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征戰] 禍具召喚師 作者:造化齋主 (完)

第十八章 狩魔之女
  
  
      魔法公會旁的一間茶館，特里斯坦走進特定的包廂，壁爐裡用的是普通的木柴，煙囪導出了輕煙，依然留下了淡淡的煙火氣。
  
      靠在壁爐旁的是另一個中年男人拉文，平凡的面容，仿佛是看過第一眼馬上就會忘記的那種，他慵懶地半躺半靠著，手裡拿著一本小說，在特里斯坦走進來時，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突然打了一個手勢。
  
      特里斯坦也隨手換了一個手勢，並且抱怨道︰「嘿，用不著天天來確認暗號吧，如果我真的是他人假扮，剛才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拉文倒滿兩杯紅葡萄酒，一杯遞給對方，道︰「養成好習慣，以後才不會忘記，在關鍵的時刻說不定會保住一次生命。好了，情況如何，今天有沒有人到魔法公會注冊。」
  
      「別傻了，醒醒吧，突然出現一名光系高級魔法師，不需要你調查馬上就會傳得沸沸揚揚，既然將目標定義為一頭狡猾的狐狸，他就不可能犯下這等低級錯誤。倒是有一名二級魔法師，去注銷了自己的登記，可憐的中年大叔，被加洛林的魔法水準嚇破了膽子，只能乖乖的滾回鄉下，當一輩子的土包子……好吧，我並沒有在諷刺你，所以你不需要生氣，沒有氣量的拉文情報員。」
  
      特里斯坦用手撥開拉文手中指著自己的刺劍，一臉憊懶的躺在椅子上︰「除了那名可憐的魔法師菜鳥外，另外還有一人注冊了魔銃士的職業，那人的年齡和目標相差不遠，都很年輕，所以趕緊發揮你折騰人的本領，將對方的祖上三代都調查清楚吧。」
  
      「魔銃士？那種富家子弟才會玩的職業，根本沒有調查的意義，如果前來注冊的是一名像我這樣的中年大叔，那的才會值得懷疑。」
  
      成為一名魔銃士基本沒太大要求，或者說對魔銃士本人沒有太大要求，重要的是要有一柄魔導銃，而且魔銃士雖然屬於魔法職業，可是連上位職業都沒有，基本屬於玩樂性質。
  
      因為魔導銃價格昂貴，普通人買不起，真正有天賦的人又不可能去挑這種沒前途的職業，所以往往只有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而且是沒有才能且不肯吃苦的那種，才會為自己添加這麼一個身份，從而獲得炫耀的資本。
  
      躺了一會，特里斯坦不禁抱怨道︰「上面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在這裡已經守了五個月了……好吧，我們只守了兩個月，但已經是第三批了，結果呢？不要說找到人，連對方的一根毛都沒有找到。」
  
      「如果能找到目標的一根毛，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就可以通過「追溯源頭」來探知對方的真實位置，可是很遺憾，對方是一毛不拔的葛朗台二世。」
  
      拉文揮了揮手中的小說，封面上赫然寫著「守財奴」。
  
      這樣的幽默顯然不能讓特里斯坦心情變好，他滿腹牢騷道︰「我們到底要在這裡休多久的假？明知道目標犯下了不可饒恕罪，居然只給出那麼一點情報，就一個詞，加洛林。該死的，他們不知道加洛林有多麼大嗎？數百萬的人口，每天人流量都在二十萬以上，要在這裡面找到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更該死的是，我們連目標是長居在這裡，而是偶爾經過這裡都難以確認，說不定人家早已離開這裡了。何年、何月、何時、何地，佔星部多給一些情報會懷孕嗎？」
  
      拉文無奈的安撫道︰「好了好了，就算是懷孕，也不可能是你的孩子。不要怪佔星部不出力，據小道消息，佔星部部長親自出手進行預測，結果遭到了神力反噬，加洛林就是他在昏迷前留下的預言，而且，據說至今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
  
      聽到別人的悲慘遭遇，特里斯坦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那佔星部的兩位副部長豈不是要開宴慶祝，為什麼我們還沒有收到請帖？」
  
      「誰知道呢，也許這兩位太忙了，畢竟副部長有兩個，而部長位置只有一個……也許這兩位也昏迷了，反正都跟我們沒關係。」
  
      拉文聳了聳肩膀，見對方仍然大咧咧的咒罵著，於是嘆了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則消息︰「再多忍耐一下吧，據可靠消息，下個月異端審判團的那幫人就會前來加洛林，親自負責這件事，我們只需要做好交接工作就可以了。盡管一點情報都沒有獲得，可努力工作後沒得到情報，與懶散工作沒有得到情報，完全是兩碼事，至少在功績評定上是這樣。」
  
      「好吧，為了未來能多去幾次紅街區，我就暫且忍耐一下吧，三個月火力，不知道要便宜哪位嘗頭湯的女人了。」
  
      ……
  
      唐寧從一家大型魔法卷軸專賣店出來，用三萬金幣訂購了六台量產儀器，不日就會送到伯爵府上。
  
      魔法卷軸量產技術並不算高明，畢竟只能量產低級魔法卷軸，而且技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重要的還是原料，縱然是量產，每天的產量依舊不高，並非受限技術，而是受限原料。
  
      魔獸晶核，又或者晶石之類的，這種產量不算大的消耗品，才使得魔法卷軸的價格居高不下，沒有變成白菜價。
  
      唐寧一邊在手掌中把玩著魔銃士的認證徽章，一邊返回蘭佩路基伯爵府，遠遠的聽到了一陣爭吵聲，靠近後，發現兩名正裝打扮的女性正同阿托莉絲爭執著。
  
      「我絕不同意！突然留下一封辭職信，說什麼要辭去副團長的位置，別開玩笑了！連個理由都不解釋清楚，你認為我會接受嗎？不，就算有理由也不行，阿托莉絲你難道忘記當初與我共同立下的誓言嗎？一定要讓怒風騎士團名揚帝國，成為第一騎士團，讓那幫大男人主義者全部跪下來舔我們的鞋底！」腰間掛著鞭子的女子威風凜凜道。
  
      「我沒有忘記，但那不是誓言，只是一次普通的談話。而且，當時也只說過要努力讓怒風騎士團成為第一騎士團，後面對付大男人主義者的話，只是你喝醉後的自言自語。關於辭職一事，我非常抱歉，但我已經答應別人，要追隨他探尋世界奧秘，所以那番話只能是抱歉了。」阿托莉絲滿懷歉意道。
  
     「哼，什麼探尋探尋世界奧秘，一聽就知道是偽裝成魔法職業者的欺詐師。我，冥蒂菲爾，狩魔家族的繼承人，一生追求唯有完美，絕不允許任何人帶走我的副團長！」
   

第十九章 東方武者

　　這名宣稱擁有阿托莉絲所有權的女人，穿著黑白色的正裝女騎士服，雙耳戴著銀色吊墜，眼角一滴淚痣，沒有增添嫵媚感，反而多了幾分威儀，整個人英氣勃發，尤其是那格外修長的黑絲長腿，特別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令人遐想萬分。

　　相比外表，唐寧的眼光一下子就集中到對方腰間的鞭子，那鞭子給他一種活物的感覺，明明是相當厲害的兵器，卻是內斂著危險的氣息，降低存在感，很容易就讓人忽視掉，如同一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

　　他要往伯爵府中去，自然是避不開，不過沒有特別在意對方，也沒有插手的意思，畢竟這是阿托莉絲自己要解決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就算他想避開，別人也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喂，那邊的，想裝路人進入伯爵府的家伙，你長著一副生面孔啊……」冥蒂菲爾用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唐寧，「該不會，你就是那個自稱是梅林大師的騙子吧？」

　　唐寧不卑不亢道：「我的確叫梅林，但不是騙子。」

　　最後一句直接被無視了，冥蒂菲爾伸出帶著黑色皮套的手，輕蔑道：「長著一副白癡相說著白癡話的白癡，連我的人都敢拐騙，好大的膽子！以狩魔之名，你被逮捕了！」

　　毫無徵兆的，她腰間的鞭子突然主動出擊，就好像是毒蛇無聲躥出，露出毒牙一樣。

　　唐寧眼皮微跳，腳尖輕點地面，身影搖擺如垂柳，寬大的法師袍瞬間膨脹起來，增大無害面積作為迷惑，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有意思。」

　　冥蒂菲爾這時才伸手握住鞭子，輕輕一抖，那鞭子宛如活過來般，以奇詭的角度，自下而上襲向唐寧的脖子，可以肯定的，一旦被這條怪鞭纏住，絕對會勒斷脖子。

　　唐寧哼了一聲，無聲無息中，風系二級魔法「傷口撕裂」已經附著在手掌上，接著以魔導手臂用出形意顛武技中的「熊掌劈水」。

　　一記激烈的碰撞聲，怪鞭如同被千斤巨錘砸中一樣，一下子嵌進地面之中——魔導臂的力量，不能以常理度之。

　　冥蒂菲爾略顯驚訝，不止是對區區一名魔法師居然擁有這麼強的力量，更疑惑的是她的鞭子擁有特殊的麻痹毒性，看似光華的表面實則有著細小的毛刺，一經碰觸，立即就能將一頭大象麻痹暈倒，可是對方居然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與唐寧的戰鬥，最是容不得半點分神，因為他對戰機的嗅覺，不亞於最頂尖的武道強者。

　　浪費機會，就是死亡，這是千罪之都的生存哲學。

　　唐寧施展出縮地成寸的武技，俯身搶入對方的懷中，近距離崩拳打出，正要以寸勁解除對方的戰鬥能力。

　　這時，站在冥蒂菲爾身後，那位帶著土氣帽子的女性動了，她心知此刻出手，就算擊中唐寧，也來不及阻擋他傷害小姐，當下一掌擊在冥蒂菲爾的後背。

　　與此同時，唐寧一掌擊中冥蒂菲爾的小腹，卻感一股莫名力道從對方體內貫衝而出，力量之強，不但化消了他的攻擊，還將他本人也震得連退數步，半邊身子發麻！

　　「隔山打牛勁！」

　　唐寧瞬間認出對方用的技巧，正是他在書上見過，卻怎麼也學不會的高深東方武技。

　　「你用的不也是東方武技，是老鄉嗎？彩光蓮華掌！」

　　戴著土氣帽子的紅髮女子見獵心喜，可是手上卻一點也沒有放水的意思，一揚手，掌間爆發絢麗光華，迷亂人的雙眼。

　　明明沒有催動任何鬥氣，可一掌打出，勁力卻是一環環擴散出去，將唐寧整個人罩住，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只剩一股窒息感。

　　眼見就要被掌力擊中，見狀不對的阿托莉絲閃身擋在前面，催動烈焰鬥氣，同樣是一掌打出。

　　雙掌赫然碰接，威力一點不下於中級魔法的轟擊，剎那間，平地乍起劇烈勁風，宛如颱風呼嘯而過。

　　雙方各自留有餘地，烈焰鬥氣與虹色光華相互抵消，現出了平靜對視的兩人。

　　「哦！阿托莉絲妳進步的速度真快，居然空手就能擋下我的掌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說！」

　　紅髮女子顯然也是熟人，很了解以前阿托莉絲的實力，不知道對方已經獲得赤龍血脈，脫胎換骨，還以為是單純的武技進步，語氣中透著驚喜。

　　唐寧喃喃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東方成語是這麼用的嗎？」

　　紅髮女子臉色一紅，用手撓著後腦勺，打哈哈道：「呀，這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的說，哈哈哈……」

　　很顯然，這位是要糊弄過去，結果連同一方的冥蒂菲爾都看不下去，一鞭子將她抽退，恨恨道：「別在外人面前犯傻，否則這個月的工資評定，有你好看的！」

　　「誒——怎麼能這樣，不公平的說。」紅髮女子底氣十足的抗議。

　　唐寧評估了一下，絕對是名頂級強者，挨了這樣一鞭子，居然還能若無其事，不說其它本領，光是這挨打能力，就遠遠超出尋常高手了。

　　冥蒂菲爾好似初次見面一樣，仔細打量阿托莉絲，嘖嘖道：「你剛才用的是烈炎鬥氣吧，雖然笨蛋伊斯特紅說過了，可還要再說一遍，妳居然能用空手接下，不退讓半步，這種情況騎士團中都從來沒出現過，看來妳的身體能力也強化了不少，整體實力的進步令人匪夷所思。」

　　阿托莉絲謙虛道：「這些進步要歸功於梅林大師，是他救了我，甚至也間接幫助了娜娜莉，所以我必須要還清這份恩情，希望你能諒解。」

　　可惜，冥蒂菲爾並沒有因此就對唐寧產生好感，反而愈加嫌惡：「用恩情挾持別人，這樣的家伙絕不是什麼好人，等著吧，我會揭穿你的騙子真面目。」

　　她用帶著黑色皮套的手一指唐寧的鼻梁，顯得魄力十足，隨即一個颯爽的轉身，邁動黑絲長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同時也留下一個遲早會回來的背影。

　　伊斯特紅連忙跟上，建議道：「誒，難得來一趟，不留下來吃飯嗎？」

　　「再多嘴，就打發你回去當門衛。」

第二十章 意外的撞見

　　發生了這麼一件稱不上愉快或者不愉快的事情，自然不能一揭而過，阿托莉絲就向唐寧解釋了一下這兩位的身份。

　　冥蒂菲爾，烈金雷諾特公爵的長女，據聞其家族開創者擁有精靈族惡魔獵手的血統，其世代子孫更以斬殺惡魔而聞名，在上古聖魔大戰中大放異彩，後被皇帝陛下賜予「狩魔」之名，冥蒂菲爾的外號「狩魔冥」就是由此而來。

　　怒風騎士團是烈金雷諾特公手中的最強依仗，其團長之位也都是由其子女繼承，原來的團長是冥蒂菲爾的長兄，後因一次意外而深受重傷，不得不讓出團長之位。為此，實力最強，正在為法庭工作的冥蒂菲爾不得不辭去「惡魔」檢察官的職位，擔起團長重任。

　　伊斯特紅，在西部羅洲與中途神洲交流最親密的時段，流浪過來的武者，年齡不詳，據說因為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被烈金雷諾特公爵收留，奉為上賓，其原名不詳，伊斯特為東方之意。

　　據其自稱，以前最擅長的工作是門衛——這麼強大的武者居然只能當門衛，讓知悉者不由得對中土神洲充滿敬畏。之後就一直在冥蒂菲爾手下工作，擔任過警衛員，現為怒風騎士團的武技教官。

　　伊斯特紅並未修煉鬥氣，所用的是一種名為「氣」的能量，因此實力難以評估，據說曾同一名黃金級的大劍師戰成平手，這是唯一可以作為準確實力的判斷。

　　阿托莉絲曾因實力強大，不屬任何勢力，加上女性的身份，被冥蒂菲爾看中，擔任怒風騎士團副團長之職，今天的衝突，就是因為她要辭去副團長位置而引發的。

　　阿托莉絲最後道：「冥蒂菲爾性格倔強，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梅林大師這幾天請注意安全。但我可以保證，她並不是一個壞人，我會在最短時間裡，說服她接受的。」

　　唐寧不在乎道：「無所謂接不接受，妳已經上交辭職信，那麼對方的態度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畢竟同我一起離開後，很難再有碰面的機會，她的權力影響不到妳，那麼就算不想接受也無可奈何。」

　　說不上好感或惡感，對於一名人生中的匆匆過客，唐寧不抱有任何看法，沒那個空閒，也沒那個心情，建議阿托莉絲可以將這件事放掉，全心投入在娜娜莉身上——看得出來，娜娜莉就是她和過去的最後一縷羈絆。

　　返回客房的路中，聽到一陣尖銳的喝罵聲，轉頭看去，卻是那名有過一面之緣的美婦，蘭佩路基伯爵夫人，在她面前的，是拿著修補材料，低著頭不斷道歉的僕人。

　　「……又惹出事端，還跟烈金雷諾特公爵長女大打出手，真不知道那野種到底在想些什麼，還嫌自家的麻煩不夠多嗎？嘖，在什麼地方不好，偏偏在自家門口動手，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和公爵產生嫌隙，不知道會有多少有心人來落井下石，所以說野種就是野種，一點教養都沒有！」

　　夫人歇斯底裡的聲音，似乎在發泄著長久壓抑的情緒，骨子裡透出來的針對性厭惡，顯露無疑。

　　一名伯爵夫人，本不該如此失態才對，用上農婦一樣粗鄙的言語，但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心理壓力，也許是認為不會被外人看見，才令她如此暴躁。

　　蘭佩路基伯爵早已去世，為了治療娜娜莉的病，一些莊園等早已賣掉，如今也就只剩下一座宅邸和一間酒坊，靠著昔日餘暉茍延殘喘。

　　唐寧沒有特意去打聽相關的情報，但以他平時的觀察力，知道這些表面上的事情並不需要消耗多少精力。

　　他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阿托莉絲，平靜的面容與以往無異，但是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她，內心的感觸並非表情上那麼平靜。

　　這一回，唐寧依舊沒能弄體會出對方的真實心情，那太復雜，混合了很多感情，唯一可以確定的，大概就是忍耐吧。

　　唐寧沒有追問下去，雖說主從契約是聯繫十分緊密的契約，但他和阿托莉絲的關係還沒到那麼親密的程度，冒然詢問，交淺言深，只會讓彼此覺得不愉快。

　　回到房間後，匆匆用過晚餐，解決了幾個莉莉斯在魔法修煉上遇到的問題，唐寧開始反思今天傍晚的戰鬥。

　　以他的武鬥實力，其實比不上冥蒂菲爾，一來是仰仗了魔導臂的作用，出其不意；二來是對方大意了，以為憑唐寧的魔法師身份，就算會武技也只是鍛煉身體的程度；三來時看在阿托莉絲的面子上，並沒有用出真正實力，只是本著教訓的意思出手。

　　三大原因，才使得唐寧在匆忙交手中取得決勝機會，畢竟這是他最擅長的臨場應變，真要長時間戰鬥，不動用魔法的情況下絕非對手。

　　不過冥蒂菲爾也並非純粹的武力職業者，她身上有著相當於中階魔法師的魔力，想來是所謂的惡魔獵手血統的效果，她是一名魔武雙修者。

　　只是勝負並非唐寧所在意的，他要反思的是自己的戰鬥方式。

　　明明有了魔導銃，可遇到突發狀況，還是本能的運用了以前的應變手段。這可是很危險的，要知道這裡並非千罪之都，沒有散能領域的制肘，他的武鬥能力並不算高明，頂多有些新奇，一旦敵人有了防備，反而是自陷死地。

　　這個習慣必須改掉，否則遲早要露出馬腳，暴露身份。有意的思考下，他可以理智的選擇戰鬥方式，但出現意料之外的戰鬥，就無法做到這一點。

　　「不過，這種事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沒有取巧手段，唯一的方法就是多多練習，練進骨子裡，形成條件反射。」

　　從小養成了珍惜時間的習慣，唐寧想到就做，想出了幾套的魔銃戰鬥方式，決定實際推演一遍，於是向著宅邸後方的樹林中走去。

　　「唔，火光，有人在那裡。」

　　為免意外發生，唐寧小心接近，意外發現那人居然是阿托莉絲，她似乎在燒什麼東西。

　　一張一張的，應該是紙。

　　將手中的本子全部撕下來燒完後，她才站起身，返回房間。

　　之後，唐寧從隱蔽處走出來，來到火燒後的灰燼旁，撿起一張尚未燒黑的紙，從紙質來看，至少是十年以前的東西，而且上面還留有一些日期，看來這原來應該是一本日記。

　　「字跡很老練，應該不是阿托莉絲的。」

　　馬薩卡小聲道：「趕緊的，把東西還原起來看看。」

　　唐寧嚴肅道：「別人的隱私，不要窺探。」

　　馬薩卡被如此正義的拒絕嗆了回去，羞愧得不再做聲。

　　接著唐寧叫來莉莉斯，聲稱要考驗一下煉金術，於是莉莉斯認認真真的在地上刻畫煉金陣，將一堆灰燼復原成一疊紙張，交到他手裡。

　　馬薩卡低沉的問：「隱私呢？」

　　「隱私？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檢查莉莉斯的功課而已。」

　　「……你這個，應該叫掩耳盜鈴吧。」

第二十一章 杜鵑

　　十二月二十四日半夜，我正要和丈夫孩子一起慶祝平安夜，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雖然有些掃興，但是我的工作容不得怠慢，緩上半刻就可能出人命，因此，丈夫和孩子都很理解我，並安慰我不必著急回來，明天一樣可以慶祝。

　　來的人用黑風衣遮住全身，行蹤鬼鬼祟祟，臉色很倉促，抱著一名孕婦進來。

　　二十年的醫師生涯，讓我沒有對這種鬼祟行為感到驚訝，我甚至當場可以確定，這是一名丈夫和他的情婦，而且還是一名有身份的大人物。

　　不過大人們的婚姻道德，與即將誕生的小生命無關，孩子們是無辜，我的天職就是要全力救出這些孩子，讓他們出生在世上。

　　這位夫人早於預產期就開始陣痛，羊水似乎也破了，據說是跌了一跤，導致要早產。

　　平安夜大家都休息了，我找不到人手，而且這種事也不好讓太多人知道，於是我拜托家人幫忙，煮開水。

　　中途有人過來通知，在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那位丈夫臉色一變，交代了兩句話，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雖然關鍵時候被「拋棄」，但這位夫人很冷靜，情緒沒有因此而受到干擾，這讓我鬆了一口氣。分娩的開始階段用了很久，破水後陣痛會很難熬，但她沒有失去意識，那無聲忍耐的樣子，讓人感受到她作為人母的意志。

　　我擦去她的汗水，說著鼓勵的話語，緊握著她的手，除此之外什麼也辦不到。

　　嬰兒成功誕下了，是個很溫順的女孩子，一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氣管堵住了，但很快有了睡著的呼吸聲。

　　然而，可能是早產的原因，小腿似乎有些異常，這種異常很難從外表看出來，因為我長期接生過嬰兒，才有了不確定的判斷。

　　我將這個憂慮告訴了那位母親，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悲傷，可很快就掩去不見，真是一名堅強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方才那位丈夫又來到，他的臉色比之前還要焦急和難看，並警告我，接下來的事情不可外傳。

　　後面又送進來一名女性，同樣是孕婦，同樣即將分娩——這位才是真正的妻子。剛才那位丈夫匆匆離開，就是接到了消息。

　　情人和妻子在同一天分娩，真是諷刺。

　　我拜托那位先生，讓他等前面的母子平靜後再去對話，他同時也深深低頭拜托我，絕對別讓情人與妻子見面。

　　我答應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這位夫人的情況要比上一位來得好，想來在懷孕期間得到了良好的照顧，直到凌晨，平安生下了孩子，同樣是個女嬰，而且更為健康，更加有精神，哭得很有力氣。

　　我猜，將來她會成為一名偉大的女騎士，畢竟她是正妻的女兒，會得到良好的教育。

　　分娩完畢，母親們因為體力耗盡失去了意識，終於得到了一時的休息。為了檢查新生嬰兒們，我把她們暫且帶進別的房間，雖然很想把她們放在母親身邊，但現在有很多必須要做的事。

　　後來的夫人在來之前似乎得了感冒，為了讓孩子不受感染，暫且不能跟孩子見面，很可憐。

　　因為不知情，夫人並不知道隔壁的，就是自己丈夫的情人，只以為是同一天誕生的孕婦，雙方談得很投緣。

　　不過，那位情人，應該知道對方的身份……

　　與我的不安相反，這位情人母親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觀察著自己孩子的情況，溫柔地抱著孩子哄著。

　　在那之後不久，夫人的情況惡化了，感冒以及分娩，大大降低了她的體質。幸好這時候假期已過，孩子也最好接受一次精密的檢查，那位丈夫聯繫了皇家醫院，拜托他們來檢查。

　　新投入開發的私人用魔導懸浮車到了，這是子爵以上才能享有的待遇，我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對方的身份，接著夫人就這樣躺著被抬到車內。

　　這時，另一個女性也抱著孩子乘了上去，她說自己也覺得不舒服，那位夫人覺得雙方談話很投緣，又是頭一天分娩，於是很高興的答應了她的請求。

　　診所突然安靜下來了，孩子哭鬧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我和丈夫回想起發生的事情，覺得巧合得如戲劇一樣。

　　我向神靈期待，希望能這兩名孩子都能健康地成長。

　　在整理接近完成的時候，來幫忙的人向我報告說，撿到了標記。那是孩子出生的時候，附在手腕上的名字標記，她交給我說，標記掉在了地上。

　　不知怎麼的，我感到全身汗毛直立。

　　標記因為用紙做的，所以想弄斷會很容易。

　　是搬運的時候弄斷的嗎，還是孩子淘氣扯的呢？

　　我回憶著送走兩位母親時的情景，首先是送上了身體欠佳的夫人，之後那名情婦抱著自己的孩子上了車，最後由護理員抱著夫人的孩子上車。

　　標誌難道就是那個時候掉下來的嗎？

　　我為了慎重起見，與皇家醫院認識的護士長取得了聯繫，聽她說兩個嬰兒都掉了標誌，已經重新附上了。

　　她笑著安慰我，說從到了醫院母親就沒放下孩子，所以不可能弄錯，說我太過於擔心了。

　　幾天之後。這次是護士長聯繫的我，她說與夫人一起送來的那位女性扔下孩子離開了醫院，不知去向。

　　另外，那名女性是情婦的身份，也被夫人知道了，現在正和丈夫激烈爭吵中。

　　那名女性會是拋下孩子，不管不顧的母親嗎？

　　我想起她看向孩子時的溫柔表情，覺得難以相信，我衷心祈願，自己感到的不安不會成為現實。

　　我想，我可以親自去一趟，通過辨認兩名女嬰的小腿，確認猜測是否成真。

　　可是，我又猶豫了，假如猜測是真的，那麼被掉包的女嬰會怎麼辦？大人們會不會將對她母親的仇恨轉移到她的身上？會不會將識破計謀後的憤怒也一並轉移？

　　如果原來還會出於血親，對私生子加以照拂，被識破後，會不會直接拋棄到孤兒院？

　　孩子是無辜的……

　　可是，情婦的孩子無辜，夫人的孩子難道就是活該？她本該可以享受到無微不至的親情，結果卻要用私生子的身份活下去，對她來說難道就是公平？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敢告訴別人，連丈夫都不敢說。

　　之後，聽到伯爵大人與夫人的爭論結果，決定要同時收養兩名孩子，我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至少比收養一人，拋棄一人的結果來得好。

　　我不敢去確認真相，只能是欺騙自己，一切都是多慮，事實上根本沒有這回事。

　　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我知道這樣很對不起那名孩子，可是我無法做出選擇。

　　最後，我決定將所有內容封存起來，在我死去之後，寄到那名孩子手上，這樣也許能帶給她改變命運的機會。

　　——孩子啊，如果你不幸成為了姐姐，請你體諒，一名大人的贖罪心情。

　　（造化齋主：接下來是攻略時刻……）

第二十二章 第一魔法學院

　　馬薩卡用顫抖的聲音道：「喂喂喂，貌似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啊，這哪裡還是王道劇情，邪道得不能再邪道了……接下來怎麼辦？」

　　唐寧手一揮，風系魔法將所有紙張切裂成幾乎看不見的微粒：「這是別人的家事，不要插手。」

　　「可是……」

　　「我說過，我只是在檢查莉莉斯的功課而已。」

　　馬薩卡一反常態，用認真的語氣道：「這對阿托莉絲公平嗎？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罵作野種，不知道真相倒也罷了，知道真相還要再裝作不知道嗎？你不是宣稱，要滿足她所有的心願嗎，怎麼這個時候反而要退縮了？」

　　唐寧斬釘截鐵道：「閉嘴！」

　　馬薩卡知道自己多言了，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唐寧才緩緩道：「說出真相又能怎麼樣？沒有人會變得幸福。如果可以說出真相，她早就說了，哪會等到我們來多管閒事？她一直留著日記，就是心中存有希冀……可是既然燒掉了，就證明她已經放棄真相，某種意義上，正是因為要跟我一起離開，才令她下定了決心——既然自己終究要離開，不如把幸福留給妹妹。」

　　「是姐姐吧……」馬薩卡有氣無力的說了一聲，隨即好似狼人嘯月一樣，「嗷嗷嗷，算了，不管了，鬱悶死我了！本以為是王道爽文，沒想到是虐主文，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睡覺去了。」

　　最聒噪的書不再說話，周圍很快安靜下來，只餘沙沙的樹葉搖擺聲，唐寧在原地站了許久，接著搖搖頭，開始練習自己琢磨出來的槍鬥術。

　　第二天，一大早就傳來了敲門聲。

　　唐寧迅速睜開眼，腦子在最短時間裡清醒過來，他想起床，發現胸口有點重，低頭就看見莉莉斯像樹懶一樣抱著他呼呼大睡。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很熟練的用出風系魔法飄浮術，同時用出形意顛中的蛇形拳，從莉莉斯的雙手懷抱中出來，再控制對方緩緩降落。

　　打開門後，卻是阿托莉絲，她的表情一如往常，就算是唐寧，如果沒有親眼見過，也決計想不到，對方在昨晚做出了一個足以影響一生的決定。

　　「梅林大師，今天希望你能陪同我去一趟艾澤拉斯學院。我曾經向學院的一位導師求助，希望能找到治療娜娜莉的方法，那位導師便答應過，需要一顆龍之心作為藥引。」

　　「……為什麼妳要這麼努力？」

　　唐寧難以理解，面對一個奪走了自己的位置，享受了一切本該屬於自己的待遇——親情、地位、周圍人的眼光，最後還拖累了整個家族的人，還能做到如此無私的奉獻。

　　阿托莉絲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從不關心他人之事的唐寧會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很快就做出了回答，用理所當然的語氣。

　　「因為她是我妹妹。」

　　「……」

　　唐寧無言，目光微斂，開口道：「走吧。」

　　艾澤拉斯學院，作為魔法帝國的第一學院，同樣也是全大陸上，魔法水準最高的一座學院。不分國籍，不分種族，不分身份地位，只要有魔法天賦，就有機會成為學生，不過既然是第一學院，門檻也是相當之高。

　　阿托莉絲曾經是艾澤拉斯學院的學生，只是並非最強的魔法科，而是騎士科，當初是以綜合成績第一名的身份畢業。

　　對此，唐寧也頗為感興趣，尤其是對號稱擁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圖書館感到興趣，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進去好好看看。

　　艾澤拉斯學院坐落在一方人工湖的中央，四周皆是被湖水包圍，湖水中有不少水怪，是專門防止宵小之輩偷偷進入，同時也有一些被降服的水系魔魚，這些則是為了救助那些不慎落入水中的學生。

　　想要進入艾澤拉斯學院，只有一條直通學院大門的水晶通道。唐寧跟隨阿托莉絲在岸邊找到入口，向下進入水晶通道，這通道相當寬敞，可以同時通行八輛馬車。透過水晶壁，可以向外看到活靈活現的湖底生物，以及兇相猙獰的魔魚水怪。

　　雖然在湖底行走這種事情，以唐寧的實力完全能實現，可他也不禁對這樣大手筆贊嘆不已，不奢華卻又能顯示出身價底蘊，或者說以魔幻的吸引力掩蓋掉奢華，讓人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驚艷上，自然而然的對艾澤拉斯學院心生敬佩。

　　門衛保安似乎認識阿托莉絲，微笑著打招呼，沒有多加詢問就給與放行，反而是阿托莉絲，一本正經的非要按照程序來，拿出畢業證書和為唐寧做的擔保書。

　　一進入學院，頓時覺得和都市脫離開來，如同世外桃源，少去了浮躁和市儈氣息，連空氣中都充滿了知識的味道。

　　唐寧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幾乎被點燃一樣，深深被吸引住了，環顧四周，宛如迷失在其中。好在他的控制力超乎常人，深吸一口氣，雙眼恢復了清明，回歸那種古井不波的狀態，不注意的人只會一味看走眼。

　　他越是進入裡面，越是被迷幻的風景所吸引，會移動的石像，有著人臉的怪樹，會說人話的動物，愛捉弄人的無垢幽靈，簡直就是一方幻想世界。

　　唐寧在意的並非是趣味，而是每一件小東西中包含的智慧和技術，越是小巧，越能體現出細節上的神奇手法。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世上有太多他不曾涉獵的領域，可能對專業人士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入門技巧，但對於外行人而言，就是難以觸摸的天塹。

　　除此之外，唐寧在學院中感受到的最敏感的一點，就是低能領域，一種限制魔法等級，只能使用低級魔法的領域，將整座學院覆蓋住。

　　這樣一個領域，不但能防止外人的進攻，還能阻止學生在鬥毆中不小心破壞學校建築，據說只有在學院中的競技區才能沒有限制的使用魔法。

　　唐寧覺得不止如此，這低能領域也許和散能領域差不多，有一種磨煉的效果，令人常年處在被壓抑狀態，提高魔法控制力。

　　只是在提升魔法力上有所不同，散能領域讓人處於不飽和狀態，一旦出去就會因為濃鬱的魔法元素密度，形成落差彌補而突破上限。可是艾澤拉斯學院中，魔法元素密度高得嚇人，學生可以時時處在最好的修煉環境。

　　兩者比較的話散能領域對高段魔法師有利，艾澤拉斯學院的環境對低端魔法師的成長很有培養效果。

第二十三章 竹籃打水

　　阿托莉絲在前面帶路，很熟悉的左拐右拐，真不知道艾澤拉斯學院的設計者當初是抱持什麼樣的想法，居然將普通的走廊改造成迷宮，有的時候，明明看見的是一面墻，卻是直接可以穿透的幻象。

　　唐寧暗忖，倘若由自己來偷東西，沒有一兩個月的收集情報，只怕連東西在哪都找不到。對付這種迷宮布置，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強行轟炸，奈何有著低能領域的鉗制，普通的魔法只怕是擊不破墻壁上的抗魔符文。

　　最後，阿托莉絲停留在一間刻有雛菊花紋的房間前，輕輕敲了幾聲，裡面傳來一聲「進來」的許可。

　　開門後，撲面傳來一股清醒劑的氣味，是百褶草的藥氣。擺設在房間兩邊的，是各種藥用植物，另外一面的墻壁，則是各式標本植物，想來這裡是一位藥劑師的房間。

　　阿托莉絲施禮道：「羅琳導師，打擾了。」

　　坐在房間裡的，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性，她看見阿托莉絲後，立即露出好似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微笑道：「看見妳平安無事，我真的很開心。孩子，聽說妳計劃去十萬大山屠龍，真的讓我很擔心，如果因為我的一句話，讓妳遇上了危險，我怎麼也不會原諒自己。以後記住，妳想要幫助妹妹的心意很值得嘉獎，但也不要將自己看得太輕了，也有很多人一直在關心著妳。」

　　原來這位就是阿托莉絲會魯莽的去進行屠龍的始作俑者，聽她的話，似乎認為阿托莉絲並沒有去，或者說知難而退了。

　　「羅琳導師，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已經拿到龍之心了。」

　　阿托莉絲拿出一方大木匣，裡面盛放著用秘術凝固的赤龍心。

　　羅琳藥師看見後，先是懷疑，隨即吃驚，然後看了一眼阿托莉絲，露出尷尬又局促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阿托莉絲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不知所措，十分開心道：「羅琳導師，這下就集齊最關鍵的藥引，可以制作出治療娜娜莉的魔藥了吧。」

　　「這個……欸……其實……那個……」羅琳藥師欲言又止。

　　阿托莉絲獨自在那開心的笑著，反而對方更不好開口。她察言觀色的能力實在是太差了，不提明白全部，光憑對方的反應，就該知道有內情。

　　這點唐寧就是強項，雖然不明白來龍去脈，可整件事並不復雜，憑聽到的三言兩語就能輕鬆推論出，看這位女導師閃爍其詞的模樣，就猜出個大概，阿托莉絲只怕是要失望了。

　　果然，在幾次猶豫後，羅琳導師說出了真相，她並沒有找到方法，只是為了讓阿托莉絲能有個寄望，於是欺騙說找到一個秘方，需要用龍之心做藥引。

　　在她看來，阿托莉絲是一個穩重的人，那麼就該知道實現這一目標有多麼困難，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就需要拼命的修煉來增強實力。如此，不但可以激勵阿托莉絲成長，還能收斂心思，不再將精力花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羅琳導師滿懷歉意的對阿托莉絲坦白，再三道歉。

　　她依舊只看到了表面，看見阿托莉絲完好無缺的站在面前，以為是從別的渠道購買到龍心，或者是用取巧的手段屠龍成功，卻不知道，對方曾因此而喪命。

　　阿托莉絲不是一個會抱怨的人，她知道就算將自己受的苦說出來，除了增加對方的負罪感，並沒有任何意義，於是將所有的苦水都咽進肚子裡，獨自承受。

　　希望破滅，絕不是用一個「小小的打擊」就能輕鬆揭過。

　　她曾經為了這個希望，在瀕死的狀態下掙扎了數個小時，硬生生吊著一口氣，不肯鬆手。可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山崖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就算她再怎麼不放手，再怎麼努力往上爬，也是徒勞無功。

　　這無異於將她踢下深淵，或許，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背叛詛咒。唐寧思忖道。

　　出門離開後，阿托莉絲仍保持著那幅呆呆的模樣，瞳孔中什麼東西也沒有，行走到半路，忽然雙腿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去。

　　唐寧連忙一把扶住，感覺對方體內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沉吟了一下，隨即開口說出一句點燃希望的話：「或許，我有方法能夠治療娜娜莉的病。」

　　阿托莉絲無神的雙眼一下子亮了起來，整個人突然充滿了力氣，緊緊握住唐寧的雙手：「梅林大師，你是說真的嗎？不是為了安慰我才編出謊言？」

　　唐寧微微皺起眉頭，對方這一下似乎將體內的赤龍血脈激發出來，力量大得驚人，雖說魔導臂並不在乎，可另外一隻手就有些疼痛了，畢竟他不是武力職業者。

　　「妳應該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喜歡誇誇其談的人，也不是一個會因為關心而隨意撒謊的人。」

　　「沒錯，你不是這樣的人！就算是全世界人都死光了，只要不妨礙到你，你也不會在乎！」阿托莉絲如同要說服自己一樣，再三確認，每說一句話，點一次頭。

　　——哈哈哈，貌似被鄙視得很慘啊！你的人品，被對方徹底看透了！

　　完全能想像到，馬薩卡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的模樣。

　　幸好，唐寧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並沒有在意，而是解釋起對方最為關心的事情：「娜娜莉的病，其實有三個，除了看得見的眼睛和雙腿，還有心臟。要治療雙腿並不難，畢竟神經都有感應，僅僅是表現出沒有力氣站起來的症狀，我想你們以前肯定也嘗試，剛治好不久，就又變回不能行走的狀態。」

　　阿托莉絲連連點頭：「沒錯，眼睛接近大腦，有很大風險，心臟也是關鍵部位，所以都不敢輕易動手。只有雙腿，據醫師診斷是骨骼的問題，太過脆弱，導致沒有承受能力，而且即便使用了永久強定術，也會在一到三個月內退化成原樣。」

　　「退化是當然的，因為雙腿的問題關鍵仍在心臟上，若不能治好心臟，無法補給全身足夠的能量，雙腿就會出現無力。」

　　「那有醫治的方法嗎？」

　　「如果是一個月前，我也沒有辦法，可是現在……只要妳肯付出生命的話，的確可以試一試。」

第二十四章 咸豬手

　　制肘醫治娜娜莉症狀的困難有好幾個，其中最棘手的一個，就是先天上的缺陷，導致她經不起大型的治療，方法稍稍嚴苛一些，很可能在治好她的病之前，就會先一步帶走她的生命。

　　氣血不足，太過虛弱，縱然有百般醫術，也是無計可施。比如十級血系魔法「血肉衍生」，用在她的身上，魔獸的血脈會直接將她身為人類的血脈吞噬掉，導致物種變異，不是成為身體的一部分，而是成為身體的主宰。

　　要解決這個問題，唐寧想出的方法就是換血，並不是多麼新奇的主意，關鍵在於有沒有好的換血對象。

　　普通人的血，就算給了娜娜莉也起不到作用，哪怕這個人很強大，血液中蘊含魔法力和鬥氣，也是毫無意義。因為魔法力也好，氣也好，並不是血液自帶的東西，不屬於血液，而是屬於修煉者，哪怕血液可以通過血型融合給與別人，但裡面蘊含的能量不行，要不然，用一名上段高手做血牛，就可以制造出一大堆高手。

　　可如果不用人類的血，用強大魔獸的血，那就會發生同「血肉衍生」一樣的狀況，魔獸血太過強大，反客為主。

　　強的有害，弱的不起作用，這就是娜娜莉一直以來不能被治好的原因。

　　但是，這個問題如今的阿托莉絲可以解決，她的血液中蘊含赤龍血脈，擁有改造身體的效果，另外她和娜娜莉是血親，雖然是同父異母，可在血緣上是極為親近的，那麼就有了融合的可能。

　　這也是唐寧為什麼說，如果一個月前他也毫無辦法的原因，無關技術高明與否，純粹是沒有適合的出血對象。

　　只是，這種換血肯定不是一小碗一小碗的，否則起不到作用，至少要換掉一半血才行——正常人一次性失去三分之一的血量，就會有生命危險，就算阿托莉絲體質強於常人，是不是能撐住也無人可以保證。

　　有生命危險，不一定保證能成功。

　　看起來不是一個恰當的選擇，但是，阿托莉絲爽快的答應了，毫無猶豫的做出了決定。

　　對此，唐寧也是早就知道對方的答案，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一想到希望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阿托莉絲一分鐘也不想多等，拉著唐寧就急衝衝的返回伯爵宅邸，來到後院去找娜娜莉。

　　只是踏入後院的瞬間，歡快的腳步突然一頓，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一樣站在那裡，因為，伯爵夫人就在那兒，一手拿著叉子，叉子上叉著蛋糕，另一隻手則拿著手帕，擦拭著娜娜莉的小臉。

　　夫人的臉上，掛著從來不曾見過的和藹笑容，那是專屬於娜娜莉的笑容。

　　平常情況下，為了避免雙方不愉快，阿托莉絲都會先在內屋觀察一陣，確認伯爵夫人不在，才會進去。現在因為太過欣喜，忘記了這點，導致雙方碰面，氣氛一時凝滯。

　　伯爵夫人皺起眉頭，覺得阿托莉絲的行為太過失禮，正要開口責罵，娜娜莉用小手微微拉了拉她的衣袖。

　　可能是知曉女兒和阿托莉絲之間關係親密，不想因此而使女兒感到不愉快，夫人硬是將喉嚨中的話止住，唯有眼神中的嫌惡，依舊那麼露骨，就仿佛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

　　「對不起，我失禮了。」

　　面對巨龍也不曾害怕的阿托莉絲，如同看見貓的老鼠一樣，立即低著頭退出後院。

　　唐寧本就跟在她身後，等到她轉過頭來的時候，來不及閃躲，被撞倒了胸口，隱約中，有什麼東西滴在手上，濕潤的觸感。

　　他跟在阿托莉絲的身後，一路向上行走，來到塔樓上，只見阿托莉絲站在欄桿旁，抬頭望著天空，背影顯得異常弱小。

　　唐寧不知道，對方是否在遐想，倘若換一個可能，得到母親那樣親切對待的，就是自己呢？

　　唐寧不知道，對方是否在後悔，燒掉日記，掩埋真相，放棄掉最後一絲可能的機會？

　　只是可以確定，伯爵夫人的關愛只屬於自己的親生女兒，只屬於妹妹。

　　阿托莉絲選擇了姐姐的身份，便是等於拋棄了親生女兒的位置。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阿托莉絲如此說著，卻是沒有回頭，好似不想讓唐寧看到她現在的臉。

　　唐寧一如既往的冷漠：「妳的私事，與我無關。」他就這麼站在對方的背後，既不往前來到旁邊，也不離開。

　　寒風從後面從來，盡數被寬大的法師袍擋住。

　　好一會後，阿托莉絲才轉過身，恢復了以往那種認真平靜的模樣，開口道：「我想她已經離開了，我們過去吧。」

　　唐寧點點頭，沒有詢問方才的事情，就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到了後院，娜娜莉聽到腳步聲後，頗為焦急的喊著姐姐，然後開口道歉，已經整理好心情的阿托莉絲，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一臉開心告訴對方，有能夠痊愈的希望。

　　為了精確的估計好狀況，唐寧仔細檢查了一遍娜娜莉的身體，確認和猜測的病因一樣，然後就要做一下測試。

　　拿出一小袋實現從阿托莉絲身上收集來的血液，使用血系魔法中的三級「滲血術」，這一魔法原本的作用，是將有毒的血通過接觸直接送入敵人體內，從而形成致命傷害，此刻，卻是用來救人，不得不說，魔法本身就是一個工具，並無善惡之分，是好是壞全部要看使用者。

　　唐寧謹慎的問：「有什麼感覺？不舒服的話直接說，不要因為顧忌別人，就私自隱瞞，誠實的回答才能讓我做出準確的判斷。」

　　娜娜莉認真道：「感覺身體很熱，但並不是不舒服，暖洋洋的……」

　　唐寧皺眉道：「妳的心跳速度很快，還有臉也很紅，我說過，有什麼不舒服要直接說出來，不要隱瞞。」

　　娜娜莉小臉更紅，吞吞吐吐道：「那、那是因為……」

　　唐寧不接的問：「因為？」

　　娜娜莉直接低下頭：「因為你的手……」

　　——混蛋啊！你居然敢光明正大的用鹹豬手摸少女的胸部，實在太讓人羨……氣憤了！無恥，無恥至極！

　　馬薩卡恨不得能取而代之，不用整個人，只要一隻手，不，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了。

第二十五章 治療的不僅僅是病

　　唐寧自然不是有意去揩油，娜娜莉最虛弱的是心臟，而「滲血術」必須直接接觸才能起效，所以當然要接觸離心臟最近的位置才行。

　　他不是對男女之防不懂，只是認為，小命都快沒了，還在意這種東西，簡直是不知輕重。和生命相比，什麼都是微不足道的，千罪之都那麼活受罪的地方，人們依然要堅強的活下去。

　　而且，娜娜莉的長相太過年幼，這讓早就見識過娼妓們的波濤洶涌的唐寧，下意識將她歸類到小孩子中，忘記她其實和阿托莉絲一樣大。

　　另外，在場的第三者，阿托莉絲才是對這方面最沒常識的家伙，她連在男性面前換衣服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自然不會在意區區的觸摸。

　　……最後要說一句，不愧是姐妹，胸部大小都是一脈相承的。

　　「抱歉，下次我會注意的。」唐寧心想，下次直接貼後背好了，沒必要貼胸前。

　　「還，還有下一次啊……」娜娜莉低著頭，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著。

　　忽然間，唐寧感到對方的心跳在急速加快，雖然之前對方的心臟跳動就夠快了，但是現在還要更快。

　　娜娜莉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開始發紅，不只是小臉，全身的皮膚都透露出一股赤紅色，這顯然那不是區區害羞現象能夠解釋得了的。

　　阿托莉絲緊張道：「娜娜莉，你怎麼了？」

　　「唔？沒什麼呀？」

　　娜娜莉不知所以的反問，看她的模樣，並不像是故意在隱藏痛苦，何況她現在的突變這麼明顯，想隱藏也隱藏不了，反而徒惹擔心，以她表現出來的聰明，不會撒這麼明顯的謊。

　　唐寧安撫道：「這是正常反應，說明赤龍血的確在起作用，又有妳的親緣血作為中和劑，成功過渡，沒有產生痛苦。以她原來的心臟，原本是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心跳，因此加速心跳反而是一個好現象，證明心臟功能在受到強化。」

　　阿托莉絲鬆了一口氣，無知不覺中，她對唐寧的話產生了絕對的信任，不再有質疑。

　　緊接著，娜娜莉體表的溫度越來越高，竟然將穿在身上的衣服都全部融化掉，甚至連輪椅也開始有燃燒的跡象。

　　「啊！這是怎麼……」娜娜莉雖然看不見，可在觸覺上可是異常敏感，只是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梅林大師，能不能請你轉過身去……」

　　她終究不是阿托莉絲，對被男性看光身體一事感到本能上的羞澀，事實上長年居住在後面，不要說和他人親密，除了僕人、管家和父親，基本沒跟其他男性接觸過。

　　唐寧用嚴肅的語氣道：「如果不進行實時觀測，萬一發生意外情況，我很難保證妳的生命安全。」

　　——悶聲色狼，斯文敗類，你就裝吧……我只有一個要求，快放我出來啊啊啊啊——如此美景，怎麼能獨自享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是一輩子一次的請求！酒池……肉林……我的野望！

　　馬薩卡仰天悲嚎，為自己錯過了大好時機而懊悔不已。

　　「可是……」娜娜莉雖然明白事理，但有些事不是明白就能接受的。

　　唐寧只好道：「阿托莉絲妳將她抱起來，以免燒掉輪椅，讓我貼著後背就可以了。」

　　阿托莉絲依言照搬，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娜娜莉，後者盡量側著身子貼緊對方，讓暴露的地方更少一些。

　　「姐姐，屁屁……那裡，幫我遮……」到後面都羞得說不出來了。

　　唐寧一本正經的用手貼住對方後背最接近心臟的位置，用精神力感知身體的所有變化。

　　馬薩卡喋喋不休的罵著，宣稱要將唐寧送上異端審問團，語氣中透出濃濃的羨慕嫉妒恨，理所當然被無視掉。

　　最後等異變都結束後，一切平安無事，沒有意外發生。唐寧收集好足夠的情報後，囑咐雙方好好休息，明天就開始真正的治療。對於自己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事情，阿托莉絲沒有告知娜娜莉，而唐寧也不會多嘴。

　　返回房間後，他就開始準備各種東西，包括換血的大型魔法陣，精神鎮定劑，對應赤龍高溫的冷卻劑，以及手術失敗後，至少保證人命的急救措施。

　　馬薩卡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不一點一點慢慢來？沒必要一下子進行大換血吧，像剛才那樣，雖然效果不大，可至少能保證安全。一天一次，以阿托莉絲的體質，完全能承受住，雖然耗時很長，可勝在穩妥，慢慢的改變娜娜莉的體質。」

　　唐寧猶豫了一會，道：「娜娜莉本身並不缺血，輸入太多血量，對她本身會有傷害，可如果每輸一次血，就要放掉一次血，她的身體未必能承受住，而且人的骨髓有造血功能，心臟也會進行靜脈血向動脈血的新陳代謝，會改變掉輸入血的性質，如果不是一口氣輸入大量，會被本體的虛弱同化掉。」

　　「總覺得你好像在撒謊……不，你不會撒謊，那麼應該是隱瞞了什麼。」

　　「閉嘴，我才是專家。」

　　馬薩卡被嗆了回去，委屈的嘀咕著：「我也是好心才……」

　　為了能發揮教育作用，莉莉斯在幫忙當助手，並時不時的拿起一些藥材詢問有什麼作用，唐寧統統給與了詳細解釋，只有一個是很模糊的回答。

　　「這個三首毒梟的胃液有什麼用？」

　　「經過稀釋後的胃液，不會給人帶來傷害，只會讓人處於虛弱無力的狀態，尤其是對本身狀態不良者，會將虛弱的狀態延長，讓服用者看上去像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彌留狀態，事實上啟動生物本能的保護機制，加快恢復。就像冰川一樣，看上去表面一層厚冰，毫無生機，實際上冰層下面多的是活魚。」

　　「喔那為什麼不用百舌草代替？同樣是激發身體效果，百舌草並沒有副作用，實際效果要更好才對。」

　　「……有些時候，治病不能單單將注意力放在病情上，因為你要救的是人，不是病。」

　　「莉莉斯不明白。」

　　「以後會明白的。」

　　翌日，唐寧帶著準備好的工具，離開房間。

　　不過，他首先要去的地方不是後院，而是伯爵夫人的房間。

第二十六章 得償所願

　　在進行換血手術之前，娜娜莉用極其認真的態度，對唐寧說道：「梅林大師，希望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一定不要騙我。」

　　「問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娜娜莉空洞的雙眼緊緊盯著唐寧：「這次治療，我姐姐會不會有危險？」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從中表達出來的凜冽意志卻是堅定不移，毫無疑問，她一旦得到肯定的回答，絕對會中止這次治療。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唐寧願意出手醫治她的原因。就算她奪走了本該屬於阿托莉絲的一切，可是，並不是她的錯，將錯誤歸結到她的身上，只是一種遷怒。

　　唐寧的眼神沒有閃避，回答道：「我可以保證，阿托莉絲不會遇上危險。」

　　聽到回答，娜娜莉笑了：「謝謝你，梅林大師，姐姐就拜托你了……開始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唐寧使用低級精神系魔法，令娜娜莉陷入神經麻醉狀態，雖然用麻醉劑也可以，但是藥物往往留有很強的後遺症，能不用還是不用比較好。

　　反而阿托莉絲這邊行不通，她的精神力很強，唐寧並不擅長精神系魔法，對付身為普通人的娜娜莉還可以，對付有赤龍血統的黃金騎士就力有未逮，使用麻醉劑也不是什麼好方法，畢竟以赤龍血脈的體質，少量的麻醉劑不起作用，量太大帶給身體的傷害也大。

　　因此，她只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而她本人也是這麼要求，希望能目睹娜娜莉恢復的全過程。

　　將四周環境消毒完畢，唐寧施展照明術，不留陰影，接著就開啟血系魔法陣。

　　壓抑本能的反擊衝動，阿托莉絲感受著體內的血液不斷向外流出，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眼皮格外沉重，終也沒能堅持到最後。

　　「一定……要成功……」

　　眼睛睜不開，全身沒有力氣，就像是被大石頭壓著一樣，動彈不能，不要說移動手指，就連睜開眼皮也成了奢望。喉嚨傳來幾乎冒煙的幹渴感，折磨著人，難以忍受，卻又不得不忍受。

　　有什麼人，在旁邊握住了手，是梅林大師嗎？

　　娜娜莉成功醫治了沒有？

　　我還活著嗎？

　　心頭有著無數疑問，卻無於開不了口，不能知道答案。漫漫的黑夜，仿佛無邊無際，不知盡頭在何處。

　　漫長的煎熬中，不知過了多久，一年？一個月？一天？又或者只有一個小時？

　　時間感早已失去，漸漸的，身體恢復了一絲力氣，努力睜開眼，有太多疑問，需要得到回答。

　　「醒來了！」

　　急促而又略顯慌張的聲音，不是梅林大師，不是娜娜莉，也不是老管家，是誰呢？

　　是那個人嗎？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手上的觸感消失，像是一下子縮了回去，稍稍，有些捨不得。

　　阿托莉絲悠悠醒來，入目處，是最熟悉的天花板，最熟悉的房間，但是，一旁卻有著從未踏入過這件房間的人。

　　「妳醒過來了。」

　　伯爵夫人盡量壓抑著內心的動搖，依舊以漠不關心的語氣說著。

　　「嗯……」一聲微弱的鼻音，帶著發酸的味道。

　　伯爵夫人本來想立刻抽身走來，可是對上對方的目光，不知為什麼，心頭一軟，就這麼坐了下來。

　　「好好休息，早點恢復，我可不想讓其他貴族們恥笑，蘭佩路基伯爵府是不懂得報恩的野蠻地方。」

　　「嗯……」

　　理由重要嗎？

　　不重要了，阿托莉絲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願此刻永恒。

　　伯爵夫人坐在旁邊，不在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阿托莉絲。

　　時間過了不知多久，她咳嗽一聲，站起身來：「那位梅林大師曾煎熬了一碗藥水，囑咐過，等你醒來後再給妳服下，現在我就去讓僕人準備好。」

　　「嗯……」

　　伯爵夫人向門外走去，一直到了門口，才停下腳步，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轉過身來，鞠躬道：「這些年來……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大門掩上的剎那間，淚水奪眶而出，幸福來得太快了！

　　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感謝，卻讓阿托莉絲滿腦空白，以前受到的種種委屈，受到的種種刁難，受到的種種不公待遇，都化作最甘甜的回憶。

　　身體早已是虛弱無力，可徘徊在心頭的幸福感，卻讓她滿足得無以復加，溢出的感情，盡化作晶瑩的淚珠。

　　門口，正要叩門進入的唐寧停住了腳步，現在，是讓對方獨自回味的時候。

　　馬薩卡建議道：「不進去安慰一下這位得償所願的小妞嗎？現在可是增進好感度最快的場合哦。」

　　唐寧轉身，滿不在乎道：「我說過，這是別人的家事，不要插手。」

　　馬薩卡噓道：「吁口是心非的家伙，你這話連莉莉斯都騙不了。」

　　唐寧很難得的沒有爭辯，也沒有呵斥，他手裡拿著一封信，是冥蒂菲爾寄給阿托莉絲的，以怒風騎士團的名義，尋求幫助。

　　可想而知，正常情況下，因為突然辭職心有愧疚，阿托莉絲是不會拒絕求救，肯定會伸出援手，可是現在，她就算是有心也毫無辦法。所以，唐寧決定代替她一回，再怎麼說，弄成眼前這幅局面，他才是真正幕後黑手，凡事就該有始有終。

　　根據從老管家那裡詢問來的地址，唐寧雇了一輛馬車，向著怒風騎士團的營地走去。在門口受到了守衛的阻攔，出示了信封後，得到放行。

　　在向主會議室走去的路上，經過中庭，聽到了激烈的打鬥聲，循著聲音看去，發現冥蒂菲爾和伊斯特紅也在場，此外還有陌生的一男一女。其中，男性的大塊頭正在和伊斯特紅戰鬥。

　　那名男性有著熾熱到沸騰的肌肉體魄，堪比野蠻人的體型，目測個頭在兩米二十左右，光禿禿的腦門上，只有一縷金色軟發螺旋垂掛。

　　他沒有運用鬥氣，但給身體加了某種特殊附魔，每一拳擊出，帶有強烈的破空聲，宛如雷霆霹靂炸響，聲威赫赫。

　　他的戰鬥方式大開大合，充滿了肌肉美感，光是舞動時產生的勁風，就卷得地面飛沙走石。

　　應該是蠻鬥士，也可能是魔鬥士。唐寧在心中評估著。

　　這時，戰鬥接近了尾聲，只見肌肉男子大喝一聲：「接招，阿姆斯特朗家族代代相傳的藝術爆破拳！」

第二十七章 硬派流法師

　　雖然體型相差巨大，但是伊斯特紅的戰鬥方式並不是以柔克剛或者避實擊虛，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對決，她纖細的手臂中似乎蘊含特殊的力量，出拳時總能攪動氣流變化，如同在拳頭上覆蓋了一層無形的薄膜，在拳拳對抗中，大大削弱了反震力。

　　眼見對手使用了強力攻擊的絕招，她也沒有保留，哈哈大笑一聲，腰馬一沉，一手豎立胸前，一手縮在腰間。

　　「破山炮！」

　　真正的攻擊不是前手，而是後手，縮在腰間的手突然匯聚強大的能量，氣流急速旋轉，如同被吸引住一樣，積蓄到頂點後猛然爆發，直如破山裂地之勢。

　　大小拳頭相撞，勁力爆發，就像是受到強力壓縮的氣流團一下子失去了鉗制，迅猛的旋風從拳頭交接處擴散，將兩人都同時震退。

　　受制於體型，伊斯特紅是直接被震飛，壯漢則是後退了三步。

　　壯漢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耀眼得簡直要將太陽都比下去，他伸出大拇指道：「真是令人舒爽的一戰！」

　　伊斯特紅也伸出大拇指道：「偶爾鍛煉一下身子，也是很不錯的說。」

　　兩人惺惺相惜，都在那邊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無比爽朗，響徹雲霄，蕩氣回腸——就是容易降低理性思維值。

　　啪！啪！

　　毫不留情的甩出兩記鞭子，冥蒂菲爾忍不住出手：「別在那邊一臉白癡相的發出白癡的笑聲，這樣會讓某位不速之客，誤會怒風騎士團都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

　　說完，她用挑釁的目光看向唐寧：「喲，大騙子，真是好手段，居然識破了我的聯絡感情戰術，知道讓阿托莉絲過來會被我們拉攏，不讓她過來又會受到質疑，所以乾脆親自上門，一下子解決了兩大為難之處，能想出這樣的解決方法，不簡單，至少比我這邊的兩名智商9的手下要聰明。」

　　她不知道阿托莉絲為了救妹妹，正處在長期虛弱狀態，還以為是唐寧故意截下這封信。

　　唐寧不想多做解釋，開門見山道：「直說吧，需要什麼幫忙，阿托莉絲的份，我會替她完成。」

　　冥蒂菲爾嗤之以鼻：「我們沒有什麼事，需要拜托給一名騙子，省省吧，真以為自己是哪裡來的強者，可以代替阿托莉絲。」

　　拒之門外，唐寧也不勉強，正要轉身離開，卻聽一旁的馬尾辮少女道：「冥，不要感情用事，我們現在需要人手，這位法師先生體內藏有強大的多系魔法力，正是我們最需要的幫手。」

　　「哦，原來你就是那位搶走我們副團長的家伙。」那名壯漢挺著健碩的胸膛過來，看上去兇神惡煞，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趨勢。

　　但是，他在仔細端詳唐寧之後，露出燦爛的微笑：「很不錯！幹得好！男人看中的東西，就要親自用肌肉奪過來，本來以為你只是一名縮在背後靠花言巧語的騙子，沒想到關鍵時刻就能挺身而出，獨自前來，了不起！我看好你，少年！」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雙手十指緊握放在腰間，擺出健美的姿勢，不停的抖動著肌肉。

　　這是在做什麼？威嚇嗎？我有姿勢我自豪？

　　唐寧完全不能明白對方擺出這種動作的意義。

　　看到他臉上的疑惑，那名馬尾少女略帶尷尬的過來解圍：「不要在意，這是他打招呼的方式，我叫琳迪斯，薩卡族人。」

　　薩卡族，是一個草原民族，在少女的長相上的確能夠找到些許草原民族的痕跡，但並不明顯，唐寧猜測應該是混血兒。

　　「唐寧，目前職業為魔銃士。」

　　壯漢嘀咕道：「魔銃士？那不是吃軟飯的職業？不管了，我叫亞歷克斯，如你所見，是一名魔導士。」他用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如你所見？魔導士？

　　這一身的腱子肉，好像活物一樣會抖動的肌肉，比常人的腰還要粗的大腿，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馬，渾身肌肉展雄姿，意氣風發震四海，居然是魔法師！

　　唐寧試探的問：「硬派流法師？」

　　阿歷克斯大笑道：「這世上還是有識貨的人，哈哈哈，男人之魂，燃燒吧！」

　　唐寧以為像自己這樣，在關鍵時刻用武鬥技保命的魔法師已經很少見了，沒想到原來是坐井觀天，和人家一比，真正是小巫見大巫啊。

　　唯一看上去比較正經的琳迪斯，頭疼狀摸著額頭，拍了拍阿歷克斯的腰，道：「請不要太招搖，否則會給別人留下奇怪的印象，並非人人都是你這樣的豪腕魔法師。」

　　接著她又對唐寧道：「這裡的幾位都是特例，請不要就此下判斷，認為怒風騎士團是個怪人集合營，其實成員都是很普通的騎士。可以的話，就由我來介紹一下這次的任務吧。」

　　最後一句，她是對冥蒂菲爾說的，後者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於是琳迪斯就當做是同意了，然後道：「簡單的講，其實是一次意外，在非戰爭階段，怒風騎士團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守護加洛林的和平，前些日子巡邏隊在追捕一名被通緝的召喚師，本以為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沒想到身懷魔器，在最後危機時刻，用自己的生命作為祭品，從異界召喚出了一隻末日使者。」

　　「十階魔物末日使者？」

　　唐寧眉角一挑，雖然認為這一戰不會輕鬆，可沒想到上來就是超階魔物。這位跟地獄領主可不同，地獄領主個人實力不算頂尖，主要的威脅在於能召喚出死靈大軍，而末日使者不同，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強者，武力也好，魔力也好，都是最頂級水準。

　　冥蒂菲爾哼了一聲：「白癡又在那邊說出自以為是的白癡推論，區區十階魔物，用得著向外人救助，組團隨隨便便就能剿滅它。」

　　對付十階魔物，並不存在必勝的把握，一個不小心，被翻盤也是常理，不過以怒風騎士團展現出來的實力，確實在數據上有著壓倒性的勝利。

　　琳迪斯苦笑道：「召喚出來的不是普通的末日使者，而是一名末日統領，十一階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