鼻子和嘴巴,這倒並不是因為氣味難聞的原因,那些熏香毫無疑問非常有用,他之所以這樣,完全是習慣的緣故。

系密特並沒有注意到,只有他和那位魔法師這樣做,而其他人則顯得異常平靜,畢竟那些軍人早已經看慣了同樣的景象。

正因為如此,那些士兵們的眼神之中,微微透露出一絲輕慢和嘲諷。

系密特硬著頭皮,仔細查看著屍體上面的傷口。

屍體已然有些腐爛,不過那破開的傷口仍舊非常清晰,而且腐爛之後露出了骨頭,更是令傷口的細節暴露無疑。

其中的一具屍體最為清晰明顯,他左胸第五節肋骨的一小段斷折開來,那致命的武器,同樣也在後側留下了一些痕跡,令背後的骨骼穿透裂開。

另外一具屍體的傷口有些奇特,他所受到的致命傷在腹部中央,不過在他的背後卻開了兩個大洞。

系密特雖然對於死亡並不陌生,不過他卻並非熟悉致命創傷的專家,無論是他作為一個少年獵手的記憶,還是他傳承自那些聖堂武士大師們的思想之中,都不曾擁有這方面的知識。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任何一位騎士,都能夠稱得上是這方面的專家,因為一個騎士除了需要有高超的武技之外,還得是一個緊急救護的能手。

系密特立刻轉過頭來問道:「伽馬男爵,閣下是運用各種武器的專家,以你看來,這樣的傷口,是否是長槍或者細刺劍之類的武器造成的?」

伽馬男爵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傷口腐爛得太過厲害,因此很難作出準確的判斷,不過這些折斷的肋骨,顯然不是閣下所說的那些武器所造成的。

「長槍和細刺劍的擊刺速度十分有限,但是力量卻相對較大,而這段肋骨,顯然是被一種極為迅疾的武器所折,更像是重型弩弓所發射的箭矢穿透之後留下的痕跡。

「不過,另外一具屍體上面的傷口,卻令我感到疑惑不解,我非常懷疑這個傷口,是穿透物在他體內折斷之後留下的痕跡,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箭矢會穿透人體之後折斷,反倒是細刺劍有的時候會發生這種事情。」

團長所說的那番話,令他自己越發迷惘。

不過系密特卻反而從這番話之中有所啟迪,那些鐵釘是他最方便有效的武器,因此系密特最為清楚,那些鐵釘和箭矢比起來是多麼不穩定。

他曾經以牛羊作為練習的目標,經常發現,那些鐵釘會在射入這些動物的身體之後,發生翻滾。

「我知道有一種可能,會造成眼前所看到的傷痕,但願我的猜測並不正確,要不然所有人恐怕都會遇上麻煩。」

系密特說道。

說著他一翻手腕,六根細長的鐵釘,已然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中。

閃電般一甩手,隨著一陣輕細的「噠噠」聲,那六根鐵釘整整齊齊地釘穿了前方的一棵楓樹。

楓樹的樹幹原本就不粗壯,而枝葉又過於茂密,輕輕地搖晃了兩下,那棵不幸的楓樹,便緩緩地斷折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無論是那些士兵們還是伽馬男爵本人,都不得不承認,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確實有點本事,至少不是那些一無是處的世家紈褲子弟可以相比。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夠到這兩位士兵巡邏並遇難的現場察看一番,或許在那裡,我能夠找到進一步的線索。」系密特繼續說道。

「這絕對沒有問題,我會讓他們倆所隸屬的巡邏隊,密切配合你的行動。西格隊長就是第一個發現他們遇難的人,而且他是我們這裡最熟悉四周地形的人,有他的協助,閣下的行動肯定會變得非常順利。」伽馬男爵爽快地回答道。

之所以會如此爽快,除了系密特手裡那份國王陛下親筆簽署的授權書之外,系密特剛才顯露的那手絕技,也是原因之一。

再一次進入崇山峻嶺,令系密特有一種懷念的感覺,不過這裡畢竟和奇斯拉特山脈完全不同。

如果說奇斯拉特山脈巍峨挺拔、充滿剛毅險峻的壯麗之美的話,那麼這裡就是以層層疊疊、遮掩和錯雜為特色。

這裡的山嶺並不高聳,落差只有數十米左右,對於看慣了高山大川的系密特來說,這些山頭只能夠被稱為丘陵。

不過因為風雨侵蝕的緣故,同樣也是因為這裡的岩石構造鬆軟的原因,歲月的流逝,令這裡溝壑縱橫交錯。

這些並不高聳的山嶺上面,覆蓋著厚厚一層綠衣,那些擁擠在一起的樹木茂密交織的樹冠,將每一寸土地都牢牢地掩蓋了起來。

這樣的環境,巡邏騎兵們並不喜歡,不過系密特卻有些欣喜,因為在他的記憶之中,這樣的地方,肯定擁有大量的動物。

雖然此刻並沒有什麼心情去滿足他那狩獵的愛好,不過系密特仍舊對身處於這種熟悉而又親切的環境,感到高興。

但是一路走來,系密特越來越感到奇怪,這原本應該是鳥獸成群的山嶺,竟然顯得過於寂靜,寂靜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些山嶺之中,鳥雀野獸的數量出乎預料之外的稀少,特別是體形較大的動物,根本就看不到。

正因為如此,每當休息的時候,系密特就孤身一人站立在突出的岩石上面,朝遠處眺望。

系密特從魔族那裡得到的力量,令他能夠看清很遠地方的東西,不過那些巡邏騎兵可並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令他們感到到提心吊膽、心驚肉跳。

系密特根本就不管他這樣做是否顯得太不可思議,事實上,最近這幾天,他始終有一種極為糟糕的感覺。

和往常一樣,當眾人在一座山坡之上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系密特已然孤身攀上了旁邊一座山頭,朝著四下搜尋著,突然間,他看到了遠處的一片樹林聚集著成群的蒼蠅,這些蒼蠅在那裡飛來飛去。

數量如此眾多的蒼蠅聚集在一起,有些詭異,森林裡面擁有眾多的野獸,有些捕食獵物,而有些以吃腐爛的屍體為生,正因為如此,這種地方不太會有多少東西,能夠讓如此眾多的蒼蠅聚集。

短暫的休息很快便結束了。

巡邏隊朝著系密特剛才看到的那個地方搜索而行,雖然那個地方看上去很近,不過真的趕往那裡,頗花費了一些時間。

當太陽剛落下的時候,巡邏隊終於到達那裡,所有人看到了令人驚詫的一幕。

無數蒼蠅籠罩在一片樹林裡面,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團黑色的迷霧。

在這團迷霧中央,躺著好幾具魔族的屍體,這些屍體已然腐爛,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白色的蛆蟲佈滿了這些屍體。

毫無疑問,這些魔族已成了蒼蠅最喜歡的美食,同樣也成為它們居住和生育後代的巢穴。

系密特並沒有興趣靠近那些屍體仔細檢查。他遠遠地站在那裡觀看著,那些屍體大部分幾乎被撕碎了。

系密特相信,那絕對不會是蒼蠅的傑作。

「這或許是肉食猛獸做的,山嶺裡面的虎豹,經常將獵物撕碎吞噬。」旁邊的一個士兵說道。

「不,絕對不可能,我相信我對於野獸的瞭解絕對不貧乏,在我記憶之中,沒有哪種野獸會將屍體撕扯成碎片,卻根本不吃。

「而且虎豹很少會將獵物撕碎,除非有幾頭虎豹在爭奪食物,只有像狼這樣的群居野獸會這樣做,不過我絲毫不相信魔族會被狼群所擊敗。」系密特連連搖頭說道。

突然間,他注意到有一具較為完整的屍體吊掛在樹上。

「去找一根樹杈,將那具屍體弄下來,或許它能夠給予我們所需要的答案。」系密特指了指那裡說道。

那些騎兵們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工作,不過他們同樣也不敢違抗命令。

點燃了一些潮濕的樹枝和枯草,用嗆鼻的濃煙驅散了那迷霧般的蒼蠅,幾個士兵拎著削下來的細長樹枝,將那具魔族的屍體從樹上捅了下來,並且拖拽到了那點燃的枯草堆旁邊。

為首的那位巡邏隊長,檢查了一下那些魔族屍體上的傷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這些傷口,和米卡魯他們身上的傷痕幾乎一模一樣。」

「噢只不過它好像已被刺成了馬蜂窩。」旁邊的一個騎兵不以為然地說道。

系密特自己同樣也能夠看得出來,這具魔族屍體,簡直可以稱得上千瘡百孔,每一道傷口,都和那兩個不幸的士兵身上的傷口非常相似。

那位巡邏隊長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問道:「閣下有什麼樣的打算?現在您是這裡的指揮官,所有人都聽從您的命令。」

雖然用您來稱呼系密特,不過巡邏隊長面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小男孩,他的心裡實在難以擁有多少敬意。

「說說看你的建議。」系密特簡短地說道。

那位巡邏隊長想了想說道:「按照第二具屍體的傷痕看來,殺死它們的恐怕是一支戰鬥小隊,儘管現在還無法確認,那支隊伍是由人類組成還是屬於魔族。

「不過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便是這絕對不是我們所能夠抵擋,如果是我,我肯定會選擇立刻返回營地,向兵團長官報告我的發現。」

系密特皺緊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首先必須要聲明一件事情,我並不打算強迫各位服從我。

「西格隊長,無論在何時,你都始終是指揮官,你的部下需要聽取的是你的命令,在這件事情上,我絕對不會逾越。

「對於我來說,你是我的嚮導,同時也是保鏢,我會聽從你的正確意見,不過有一個前提,那便是我擁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

「我需要繼續前進,直到找到足夠的線索,這件事情毫無疑問會有極大的危險性,不過那是我的職責。」

那位巡邏隊長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佩服閣下的勇氣,看來閣下能夠穿越奇斯拉特山脈、成為一個傳奇,並非沒有道理。

「說到職責,我同樣也擁有自己的職責,那便是保護閣下的安全。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別無選擇,只能夠繼續跟隨你前進。

「不過,向團長稟報這裡的情況,仍舊是非常有必要的,德魯,這項任務就交給你完成。」

進一步的搜尋仍舊在繼續著,只是巡邏隊已少了一人。

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他原本就不在乎,因為他非常清楚,多一個人也未必能夠幫得上他的忙,畢竟隱藏在前方的是可怕的魔族。

自從找到了線索之後,搜尋的工作變得容易起來,系密特已知道自己應該注意些什麼。

正因為掌握了竅門,在兩天時間裡面,他們已找到不少魔族的屍體。

系密特對於搜尋的效率越來越高,感到有些驚訝,不過當他看到那位西格隊長一直在記錄著的那本筆記之後,他總算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同樣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那位團長大人會告訴自己,這位隊長是他最信賴、也是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系密特此刻有些慶幸,他擁有一位不錯的嚮導。

只見那位西格隊長的筆記裡面,詳詳細細地記錄著,曾經遇到過魔族屍體的位置,同樣也記錄著它們腐爛的程度。

從地圖上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條線路顯露在那裡,而此刻他們正沿著這條路線行進。

「按照這些屍體完整的程度,顯然能夠看到一條路線,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按照我所畫出來的範圍搜索,可能會有所發現。

「不過平心而論,我仍舊寧可一無所獲,這個瘋狂的任務或許會令我們喪命。」西格隊長面無表情地說道。

事實上,他始終在懷疑,繼續這個瘋狂的任務是否真的有意義,畢竟沒有人會願意在森林裡面跟蹤、搜尋一支魔族隊伍,那幾乎和送死沒有什麼兩樣。

「我說過許多次,這是我的職責,而你完全可以自行選擇,你已給予了許多幫助。」系密特緩緩說道。

「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仍舊是那句話,我同樣也擁有我自己的職責,就讓我們繼續前進,但願幸運之神自始至終和我們同行。」西格只得點了點頭說道。

他此刻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如此固執,也許將這個不知好歹的貴族少爺一個人扔在森林裡面,是最好的選擇。

繼續往前搜尋,大約往前走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突然間前方傳來了一位士兵的驚叫聲:「看,那裡有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恐怕是我們所看到最新鮮的一具,看,這些是什麼?」另外一個士兵所說的話,立刻令系密特精神大振。

所有人都加快腳步,朝著那兩個士兵的方向靠攏過去。

只見那裡躺著一具魔族的屍體。

和以往所看到的那些魔族屍體完全不同的是,這具屍體根本就沒有腐爛的跡象,甚至連血跡也未曾乾涸,顯然是剛剛死去不久。

最令系密特感到興奮的,莫過於其中的幾個傷口上面插著的血紅色晶體。

系密特不知道那血紅的顏色,是這種晶體原本的顏色,還是因為它們吸滿鮮血所致,不過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為什麼一直以來他們都未曾發現那致命的武器這些奇特的結晶體,顯然全都會迅速融化。

「毫無疑問,這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凶器,真是沒有想到,這東西吸收了血液之後,竟然會融化。」旁邊的那位巡邏隊長皺緊了眉頭說道。

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不,或許用分解來形容更加合適,大自然中有許多種晶體,會吸收空氣之中的水分,並且潮解,但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樣子的晶體。」

西格說道:「血水還未曾全部滲入泥土,也還沒有完全凝固,看樣子,我們一直尋找的目標,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系密特點了點頭:「從現在開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仔細觀察,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我的使命而受到傷害。

「當然有可能的話,我仍舊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標本,這或許能夠讓很多人,在即將到來的下一場戰役之中保住性命。」

那位巡邏隊長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慷慨陳辭,他並非沒有聽到過,但是能夠站在這種地方,面對著眼前這具魔族屍體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人,不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便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問道:「在繼續下一步行動之前,我想問一句,這是否已擁有足夠證據證明,我們一直搜尋的是某種全新的敵人?我相信,軍隊裡面還沒有人打算用某種晶體,來取代鐵製的箭頭。」

系密特立刻回答道:「我希望能夠進一步觀察,在沒有看到那些新的魔族之前,我並不認為我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作為巡邏兵,我相信你們非常清楚,準確的情報對於一場戰役來說,意味著什麼。」

西格隊長無可奈何地長歎了一聲說道:「我們只負責巡邏,偵察並非是我們的職責和使命。

「不過,既然你打算繼續冒險,保護你的安全,原本就是團長賦予我的使命,雖然我從本意來說,更希望能夠結束這一次的冒險任務,立刻返回向長官報告。」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朝著仍舊跟隨在身邊的那幾個人說道:「安托姆、米洛、卡撒布,你們三個人沒有必要跟著我冒險。

「盡可能保全部下的生命,同樣也是我作為長官的職責。你們已非常優秀地完成了使命,我派遣你們三個立刻返回營地,向團長報告我們的發現。」

那三個士兵雖然顯得異常激動,不過他們同樣也很清楚,再繼續往前走,繼續這無比瘋狂的使命,他們幾乎毫無疑問將會喪失性命。

事實上,就連那位巡邏隊長也確信,沒有人能夠完成這樣的冒險,即便實力超群的聖堂武士和擁有著神奇力量的魔法師,在這種情況下也會選擇撤退。

此刻他確實感到非常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作出如此愚蠢的選擇,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小白癡已然足夠,為什麼還要增加他這樣一個大笨蛋?

「非常高興能夠認識你,你是第二位令我敬佩的軍人。」系密特突然間說道。

西格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否有這榮幸能夠知道,第一位讓您看重的軍人是哪一位?」

系密特說道:「阿得維爵士,翻越奇斯拉特山脈騎兵團的指揮官,一位和你一樣勇敢而又優秀的軍官。」

西格用異常堅硬的神情笑了笑,說道:「我同樣也想要告訴你,你是貴族之中,少有的幾個讓我敬佩的人物,雖然你看上去那麼小,不過你的勇氣,或是你對於使命的堅持,值得欽佩。」

系密特伸出了右手說道:「很高興,我們能夠坦誠相待,這或許能夠令我們安全完成任務,我需要你的幫助,同樣也希望你能夠為我保守一些秘密。」

西格並沒有理會系密特的好意,他淡然地說道:「我並非是多嘴的人物,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發誓。」

系密特笑了笑,縮回手說道:「不必了,我只需要相互之間的信任。」

傍晚時分,陽光漸漸退出這茂密的叢林,兩個勇敢的冒險者進入一片谷地。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立刻引起他們的注意。

兩個人飛快地朝前奔去,慘叫聲來自於谷地的正中央,遠處已然能夠看到閃爍游移的身影。

小心翼翼地慢慢接近那個戰場,系密特和那位巡邏隊長找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他們趴在岩石後面。

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令兩個人感到震驚。

只見一隊魔族正在圍捕六個魔族士兵,圍捕者之中大部分由魔族士兵組成,不過此刻的這些魔族士兵,是那些較為稀少、比普通魔族士兵強悍的類型。

但是系密特仍舊感到,這些魔族士兵,和他曾經看到過的那些強悍魔族士兵,又有些不同。

它們頭上的那個長角更長,也更為尖銳,而身上那如同鎧甲一般突起的表皮,也顯得更為厚實。

除了這些顯得更為強悍的魔族士兵之外,還有幾個樣子極為特殊的魔族,那些魔族,正是他從波索魯魔法師所幻化出來的景象裡面所看到的種類。

而受到圍捕的魔族士兵則顯得非常普通,這兩天以來,系密特一直在猜測,它們或許是上一次戰爭的殘餘士兵,

這根本就稱不上是一場戰鬥,或許用屠殺來形容更為合適。

那些曾經在第一次戰役之中,令軍人膽顫心寒的魔族士兵,此刻彷彿是等待屠宰的羔羊。

它們的爪子,根本就無法穿透那些更為強大的同類,它們那曾經令人類感到駭異的強韌生命力,在那些更為強大的魔族士兵的面前,卻顯得如此脆弱。

甚至沒有看到那些新種類的魔族出手,那些上一次大戰的漏網之魚,已然變成了一片片的散碎肉塊。

屠殺以一方的徹底勝利結束。

西格不由自主地對新魔族士兵的強悍感到無比恐懼,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他們是否還能夠像上一次那樣抵擋得住。

趁著夜色,他們潛入了魔族的營地,系密特發現魔族同樣需要休息,不過魔族還沒有發展出人類的戰術,沒有站崗放哨的成員。

看著那些魔族遠去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西格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剛才他確實太過害怕和緊張,甚至連呼吸都暫時忘記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恐怕會想要帶走兩具屍體。那些魔族,確實和我們曾經戰鬥過的魔族,完全兩樣。」

西格已然漸漸熟悉身邊這個小孩那滿腦子瘋狂的念頭,他淡然地接著說道:「我相信你也非常清楚,即便能夠殺死兩個魔族,想要帶著兩具屍體,安全逃離魔族的搜捕,幾乎沒有可能。

「除非你能夠將這支小隊全部殲滅。必須承認,我始終在猜測,你或許確實擁有這樣的實力。」

彷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西格話裡面那揶揄的意思,系密特平靜地說道:「這一次就由我單獨行動,同樣這也是我希望你能夠保守的秘密。」

根本就無視於西格那滿臉驚訝的神情,系密特開始收拾起自己身上所攜帶的東西。

從背包裡面取出一副非常厚實的牛皮馬甲,馬甲上面佈滿口袋,又從背包裡面掏出一包鐵釘,系密特將這些鐵釘每二十根一排,整整齊齊地插進那些口袋裡面。

裝滿了鐵釘,這件奇特的牛皮馬甲看上去,就彷彿是一件特殊的皮鎧。

將背包扔給了旁邊呆立著的西格,系密特此刻除了身上穿著的馬甲,就只剩下腰際懸掛的兩柄彎刀。

跟隨在那支魔族隊伍的後面,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巡邏隊長居然始終跟隨在他身後不遠處。

看了一眼那漸漸變得越來越陰暗的天色,樹林裡面已經漆黑一片,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那兩柄彎刀調換到背後的位置,雖然這樣影響他運用雙刀,不過卻令他的行動變得更加容易。

此刻,系密特有信心能夠將這些魔族輕易殲滅,他從那個垂死的魔族那裡得到的力量,能夠令他無論在夜晚還是白天,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東西。

系密特確信,那些魔族並不具備此刻他所擁有的這種能力,要不然,即便他和西格躲藏在岩石後面,仍舊會被發現。

魔族的眼睛,顯然能夠看透除了水之外的一切,這件事情系密特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已深有體會。

飛掠過前面的那片樹林,系密特已看到他的目標。

那些魔族士兵此刻正在休息,黑夜限制了它們的行動,除此之外,這些魔族也並非是不知疲倦的機器。

系密特早已經選定了首先要對付的目標,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那些新類型的魔族,全都分散在四周。

如果此刻並非是在一片樹林裡面,對於系密特來說,這或許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但是此刻茂密的樹木成了最為麻煩的障礙物。

從胸前的口袋裡面抽出四根鐵釘,系密特一揮手臂,將這些最為致命的暗器發射了出去。

除了其中的一根長釘,非常不幸的被樹枝阻擋而轉變了方向,其他的那幾根全都命中了目標。

一個新的魔族幾乎沒有發出絲毫聲息,便喪失了性命;而另外一個魔族,因為僥倖只有一根長釘擊中了它的要害,因此還能夠在那裡掙扎。

掙扎和慘叫聲,使得旁邊原本正在休息的那些魔族,全都驚醒過來。

系密特原本並沒有把這些魔族當作一回事,畢竟再強悍的敵人,如果看不見東西,也不會有多少危險。

又抽出兩根長釘,系密特用腳尖在前方的樹幹上輕輕一點,身體如同彈弓發射而出的彈丸一般,飛越而起。

一聲慘叫過後,又是一頭魔族倒在地上,不過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沒有心思欣賞他剛才的傑作,因為他突然間感到到一絲莫名的恐慌。

就在他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系密特感到天空之中,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朝著這裡掃視了一眼。

這種感覺,絕對不是以往遭遇到那些魔族的眼睛時可以比擬,那雙無形的眼睛彷彿籠罩住整個天空,又彷彿是某位身處於天堂異界的神明,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這種感覺是如此詭異,但是系密特卻偏偏有種非常奇怪的印象,好像他曾經被同樣的一雙眼睛注視過。

最令他駭異的是,他越來越感到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突然間,一陣沙沙亂響之聲,將系密特從失神恍惚的狀態之中驚醒。

緊隨其後的,是一陣更為嘈雜的聲響,劈哩啪啦樹枝斷折的聲音,噠噠噠如同箭矢釘入木板之中一般的聲響,不過更多的是那嗖嗖的破空聲。

系密特能夠感受到,無數迅疾如同箭矢一般的東西,朝著他電射而來。

將身子往下一沉,系密特猛地一蹬旁邊的一棵大樹,在局勢未曾明朗之前,暫時遠離危險顯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一連串釘穿木板的聲音響起,那些聲音如同雨點一般密集,系密特只感到渾身冷汗,他絕對沒有想到,這些新種類魔族發射「箭矢」的速度,竟然會如此迅疾。

他實在難以想像,除了聖堂武士,有誰可以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倖存下來,更何況,此刻還僅僅只有數量極為有限的幾個魔族。

如果等到魔族再一次發起攻擊,如果有成百上千個魔族發射如此迅疾的「箭矢」,當這種足以毀滅一切的箭雨灑落在地面之上,又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攻勢?

系密特越想越感到恐慌,突然間一陣勁風從他耳邊刮過,緊隨其後的,是一聲沉悶的釘穿木頭的聲音,和一連串清脆悅耳的晶體碎裂聲。

在黑暗之中,系密特仍舊可以看到,一根細長而又尖銳的尖刺,深深釘在前面的樹幹上。

系密特信手將那根細刺拔了下來,如果加上那段斷折掉落到地上的半截,這根細刺恐怕有兩尺多長。

飛快地竄到那棵大樹後面,系密特這才感到自己稍微安全一些,茂密的樹林令他感到困惑和煩惱,同樣也令他的敵人難以發揮優勢。

系密特輕輕撫摸著那根尖利的細刺,這根東西,感覺像是以往曾經見到過的岩鹽。

突然間,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系密特朝著兩邊張望了兩眼,令他稍稍感到放心的是,這一次摸上來的是那些魔族士兵。

對於這種敵人,系密特並不感到懼怕,他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彎刀。

甩手把長釘朝著左面包抄上來的魔族飛射而去,強悍如同弩弓一般的力量,原本就是系密特為了對付魔族而祈求來的。

正如系密特所希望的那樣,飛奔在最前方的那幾個魔族士兵,立刻翻身栽倒在地。

又接連擲出了兩把長釘,能夠奔到系密特面前的魔族,根本就沒有幾個。

左手的彎刀閃電般地劃出一道道亮麗的弧線,這柄剛剛鍛造成功的武器,終於痛飲了魔族的鮮血。

剩下的魔族顯然已經知道,眼前的敵人並非是它們能夠依靠近戰擊敗的,因此那些魔族士兵再也沒有衝上來送死。

令系密特感到鬱悶的是,那些魔族士兵,居然守護在他最希望能夠盡快殺死的新種類魔族的身旁。

這些魔族彷彿突然間擁有了智慧一般,小心翼翼地從兩邊夾逼過來。

系密特相信,這些魔族一旦繞過背後那棵大樹的阻擋,雨點一般的箭矢肯定會朝他射來。

看了一眼那緩緩靠近過來的兩隊魔族,系密特突然間想到了一個極為冒險的做法。

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從那棵大樹後面猛地竄了出去。

一把把的長釘,隨著他不停揮舞著的右手,飛射而出,而他的身體,則幾乎貼近地面,朝著那兩隊魔族正中央的位置疾射而去。

將手裡的彎刀舞動成為一個密不透風的圓球,系密特的身體平躺在地上。

兩邊那陣陣慘叫聲,證明他的方法確實起到了作用,這些魔族畢竟不曾擁有和人類相似的智慧。

這些魔族的自相殘殺,令系密特得到了喘息之機,不過更令他感到慶幸的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終於看到了那種新的魔族作戰方式。

那種攻擊方式,和自己投擲鐵釘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此刻那些魔族的攻擊,已然變得越來越弱,那嗖嗖破空的聲音,也漸漸變得稀疏。

從口袋裡面又抽出一把長釘,系密特知道此刻勝利已屬於他。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到那始終在注視著他的無形眼睛,已緩緩閉上,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彷彿感覺到,那個無形的眼睛透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彷彿剛才的那番表演,令那雙無形眼睛的擁有者相當滿意。

不過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沒有心思管這些,他輕輕地揮著手臂,將一根根致命的長釘,射向那仍舊在垂死掙扎的敵人。

清掃出一塊空地,點燃一堆篝火,系密特四下搜尋了一番。

將一具魔族的屍體拖到篝火旁邊,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唏唏嗦嗦的腳步聲。

系密特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說道:「你始終跟隨在我的身後,這令我感到敬佩的同時也非常高興,不過你實在有些冒險。」

「和你比起來,我的這些冒險又算得了什麼?你確實令我大吃一驚,這是否便是你要我替你保守的秘密?」那位巡邏隊長西格從樹林裡面轉了出來,掃視了一眼四周的景象說道。

看了一眼四周那密佈的尖利細刺,西格倒抽了一口冷氣說道:「平心而論,我確實非常害怕,這些能夠發射利刺的魔族,絕對是最為可怕的敵人。

「我甚至有些擔心,在不久的將來,在我們的陣地前面,面對這些可怕而又致命的敵人,我們之中有多少人能夠存活下來?」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此刻我非常慶幸,我進行了最後那次冒險,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們仍舊不會知道,這種新魔族的強悍和可怕。

「但願其他人能夠找到對付這種新魔族的有效辦法,要不然,我們能將會遭遇到滅頂之災。」

「你好像實在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你如此強悍,這些魔族全都被你輕而易舉地盡數殺掉。

「你毫無疑問是個聖堂武士,不過你的體形非常奇怪,我所見到過的聖堂武士,全都擁有著令人震驚的強壯身軀。」西格搖了搖頭說道。

系密特同樣連連搖頭說道:「我不是聖堂武士,這是我首先要聲明的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夠忘記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這一次我需要你發誓。」

「我能夠理解,非常慶幸你只是讓我發誓,而並非將我殺掉滅口。

「同樣我也非常高興和你同行,我對於你的敬佩又增加了一分。」西格自然明白,系密特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連忙回答道。

系密特微笑著說道:「現在我們該返回營地了,我將會直接向陛下匯報你的功績,你打算得到職位方面的晉陞?還是獲得勳章?」

「不如你幫我建議一下,對於這方面我並不擅長。」西格說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已非當初那樣天真而又懵懂,無論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是倫涅絲小姐,都教會了他許多東西。

「如果你已有小孩,我會建議你領取勳章,因為慷慨的陛下,十有八九會給予你爵士的稱號,你的孩子將有機會接受騎士訓練。」系密特建議道。

「好,就這樣決定,沒有想到我的家庭,也能夠走上光輝大道。」西格微微有些興奮地說道,顯然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

用樹枝編織成一副拖架,所有這一切,都是西格一個人動手完成,將兩具魔族的屍體扔在拖架上面,兩個人朝著山嶺的邊緣走去。

和來的時候不同,這一次返回不再需要再繞遠路,而且系密特也用不著刻意隱藏自己的實力,他甚至不在意讓那位巡邏隊長知道,自己能夠在黑夜之中看見東西的秘密。

整整兩個夜晚加上一個白天,一刻都不曾停留。

當第三天,黎明的陽光從茂密的樹冠透射進來的時候,他們倆已行走在一條山間小道之上。

此刻,唯一令系密特感到頭痛的是,他沒有辦法阻止那兩具魔族的屍體開始腐爛的跡象,卡休斯給他的那些藥粉,已全部用完,系密特感覺到身後漸漸傳來一股隱隱約約的臭味。

突然間,腳下傳來一陣震動的感覺,緊接著,遠處隱隱響起一陣馬蹄聲。

系密特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他至少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會是魔族的隊伍。

飛身跳上路旁的一棵大樹,站立在高高的樹冠頂部,系密特透過那茂密的枝葉,看到遠處的樹林之中,浮起一片薄薄的塵埃。

突然間,他從樹木的縫隙之中,看到了賽汶和伽馬男爵的身影,顯然那是前來接應的隊伍。

更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他還看到一輛飛馳而來的馬車,駕馭這輛馬車的人,好像正是那位卡休斯。

系密特連忙發出了悠長而又洪亮的清嘯聲,為那些前來接應的隊伍指點方向。

從樹上飄然而下,系密特靜靜地等待著大隊人馬的到來。

當他看到賽汶和伽馬男爵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系密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中確實充滿了欣喜。

同樣,那些騎士們看到他們接應的人平安無事,而且還看到前面的拖架上面躺著兩具魔族的屍體,這裡的每一個人同樣欣喜萬分。

「很高興看到你平安無事,我欽佩你的勇氣,這一次你又創造了奇跡。」伽馬男爵笑著跳下馬來說道。

「這原本就是我的使命,真正應該欽佩的是西格。」系密特說道。

伽馬男爵轉過頭來,對那位巡邏隊長說道:「首先得祝賀你,西格,你能夠平安歸來,真是不容易。

「除此之外,我還得祝賀你,這一次的功績,肯定會令你獲得晉陞,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一向慷慨大方,而且他們總是有許多辦法。」

說到最後這番話的時候,這位團長大人多多少少有些開玩笑的意思。

「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我們得到你們派遣回來的信使傳來的消息,得知有一支魔族小隊出現在這附近,因此非常擔心你們的安危。」伽馬男爵說道。

這番話多多少少令系密特感動,畢竟他非常清楚,當確知有魔族躲藏在森林裡面的時候,深入森林需要多麼巨大的勇氣。

「難道你們不曾擔心會因此而喪命?這裡實在太過危險。」系密特問道。

「最近這幾天,每當我想起身為軍人的我所擁有的勇氣,還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就足夠令我感到慚愧。」伽馬男爵搖了搖頭說道:「更何況,這一次我們還擁有強大無比的秘密武器,有卡休斯大師跟隨在我們身旁,再加上我們已見識過這種秘密武器的威力,或許這同樣也令我們增添了幾分勇氣。」

說到這裡,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不過此刻確實是有微笑的理由。
solove 發表於 2012-8-27 00:15
第九集 鼴鼠任務
•        第一章 新的戰鬥
•        第二章 深入
•        第三章 出險
•        第四章 自救
•        第五章 雪崩

第九集 鼴鼠任務 第一章 新的戰鬥

站立在一塊孤立的岩石上面,系密特眺望著遠方,這已然成為了他的習慣,他總是會在隊伍休息的時候,擔任放哨的守衛。

增援小隊之中沒有一個人對此表示疑惑和驚奇,顯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領受過命令,不要多管閒事。

朝著東南方看了一眼,只需要翻過幾座山頭,便離開了這片山嶺,雖然兵營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到了那片平原,就再也用不著擔心受到致命的一擊。

此刻聚集在這裡的全都是騎兵,在平坦的土地上這些騎兵至少用不著擔心會被魔族追趕上。

即便魔族派出那些飛翔在空中的眼睛,不過此刻無論是波索魯大魔法師所發明的飛鳥攻擊,還是自己手裡的長釘,都是對付這些最令人頭痛的攻擊方式的絕妙武器。

正當系密特滿心想著如何回到兵營,如何將他這一次所看到和遭遇到的一切,告訴給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的樹林裡面驚飛起一群飛鳥,這些飛鳥不正常地盤旋在空中,始終不敢落下。

系密特立刻警覺起來,他竭盡全力運用起魔族給予他的那奇特無比的能力。

從樹叢縫隙之間顯露出一個個靛藍色的身影,那正曾經是系密特最害怕的噩夢的魔族。

一聲尖厲而又急促的長嘯聲,令底下原本正在悠閒休息著的士兵們猛然一震。

而那急匆匆從山頂上猛衝下來的充滿神秘的小男孩,更是令所有人感到某種莫名的緊張。

此刻無論是那位團長大人還是卡休斯的心頭,全都籠罩著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發現了一隊魔族。」系密特喊道。

「告訴我,魔族的方位,還有它們正前往的方向。」伽馬男爵信手從另外一匹戰馬的馬背之上取下鎧甲問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在我們西北側七八公里以外的一座山崗之上,至於前進的方向,用它們的方位來說,應該是東南偏東。」

旁邊的賽汶早已經打開了圖紙,伽馬男爵在圖紙上輕輕畫了兩下,點了點頭說道:「那些魔族想必正朝著我們的營地進發,它們肯定早已經注意到了我們,或許它們打算給予我們沉重的一擊,作為攻擊那支小隊的報復。」這位團長大人皺緊了眉頭說道。

他轉過頭來朝著那位巡邏隊長命令道:「西格,你立刻趕回營地,讓營地裡面的所有人做好應戰準備,並且向葛勒特將軍發出警報,誰都不知道,這是否會成為又一次戰役的開始。」

緊接著又接二連三的對其他人下達了命令:「賽汶,你指揮第三小隊,大師,你帶來的那些秘密武器,這一次是否能夠派上用場?」

最後他轉過身來對系密特說道:「閣下是否能夠站得更高一些,看看附近有什麼可以依托的地形,無論是山坡還是丘陵,都能夠令我們稍微輕鬆一些。」

系密特剛才就注意到了四周的地形,自從那一次僥倖得以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系密特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養成了一個習慣,那便是時刻留意四周的地形。

因為他絕對不會忘記,是什麼令他得以奇跡般地逃生,他的力量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那些聖堂武士,是維琴河令他活了下來。

「南邊有一座山嶺,離這裡並不遠,山壁看上去頗為傾側。」說著系密特朝著地圖上指了指。

那緊緊排列在一起的等高線令伽馬男爵有些猶豫,這可不是一座容易攀爬的山嶺,不過這樣的猶豫僅僅只是一瞬間,他馬上說道:「如果沒有比那裡更加合適的地形的話,那麼我們就只好利用那裡,大師,你需要多少時間準備那些秘密武器?」

卡休斯連想都沒有想連忙說道:「給我一刻鐘的時間,我至少需要這麼多。」

「那麼我就想辦法幫你拖延一刻鐘時間。賽汶你引領著一部分士兵,前去吸引魔族的注意,雖然比較危險,不過仍舊希望你能夠帶著那些魔族繞一個大圈。」

「第二小隊全體下馬,集中所有的長矛,跟隨我一起阻擋魔族。第一小隊往山坡撤退,並且負責將戰馬隱藏好,還得做好迎接我們的準備,盡可能多的佈置繩索,以方便我們撤退到山坡上面。如果有可能的話,佈置一些簡單的防禦工事。」

這位團長大人迅速地作出了決定,看到他如此從容不迫的樣子,以及那迅速簡潔的作戰部署,系密特突然間感到有了點信心。

或許這一次並不會再像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時一樣,以悲壯而又淒涼的方式作為終結。

想到這裡系密特連忙說道:「我可以和賽汶同行。」

至少他希望能夠為沙拉小姐做點事情,令她的姐姐不至於變成一個寡婦。

「不,請閣下注意,此刻我是這裡的指揮官,我需要閣下的幫助,你的眼睛或許會對獲取勝利有極大幫助,我需要你注意魔族的一舉一動。

「此刻我最為擔心的是魔族會從空中發動攻擊,除此之外便是魔族之中的詛咒法師,這種東西只需要出現一個,我們這裡所有的人恐怕就得永遠地留在這裡。」令系密特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團長毫不猶豫地否定了他的提議,不過團長大人的命令確實令系密特無法拒絕。

看著那支用來吸引魔族注意力的小隊出發遠去,系密特只能夠為這些勇士暗自祈禱,不過此刻他自己同樣有使命必須完成,那便是用他那獨特的眼睛,守護撤退中的大部隊的安全。

從一棵樹的樹頂,跳到另外一棵樹的樹頂,系密特的眼睛始終警惕地巡視著四周,同時也不停地留意著遠處賽汶所率領的那支小隊的動靜。

系密特早已經知道賽汶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騎士,而他所率領的小隊,也證實了這種說法。

那個小隊非常巧妙而又成功地完成著他們的任務,他們小心翼翼卻又極為大膽地牽制和吸引著那些魔族。

令系密特感到讚歎的是,那支小隊自始至終都沒有和魔族發生正面衝突,而且賽汶好像總是能夠絕處逢生一般,從幾乎沒有道路的地方成功逃脫。

整整半個小時過去了,那支英勇無畏的小隊仍舊牽引著大隊魔族,在山嶺之間轉來轉去。

突然間,一陣悠長而又低緩的軍號聲遠遠傳來,雖然系密特從來沒有學習過軍隊之中的聯絡方式,不過仍舊能夠猜到,那是撤退的信號。

正如系密特料想的那樣,遠處那支正牽制著魔族的小隊,聽到這聲軍號聲響起,立刻朝著這裡飛奔而來。

而那些魔族仍舊跟隨在這支小隊後面緊追不捨。

系密特將隱身的輕紗往身上一罩,飛身在樹冠頂上,朝著會合的地點縱躍而去。

在那道山坡前面,系密特看到許多士兵已然登上了山坡,數十道粗長的繩索從山坡上面垂落下來,每一根繩索旁邊都有五、六個士兵守護在那裡。

而山腳下一隊騎兵正手持長槍,站立成極為緊密的隊形,他們的身上都披著重甲。

至於四周那防禦難以顧及的地方,全都遍插著一排排傾斜的長槍,伽馬男爵顯然集中了他手裡所有能夠運用的武器。

不過系密特相信,真正能夠給予魔族有效殺傷的,仍舊是那三排躲藏在手持長槍的騎兵身後的弓弩手。

那些重型軍用弩,早已經在上一次戰役之中證明,它們是最強有力,同時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賽汶所率領的那支牽制小隊撤退得極為迅速,轉眼間已然進入了大隊人馬的視線。

「賽汶,快,快退到後面去。」伽馬男爵不停地高聲叫喊著。

「全體注意,讓開一條道路,讓自己人通過。」他轉過身來命令道。

那些手持長槍的騎兵們立刻朝兩邊分開,當中露出了一條縫隙,賽汶一馬當先衝了過去,而他身後的那些騎兵們早已經排成了一列縱隊。

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擁有著極好的默契,這令系密特感到歎為觀止,這就是經歷過真正戰場的兵團。

沒有浪費絲毫的時間,所有的騎兵迅速通過了那道缺口,當最後一匹戰馬衝過了那條防線,那些手持長槍的騎兵重新整理好隊形。

「將缺口堵住,魔族馬上就要衝過來了,前排準備好長槍,互相抵住別露出縫隙,你們是所有人的依靠,是最為堅固的城牆。」伽馬男爵高聲命令道。

「後排弓弩準備,記住,魔族唯一致命的弱點便是它們的腦袋,千萬別浪費你們的箭矢。」他又加了一句,不過每一個弓弩手顯然都已經知道魔族士兵的弱點,能夠從上一次戰役之中倖存下來的,絕對不會是生手。

「準備,等待它們靠近。」伽馬子爵注視著那些潮水一般湧來的靛藍色身影喊道。

「第一排弩箭發射。」

「第一排待命,第二排準備。」

「發射,第二排待命,第三排準備。」

「第三排發射。」

見慣了戰陣的那位團長有條不紊地下達著命令。

一排排致命的箭矢,令最先湧出樹林的魔族成片倒下,不過魔族最令人感到害怕的,原本就是它們那根本不懼怕死亡的作戰方式。

雖然飛奔在最前面的魔族接二連三地倒下,不過後面的魔族仍舊源源不斷從樹林裡面闖出來。

「撞了,頂住。」伽馬男爵發出了戰鬥的吶喊:「開始自由射擊!」

林立的長槍全都直指著那些衝上來的魔族,每一個飛撲上來的魔族士兵,全都被尖銳鋒利的槍尖刺中。

不過令人感到駭異的是,這些強化了許多的魔族士兵,再也不會像以往那樣,被槍尖穿透而過,它們那如同鎧甲一般的表皮,阻擋住了長槍的刺透。

雖然那些重型軍用弩所發射的箭矢,對於這些魔族來說仍舊致命,但是長槍戰陣已然支撐不住如此猛烈的攻擊,左側突然間被瘋狂的魔族撕開了一道缺口。

「左側頂住,左側弓弩手補位,快。」伽馬男爵立刻命令道,不過他同樣也知道,一旦防線被攻破,想要重新補上缺口,幾乎沒有可能,他猶豫著是否要放棄左側的那些士兵。

突然間,一片血雨在那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的魔族後方飛起。

雖然根本看不到那裡發生了什麼,不過只要想一想自己的手下沒有一個能夠做到這樣的攻擊,那位團長大人自然能夠猜到發生了什麼。

「噢--我的天啊!簡直是瘋了……」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緊張地看著那亂成一團的魔族。

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根本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只有成片的魔族突然間攔腰斷折成為兩截,鮮血朝著四下飛濺。

「我的老天,感謝仁慈的父神。」雖然仍舊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伽馬男爵仍舊感到一絲欣慰。

「巴思、可馬魯,你們倆負責偵察,特別注意天上。」他轉過頭來朝著身後站立著的兩個副官命令道。

一陣瘋狂的廝殺之後,最初闖出樹林的魔族終於被消滅乾淨,遠處的樹林裡面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更多靛藍色的身影。

「好了,它們暫時退卻了,讓我們也開始撤退,它們很快就會再一次衝過來的,我們可沒有多少時間。」伽馬男爵高聲喊道。

他命令道:「後排弩箭手先撤退,前排長槍手保持隊形緩緩後撤。」

那些弓弩手將他們的武器背在背後,拉著那些垂落下來的粗大繩索往山坡上攀援。

「上去,快點上去,賽汶讓上面的人加一把力。」伽馬男爵一邊注視著身後的魔族,一邊朝山坡上面喊道。

突然間,樹林裡面的那些靛藍色的身影晃動了幾下,這令所有人感到恐慌。

「快所有人全都撤到山坡上面,它們又衝過來了。」伽馬男爵命令道,不過這一次即便用不著他命令,仍舊停留在山坡下面的士兵也開始拚命朝著上面攀爬。

許多人根本就等不及那垂落的繩索,他們憑藉著自己的雙手,抓住石頭縫隙,拚命想要令自己到達那安全之地。

「上上上上,快上。」一邊爬著,伽馬男爵一邊吼道,他已然看到魔族士兵從樹林裡面湧出來。

但是這些魔族立刻栽倒在地,伽馬男爵雖然猜測,又是那個神秘莫測的小男孩做出了這樣的壯舉,不過他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令這些魔族喪命,這一次連一滴血都沒有看到,這些魔族已然倒在了地上。

不過此刻他絕對不會因為胡思亂想而浪費寶貴的時間,這位團長大人飛快地攀爬上了那極為傾斜的山坡。

「真是好險,你們總算上來了。」賽汶探出身體一把抓住了伽馬男爵的肩膀,將這位上司兼好朋友拉了上來說道。

看了一眼下方,那慘叫著被拖入地獄之中的士兵,伽馬男爵搖了搖頭說道:「這是一次失敗的指揮。」

「告訴我,我們的秘密武器在哪裡?」被部下的犧牲所激怒的團長問道,他的臉上充滿了殺氣。

旁邊的卡休斯立刻指了指山坡說道:「就在你們剛剛爬過來的地方,那幾塊岩石後面,難道你沒有看見。」

「剛才光顧著逃命了,誰會在意四周?」伽馬男爵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從山坡上面探出身體朝著下方的士兵們喊道:「手裡有武器的士兵站在後排待命,弩箭手自由攻擊。」

看著腳下那擁擠在一起如同靛藍色海洋一般的魔族,伽馬男爵冷冷地加了一句:「射個痛快,一會兒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賽汶皺緊了眉頭說道:「這些靶子比以前堅硬多了,有的時候得五、六支箭矢才能夠搞定。」

彷彿想到了一些什麼,伽馬男爵湊到賽汶的耳邊輕聲說道:「那個小傢伙好像殺得非常輕鬆,我敢打賭他肯定是個聖堂武士。」

賽汶同樣小心翼翼地竭力壓低聲音說道:「就算猜到也不要四處宣揚,我相信他的身份如此神秘絕對不會沒有原因,只要想像一下國王陛下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信賴,以及他這一次回到北方身負的神秘使命,這種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參與為妙。」

正當那位團長大人還打算繼續從賽汶那裡得到一些內幕消息的時候,底下傳來了士兵們的吶喊聲。

只見那些魔族之中,竟然有一些已經攀爬上了山坡,雖然這些強悍的魔族士兵最終被密集的箭矢射成了刺蝟,不過仍舊有越來越多的魔族爬了上來。

「快,手裡有武器的士兵進入陣地,你們得幫我頂住。」伽馬男爵立刻吼道,他轉過身來朝著那位魔法師說道:「大師,等到那些魔族擁擠在一起的時候,你就引爆你的那些傑作,我相信,那樣做效果會最好。」

「沒有問題。」那位魔法師微笑著說道。

如同一道靛藍色的牆壁,慢慢地往山坡上延伸過來,值得慶幸的是這道山坡太過陡峭,那些魔族士兵雖然強悍無比,也只能夠慢慢攀爬,不過它們鋒利的爪子和強壯的四肢,顯然令它們比人類更擅長攀登。

如同雨點一般密集的箭矢,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它們。

更令士兵們感到恐慌的是,那堆積起來的屍體,漸漸變成了後面的魔族踏腳的階梯。

無數的魔族擁擠著攀援在山坡上面,而在山腳下更是佈滿了這些靛藍色的可怕生物。

突然間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從靠近山腳的坡壁上響起,幾乎在剎那之間,數十個靛藍色的身影,遠遠的飛了出去,不過在空中更多的是殘缺的身體和斷落的四肢。

緊接著又是一陣轟鳴聲響起,這一次聲音顯得洪亮許多,隨著兩道耀眼的火光崩射而起,那靛藍色的牆壁猛地坍塌了半邊,山坡之上瀰漫著一層紅色的血霧。

就連站立在山坡上面的那些士兵們,也被這威力強勁的爆炸所震驚,如此強大而又可怕的秘密武器,實在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不過士兵們只是呆了一下,緊接著歡呼聲猛然間轟響起來,每一個士兵都露出狂亂的神情,顯然他們已經因為這屬於他們的強力武器,而徹底瘋狂了。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這一次甚至連山坡都微微抖動起來,爆炸的威力不僅僅將魔族的屍體炸得遠遠飛了出去,甚至還有大片的山巖順著山坡崩落下去。

那些斗大的岩塊,毫無疑問也是最為強力的武器,被它們所砸中的魔族,毫無疑問都會倒地不起,不過更為可怕的還是那些整塊滑落的巨大岩石,它們所過之處只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跡。

「轟!」又一聲爆炸聲響起,這一次站立在山坡上面的每一個士兵都感覺到,自己的腳底劇烈地震動起來。

「哇,不好,這裡要坍塌了。」不知道哪個士兵首先叫了起來。

彷彿為了證明這個士兵的預言完全正確一般,隨著一陣震動,這面山坡的大半山巖猛地崩塌下來。

「該死的滑坡……」

「快拉我一把!」

「救命啊!」

「……」

瞬息之間,原本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的士兵們,發出了無比恐慌的號叫。但是此刻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幫得上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那些站立得較為靠近山頂的士兵,還有可能得救,至於那些站在最前方抵擋魔族的士兵,幾乎全都隨著崩落的岩石滑了下去。

不過那些魔族士兵同樣損失慘重,崩落的山巖如同奔騰不息的河水,在瞬息之間將它們徹底吞沒。

即便山腳下的那片樹林,也在片刻之間,被奔騰而至的岩石徹底削平,只留下一堆延伸出去數百米距離的碎石灘。

在這些崩落的山巖力量所及的範圍,別說是魔族,根本就連一樣直立的東西都看不到。

看著腳下那片戈壁荒漠一般的土地,那些僥倖逃脫危險的士兵,幾乎個個都癱軟在地。

「還有一些魔族,大家不要掉以輕心,弩箭手瞄準射擊,其他人跟隨我下去救人。」伽馬男爵是最先清醒過來的人之一,他立刻命令道。

他身先士卒順著山坡滑落下來,不過就連他自己也相當懷疑,是否還有人能夠從剛才的那場災難之中倖存下來。

一陣稀疏零落的箭矢飛射而去,顯然大部分的弩弓手仍舊沒有從震驚狀態清醒過來,不過這樣的攻擊,對於那些損傷慘重的魔族來說已然足夠,此刻還能夠倖存下來的魔族士兵,同樣也是僥倖站立在比較靠近邊緣而沒有受到波及的傢伙。

一陣箭矢擊倒了幾個魔族,這令那些仍舊懵懂不知道如何行動的魔族士兵醒悟過來,它們立刻發起了悍不畏死的進攻。

看到那些靛藍色的身影靠攏過來,山坡上的士兵們這才醒悟,其中的一些人跟隨著伽馬男爵滑下了山坡,而那些弩弓手則立刻將一蓬箭雨傾洩在山坡下面。

衝過來的魔族,在瞬息之間就變成了釘滿箭矢的刺蝟。

正當士兵們稍稍放鬆下來,越來越多的士兵滑下山坡,所有人開始慶幸自己還活著,慶幸人類終於獲得了勝利,突然間山坡上有人發出了警告的呼喊。

只見一群靛藍色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樹林的邊緣,而這一次出現的,全都是那種從來未曾見到過的全新魔族。

這些魔族行動的速度並不迅速,這或許和它們那纖細無力的下肢有關,不過它們那異常發達的上半身,同樣也不利於平衡。

不過無論是滑落到山腳下負責救援的士兵,還是山坡上正手持弩弓準備發射的弩箭手,全都提高了警惕,因為他們早已經從西格隊長的口中得知了這種魔族的可怕。

沒有人比弩箭手更加清楚,擁有遠距離攻擊能力的強悍兵種有多麼可怕。

「哦--快撤,躲到岩石後面去。」伽馬男爵高聲喊道。

彷彿是在回應他的命令,一排迅疾的「箭矢」朝著他飛射而來,這些箭矢打在他藏身的岩石上面,破碎飛散的晶體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隨著一陣淒慘的喊叫,幾個不幸的士兵從山坡上滾落下來,毫無疑問他們成為了這些新的魔族的命中的目標。

看著那慘叫著摔落到自己身旁,已然奄奄一息的部下,伽馬男爵此刻只覺得自己內心一片恐慌,他喃喃自語祈禱著:「拜託了,仁慈的父神,讓我從這裡活著出去,我還想看看自己的女兒。」

「快,上面的人繼續射擊。」突然間他發現山坡上根本就沒有人還擊,立刻高聲喝令道。

吶喊聲並沒有令士兵們驚醒,卻引來了又一陣迅猛攻擊。

「哦--我發誓下一次一定帶上最厚實的盾牌。」伽馬男爵咒罵著說道。

突然間遠處傳來的陣陣魔族吼叫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不過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願意探出頭去。

不過頭頂上自己的部下開始漸漸清醒過來,無數箭矢如同雨點一般朝山坡下面飛射而去,這多多少少令團長大人感到欣慰,同樣他也已然猜到,是什麼令士兵們充滿了勇氣。

從山坡上小心翼翼地滑落下來,這支剛剛贏得勝利的兵團,看上去絲毫沒有勝利者應該擁有的模樣。

「勝利了?喔--真是難以置信,我居然還能夠活著,看來父神聽到了我的祈禱。」伽馬男爵一邊看著身邊那無比淒涼的景象,一邊喃喃自語著。

他有些神情恍惚地踏著那散亂的岩石,朝著前方走去,那裡站立著一個渾身上下全部被鮮血所染紅的矮小身影。

「我實在無法形容我感激的心情,你救了我一條命,也救了這裡所有的人,要不然,沒有人能夠在那些從來未曾見過的傢伙手裡逃脫性命。」伽馬男爵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系密特的回答非常簡單。

這時賽汶也已趕了過來,他一邊掃視著四週一邊用略帶哀傷的語調說道:「真是一場慘烈的勝利,這麼多兄弟永遠躺在了這裡。」

聽到這番話,伽馬男爵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時間緊迫,沒有辦法將他們的遺體運回去安葬了,誰知道那些魔族是否會發起進一步的攻擊,反正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記住這些兄弟埋葬在這裡,等到將來一切太平了,再來收拾他們的遺骸吧。」

從遠處的樹林裡面將戰馬重新拉回來,倖存下來的騎兵們紛紛上了戰馬,此刻許多戰馬都空了出來,他們原本的主人已經長眠在了那滑落的山崖下面。

這一幕對於系密特來說是那樣熟悉,因為當初他在奇斯拉特山脈和阿得維爵士相遇的時候,也是同樣一番景象。

戰爭的結果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總是會有犧牲。

扔掉了那兩具已有些腐爛的屍體,因為此刻有太多合適的標本可以選擇。

那輛馬車仍舊由魔法師駕馭,對於系密特來說,這裡有的是多出來的戰馬。

和賽汶並肩而行,系密特悄然問道:「我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因為勝利而喜悅,還是因為同伴的犧牲而悲傷?」

賽汶用輕悠舒緩的語調說道:「兩種情感都有一些,不過仍舊是喜悅更多一點,畢竟能夠活著本身就值得令人慶幸,而同伴們的犧牲,對於我們這些軍人來說已然司空見慣。

「說實在的,在戰鬥之中,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同時考慮自己和身旁的戰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避免失敗,但是等到戰鬥結束之後,活著的人都會為自己還活著感到慶幸,我們甚至已然顧不得為別人悲哀了,只有那些剛剛上戰場的新兵,還充滿了過多的感情。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殘酷的前線,這就是我們這些身處於前線的軍人,告訴我一句心裡話,在你的那位陛下的眼裡,我們是不是個個都貪得無厭?」

系密特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絕對不是他喜歡涉及的話題,他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回答道:「那麼平心而論,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在你看來,每一個士兵的生命價值幾何?軍官又是多少?指揮官?前線將官又怎麼算?

「將所有這一切加在一起,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數字?你認為有可能支付得起所有這一切嗎?

「說實話,你的那個問題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回答,同樣我相信,你也沒有辦法回答我的那個問題。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事情擁有絕對的正確和錯誤,只是每一個人看待問題的角度有所不同,而非常不幸的是,我偏偏對於這兩者都只能夠視而不見。」

系密特的回答令賽汶完全愣住了,賽汶呆呆地看著身旁的小男孩好一會兒,才用驚奇的聲音說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的時候看上去就像和你的年紀相差很遠。」

能夠安全地回到營地,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們都感到萬分欣慰,此刻沒有人還為了剛剛獲得的勝利而感到興奮,有的只是對於生存的喜悅。不過對於兵團為首的那幾個人來說,卻還有許多需要煩心的事情。

畢竟沒有人知道,魔族的再一次進攻是否馬上就會到來,更不知道這一次北方諸郡是否還能夠保得下來。

伽馬男爵、賽汶、幾位軍官一回到兵營,立刻便鑽進了會議室裡面,作為最為重要的成員之一,系密特理所當然地受邀參加這一次的會議,同樣受到邀請的還有那位魔法師。

不過這一次出生入死的經歷,顯然令他的精力徹底透支,正因為如此,那位魔法師幾乎毫無猶豫地回絕了這個邀請。

「我得為能夠平安無事地坐在這裡而感到慶幸,這一次只能夠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伽馬男爵首先說道:「我已然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向葛勒特將軍報告,增援的兵團此刻已經上路,正在前往這裡的途中。」

賽汶在一旁點了點頭,對於這一次的經歷他同樣心有餘悸:「沒有想到那些能夠遠距離攻擊的魔族,竟然如此可怕,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們並不懂得戰術,根本不瞭解支援和配合的意義。」

「確實如此,如果那些魔族士兵能夠停下來等候那些從來未曾見過的新的魔族,一起發動進攻,或許我們早已經在第一波攻擊裡面喪失性命。」伽馬男爵說道。

旁邊的一位軍官插嘴道:「不過這一次同樣也令我們看到了新生魔族的幾個弱點,除了它們不懂得配合,無法將戰鬥力發揮到最強的極限之外,那些新生的魔族行動速度顯然跟不上魔族的士兵。」

伽馬男爵點了點頭說道:「這確實給予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不過大家難道忘記了那如同雨點冰雹一般的密集射擊?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付這一招。」

「我們不是還有聖堂武士能夠依靠?從今天的這場戰役看來,聖堂武士仍舊是值得信賴的力量。」另外一位軍官說道,他的這番話自然意有所指,包括系密特在內的每一個人自然心照不宣。

為了將視線從系密特的身上轉移開去,賽汶連忙說道:「令我最感到期待的,還有那種秘密武器,雖然只用了六個,但是這六件武器所殺傷的魔族,恐怕已然佔據了大半。」

伽馬男爵彷彿想到些什麼的說道:「這些武器的威力確實令我滿意,不過真正令我最感興趣的是它們能夠崩落岩石,現在看來,或許這能夠成為我們克敵制勝的新戰術。」

「我相信此刻我們所討論的一切,全都應該加入給予葛勒特將軍的報告之中,我們今天的損失和犧牲,或許能夠為明天的勝利奠定基礎。」

始終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系密特突然間插嘴道:「大家是否注意到一件事情?今天的戰役之中,始終沒有出現過魔族的飛船,從天而降發起攻擊,這原本就是魔族最令我們頭痛的戰術之一,難道現在它們已然放棄了這種極為有效的攻擊方法?

「除此之外,我始終沒有看到最令我感到擔憂的飛行惡鬼,還有魔族迄今為止為我們所知的、最具有危險性的詛咒法師。從這一次魔族的進攻看起來,魔族根本就沒有運用出真正的實力。」

聽到這番話那些軍人個個皺起了眉頭,過了好一會兒伽馬男爵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道:「難道是佯攻?魔族擁有那樣高超的智慧嗎?」

「為什麼說是佯攻?」系密特有些疑惑不解。

賽汶連忙在一旁解釋道:「你並不清楚,當一種全新的武器或者全新的作戰方式被發明的時候,我們總是會用一次又一次的演練來找出弱點和需要改進的地方。

「團長剛才所說的,想必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確實令人懷疑,魔族是否擁有如此高超的智慧,因為在以往的歷次戰役之中,我們並沒有察覺魔族擁有智慧和精通戰術的跡象。」

系密特連連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最好立刻向葛勒特將軍稟報,同時我也會向波索魯大魔法師報告,和各位所知的並不相同,從魔法協會所掌握的資料看來,魔族擁有一個高度智慧的大腦。

「除此之外,大家是否注意到,這一次魔族出現的方向和以往也有極大的不同。」

伽馬男爵彷彿猛然間醒過來一般立刻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以往魔族總是從北方而來,它們擁有能夠跨越任何地形的飛船,因此總是採取最為直接的攻擊線路,而這一次,它們來自西北方向。」

稍微猶豫了一會兒,系密特終於打定了主意,他緩緩說道:「此刻我可以透露一個秘密,這一次我來到這裡,所擔負的使命正是調查特賴維恩西北方的一片山脈,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手裡掌握著一些證據,證明那裡擁有一座魔族的基地,除此之外,我還必須找出魔族是如何創造新的兵種的秘密。」

說到這裡,系密特朝著這裡的每一個人掃視了一眼,然後神情凝重地說道:「我希望各位不要向任何人提到這件事情。」




第九集 鼴鼠任務 第二章 深入

夜幕籠罩下的班莫顯得異常寂靜,只有山坡上的那片營地之中只有星星點點的亮光,不過遠處的那些丘陵之上同樣也點綴著零星的火光。

自從再一次發現魔族以來,班莫始終保持著極為警惕的狀態,伽馬男爵甚至派出了專門的信使向葛勒特將軍報信。

這位小心謹慎的兵團長,還在四周的山嶺和樹林裡面設立了前沿哨所。

這些哨所的火把和燈光,總是徹夜不滅地照耀著那漆黑的夜色。

而此刻那些至關重要的人物也並沒有安歇,全都聚集在正中央的那頂帳篷裡面商議著事情。

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是因為一件在他們看來近乎於瘋狂的事情──系密特決定深入森林,去完成波索魯大魔法師賦予他的使命。

毫無疑問在所有人眼裡,這是一個徹底瘋狂的決定。

剛剛經歷過那場廝殺,對於魔族的強大,每一個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那已然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魔族,這些擁有著更為強悍實力的可怕生物,已然擁有了令人頭痛的恐怖能力。

那些能夠投擲標槍的魔族的出現,讓人類士兵原本擁有的那一點點優勢蕩然無存,而且那些新種類魔族投擲晶刺的速度,更是士兵們手裡的重型軍用弩所無法比擬的。

「我必須勸告你,這實在是太過冒險,你所要進入的是魔族控制的腹地,沒有人知道那裡會聚集著多少魔族,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這一次絕對沒有人能夠幫得上你的忙,你將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援。」賽汶皺緊了眉頭說道,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夠說服眼前這個神秘而又固執的小男孩,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他的希望極為渺茫。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是我的職責,每一個人都在冒險,難道你和你的士兵們不是如此?」

賽汶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你的話又一次讓我感到,你的年齡和你看上去的樣子並不符合。我此刻所能夠做的就只有為你祈禱,非常幸運這段時間我經常祈禱,因此諸神對於我的祈禱全都作出了回應。」

「是否需要我們的幫助?波索魯大魔法師親自關照過這裡的魔法協會,我們所有人都會竭盡全力給予你所需要的幫助。」旁邊的那位魔法師顯然不像賽汶對系密特那樣關心,他更為在意的是,系密特是否能夠完成自己的使命。

事實上他倒是頗想能給予系密特一些幫助,畢竟沒有人比魔法協會的成員更加清楚魔族的可怕。

當然這種幫助也有其極限,他絕對不會願意進入魔族基地,即便靠近那裡,在他看來都意味著送死。

系密特再一次搖了搖頭,拒絕了那位魔法師的好意:「萬分感謝,不過人多未必有用,波索魯大魔法師給予了我隱藏身形的能力,再加上我對於魔族的瞭解,這使我得以有信心完成這一次的使命的最大保障。」

「有人跟隨反而容易暴露行蹤,反正我並非是去作戰,小心謹慎和隱蔽就是我所需要的一切,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希望能夠得到幾枚炸雷,親眼見識過它們的威力之後,我相信它們或許能夠給予我巨大的幫助。」

那位魔法師連聲答應道:「這絕對沒有問題,不過難道你打算冒險摧毀魔族的基地?」

「不,小心謹慎和隱蔽是完成使命的關鍵,我需要那些炸雷,只是想在萬不得已的時候製造一些混亂。」系密特連忙否認道,他畢竟還不至於這樣瘋狂,認為憑藉一個人的力量便能夠消滅整個魔族基地,而波索魯大魔法師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他做到這一點。

「我只能夠替你祈禱,但願幸運之神永遠和你同在。」一旁的賽汶只能夠用沉重的歎息表示他的無奈和感慨。

看到眼前這個小男孩態度堅決,一直沉默不語的伽馬男爵說道:「我知道你的主意已定,你的固執我從賽汶那裡已然有所瞭解,顯然我根本無法動搖你的想法,我所能夠做的便是盡可能為你提供所需要的幫助。看看我為你準備了什麼?」

說著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個用粗布做成的夾包,夾包裡面看上去放著厚厚一疊東西。

「這是我手裡所擁有的最齊全、同樣也是最為詳細的軍用地圖,上面標記著一些剛剛探出來的小路,或許會對你有所幫助,」

將夾包輕輕打開,正如這位團長大人所說的那樣,裡面全都是整整齊齊堆疊在一起的地圖。

他攤開了其中的一張,那是班莫北部,包括特賴維恩堡在內的地形圖。

「你所要前往的具體是什麼地方?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是否想過採取哪條線路?」這位兵團長問道。

系密特看了一眼那份圖紙,他用手指在地圖上的某一個角落畫了個圈說道:「我將要搜尋的目標,應該在這座山峰附近。」

伽馬男爵並沒有細看那張地圖,他只是將頭側轉向一旁的西格,這裡沒有人比西格對於地形更加熟悉。

西格自然心領神會,他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我對於那裡有點印象,在這裡有一座山口,由第二十二山地兵團把守,他們隸屬於特賴維恩堡管轄,你可以從那裡進入,通過扎昂昆山脊,能夠一直通到那座山峰的右側,扎昂昆山脊大部分擁有重兵防禦,行動起來要方便許多。」

一聽到特賴維恩堡,系密特便有些提不起興趣,他連忙問道:「有沒有其他路徑?我並不希望驚動特賴維恩堡,我不想替他們增添麻煩。」

西格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還有其他幾條路線同樣能夠通往那裡。」

系密特連忙打斷了西格的話頭插嘴說道:「是否能夠找到一條可以讓我的馬車通行的路線,我需要運送幾枚炸雷。太過陡峭險峻的道路,恐怕會不太合適而且增加太多風險。」

西格再一次點了點頭,他又沉思了片刻說道:「既然是這樣,就只有選擇這條較為繞遠的路了,這裡有一條山間小溪,大部分地方都相當平坦,水也並不深。」

一邊說著,這位經驗豐富的巡邏隊長一邊伸出手指在地圖上畫著,最終他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標記出來的小點。

「只是這條小溪的盡頭比較難以行走,從那裡到這座山峰之間全部是懸崖絕壁。」

系密特沿著那位巡邏隊長指點的線路搜索了一番之後,立刻說道:「我就選擇這條路線,這條路線只有靠近目的地的十幾公里路程,不太容易行走,但是不易通行的道路,同樣也不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

系密特轉過頭來對著伽馬男爵說道:「團長大人,是否能夠調配給我幾位隨從,等到了那條小溪的盡頭,我希望他們能夠幫我將馬車弄回來。」

伽馬男爵連想都沒有想立刻說道:「沒有問題,我會讓西格跟隨你,他將是最為出色的嚮導。」

「非常榮幸能夠再一次和你同行。」西格挺直了身體朝著系密特敬了禮說道,他那恭敬的神情絲毫沒有虛假的成分在裡面。

仍舊是那支小隊,仍舊是那些巡邏騎兵,不過這一次所有人都對系密特充滿了敬意。

除此之外,他們的鎧甲上的標記也有了一些不同,曾經出生入死的他們終於也體驗到了那傳聞已久的「國王陛下的慷慨」。

當然他們同樣也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有一位幸運之神的使者,「國王陛下的慷慨」未必會如此迅速地籠罩在他們身上。

正因為如此,這些人再也不像上一次和系密特同行時那樣無精打采。

和往常不同,這一次系密特穿著得非常簡潔,他外面仍舊套著那件佈滿了插兜的皮甲,裡面穿著一件厚布襯衫,不過這並非是普通的襯衫,兩層厚厚的棉布之間鑲嵌著一根根編織成網狀的鋼絲。

宮廷之中的御用擊劍師們,就是穿著用這種布料做成的防護服進行對戰練習。

系密特因為他那特殊的身份,弄到了一些這種布料。

他的褲子同樣也是用這種布料做成,而那雙登山長靴則是用極為柔軟的鹿皮鞣制而成。

這身裝束令他在保持行動輕巧靈活的同時,多多少少能夠給身體增加一些防護,畢竟他要前往的地方危機四伏。

原本拉車的四匹馬現在變成了兩匹,而後面的車兜裡面,整整齊齊的放置著六個箱子。

無論是系密特本人還是那些巡邏騎兵,都無時無刻不對那些箱子小心翼翼,那裡面放置著的正是魔法師們發明的秘密武器。

曾經見識過這種秘密武器所擁有的威力的他們,自然不希望,這些秘密武器因為意外的顛簸和碰撞而發生爆炸。

此刻他們正行進在通郡大道之上,大道的一邊可以看到蜿蜒起伏的崇山峻嶺,而另外一邊則全部是荒野平原。

兩邊的差別是如此巨大,這不能不令系密特感到驚歎,造物的神奇在這裡表現得淋漓盡致。

遠處一座巍峨雄峻的山峰屹立在山嶺之間,那鶴立雞群的姿態,甚至給人以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系密特知道,那座山峰便是上一次戰役之中,人類第一次成功阻擋住魔族的所在,雖然對於成功做到了這一點的那位將領,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都不會感興趣,不過系密特也不得不承認,那位克曼狄伯爵確實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如果只是在攤開的地圖之上,或許每一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宣稱自己也能夠守得住這塊土地,不讓魔族輕而易舉地通過。

但是駕著馬車從班莫來到這裡,系密特卻深知,特賴維恩堡在北方諸郡之中顯得多麼偏僻和孤立。

到達這裡之前他們整整行走了四天,而且一路之上除了山嶺便是荒漠,除此之外還有最為危險的叢林。

毫無疑問,當魔族肆虐的那段日子裡面,是絕對不可能有增援部隊調往那裡的,同樣駐紮在那裡的兵團,也不可能得到任何補給。

在班莫,在那座山坡底下,和伽馬男爵所統帥的兵團共同戰鬥過的系密特,不再像以往那樣對軍隊抱有成見,正因為如此,此刻他多多少少也可以平心靜氣地看待那位克曼狄伯爵所擁有的功績。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願意和那位伯爵大人相處。

看著遠處那一道道低緩的山崗,看著山崗上那無比簡陋的一座座要塞,系密特知道特賴維恩堡馬上就要到了。

「是否需要在那裡逗留一天?從這裡往前,將再也無法獲得補給。」旁邊的西格小心翼翼地問道,不過他非常清楚身邊的這個小男孩有多麼固執。

「我不需要,你們有什麼需要嗎?」系密特問道,他並不打算因為自己的成見而令其他人感到困惑。

「那麼我們就繼續前進吧。」西格聳了聳肩膀說道。

這位巡邏隊長從背後的背包裡面取出地圖,他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番,然後對照圖紙查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往前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溪,不過地圖上看不出什麼地方適合下去。」

系密特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他此刻已然非常信任這位優秀的嚮導。

能夠得到這樣一位優秀嚮導的幫助,系密特甚至感到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正確的指引能夠減少許多麻煩。

一路前行尋找著通往小溪的道路,終於一條隱藏在樹叢當中的小路,出現在他們眼前。

離開大道拐進了旁邊的小路,進入那一望無際的山脈深處,道路變得越來越難行,這裡的地勢雖然沒有奇斯拉特山脈那樣險峻陡峭,不過卻顯得顛簸難走許多。

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因為那茂密的叢林,原本應該是平整的路面上卻到處橫亙著糾結的樹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行進不多遠便聽到了潺潺流水的聲音,遠處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條小溪緩緩地穿行在山嶺之間。

這條小溪顯得很淺,溪水是如此清澈,碧綠如同翡翠一般的水面,可以直接看透底部。

系密特看了一眼小溪的底部,大塊的岩石和橫亙在溪澗裡面的腐爛樹木,令這裡顯得不太容易通行。

不過一眼往前望去,除了底部坑窪不平,無可否認這裡已然是最平坦的道路。

將一匹馬解下來跟隨在馬車後面,那匹拉車的馬的籠頭,被兩個騎兵緊緊拽住,而那位隊長本人則在前方開道,尋找最不顛簸的前進線路。

而系密特本人則成為了清除障礙的苦力,反正這些人全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秘密,因此他也不再掩蓋自己強悍的事實。

所有擋路的樹木,都被那柄狹長的彎刀輕易斬斷,而那些坑坑窪窪的地方,同樣也被他用大塊的石頭填平。

那些士兵們已然見怪不怪,他們彷彿對於前面的小孩搬起幾個大人都難以挪動的巨石根本視若無睹,更對那異樣的、和聖堂武士所用的彎刀極為相似的武器視而不見。

從小溪進入河流,雖然有幾段地方水流湍急、地勢險峻因此顯得稍微難以通過,不過對於大多數地方來說,還算是平坦通途。

進入河流之後,眾人開始沿著河灘往前行進,而馬車則被幾塊浮木承載著,顯得格外平穩。

這裡的河灘深淺不一,到了淺灘,眾人便涉水而行,至於那些較深的河灘,那些巨大的浮木令馬車成為了小舟,所有人全都擁擠在這條小舟上,而系密特則一個人攀上四周的山崖,用他帶來的鋼索,拉動馬車前進。

穿行在河流和小溪之間,自然不能夠和行走在通郡大道之上相提並論,更何況必須繞行一段很遠的距離。

不過最令人感到不快的,還是這裡潮濕和佈滿河面的蚊蠅。

特別是到了晚上,幾乎每一個人的褲子和鞋子都是濕漉漉的,那種感覺實在是難受之極。

因為已然深入險地,誰都不知道附近是否有魔族出沒,因此晚上連篝火都不敢點燃,所以第二天早晨起來,仍舊不得不穿上那濕漉漉的鞋褲,這樣的滋味苦不堪言。

這條漫長而又繞遠的路程,整整走了一個星期,幾乎每一個人都在肚子裡面怨聲載道,潮濕和蚊蟲叮咬,令行走在這裡成為了最為辛苦的工作。

系密特自己是有苦說不出,他不知道,為了和克曼狄兵團賭氣而選擇了這條道路是否正確,而那些士兵們則想著他們從系密特那裡得到的好處,也就只好忍耐著辛苦。

幸好無論對於系密特,還是對於那些巡邏騎兵來說,解脫的日子已然到來。

陣陣轟響的聲音從山谷前方傳來,在地圖上面標記著前方便是這條「平坦」大道的盡頭,那裡是一道瀑布,同樣山脈也在此處突然間變得險峻高聳起來。

如果說後方由連綿起伏的山嶺組成的話,那麼前方則全是壁立陡峭山崖。

看了一眼兩側,越來越顯得高聳的山峰,那位巡邏隊長終於停下了腳步。

「我只能夠陪你到達這裡,前方的道路險峻難行。」西格歎了口氣說道。

「非常感謝你給予我的幫助。」系密特說道,他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西格同樣笑了笑說道:「我居然沒有想到,分手會令我感到傷感,你是我所見到過,最勇敢也是最親切的豪門貴族子弟,我會為你祈禱,祝你平安歸來。」

說到這裡他微微愣了一下,因為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和眼前這個少年道別。

是用熱烈的擁抱來表明他們之間的友誼,還是用一個恭恭敬敬的敬禮來表現他對於這個小男孩的敬意。

「看起來,我們只能夠在這裡分手了,非常希望還能夠再一次和你一起旅行。」系密特說著伸出了右手。

西格同樣也伸出手來緊緊相握。

那些巡邏騎兵帶著系密特的馬車離開了,不過他們留下了三匹最好的戰馬,系密特讓每一匹戰馬都馱著兩枚炸雷。

瀑布的南側有一條天然的小徑,如果不是地圖上標記出來的話,系密特根本就無法找尋到上去的辦法。

這條小徑完全被茂密的樹叢所覆蓋,而且還長滿了低矮的植物。

系密特並不打算過於冒險,為了安全起見,他將炸雷從馬背上卸了下來,親自搬運到山頂之上後,才牽著戰馬從那條小徑緩緩攀援而上。

這條道路實在艱險難行,系密特甚至有些懷疑,當初是怎樣發現這條路徑的。

一直到半山腰,四周的植物仍舊是濕淋淋的,枝葉上掛滿了瀑布激射飛濺起來的水霧,正因為如此,同樣地上也濕滑泥濘,即便孤身一人往上攀援都顯得困難重重,更何況要牽著三匹戰馬。

而那些裝著蹄鐵的馬蹄,顯然並不適合攀爬山路,值得慶幸的是,那些巡邏騎兵將他們的戰馬訓練得異常優秀。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頭,系密特站立在瀑布邊緣,這裡是一彎湖蕩,水異常清澈,可以讓人清清楚楚地看清底下每一顆石子。

這道瀑布同樣也宛如一道分界線,在瀑布的這一邊到處能夠看到如同犬牙交錯一般的尖銳山峰,那裡山巒起伏層層疊疊。

而轉過頭來看另一邊,雖然同樣是一望無際的山脈,不過另一邊的山勢要低矮平緩許多。

就在那片低緩起伏的群山之中,就在這道瀑布的腳下,可以看到一條碧綠的河蜿蜒於群山之間,那便是他剛剛經過的路途。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巡邏騎兵們正沿著來的路往回走。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朝著那裡揮了揮手,彷彿在向這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道別。

收拾起那紛亂的心情,系密特重新上路。

之後的路途將只有他一個人孤獨前進,這令他再一次想起了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時的景象。

在那裡,在那同樣陡峭險峻的山峰之間,大部分路途對於系密特來說同樣是獨自一個人行進。

蜿蜒徘徊在山嶺之間,雖然地圖上標記著道路,不過在系密特看來,這根本就算不得道路。

儘管沒有那道瀑布那裡險峻難行,不過那些所謂的道路,大多只是能夠讓一人通行的、稍微平坦低緩一些的坡地而已。

即便系密特也感覺到前進過於艱難,他可不是那位巡邏隊長,四周的崇山峻嶺對於他來說是那樣陌生。

這一路之上都多虧了那位團長大人為他準備好的那些地圖,正是依靠這些標記詳細的地圖,系密特才能夠找到前進的道路。

但是,仍舊有一件事情令他感到頭痛,那便是他不得不在隨時警惕四周以防備魔族發現他的同時,還得小心謹慎避免那些炸雷發生爆炸。

就在這種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的心情籠罩之下,系密特一路前行,當太陽漸漸轉過遠處的山坳,當群山的陰影將前方的道路遮蓋起來的時候,他看到那些險峻陡峭的山峰大部分已然被甩在身後。

此刻他所站立的是一道懸崖,山腳下彷彿是地獄的出口,肆虐的狂風不停地從那裡嗚嗚刮來。

系密特抬頭遠眺,他已然能夠看到遠處那道山脈,那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高聳山峰,已經出現在視野當中,積雪和白雲幾乎連接在一起。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美麗迷人的潔白下面隱藏著何等可怕的危機。

此刻橫亙在他和那座山峰之間的是尖利無比的懸崖峭壁,那嶙峋的山脊、那蜿蜒於山峰之間的小路,每每消失在白雲深處。

系密特感到,接下來的道路將更加難以行走。

小心翼翼地牽著戰馬,行進在懸崖峭壁側的小路上,腳下是萬丈深淵,不時的有被馬蹄踢落下去的碎石,連續碰撞著巖壁,發出整整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

還有那刮過的風,被尖利的岩石撕碎發出陣陣嘶嘶的聲音,這個地方毫無疑問正是地獄的出口,幽冥深淵的延續。

突然間,一陣巨響令系密特感到震驚,他猛然轉頭,正看到一匹戰馬身體漸漸傾側過來。

「哢……」的一聲輕響,腳下的岩石發出了斷裂的聲音。

系密特如同閃電一般從腰際拔出彎刀,身形一飄飛躍過身後的那兩匹戰馬。

一大塊山崖猛然間崩落下來,那匹身體傾側的戰馬此刻四蹄已然騰空,前面的兩匹馬彷彿同樣能夠感知到大難臨頭一般,嘶鳴起來。

突然間,那根將所有的馬連環拴在一起的皮韁無聲無息地斷開了,就好像原本便不曾連接在一起似的。

隨著「嘶啦」一聲輕響,馬鞍被整整齊齊地割開成為兩半。

系密特身體往下急墜下去,他在那匹不幸的戰馬滑落山崖之前的瞬間,抓住了馬鞍上的那兩個箱子,而他的另外一隻手,如同利鉤一般往旁邊的山崖抓去。

兩個箱子其中的一個,被系密特牢牢地抓在手裡,而另外一個被皮帶緊緊地繫住,也不再掉落。

不過那個箱子卻朝著山崖蕩去,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渾身上下的寒毛都猛然間豎立起來。

當箱子的一角和崖壁輕輕磕碰了一下的時候,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停止了呼吸,他等待著那劇烈爆炸的到來,等待著四周的一切在爆閃的火光之中化為灰燼。

幸好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輕微的磕碰並沒有引起爆炸。

將箱子舉高,系密特突然間感到渾身無力,他看了一眼頭頂上方,那兩匹戰馬已然安靜下來。

用力蹬踩崖壁的縫隙,系密特飛身躍回到了那條崖壁小徑。

他站在懸崖邊上朝著下面張望了一眼,不曾運用那魔族賦予的能力,系密特自然無法看清懸崖底下的情景,不過他絲毫沒有意思去搜尋那匹戰馬的蹤跡。

看了一眼手裡拎著的那兩個箱子,幸好炸雷沒有爆炸,不過系密特仍舊感到無比恐慌,此刻他的心裡仍舊感到陣陣發虛。

小心翼翼地走過這片危險無比的懸崖,系密特看了一眼前方那成片險峻無比的懸崖峭壁,想要通過那裡,還不知道會碰上多少可怕的危機。

只要一想到剛才自己差一點粉身碎骨,系密特就再也不敢將那些炸雷放在馬背上。

取出地圖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應對四周的那些山峰,系密特知道自己已進入了搜索範圍的邊緣。

在地圖上做了一個標記,系密特將那些箱子全都從馬背上面卸了下來,旁邊的懸崖邊上有許多風蝕而成的淺洞。

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較深的山洞裡面,在上面覆蓋上一層散碎石塊,做完這一切,系密特拉著兩匹戰馬繼續往前行進。

走過一段極為艱險的路程,總算看到了一塊稍微平坦一些的坡地,這塊坡地和相連的山谷之中長滿了茂盛的青草。

系密特將戰馬的馬鞍以及籠頭全都卸了下來,他將兩匹陪伴他到這裡的戰馬放歸了這片山嶺。

沒有了牽累,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回到了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一模一樣,他在山嶺之間跳躍著,根本就不必搜尋道路。

此時此刻他總算知道,當初的自己對於那些聖堂武士來說,是多麼大的累贅。

雖然沒有翅膀,不過那強健有力的肌肉令他彷彿能夠飛翔一般。從一座山頭飛躍到另外一座山頭,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是那樣輕易。

不過系密特仍舊不敢掉以輕心,他時而停下來站立到高高的山峰之巔,仔細搜尋著四周的每一寸土地,特別是那自由翱翔在山峰溝壑之間的飛鳥,它們能夠為他帶來需要的情報。

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那些飛鳥帶給他的只是虛驚一場,不過當落日的餘暉籠罩在附近的山頭之上的時候,系密特終於看到了那靛藍色的身影。

那無疑便是他尋找已久的魔族的蹤跡,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跳下山崖,他用那件奇怪的「鎧甲」將自己身體四周變得和旁邊的岩石一模一樣。

同樣改變的還有他的溫度,系密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高高在上的魔族眼睛,是依靠什麼來發現目標。

這一身能夠欺騙那魔族眼睛的偽裝,才是他完成這一次使命的信心和保證。

不過系密特仍舊知道一件事情,此刻他的行動必須小心而且緩慢,畢竟一塊能夠移動的岩石或者灌木,仍舊會引起注意。

那個經驗豐富的殺手,已然給予他一個非常有益的教訓,他的偽裝並非絕對完美。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跟隨在那隊魔族的後面,每當他要前進的時候,他總是用那塊能夠隱形的紗巾隱藏自己的身影。

擁有著雙重的保險,系密特總算稍稍放下心來。

躲藏在一塊岩石後面,系密特變成了這塊岩石的一部分,他仔細地觀察著那支魔族隊伍,此刻他並不知道,這支魔族到底是上一次潰敗而逃散進入山嶺的漏網之魚,還是新生的魔族。

畢竟這支魔族隊伍全都由未曾強化過的魔族士兵組成,而且它們之中也沒有那種新種類的魔族。

耐心地觀察了許多之後,系密特突然間感覺到微微有些驚訝,因為這些魔族彷彿是在巡邏。

這是他以往所未曾遇到過的,雖然他知道魔族有的時候,會四處巡視,當初在那座小鎮上的時候,他便已然見識過巡視的魔族。

不過在他記憶之中,從來沒有看到魔族有意識地進行巡邏。

回想到那支佯攻的魔族兵團,系密特突然間有一種非常糟糕的想法。

魔族好像擁有一個極為擅長學習的大腦,它們好像總是能夠在每一次失敗之中學到許多東西。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不再急於搜尋魔族的基地,他打算仔細地觀察一下這些魔族,或許這會比發現魔族基地更加有用一些。

同樣系密特也擔心自己過分靠近魔族基地,或許會被那些空中的眼睛所發現,對於那些魔族的眼睛所擁有的能力,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這些魔族的眼睛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一里之外看清樹上螞蟻爬動的情景,如果引起了它們的注意,依靠自己身上那並不完美的隱形,恐怕無法成功逃脫。

正因為如此,如果能夠跟隨在魔族巡邏隊的後面,混進魔族的基地,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一邊小心翼翼地跟隨在魔族巡邏隊的後面,系密特一邊觀察著這種奇特的生物,他發現了許多原本並不容易發現的事情。

不過系密特自始至終沒有看到這些魔族互相之間發出過一點聲息,他有些疑惑,難道這種被證明擁有智慧的生物並不曾擁有語言?

同樣他也注意到,在這一隊魔族之中,根本就不存在發號施令的首領。

但是有一件事情系密特非常感興趣,那便是他終於第一次看到這些魔族如何吃東西。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棵大樹,他變成了一堆雜亂的灌木的樣子,此刻的他混雜在四周那叢低矮雜木裡面,根本就難以被發現。

系密特所留意的是那棵大樹上面吊掛著的一串串黑色的圓球,這些圓球每一個都有拳頭大小,遠遠看去,就彷彿是一串沉甸甸的葡萄低垂著掛在樹枝上。

不過系密特絕對不會認為,這些黑色圓球是樹上自然生長出來的果實。

他輕輕地捏了捏,感覺有些硬,而且相當堅韌富有彈性。

系密特雖然充滿了好奇,不過卻沒有勇氣將這種神秘的圓球塞進嘴裡品嚐一下,畢竟就算不考慮那樣做的後果,又有誰能夠知曉,這些圓球是否擁有劇毒。

正當系密特打算離開那棵掛滿圓球的樹木,繼續跟隨在那群魔族身後,突然間他感覺到遠處的樹林裡面,傳來異常的動靜。

系密特極力觀瞧,在茂密的樹叢之中,他看到了隱約晃動的靛藍色身影,那顯然是另一隊魔族正朝著這裡走來。

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體沉入了灌木叢中,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那隊魔族同樣徑直來到了這塊大樹底下,這些靛藍色的生物一言不發地摘取著那黑色的圓球。

這一次系密特看得更加仔細,這些魔族吃東西的樣子,跟人類根本沒有什麼兩樣,它們同樣能夠熟練地運用雙手,絲毫看不出笨拙和遲鈍的樣子。

如果不是那靛藍的顏色,系密特甚至會以為眼前站立著的,正是他家莊園裡面的農人。

隨著一陣沙沙作響,又是一隊魔族朝著這裡走來。

此刻系密特總算是明白,這棵樹想必是魔族巡邏路線之間的交點。

想明白這些,再朝著剛才他所跟蹤的那一隊魔族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裡確實和他所要搜尋的那座山峰正好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上。

看來只能夠放棄繼續跟蹤魔族巡邏隊返回基地的念頭。

等到那些會餐的魔族離開之後,系密特繼續往前搜索。

這一次系密特更謹慎起來,小心翼翼地翻過了一座山頭,系密特不敢站立在山頂之上明目張膽地搜索。

他悄悄地爬上背陰的山坡之上的一棵大樹,躲藏在那枝葉茂密的樹冠裡面,將自己的外表變成一團樹葉,系密特化身為那棵大樹的一部分。

運用那神秘的魔族賦予他的獨特能力,小心翼翼地搜索著四周每一個角落。

任何一棵樹木,任何一塊岩石都沒有漏過他的視線,最引起他注意的自然是那些靛藍色的身影。

更多的魔族巡邏隊進入了他的視野,那些魔族巡邏的線路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系密特在這些線路之中尋找著前進的線路,此時此刻他非常清楚自己絲毫都不能夠有所差池。

翻過最後的五座山頭,這裡的山脈越發陡峭,這裡的叢林也更加茂密,不過真正令系密特提心吊膽的是,這裡已然無比靠近魔族的營地。

事實上系密特的心頭已然擁有了那奇特的感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如此糟糕。

系密特每往前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因為這裡的魔族巡邏兵越來越多,巡邏的路線交錯在一起,不過更令他擔心的,還是那些魔族的眼睛。

他已然感覺到那些魔族眼睛搜索的視線。

翻過山頭來到另外一邊,眼前的景象令系密特徹底震驚。

這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詭異景象。

除了那茂密的樹冠,仍舊是原來的老樣子,樹冠底下的世界早已經變成了一片紫色。

這些紫色來自於一種奇特的覆蓋物,系密特甚至不知道如何給予這種東西定義。

它們看上去像是灌木,至少在系密特看來,它們非常近似於植物,而並非其他東西,不過從遠處看,它們又像是黴菌,就連那些大樹的樹幹也被這種紫色的東西緊緊包裹起來。

這些東西非常奇怪,像是海綿,又像是地毯,紫色柔軟的莖幹,密集而又細碎的葉片,因此看上去毛茸茸的。

那滿山遍野的紫色,是如此茂盛繁密,以至於想要行走其間都顯得很不容易,這些生長旺盛的植物,完全沒過了系密特的頭頂。

雖然這令系密特更加安全和隱蔽,不過身處於這紫色的海洋之中,矮小的個頭令他根本看不見東西。

系密特不得不將鎧甲上那幾根神奇的觸角延伸到老高,用那鑲嵌在觸角頂端的水晶,替代他的眼睛。

另一個讓系密特感到驚訝的事情便是,在這座樹林裡面魔族的蹤影隨處可見,根本不是之前波索魯魔法師指點給他的那番景象。

到處是走來走去的奇特魔族,這又是一種他從所未見的種類。

這些魔族和普通魔族士兵看上去有些相似,不過它們並沒有強健的身軀,也沒有那樣壯碩的個頭。

一開始系密特甚至以為那只是普通的魔族士兵,但是他很快便推翻了那個想法,因為他發現這些魔族的背後生長著一個天然的囊袋,那就彷彿是一個巨大的背包。

這些從來不曾見過的魔族,將那些紫色的植物拔下來堆在一起,然後塞進背後的囊袋之中。

看著這些奇特的魔族背著鼓鼓囊囊的袋囊,來來回回地搬運這些收割下來的紫色植物,系密特感到難以形容的驚詫。

系密特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魔族居然也會工作,這些奇特的魔族越看越像是人類莊園裡面辛勤耕耘的農民。

系密特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種類的、能夠工作的魔族,是否有工匠、技師和商人,同樣也不知道,這些農民是否擁有可怕的戰鬥力。

眼前的景象令系密特感到非常重要,他並不知道波索魯大魔法師是否在典籍之中知道這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打算暫時停止前進,隱藏在樹林的邊緣,好好地觀察一番。

他將波索魯大魔法師交給他的一顆窺探水晶鑲嵌在樹幹上,水晶的表面正對著那些異常忙碌的農民、和那片紫色的「農莊」。

當夜晚來臨,這些魔族的農民也終於停止了工作,令系密特感到恐慌的是,他突然間感受到無數道搜尋的視線。

那是魔族的眼睛搜尋的目光,系密特對此實在是再熟悉不過。

系密特猶豫著是否需要繼續前進,此刻他所發現的東西,已然足以令波索魯魔法師感到警覺。

這片莊園和那些魔族的農民足以證明魔族基地的存在。

系密特相信波索魯大魔法師肯定會作出反應,或許會派出大軍圍剿這個魔族基地。

而繼續前進毫無疑問會遭遇到更多魔族的眼睛,那將具有太大的危險。

正當系密特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那顆窺探水晶。

這樣的水晶他的身上還帶有幾顆,當初波索魯大魔法師交給他這些水晶時,便是希望他能夠擁有盡可能多的發現,並且將這些發現帶給每一個人。

或許魔族還擁有其他秘密武器,只要想像一下那些能夠發射箭矢的新的魔族所擁有的可怕威力,只要想像一下,在毫不知情的突然襲擊下,士兵們有可能遭受的巨大損失。

在下一次戰役來到的時候,任何一種不為他們所知的攻擊方式,毫無疑問將會成為最為致命的滅頂之災。

系密特最終說服了自己繼續前進。

越往樹林深處,那些紫色的植物越發生長茂密。

系密特永遠記得漢摩伯爵告訴他的一件事情,那便是越茂密的叢林之中,越是隱藏著可怕的危機。

幸好系密特同樣也擁有一個獵人的警覺,他始終在提防著隱藏在那紫色灌木叢裡面的威脅。

突然間一片紫色的樹叢之中發出沙沙的響聲,一個魔族士兵的身影從那片紫色樹叢之中冒了出來,這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慶幸。

魔族居然懂得埋伏和隱藏,這又一次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發現,系密特越發顯得小心謹慎起來,此刻他不僅要躲過那魔族的眼睛,還要避開那些隱藏在紫色叢林裡面的伏兵。

躲過重重的埋伏,系密特朝著那座白雪皚皚的山峰行去,靠近山腳下有一塊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

這裡的密林之中雖然同樣覆蓋著一層紫色的神秘植物,不過越接近山腳下,那些紫色的植物越低矮稀疏,到處留下剛剛收割過的痕跡。

系密特思索了一下,將自己變成了那些魔族農民一般的樣子。

同樣纖細的身體,同樣靛藍色的外表,他甚至割了一堆紫色的植物,同樣背在了背後。

混雜在那些魔族的隊列裡面,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朝著前方走去。

當他來到山腳下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只見靠近山腳附近一圈的樹林,全都被層層疊疊的薄膜所覆蓋,遠遠看去就彷彿是一張張巨大交錯的蜘蛛網,又像是一頂從所未見的巨大帳篷。

無數粗壯的巨索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去,這些巨索既是支撐那層層疊疊的薄膜的支柱和懸樑,同樣也是讓魔族自由通行的樓梯和走廊。

在幾條粗壯的巨索之上,那些魔族農民正忙碌地上上下下,系密特偷偷地從隊列之中溜開,他並不打算冒險混在那些魔族裡面進入那詭異莫測的魔族基地。

轉到了一棵大樹後面,系密特立刻變成了那棵大樹的一部分,甚至連溫度也降得和那棵大樹一模一樣。

從懷裡又掏出一枚窺探水晶,系密特將這枚水晶鑲嵌在身後的樹上,他將水晶的正面對準了遠處那異常繁忙的魔族基地的入口。

那些巨索之上,不僅魔族的農民川流不息,還有不少魔族士兵也上上下下忙個不停,看到那幅景象,系密特暗自慶幸剛才自己沒有冒失地登上那根巨索。

朝著四周張望了許久,系密特最終將目光轉移到了那如同蜘蛛網一般的薄膜之上。

將那面能夠令他隱藏身形的神奇紗巾蒙在自己身上,系密特如同閃電一般竄了出去,他的身影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飛快的躲進一根巨索的陰影之中,系密特立刻趴了下來,他讓那身奇特的鎧甲,化為一堆紫色的植物,這令他完全和四週一模一樣。

趴上那大片毛茸茸的紫色植物上面的感覺,非常舒服,這些紫色的植物摸上去柔軟而又細滑,絲毫不亞於鴕毛和絲絨。

不過這條厚密的紫色「毛毯」毫無疑問對於被它覆蓋在底下的植物極為致命。

系密特看到這些紫色植物的根部鋪滿了枯草。

小心翼翼地爬到薄膜底下,系密特從旁邊拔了一束枯萎的草莖,輕輕地碰了碰那張薄膜。

令他感到放心的是,那張薄膜並不像蜘蛛網一樣,會將獵物沾在上面。

系密特用手捻了捻那種薄膜,感覺非常堅韌又輕軟滑爽,那美妙的手感就彷彿是來自東方的絲綢。

這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意外。

從背後抽出彎刀,系密特立刻讓那液體一般的鎧甲延伸,並且將那柄彎刀徹底覆蓋,彎刀同樣變成了一堆毛茸茸的紫色枝條。

聖堂武士的彎刀原本就以堅韌和犀利聞名,不過那層薄膜的堅韌結實仍舊令系密特稍稍有些感到意外。

小心翼翼地在薄膜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那狹長的刀身,令系密特感覺到不容易施展。

在這種場合下,手裡的彎刀實在有些顯得不太方便,他更願意用一柄鋒利的小刀完成此刻的任務。

薄膜裡面還包裹著其他薄膜,這些交疊在一起的薄膜割破了一層還有另一層,系密特覺得自己面對的就是一個巨大的蠶繭。

一連割開十幾層這樣的薄膜,系密特留下了最後的一層,透過這層薄膜他完全可以看清裡面的情況。

朝著四周張望了兩眼,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個被陰影所遮擋的角落之中。

這裡的視野相當開闊,透過頭頂上的那道薄薄的、近乎於透明的網膜,系密特仔細觀察著裡面的景象……

裡面有些凌亂,到處是縱橫交錯的巨索和交織在一起的絲線。

不過隱隱約約仍舊能夠看出這裡被分割成為了好幾塊。

靠近山崖的一邊佈置得如同蜂巢一般,那裡整整齊齊地堆疊著一排排巨大的球體,遠遠看去又像是放在架子上的雞蛋。

系密特相信這些東西或許和雞蛋真的差不了多少,因為在這些巨大的球體裡面他看到一個個魔族的身影。

為了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同樣也為了找一個更加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系密特朝著那裡擠去。

在網膜中間行走感覺確實非常奇特,一腳深一腳淺再加上那軟綿綿充滿彈性的感覺,確實難以形容,偶爾前方的網膜粘連在了一起,系密特就用彎刀將網膜割開。

躲避開那些忙忙碌碌的魔族的視線,系密特進到了山崖底下。

他趴在一顆巨大球形底下,注視著那些靜靜躺在裡面的魔族。

其中的一些和普通魔族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更多的看上去就像是嬰兒,正如人類的骸骨和魔族很難區分一樣,這些嬰兒也非常容易被當類的嬰兒,唯一的區別只是這些嬰兒擁有著靛藍色的皮膚。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兩個魔族正朝著他徑直走來。

難道自己已然暴露?系密特感到一陣緊張,他抽出了一把鐵釘攥在自己手中。

令他稍稍寬慰的是,逕直而來的顯然是兩個魔族之中的農民。

系密特好奇地看著那兩個魔族農民,只是隱隱約約之中他彷彿看到其中的一個魔族從背後的兜囊裡面取出了一樣東西,並且將那樣東西放入了蜂巢裡面。

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眼睛上,系密特的眼睛穿透了那薄薄的網膜,同樣也穿透了那充滿蜂巢的液體。

那個被放入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胚胎。

這兩個魔族所進行的工作,是系密特迄今為止所看到過最為重要的,不過他並不認為,這兩個魔族擁有較為重要的身份。

從它們的身上,或許能夠找到魔族之中最為重要和關鍵的成員。

想到這裡系密特打定主意,要緊緊跟隨在那兩個魔族的後面。

但是仍舊行進在那層網膜之中,顯然很難緊跟那兩個魔族,系密特不得不割開最後那層網膜。

化身為一個魔族農民,爬上了那粗大的繩索,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跟隨在那些魔族農民的身後。

在這個巨大的基地之中,幾乎每一個魔族都顯得異常忙碌,只有系密特這一隻悠閒遊蕩的魔族,正因為如此,他絲毫沒有引起忙碌中的魔族的注意,甚至連那兩個被他跟蹤的魔族也根本未曾留意他的存在。

跟在那兩個魔族身後,系密特自己也數不清看到過多少個蜂巢,不過他注意到蜂巢裡面的魔族幼體並非完全一模一樣,而不同的魔族幼體,連蜂巢的樣子也有所不同。

那兩個魔族繞了一圈,最終鑽進了洞穴之中,系密特猶豫了一下之後緊跟了進去。

系密特聽說過有些山脈裡面擁有無數巖洞,不過像這裡一樣擁有如此眾多而又整齊的洞穴,他倒是第一次見識。

這裡幾乎稱得上千瘡百孔,系密特猜想整座山脈都已然被挖空,在每一個洞穴的正中央都擁有一根巨大的螺旋型的柱子,支撐著山洞的頂部。

這些螺旋型的柱子同樣也是階梯,上面是另外一層洞穴。

系密特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前面那兩個魔族為什麼不會迷路,而且它們顯然能夠牢牢記住每一個需要填補胚胎的巨卵。

正當系密特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然身處於另外一個極為奇特的蜂巢之中。

這個蜂巢裡面的每一個巨卵,都遠比其他蜂巢的要巨大許多,任何一個巨卵都比得上一間房間,而裡面的魔族看上去就像是水母一般。

用不著猜測,這樣奇怪的魔族只可能是一種,那便是那些魔族眼睛。

將一顆水晶對準了其中的一個巨卵,系密特繼續往裡面搜索,他希望能夠找到魔族之中的指揮官,或者是那些製造胚胎的成員。

沒有魔族注意到他,變成了一個魔族農民,系密特悠閒地在洞穴裡面鑽來鑽去。

這裡的洞穴四通八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正當系密特感到有些暈頭轉向,突然間大批的魔族農民吸引了他的注意,這些魔族的農民顯得異常忙碌,它們排成長長的一串擁擠向一個洞穴。

混在魔族農民的隊列之中,系密特跟了進去。

這是個極為巨大的洞穴,正中央像是一個巨大的泥潭,不停地翻滾著紫色的黏液。

那些魔族農民正忙碌著將收割來的紫色植物扔進泥潭之中。

或許這裡便是魔族製造食物的地方,系密特猜想著。

如果對這個地方下毒,是否能夠將所有魔族無聲無息地殺死?系密特又一次胡思亂想起來。

混在魔族農民的隊列之中出了洞穴,系密特再一次陷入了難以分辨方向的困境之中,他越來越清楚地感到,自己已徹底迷失在這個巨大的迷宮之中。

鑽進一個佈滿了異樣巨大的蜂巢的洞穴,系密特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經來到過這裡。

正當系密特打算轉身離開,突然間,他看到那個緩緩飄浮起來的魔族的眼睛。

那個魔族眼睛顯然剛剛從腳下的那個巨卵之中甦醒,開始鼓脹起那巨大的充滿氣體的身軀。

正當系密特想要看看魔族飛船到底如何飄浮在空中的時候,突然間他發現那個魔族眼睛已然轉過身對準了他。

幾乎是下意識地,系密特感到自己已然暴露,他立刻鑽進了那粗壯支柱底下的洞口,進入到下一層洞穴。

魔族的營地立刻變得混亂和喧鬧起來,到處是竄來竄去的魔族士兵,而洞穴的出入口,更是站立著那些能夠發射箭矢的新型魔族,但是原本忙忙碌碌的魔族農民,此刻卻全部靜靜地站立著一動不動。

正因為如此,變成魔族農民的系密特顯得極為突出,魔族士兵立刻蜂擁過來。

系密特飛快地奔跑起來,他的目標是山洞的一角,那裡有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連忙往角落裡面一藏,系密特在瞬息間變成了和四週一模一樣的岩石。

魔族士兵蜂擁而至,系密特甚至能夠感到這些魔族呼出的氣噴在他的臉上,不過系密特一動都不敢動。

那些魔族士兵搜索了好一會兒,但是一無所獲的它們最終只能夠漸漸散了開去。

系密特趁著那些魔族不注意,閃電般地從岩石的模樣,變成了一個魔族士兵,那些漸漸散去的魔族士兵絲毫沒有注意到它們之中多了一個原本並不存在的成員。

混入了一隊魔族士兵的行列,系密特跟隨著那些魔族士兵四處搜尋,看著四周那些靜靜站立著、絲毫不敢走動的魔族農民,系密特感到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顯然魔族仍舊在四處搜尋那可疑的魔族農民。

一路之上系密特始終在尋找機會脫離隊伍,因為他已然發現,自己始終沿著一條固定的線路巡邏,他趁著這隊魔族士兵轉過一個彎道看不見自己的空檔,改變了自己的隊列。

混在一隊接著一隊魔族士兵的身後,系密特越來越朝著營地的外側進發。

突然間遠處傳來了一道亮光,毫無疑問那是他進來的那個洞口。

系密特已然不知道自己跟隨過多少魔族士兵的巡邏隊,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迷宮般的洞穴裡面轉悠了多少圈。

此刻能夠重見天日,他已然感到無比幸運,而更加幸運的是,洞口並沒有站崗放哨的魔族士兵,同樣也沒有魔族的眼睛在那裡看守。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脫離了前面那隊魔族士兵的隊列,他孤身一人朝著外邊走去。

為了安全起見,系密特暫時保持著魔族士兵的外表,令他微微有些疑惑的是,四周看不到多少魔族的蹤影。

儘管他心中始終充滿了疑惑,但是系密特仍舊一刻不敢停留,他一心想著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看到前方那一片紫色的「農田」,系密特感到一絲寬慰,這裡已然是魔族基地的邊緣,只要穿越這片農田,他就可以逃出生天。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正當系密特走進那紫色的土地,突然間無數道細刺朝著他疾射而來。

閃電般拔出彎刀,揮舞成一片堅牆,在一連串清脆悅耳的晶體破碎聲中,飛射而來的細刺全都被他擊落。

系密特抖手將那張紗巾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如同勁急的箭矢一般飛竄了出去,他的身形在半空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彷彿能夠聽到一陣尖厲而又急促的吼叫,系密特幾乎下意識地知道,那是魔族的眼睛所發出的命令。

又是一陣吼叫,系密特居然能夠感受到那個魔族眼睛的憤怒和無奈,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好像能夠懂得那個魔族的眼睛的意思。

雖然那個魔族傳遞出來的精神意志之中大部分的內容,系密特根本無法瞭解,不過其中的一小部分他彷彿能夠明白。

那是魔族眼睛一時之間無法從狹小的洞口通過而憤怒的嚎叫,與此同時它正在召喚自己的同伴。

系密特相信,那個魔族的眼睛絕對不會將那些低等的魔族看作是同伴,它的同伴肯定是其他魔族的眼睛。

系密特並沒有把握能夠逃離幾雙已然被驚動、變得異常警覺的魔族眼睛的搜索。

任何隱形的方式,都只是擴大敵人觀察的盲點,但是當隱形的目標已在對方全神貫注的凝視之下,便仍會顯露出異常。

正因為如此,絕對不可能存在完美的隱形方法,更別說他那種簡陋粗糙的偽裝。

既然無法逃離魔族基地,令自己得到平安,系密特打定主意進行一場賭博,他鑽進了灌木之中,往營地逃竄。

一陣密集如同雨點一般的細刺,朝著他射來,系密特連忙躲藏到最近的一棵樹後面。

一連串如同細雨擊打芭蕉葉所發出的輕響,傳入耳朵裡面,緊接著無數晶刺紮在了身旁的大地和樹木之上。

彷彿在一瞬之間,周圍細細地鋪上了一層晶針,那晶針上反射出的陣陣寒芒令系密特不寒而慄,他簡直不敢想像,被這些尖利的晶體穿透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過那細密的晶刺同樣也令他看清了安全的、不會受到攻擊的死角。那些沒有晶刺的地方,全都被樹木所阻擋。

系密特看到那交織在一起的空檔,他的心中終於有了主意。

一棵接著一棵樹木,系密特以它們為依托,朝著一側逃竄,他知道自己必須在另外一個魔族的眼睛到達之前,進入營地。

當然他也曾經想過用這種辦法往外逃,不過那漫長的追殺,以及有可能被包圍都令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遠遠地看到那蜘蛛網一般的外牆,系密特知道自己的賭博最終成功了。

之前所瞭解到的那些新的魔族所擁有的弱點,終於幫上了他的大忙。

那些新的魔族行動緩慢,因此給予了他一個得以逃生的空隙,只要能夠甩開這些新的魔族,就意味著平安無事。

一頭扎進那厚密的網膜之中,當系密特從另一邊鑽出來的時候,他已然化身為一個魔族標槍手。

那些魔族標槍手正成群結隊緩慢地移動過來。

不過此刻系密特已然再也不感到慌張,他站立在那些魔族標槍手的身後,和它們緊緊混在一起。

隨著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緩緩前進,系密特從另外一個角度總算看清,他剛才的那番逃亡是多麼驚險萬分。

只見遠處的地面上遍插著一根根深深扎進土壤之中的細刺,而那些大樹更是被扎得和刺蝟一模一樣。

還有一些來追捕自己的魔族士兵,以及來不及逃離的魔族農民成為了犧牲品,它們之中的每一個身上都被穿得千瘡百孔。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飄來兩個魔族的眼睛,系密特無比慶幸剛才沒有往外側逃竄,要不然他將正好和那兩個魔族之中的一個撞上。

只要看一眼那些魔族眼睛下方吊掛著的密密麻麻的魔族標槍手,系密特便知道,自己逃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當系密特為自己的暫時安全而慶幸不已的時候,突然間身邊所有的魔族都莫名其妙地猛然間趴在了地上。

系密特一時之間還沒有醒悟過來,不過當他猛醒之後,他已然看到一雙雙回轉過來的眼睛。

系密特立刻轉身飛逃,此刻他只能夠逃進了魔族的兵營。

順手將那能夠隱形的紗巾披上,系密特緊貼著山崖飛快逃竄。

再一次的逃脫並沒有令系密特感到高興,因為剛才的舉動顯然已經證明,魔族的眼睛擁有著高超的智慧,這不由得令他感到恐懼。

毫無疑問,這些魔族眼睛可以輕而易舉地下達命令指揮所有的低級魔族,如此一來,他再也不能夠輕易地裝扮成為魔族士兵。

除此之外,他還非常確信,大規模的搜捕肯定很快便會到來,這一次或許這個魔族基地之中所有的魔族眼睛都會一起出動。

系密特萬分焦慮地思索著如何能夠令自己暫時獲得平安,他無意間抬頭看到那些蜂巢,這給予了他一個啟迪。

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巨索,系密特躲在了一排蜂巢後面,他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眼,看到沒有一個魔族靠近這裡。

將一個即將成形的魔族從巨卵裡面拖出來,系密特拔出彎刀割開旁邊的網膜。

那個魔族的幼體被扔進了那個空洞之中,系密特眼看著它滑落下去,這才稍稍放心。

他將自己變成了那個魔族胚胎的模樣,轉身躲進了空出來的巨卵裡面。

巨卵裡面充滿了粘稠的膠水一般的液體,這種液體無孔不入,滲透進衣服裡面那種滑膩膩的感覺實在是有些令人討厭,不過更麻煩的是,系密特感覺到這種液體正試圖湧入自己的鼻孔,他可不想未曾死在魔族的攻擊之下,卻溺斃在這裡。

此刻系密特總算感覺到這件奇特鎧甲的好處,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根觸角伸出了巨卵,這根觸角成為了他維持性命的呼吸管。

躲藏在巨卵之中,系密特總算感覺到一絲安穩,他開始注視起四周。

這裡是山脈的外側,陽光透過頂上那厚厚的網膜照射進來。

放置在這裡的胚胎全都是普通的魔族士兵,不過它們是那種更為強悍有力的類型。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漸漸有些懷疑,魔族既然已經能夠一下子創造出強力類型的兵種,為什麼還有如此眾多普通的類型。

難道那些更為強悍的魔族士兵,和原來的魔族士兵已然是根本不同的兩種類型?

難道魔族並不能夠改變已然存在的個體,只能夠產生出更為強悍的類型?

系密特突然間感到有無數疑問湧上心頭。

一大群魔族從各個角落之中湧了出來,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大搜捕已然開始。

那些魔族這一次顯得無比仔細,幾乎每一個角落裡面都站立著一個靛藍色的身影,更有那一隊隊的魔族沿著巨索搜索著。

突然間兩個巨大的陰影出現在一角,系密特彷彿能夠感受到魔族眼睛的目光正一遍又一遍地掃過他藏身的地方。

系密特不敢肯定,魔族是否最終會想到搜查這些孵化器,同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夠逃離。

他甚至不敢將那來自於魔族眼睛的強大而又敏銳的感知力放出來,他擔心那些魔族的眼睛同樣也能夠感知到他的存在。

每一次魔族眼睛的目光掃過,都引起了系密特一陣難以遏制的心悸。

要怎樣才能夠盡可能的令心情保持平靜?系密特感到自己快要因為緊張而陷入瘋狂,此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和真正的聖堂武士之間存在的差別。

或許進入冥想狀態就會好一些,系密特想到。

將精神沉入到意識的最底部,系密特開始進入內在的世界,作為一個聖堂武士這是必須的修煉,事實上每一個聖堂武士所極力追求的並非是外在力量的強大,而是內在精神的強大。

正因為如此,聖堂武士所追求的並非是成為大師,而是成為長老,甚至最終達到大長老的境界。

系密特同樣擁有這樣的夢想,因為在他腦子裡面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大長老之中成就最高的一位,已然超越了聖堂武士的力量,能夠像魔法師那樣自由運用外界的力量,同樣也能夠像神職人員那樣從高高在上的神明那裡得到啟示和借取力量。

系密特非常渴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擁有那樣的實力,只不過他實在是太過忙碌,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進行冥想練習。

突然間一陣精神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系密特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進入冥想狀態的同時,也封閉了對於外部世界的感知。

而此刻外部的精神波動,居然能夠影響到他已然徹底封閉的內在世界,這是何等強大的精神力量!

系密特實在感到訝異,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精神意識蔓延開去,搜索著四周。

四周的一切顯得有些熟悉,這種熟悉的感覺,令系密特感到自己彷彿回到了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那座冰洞之中還原成為胚胎的時候。

此刻從底部同樣源源不斷地湧來純粹的生命能量,這種生命能量,遠比當初他轉化為聖堂武士時所得到的要強大而又精純得多。

雖然看不到吸收生命能量的魔法陣,不過系密特感覺到這個魔族基地本身就擁有著相同的能力。

這座基地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只是不知道它如何吸收到如此眾多而又強大的生命能量。

雖然明知道會有極大的風險,不過系密特仍舊忍不住想要進行嘗試,他將自己的感知力沿著那脈動的精神波動漸漸擴散開去,雖然和當初成為聖堂武士的時候有些微微的不同,不過系密特仍舊感到那樣熟悉。

他能夠感知到那些躺在孵化器裡面的魔族士兵的心跳,甚至能夠感知到它們意識。

對於大部分魔族來說,是沒有任何思想的,系密特從它們的腦子裡面看到的是空空如也。

繼續將精神往更加深邃的所在延伸,突然間系密特接觸到了他所要找尋的東西,無數難以理解的思想,一下子灌進了他的腦子裡面,不過其中的很小一部分,卻已然為他所知,那便是如何運用他所擁有的那神秘而又奇特的能力。

系密特立刻肯定他此刻正在接觸的正是魔族眼睛。

或許只有魔族眼睛擁有自己的思想,暗自猜想著。

既然擁有這樣的機會,系密特自然不肯隨意放棄,雖然他絲毫難以理解魔族的指揮,不過他仍舊拚命搜索,並且嘗試著進行研究。

當然系密特所謂的研究,猜測的成分更加多一些。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他發現那些魔族的眼睛顯然擁有著極為高超的智慧。

而且它們之中的一些已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只是無法作出反應。

看起來魔族眼睛的幼體同樣已然擁有了感知外界的能力,不過只要一想到自己所擁有的這種力量,同樣來自這些魔族之中最為奇特的個體,系密特便感到有些釋然。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驚人的發現便是這座基地。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系密特隱隱約約感到,整個基地都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這個巨大的生命體沒有意識,但是卻充滿了能量。

而且這些龐大的能量並非來自四周的生物,並非像他當初變成胚胎時那樣,依靠不停地吸收周圍的生物的生命能量,來維持自己的成長。

正當系密特想要進一步搜索那龐大能量的來源,突然間他感到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系密特確信這絕對不是那些魔族飛船凝視的目光。

和那些魔族飛船比起來,這雙眼睛更加神秘而又深邃,它所能夠看透的已然不只是自己的外表,而是直接穿透了自己的意識,進入了最深層的內在世界。

那雙眼睛彷彿是某種冥冥之中不可企及的存在。

那雙眼睛令他感到有些恐慌,卻又顯得那樣熟悉。

系密特極力想要掙脫,但是又感到那雙眼睛令他受到深深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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