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天下無敵 作者:機器人瓦力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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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機器人瓦力,男 ,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人,天地自然之子;武者,人中豪傑,其中又數名門武者最為強橫。
  大陸家族林立,他們掌控武道,操縱教門,把持天下,視平民如草芥,順生逆死。然而,當那個追逐夢想的平民少年踏上武者之路,一場席捲天地的風暴悄然掀起,跟隨他,一起改變世界。
  天下欺侮百姓者,無一人不可殺!

【其他作品】:《瘟疫醫生》、《地球球長》、《穿越到現代大唐》、《電影大師》《天君》《最佳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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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集】:

九州地圖:

  有書友反響文中的九州世界好大,文字的描述缺乏直觀感。是的,這不出奇,就算形容地球的版塊分佈,沒看過地圖,也不能很好地知道什麼模樣。所以哇力用CC3與PS結合,製作了一幅九州地圖,由於時間關係,比較簡單,裡面的地形、山河湖海、海島等等都沒有詳盡繪出,只是大致的大陸輪廓、九州分佈。
  另外關於家族勢力、城鎮分佈等方面的信息,會隨著正文的進行以及是否需要,而進行修圖和重新上傳。
  PS:起點上傳後壓縮大小有異常,大家湊合著看吧,有興趣的話可到「機器人娃力」的百度相冊查看清晰版

附圖:(by cheninda)

天下無敵-九州地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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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隨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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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1
第一章 汗流浹背的碼頭少年

    嘟嗚,嗚嗚——

    湛藍的天空下,海面波浪起伏不定,隨著由遠而近的汽笛聲漸漸停歇,海王號輪船靠岸了,甲板上的水手們馬上忙碌起來,拋錨、繫纜繩,紛雜的交談笑喊聲也隨之傳入港口。

    「這裡就是古德鎮麼?空氣真他媽的好,沒什麼魚腥味。」

    望著前方的繁忙港口、遠方隱約可見的小鎮,倚著甲板欄杆的兩個水手仰頭深呼吸,長年在充滿危險的大海航行,靠岸的時刻總是讓人既寧靜又興奮。

    聽著夥伴饒有興趣的話語,長髮水手隨手摘下繡有巨鯨躍洋圖騰的帽子,點頭笑道:「是啊,我一年過來好幾次,一個窮地方,沒幾個人願意出海打魚,一群種田的鄉巴佬,都沒什麼文化。不過風景好,最重要酒館夠多、酒水夠便宜、女人夠水嫩……」短髮水手頓時雙眼一亮,興趣更濃:「那真的得嘗嘗了。」

    「你是說嘗什麼?」、「哈哈哈!」

    在秋天,古德鎮港口的早晨永遠都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作為東饒巨岩一帶的主要貿易港口之一,每天都會有大批貿易船隻來臨這裡,又有大批貿易船隻離去。

    這些貿易船隻的來去,給古德鎮帶來了繁華,也帶來了大量貨物裝卸搬運的工作。

    「快點,今天還有一船貨,搬快點!」、「該死的老東西……老子早晚不幹了!回去耕田,看你們吼誰。」、「來幫我上肩!」……

    慶豐倉庫裡,裝滿米糧的麻包堆積如山,工人們正在不斷地搬運,老總管的驅策叫嚷充斥於耳,也有工人嘀咕咒罵等聲音。

    「呼呼…呼……」一個皮膚古銅的黑髮少年站在麻包堆前,微微喘出熱氣,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慵懶,他凝望著眼前這堆黃棕色的麻包,心中默念,很快,就夠了!

    一想到多年夢想能實現,少年便心頭發熱,噬人的疲倦一掃而空,他霍然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倉庫總管基諾,喊道:「基諾總管,這次我要搬三包!」

    「三包?」基諾老頭一臉驚訝,這讓他額頭上的皺紋更加深了,老頭看著汗流浹背的少年,心裡欣慰的同時,再一次為他感到苦澀。少年叫辛烈,幾乎是基諾看著長大的,十七歲的辛烈已經在這兒工作五個年頭了,從一個懵懂小孩變成今天這個高大俊朗的青蔥少年。

    前些年四季天氣異常,農人連年失收,辛烈的父母為了謀生,不得不離鄉背井,搭上前往遙遠的鯷州飛鯷島做工的大船。這換來的是從此音訊全無,沒有人會關心一船平民的性命,除了各種各樣的傳言:大船在海上遇到風暴,船沉了,所有人都死了;那隻船根本就不是去鯷州的,鄉民們被騙了……

    父母離開五年後,和辛烈相依為命的爺爺積勞成疾,一病不起後去世,那一年,辛烈只有十二歲。

    又一個五年裡,基諾對辛烈頗多照顧,一方面,他與辛烈爺爺是舊識;另一方面,他十分喜歡辛烈的為人,一個小孩,自幼失去至親,沒有乞求於他人,全靠自己的雙手活著!

    更讓老頭子高興的是,辛烈並沒有因為生活的困境,便放棄了夢想、放棄了進取。

    基諾知道他一直都在努力賺錢,為的就是存夠報考巨岩城武者學院的費用。雖然以前也有一些人說過「我要成為武者」這樣的話,也為此努力過,但是老頭總覺得,辛烈和那些最後半途而廢的傢伙們不同,他相信,這小子不會一輩子都呆在古德鎮的,不會。

    「哈哈,三包?」倉庫裡響起一道突兀笑聲,發笑的鬍鬚壯漢挨靠在麻包山邊,他單手撐腰,一臉古怪的笑意,說道:「辛烈啊,就你那童子小腰板,一次三包,可得斷了!」話音未落,四周便響起一陣刺耳的哄然大笑,工人們紛紛大樂,尤其是幾個嘍囉,更是故意笑得前俯後仰。

    又有嘍囉向辛烈做了個彎腰而拜的動作,一邊故作認真地道:「嗨,我說你們,亂擔心什麼?辛烈可是武者呢,跟我們這幫碼頭苦力是不同的!別說三包,三十包都沒有問題!」

    看著他滑稽地繼續敬拜,眾人的哈哈笑聲越加響亮,「我看是一百包吧?」、「太小看他了,三百包!」

    「夠了!」基諾瞪了那些起哄的刺頭一眼,環顧四周的工人們,喊道:「不用幹活嗎!?都自己幹活去!」

    老總管發話,眾人也就消停下來,不少人撇撇嘴,依然輕聲嘀咕著什麼。

    幾年前,辛烈還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孩,有次無意中說了自己的夢想,沒想到苦力們就此經常拿來取樂,碼頭生活太苦悶,總要有人做笑料。

    然而辛烈卻是不屈服的性子,於是雙方時不時都會起一些言語摩擦,要不是基諾,恐怕早已拳腳相交。

    「基諾總管。」辛烈的拳頭緊緊地握了握,眼神堅決,他不會在意那幫人在說什麼,因為他明白自己想要什麼,「麻煩記錄,三包!」

    「辛烈……」基諾卻有些猶豫,整個碼頭一次能扛三包的人不少,常年每次三包的僅有幾個,雖然辛烈身強力壯,可畢竟是個十七歲少年人,在他這個年紀,能每次扛二包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老頭做這個總管幾十年,辛烈是紀錄中二十歲以下的第一位,不過他現在要改成每次三包……

    基諾眼前隱約浮現出一個稚幼身影吃力地雙手抱著一袋麻包,滿頭大汗地走出倉庫……那個身影慢慢與少年重疊在一起,三包太多了!老頭子走向辛烈,滿臉的皺紋讓他的面容更顯慈祥,右手的蓄水鋼筆遲遲沒有划動,他勸道:「聽我的,還是兩包吧。」

    辛烈微微地笑了笑,搖搖頭道:「基諾總管,就三包,我行的。」

    看著辛烈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眸,基諾沉吟半晌,無論是那個稚幼身影,還是眼前少年,他們的目光都是那麼堅定。「好吧。」說罷,老頭便在手中賬簿上劃了幾筆,給辛烈的日量加了三包。

    聽見基諾說了聲好,辛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向身前的麻包堆,低喝一聲,兩手同時提起兩包米糧上肩,他頓時腳下一沉,手臂青筋隱現,面無異色,兩包對於他來說,已經習慣了!

    「羅泰,來幫辛烈放一包上肩。」基諾向旁邊一個年輕苦力招了招手,羅泰為人老實,向來不參與衝突,所以老頭倒不擔心他會故意為難辛烈。

    羅泰應了一聲,正要走去,但突然見到遠處幾個苦力齊齊望了過來,正是剛才笑得最開心的傢伙,他們冷笑的表情,分明是叫他給辛烈點顏色看看。羅泰不禁皺起眉頭,心裡連連哆嗦,那幾個人是碼頭苦力中的惡霸團伙,若然與他們作對,恐怕……

    其實辛烈是個很好的人,如果可以,真不想這麼做……羅泰慢慢走了過去,他不懂什麼道理,只知道他不能和那些惡霸作對,他不想惹事!

    年輕的臉龐閃過一絲歉意,他暗暗一歎,雙手已經抬起一袋麻包,對準半蹲著身子的辛烈的肩膀,重重地放了下去!

    蓬!一股大力傳來,左肩頓時像塌陷了般,在苦力們灼熱的目光下,辛烈猝不及防,身子猛地一晃,就要倒下!他一咬皓牙,雙手手臂肌肉繃緊,條條青筋盤虯臥龍般暴突,「喝!」

    嘶吼聲起,辛烈雙腳死死撐住,腰身一扳,硬是把千斤般的力頂了回去!

    「小心,小心!」基諾大呼起來,看到辛烈重新站穩腳步,才鬆了一口氣。

    那些等著看好戲的苦力們則一臉驚愕,這、這怎麼回事……

    辛烈一次能扛三包並不讓人驚訝,可是,在身體失去平衡的情況下,竟然還能硬生生扳回來?這小子的身體素質,太好了……苦力們又驚又嫉,最終紛紛轉為惱怒,一個兩個眼神狠毒地瞪向羅泰,「你怎麼搞的啊,小心點啊!」、「羅泰,你還沒有睡醒嗎!?」、「**的想著哪個婊子!?小心點!」

    聽著陰沉沉的「小心」兩字,基諾自然察覺到不妥,皺眉道:「你們……」

    「來啊。」扛著三包米糧的辛烈突然出聲,打斷了基諾的話,他一雙冷峻的眼睛掃視眾人,掃視著那些乖戾凶橫的臉龐,有如鋒利的尖刀,刺進每個人的心中。

    整個倉庫一片詭異的平靜,一滴滾燙的汗水從辛烈的額頭悄然滑落,滴答打在地上,他微微喘息,壓著聲音,再一遍的冷吼:「來啊——」

    「這……」羅泰的心臟像被捶了一記,腦海瞬時變得一片空白,怔怔地看著氣勢如狼的辛烈,似是傻了……

    「走開,我來!」一直挨靠著麻包山堆的鬍鬚壯漢闊步走來,他魁梧的身體拖得地面影子長長,赤裸的上身肌肉黝黑隆隆,讓人難以想像其中隱藏著多大的力量。他叫查鈞,惡霸團伙的頭目。

    眾人怔了怔,都恍然過來,辛烈要扛四包?查鈞幫他上肩?!幾個苦力嘍囉頓時一臉興奮,躍躍欲試地擦捏拳頭,這下真的有好戲看了!

    四包!?成年人一次四包都沒有幾個啊!要知道多半包都有著巨大的差別,有時壓垮牛背只需要多添一根稻草而已,四包應該在辛烈的二十五歲,而不是十七歲!

    基諾連忙伸手要阻止,話到嘴邊卻又停住,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要當一名平民武者,需要走的路何其艱難,如果連這點破事都解決不了,還不如早早斷了希望;而且,吃些挫折,對那小子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辛烈面色淡淡地看著走到身前的查鈞,半蹲的身子一動不動,彷彿只是一個看戲的局外人。

    查鈞仍然一臉古怪笑意,兩手輕易地抬起一袋麻包,怪腔怪調地道:「你小心點。」

    「你也小心點。」辛烈輕輕地回了句,嘴角帶有嘲弄的微笑。

    苦力們無不是滿臉期待地望著兩人,做好哄堂大笑的準備,在他們的想像之中,接下來,辛烈馬上會倒在地上,像一條死狗,一次扛四包?還是那麼幼稚。

    看著辛烈的淡笑,查鈞的胸口生了一股悶氣,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好吧,就讓你死!他冷哼一聲,突然迅速地再從旁邊抓過一包,高高舉起兩袋麻包,狠狠地砸向辛烈肩上!

    「查鈞——!」基諾失聲地喊了出來,滿目的驚怒。「啊!」、「哈哈!」苦力們亦紛紛失聲地叫、失聲地笑,五包!倉庫裡誰能一次扛五包?他們不認識,那還是在正常的情況下,沒有。

    辛烈雙眼一凝,半蹲的身子猛然暴起,碰的一聲悶響,他大手一抓,砸下來的麻包被緊緊扛住!

    還能站穩?!查鈞吃了一驚,不作多想,雙手就按在麻包上,咬牙切齒地使出渾身的力氣,壓下去,決要把辛烈壓倒!

    「這……」周圍的苦力們面色各異,一雙雙拳頭抓緊,一雙雙眼睛瞪大,那小子怎麼還沒有倒下,查鈞,弄翻他啊!羅泰、老基諾同樣目不轉睛,一顆心已是緊緊揪住,小心!

    「啊——呀——!」辛烈雙腳一撐,雙眉擰作一團,雙眼睜圓,亦是使出渾身力氣,將肩上傳來的那股大力一點點、一點點地頂了回去:「喝——!」

    不消幾晌,查鈞已經憋得滿頭大汗,手掌發麻,心裡也發急,可是無論他如何用力,都按不住辛烈的勁頭!再這樣下去,恐怕……

    他媽的!這死剩種真有一身蠻力,不過光有蠻力是不夠的……查鈞暗地冷笑,按壓糧袋的雙手稍緩,力道轉移,就要一腳往辛烈的右小腿內側勾踢而去。

    「啊——」隨著又一聲的怒吼,辛烈的雙腿漸漸撐直,兩條手臂的肌肉鼓得如同鐵壁堅石,早料到查鈞要出陰招,力量一傾,五袋沙包穩穩地頂去!

    糟糕!查鈞死死咬緊牙根,想要繼續發力,全身肌肉卻突然間完全不聽使喚,他雙腿一軟,竟然跌坐在滿是沙塵碎谷的地上。

    寂靜!除了急促粗重的喘氣,偌大的倉庫裡沒有半點其它聲音,苦力們都徹底呆住了,查鈞輸了?而且是輸給扛著五袋麻包的辛烈?查鈞可是個比牛還大力的壯年大漢啊,辛烈不過是個沒長開的少年!之前笑得歡的嘍囉們面面相覷,驚訝正在蔓延,他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現在可以一次扛五包;以後……」汗水在滴答滴答地落,辛烈低下眼皮,俯視了癱坐地上的查鈞一眼,喘息未定地說了一句:「五十包,五百包,五千包……」

    仰望著上面的查鈞滿臉不信,幾乎忘記了牛喘。話音一落,辛烈就扛著五袋麻包一步一步地走出倉庫。

    婊子養的……查鈞的拳頭漸漸恢復力氣,顫抖地握緊,他忍不住回過頭望向辛烈的背影,那傢伙……難道以後真的能當上武者?!他發洩地捶了地面一記,沙石磕得拳頭一陣疼痛。

    「你們都愣著幹什麼,快幹活去!今天還有一船貨!」回過神來,基諾轉身四顧,朝苦力們大聲吼喊,一張皺皮老臉神采奕奕,一次五包,他活了這麼多歲,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小子到底有多大潛能……

    「哦。」、「哎喲。」似是哄的一聲,苦力們紛紛恢復搬運,只是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無法消退的難以置信,他們真不是喝醉了?而那邊的羅泰,不知在想什麼,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賬薄上的幾處墨字被汗水模糊化開,基諾笑著抹了抹額頭的大汗,划動鋼筆,又給辛烈的日量添上兩包。

    太陽當空,港口裡人潮如湧,嘻笑叫喊不斷,勾肩搭背的水手們、衣冠楚楚的名門家族巡察管事、魁梧強壯的隨從……最多的當然是搬運貨物的工人們,來來往往、揮汗如雨。

    出了慶豐倉庫,辛烈便往岸邊方向穩步走去,他肩膀上的米糧包,是今早入港的「高麥號」的貨物,它來自巨岩城,那個他必將前往的夢想之地。

    遠遠就看到船身雕刻的麥穗圖騰,中間一段飽滿金黃的麥穗挺立向天,左右兩段青麥穗呈圈環狀的圍繞著它,高麥號是一艘排水量三千石的木帆船,比不上現今最先進的靈石蒸汽輪船,但它的載重亦可達一千五百石。對於這樣的龐然大物,辛烈不太瞭解,卻早就司空見慣了。

    踏踏踏——踩在尚算寬敞的跳板小心前行,走上貨船甲板,辛烈扛著麻包一路走進了船尾貨艙。

    光線昏暗的船艙裡又悶又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酸酸的汗臭味,此時艙內除了辛烈之外,還有幾個苦力也在卸貨。

    「碰碰」幾聲悶響,辛烈把五袋米糧放下,旋即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他看著船板上的米糧堆,揉撫著有點酸痛的肩頭,喘著粗氣,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再額外多搬五萬,五千,二百九十八包,就夠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2
第二章 刺眼光芒

    夕陽西下,晚霞映得大海一片絢爛,一群海鷗徐徐飛過,留下一串串「咕嗷」叫聲,開始入夜了。

    一艘艘輪船、帆船,此時都靜靜的停泊在港口邊,不少水手早已離船上岸,到小鎮尋樂子去;揮灑了一天汗水的碼頭苦力們也結了工錢,三五成群地離去,疲憊的身影掩不住期待,下一站或者是酒館,或者是家。

    「才十二銅錢?基諾總管,你記錯了吧?」、「老鬼,我今天明明搬了上百趟,不可能只有這麼點!」、「是啊!還有我。」……

    慶豐倉庫門口結賬台前,苦力們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最前面的查鈞幾人吵吵鬧鬧,上演著幾乎每天都來的把戲,果然立刻就響起老基諾的吼聲:「別吵了!」他沒有解釋什麼,繼續大吼:「你們不滿意,明天可以不來,滾!下一個!」幾十年來,「慶豐倉的基諾」什麼時候記錯過賬?

    「好,好!」查鈞等人眼神怨毒地瞪了基諾一會,攥緊錢袋轉身走人,嘴巴繼續罵著:「那個老東西肯定有剋扣我們的錢。」、「遲早餵他吃頓狗屎。」、「老豬狗,老不死!」路過辛烈的身旁時,他們放緩腳步瞥了他好幾眼,走了一段路,憤憤不平的罵聲又起:「貨都被那小子搬光了,我們搬個卵!」、「明天還開始一次三包。」、「那雜種倒是有力。」……

    「辛烈,今天你搬了二百三十六包米糧。」

    很快,隊伍已經不剩幾個人了,基諾看了下賬薄,便從錢盤裡抓起一把銅錢數好23枚,和顏悅色地遞給辛烈,「扣起六包算到明天裡,這是你今日的工錢。」

    前些年經歷了一輪通貨膨脹,近幾年又遇上天公作美的好時節,東饒的物價和貨幣比價還算穩定,以最受歡迎的硬通貨金銀銅來說,七百銅錢一銀,十銀一金。

    慶豐倉庫多年的規矩都是「旺季每天百包,淡季每天半百,少了扣錢,多了加錢」,統一每10包1銅錢。旺季多做,淡季填補,平均下來每天完成一百包的話,一個苦力每年能拿3600銅錢左右,折算5兩銀,按照近年一石米500銅錢的物價,勉強能養活一個三口之家。

    而如果通過考核,巨岩武者學院的入學費用為1兩金,再加上路費、生活費等雜項預算,大概需要2兩金左右,即14000枚銅錢。

    幾年來,辛烈每日都不要命地努力,打多份工,又節衣縮食,閒時摘些野果填補肚子,距離這個目標,也快存夠了吧!

    「多謝。」在幾個苦力羨慕的目光下,辛烈把那23枚銅錢裝入粗布錢袋,束緊袋口,輕輕一拋用力接住,沉甸甸的感覺讓他一臉笑容,他感到自己正越來越接近那一天,真好!

    「還要去酒館做工嗎?」老基諾輕聲問了句,辛烈抬頭望了望瑰麗的晚霞,疲倦一點點地隱去,「是啊。」

    雖然古德鎮是港口小鎮,最出名的卻是五穀蔬菜,當然整個東饒的沿海平民都喜歡耕田種地,農人看天吃飯,就算失收還能挨餓;漁人卻天天與變幻莫測的大海為伴,時常早上出海,晚上就永遠回不來。所以古德鎮盛產農物,「古德酒」亦算遠近馳名,由於貿易帶來了火爆客源,鎮子上酒館、賭坊、妓院等娛樂場所眾多。

    「酒啊——賣酒咧,我們麥米酒好喝啊!武者大人都愛喝啊!」

    明燈初上,拉客吆喝聲此起彼伏,被鄉民們稱為「地痞街」的東街十分熱鬧,幾家高檔酒館在南街,東街則是屬於苦哈哈的地帶。

    「親一個,這裡!不對,是這裡……」水手們摟著妖艷女人當街調笑嬉戲,碼頭苦力們只穿短褲地走入澡堂,又有醉漢被酒館扔了出來趴在街頭,迷離醉目半睜半閉,瘋癲地喊著:「老子有錢,老子有錢!」不遠處的巷角,一個邋遢流浪漢酣睡在雜物中,嘟嚷地說著夢話:「我可是齊家的人,你們惹怒我,你們完了……」

    「哇,哇噢——」、「呀啊——!」、「打死他!」……

    蓬,蓬!張凱酒館裡,油燈的燈光忽明忽暗,伴隨眾人瘋狂的叫喊聲、拳頭砸鼻的悶響聲,鮮血噴得牆壁到處都是,與一塊塊暗紅的舊血跡重疊。

    「打!打!打!」眾人的嘶吼越發狂熱,連連的「哎啊」慘叫從酒館一角傳來,惹得幾張木桌邊飲酒聊天的客人們都扭頭望去,那裡正進行著一場碼頭苦力間的拳擊賽,整間酒館的氣氛早已沸騰。

    「死吧!!」又是重重一拳,觀眾們圍著的角鬥場中,一個高瘦苦力被打得滾落地板上,站著的人虎背熊腰,滿臉凶暴之色,正是查鈞!「哇啊!」喊得面紅耳赤的眾人又暴起一聲高呼,查鈞迅速俯身,抓住高瘦苦力的頭髮使勁往後面拉扯,手背青筋暴現!

    那苦力痛得面容扭曲,眼淚鼻血口水一同噴了出來,他哭喊著求饒:「輸了,放過我!輸了!」

    儘管這個惡棍做活不出全力,得過且過又一天,但畢竟是從早到晚搬了一日的麻包,現在仍有如此的體能和力量,確實不簡單,這也是他為什麼能當慶豐倉庫的地痞頭。

    「廢物!」話音未落,查鈞抓著苦力的腦袋往地板狠狠磕去,蓬——!高瘦苦力頓時暈死過去,查鈞從他腰間取過錢袋,便飛起一腳踢在他腰間,苦力被踢得滾向角落,發出微弱無力的痛苦呻吟。

    「嗚呼——」、「好!」眾人揮臂歡呼,幾個慶豐倉的嘍囉更獰笑著走上去,往高瘦苦力身上吐痰,查鈞簡直就是戰神!

    叮叮叮,查鈞把十幾個銅錢倒入自家錢袋,一雙惡目在幾張酒桌間來回掃視,喊道:「誰來打?!」

    一時間沒有人回應,幾個水手也是充耳不聞的只顧飲酒,查鈞轉身望向吧檯那邊,雙目一斂,沉聲道:「辛烈,小娘皮,敢來嗎?」

    這下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那個酒保少年,只見他默默擦著酒碗,頭都不抬地說了句:「省省吧。」查鈞握得拳頭辟辟響,幾個嘍囉苦力紛紛笑喊起來:「他連女人的屁股都不敢摸,怎麼敢來打拳!」、「那可不一定,我看他就是喜歡男人,查鈞你得小心點!」、「那不用,他就是喜歡被人搞屁眼的。」、「哈哈哈!」

    眾人不停地惡語挑釁,不停地侮辱,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辛烈始終沒有理會他們。

    對於打拳賭錢,辛烈不想參與進去,基諾總管的話猶在耳旁「如果你想當上武者,如果你想比他們強大,那你就要和他們不同。」他深呼吸了下,繼續自己的工作。

    「辛烈,這樣吧!」查鈞想了想,喊道:「我把錢都壓上,一百多銅錢!你只用壓十個銅錢,你贏了,全是你的;輸了,我的。」說著,他把鼓鼓的錢袋擲到地上,鏘的一聲。

    查鈞知道在辛烈的耳朵裡,錢的碰撞悶響是比女人叫床還要好聽的聲音;白天他在倉庫丟了面子,他要找回來,揍辛烈一頓是最好的辦法!打拳不是力氣大就能贏的,況且辛烈全力搬了一天貨,早就累壞了吧……要不是碼頭規矩多,要不是那老鬼礙事,老早就揍死這小子了!

    不過,辛烈仍然不理會他的引誘,只是一如既往地擦抹酒碗。酒館內立時噓聲四起,眾人倒豎大拇指,再次挑釁侮辱。

    「縮頭烏龜!」、「他還要當武者呢!」、「哎喲,不敢打架的武者,哈哈!」

    「你也算是武者嗎!?」在眾人的嘲笑下,眼見那邊辛烈的面容不變,查鈞大吼一聲,卻解不了胸口的悶氣,喊道:「辛烈,你拉倒吧!你們有誰聽說過苦力當上武者的嗎?啊?」

    當然是沒有。事實上他們都不清楚武者是什麼樣,小鎮官邸區常年有幾個或駐紮、或留宿的武者,那些大船上有武者,卻只能遠遠地看到而已。偶爾還可以從一知半解的水手們那裡聽到幾句,什麼平民武者、什麼名門武者……反正武者大人是不會來逛東街的;而且在這兒,武者不是人們喜歡談的話題,遠不如妓女受歡迎。

    但他們知道,碼頭裡人人都給慶豐倉庫的基諾總管幾分面子,然而那老頭在武者面前,屁都不是。那是另一個世界,與他們完全不同的世界。

    「武者?他媽的武者來了,我也把他揍倒地上!」查鈞彎舉雙臂,環顧四周地大吼,眾人都瘋狂地高呼不已:「查鈞!查鈞!查鈞!……」這話當著武者面說會有麻煩;現在誰在乎?激動得髮根直豎的查鈞一指辛烈,又是喊罵:「他就是個垃圾、傻子,死剩種——!」

    拳頭霍然握緊,辛烈抬頭瞪了過去,一股怒火把急速跳動的心迅速吞沒,他慢慢放下酒碗,正要踏出一隻腳。

    「有趣。」就在這時,酒館裡響起了一把突兀的輕聲,話語很輕,卻幾乎蓋住了所有的高呼叫喊。眾人轉睛望去,便見角落酒桌邊唯一的客人在笑,他披著一襲巨大的黑色斗篷,掩藏住全身上下,高大身形勾出硬朗的線條,一頭爽利的短髮下,年輕的臉龐英氣十足,他抬起酒碗喝了一口,說道:「你們真有趣,就是有些吵。」

    「你是哪根蔥?」查鈞的聲音冷冷,眾人都滿臉凶相,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外鄉人,多半是哪只船的狗屁水手,算個卵!

    「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人,但是你們影響了我飲酒的心情。」男人說罷,緩緩地站了起身,黑色斗篷隨之分開露出一角,突然間大家都呆住了,一把銀劍柄從男人腰間斜出,流動的白色光芒隱現,武者,他是一個武者!

    武、武……武者!?查鈞呆若木雞,嘍囉、苦力、水手……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瞬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臉色開始發白。

    那邊的辛烈也愣住了,武者,真正的武者!他渾身的血都燃燒了起來一般,那人,就在幾米開外!

    「剛才是誰說要把武者打趴下?」

    ※※

    PS:新書開張了,敬請大家多多支持,收藏,砸票,哇力謝謝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5
第三章 這就是武者嗎!?

    酒館內的空氣已經凝固,沸騰過後的徹骨冰涼籠罩著打拳區一角,眾人都沒有動彈,除了一個人。

    踏踏踏——黑色重皮靴踩在木地板上,響起一下下腳步聲,苦力們紛紛不由自主地後退,那年輕武者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是你說的嗎?」短髮男人走到查鈞的身前,雙眉嚴肅地揚起。查鈞頓時閃避地後退一步,凶悍之氣盡褪,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麼好,立馬又聽到男人問了遍:「是不是!?」查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我說的,但我……武者大人,我只是……」

    「那我給你一個機會。」男人打斷他的含糊,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發出碰撞鋼鐵的聲音,斗蓬裡面似乎是一身鎧甲,「我和你打一場。」

    打一場?!查鈞一剎間如墮冰窟,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後面所有苦力都緊閉嘴巴,生怕被牽連下去,和武者打一場?找死嗎?吧檯那邊的溫度卻在急速上升,辛烈心中止不住地生出較量念頭。男人繼續說道:「頭、身體,只要你打中我一下,就算你贏。」他從斗蓬內掏出一兩金子,擲落地上。

    噠!金子沉沉地落在鼓錢袋邊,彷彿散發著刺眼光芒,幾個苦力悄悄地嚥了嚥口水,如果贏了就發達了,可有錢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查鈞自然清楚這一點,他又後退了一步,連連推避:「武者大人,我隨口說的……我是喝醉了,我發瘋了!武者大人……」

    「你沒有選擇。」男人平靜的話未落,就突然大喊:「出手!」

    武者的話不得不從,查鈞咬了幾下牙,漸漸鼓起一股狠勁,武者又怎麼樣?說不定還真的比不上他,而且只要打中一拳,不是很難吧?畢竟打拳經驗豐富,有了力氣,查鈞便驟然腳下一蹬,揮拳猛衝上去,「啊——」

    看不見那麼快,男人已經抬起右手,一下子抓住了查鈞的拳頭,辟啪!向前疾衝的查鈞立時前進不了半寸,如同石頭雕像似的定住!他甚至還沒有感到疼痛,苦力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手上一扳,查鈞隨即整個人都翻向一邊,左拳出,正中查鈞的肚子!

    蓬!凶橫惡霸像掉線風箏地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震動的木牆板霎時湧現了一道道裂紋,未干的鮮血凹流而入。

    「嗚啊,啊……」查鈞被巨大的痛苦襲得面容扭曲,軟軟地倒下,爛泥般癱躺在高瘦苦力旁邊,大汗從額頭冒出,鮮血則從鼻子和嘴血流了出來,五臟六腑好像都碎了,相比疼痛,對死亡的恐懼更令他窒息!

    一拳而已,一拳而已!苦力們頭皮發麻,渾身因畏懼而生的雞皮疙瘩,幾個之前叫囂得最大聲的嘍囉雙腳發軟發抖,快要站立不穩,這傢伙,果然是武者……

    「都怎麼啦?怎麼啦!?你們給老子安生點,他媽的吵什麼!」

    一把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酒館老闆張凱提著酒罈從後堂走了出來,他的酒槽鼻噴著粗重熱氣,一臉凶相,那些鳥人整晚吵吵鬧鬧,吵個**啊!那人是……當張凱一看到這個場面,看到腰繫銀色長劍的斗篷男人,他的嘴巴張得更大,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完全暴露,卻說不出話了。

    只有武者才能、才會擁有的武器!武者?那個年輕人竟然是武者!?老天,奶奶的,酒館來了個武者!!!

    「砰」的一聲,黑瓷酒罈清脆落地,澄澈的酒水流了一地,眾人都恍若未聞,只有男人搖搖頭,輕聲說:「可惜了一罈美酒。」

    張凱急忙望向辛烈,也是不敢亂說話,但那樣子分明是在問:「他娘的到底怎麼回事!?」辛烈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眼色,沒有理會他,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的情況。

    「武者大人,武者大人,饒命啊!」突然一個矮瘦苦力的精神崩潰了,他哭喊著要下跪求饒,戰慄加劇,其他人亦爭先恐後地哭喊乞恕,跪成了一片:「我錯了,我掌嘴!」、「都是查鈞,都是他!我沒有說。」、「放過我啊……」

    看著一張張比老鼠還要膽小的臉龐,聽著一句句毫無尊嚴的話,短髮男人似厭惡似不耐煩地皺眉,道:「夠了。」不輕不重的一句,卻讓整個酒館都安靜下來,他又認真道:「統統一起上,否則我殺了你們。」

    什麼!?苦力們被這話嚇得幾乎魂都沒了,但他們隻字不漏的聽清楚了那句話,統統一起上!否則……這個武者說一不二!苦力們面面相覷,明知道沒有戰勝的可能,懷著被揍一頓了事的心思,他們相繼站起身,叫喊著向男人撲了上去,「啊啊——」、「啊——」

    蓬!蓬!蓬!男人數拳揮出,苦力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擊飛,帶著慘叫落地,幾瞬之後,苦力們已經全部痛苦地捂著胸腹,在地板上滾來滾去,顯然都受傷不輕。

    無論張凱、辛烈,還是其他水手顧客,都看得目瞪口呆,沒有一個人能打到年輕武者一拳。

    「只有弱者,才會欺負比自己更弱的人。」男人俯看著滿地板的苦力,好像在自嘲,好像在批判,又好像是在稱讚:「強者,向更強者發起挑戰。」他彎下身,把金子和錢袋拾了起來,一邊繼續說:「我練的拳法叫《沖牛拳》,但剛才根本沒有派上用場,也沒有用半點天地之氣。」

    他的話清晰有力,句句都傳入眾人的耳朵,如果用上真正的武者力量?那會是怎麼的一番恐怖!?嚇破了膽的苦力們只想快點脫身;而見到錢袋被收入斗篷裡,死了一半的查鈞心中仍然生起恨意,他媽的,媽的……

    「武者的榮耀不容沾污。」男人擺擺手,平靜地道:「你們走吧,但我還會來古德鎮的,若然我下次來的時候,知道你們亂欺負誰、知道你們亂說什麼話……我不會放過你們。」

    苦力們生怕說多錯多,得了如蒙大赦的「你們走吧」,一個個強忍疼痛地撒腿逃跑,只有幾人不忘喜喊:「多謝武者大人饒命!」、「多謝武者大人!」

    那邊查鈞爬著弓身站起,抹了抹嘴邊血跡,也是立刻逃離酒館,走了幾步卻摔了一跤,艱難爬起又繼續腳步顫浮地逃,那幾個溜鬚拍馬的嘍囉早就跑得沒了人影;剛剛轉醒過來的高瘦苦力亦慌忙而逃。

    他們今天著實見識了一番武者的厲害,也許這就是武者為什麼在地痞街、古德鎮、整個世界,都能橫著走;也是武者話題不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之前查鈞的話,足以讓任何一個武者有理由把他們全部殺掉。

    望著一個個跑得鞋子都掉了的苦力,短髮男人並沒有絲毫開心或自得的神色,他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說:「辛苦一整天,又把錢都花在飲酒打拳上面,何必呢。」

    男人轉過身,只見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站在前面不遠,這個酒保雙手握拳,目光凝堅,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壓抑著的戰鬥氣息。男人搖了搖頭,逕直走回酒桌,「我不與你打。」辛烈雙眼一眨,問道:「為什麼?」男人語輕力重地說:「因為你沒有取勝的希望。強者,自知自明,知恥而後勇;弱者,不自量力,身死而不明。」

    辛烈雖然讀書不多,卻能聽懂這句話,一時間心中頗多滋味,他知道,年輕武者說的是實話。

    「武者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嗎……」老闆張凱一下子推開辛烈,滿臉堆笑地走上去,一口黃牙笑得燦爛,額頭卻已是大汗淋漓。萬幸的是,男人似乎是個好脾氣,他道:「我只想喝酒。」

    「有、有、有!我們的美酒很多很多,米酒、麥酒、黑豆酒……您要什麼都行。」張凱連忙回話,好像武者男人剛剛進店一般,他又向辛烈猛使眼色,千萬不要怠慢武者大人!更不要惹怒!

    酒碗已空,男人再叫了一小壇麥酒,張凱自然是火速上酒,不過多少令他有些失望,武者光顧沒有帶來什麼客源,相反不管苦力或水手都趕緊結賬走人,不敢跟武者同館飲酒,很快,酒館內只剩三人。

    「我叫辛烈。」辛烈再次走到酒桌旁邊,看著一碗接一碗地飲得痛快的男人,道:「謝謝您剛才的幫忙。」他頓了頓又補了句:「其實我不怕他們,只是我不想賭錢。」男人抬頭望去,一臉嚴肅,讓辛烈怔了怔的說:「我沒有幫你,我只是在維護武者的榮耀。」辛烈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哦。」

    這武者讓人感覺難以接近,縱然心裡有打聽什麼的想法,辛烈都開不了口,正要轉身回去吧檯,男人卻突然問道:「聽他們說,你想當武者?」辛烈停住腳步,沒有隱藏什麼,毫不猶豫地點頭:「是的。」

    「那為什麼不可以?」男人的神色越發肅穆,認真道:「他們問『你們誰聽說過苦力當上武者的嗎?』我聽說過。」辛烈雙眼一亮,心臟噗通噗通的加速跳動,只見男人忽露微笑,道:「我爺爺當初就是一名腳力,而他靠自己的努力,成為武者!努力吧,也許以後有一天,你的孫子也會在一家酒館,維護父輩的榮耀。」

    「我知道。」辛烈的呼吸有些急促,男人看著他,道:「我叫索塔。」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5
第四章 外面的世界

    漫天繁星閃耀,皎潔的月光從窗戶灑進酒館內,令空蕩蕩的大廳更顯靜瑟。

    辛烈勤快地擦抹著一張張酒桌,不時瞥上那邊的索塔幾眼,他一口一口地喝著珍藏美酒,已經稱讚了好幾次「名不虛傳」,樂得張凱老闆滿臉得意。這個看起來不比他年長多少的武者,究竟生活在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剛才那場戰鬥,就是武者的風範嗎?

    漸漸的,辛烈又來到了索塔這桌旁邊,心中終究有著太多的疑問、太多的好奇,開聲試問道:「索塔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問。」索塔點了點頭,放下酒碗。

    辛烈不禁高興而笑,誠懇地說:「我讀得書少,不懂那麼多東西……」以前爺爺健在時,他半工半讀地上了幾年蒙學,後來還沒有畢業便輟退了,算是學了一些文字、算學和道理,卻實在知識有限,加上沒有看書習藝的機會,只比一些文盲要好。

    雖然基諾總管懂得很多,但總是不願意告訴他太多,好像要隱瞞什麼。此時有了機會,辛烈問出一個好奇已久的問題:「我想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

    小時候曾經問過父母、問過爺爺、問過老師……曾經有過一番番幻想嚮往,到底答案是什麼?

    「哈哈!」也許這問題很傻,也許不是,索塔聽了就是大笑,他看著辛烈,道:「沒有人能給你準確答案,這個世界很大很大!東饒、東原、中原、西原、西嶺、西越、南境、北境、鯷州……」

    辛烈從來沒有離開過古德鎮,雖然酒館裡水手往來甚多,有時候也能從他們的談笑間聽到一些信息,但更多是女人一類的話題,一聽到大陸九州,他就感到血氣上湧,彷彿整個世界的面貌在眼前徐徐展開。

    「很大,很大。」索塔看得出辛烈是想瞭解外面世界的面貌,他突然撥出長劍,立時嚇了吧檯那邊的張凱一大跳,慌忙抱頭躲下。

    索塔用劍在木桌上劃了一圈,道:「這裡是東饒,你我生長的國度,有平原、高原、山地、丘陵、盆地……更有海岸,盛產各種的五穀果菜,是天下有名的富饒之地。」

    他又在東饒左邊劃了幾下,繼續說道:「這裡是東原,有著完全不同東饒的景象,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還有大片大片的山脈森林,又有荒漠沙丘,那裡人煙稀少、惡獸潛伏,是一塊凶險之地;可是不同東原,西越那邊叢林密佈、巨樹盤根,一棵尋常的『小樹』都有上百丈高,枝繁葉茂,人們依樹築城……」

    聽了這些,辛烈自然是目光灼熱,心神仿似在遠遊,事實上他聽不太懂那些詞,更想像不清大草原、森林、荒漠、巨樹……到底是什麼樣,但他知道,它們一定非常、非常壯麗。

    望著刻在木桌上的地圖,索塔的臉龐亦生起神往之色,又見辛烈懇切地問:「索塔先生,你有沒有去過鯷州?」

    索塔搖搖頭:「沒有去過,只知道那裡海島千萬、島礁無數;既有海賊,也有寶藏……」他坦然道:「其實我跟你一樣,沒有去過這些地方,我在拉瑪長大,還未出過東饒。」

    拉瑪是東饒偏僻的邊境城市,鄰近東原,卻不是邊防重鎮,並且遠離內陸和海岸,繁華程度遠遠比不上巨岩等大都市。

    拉瑪?辛烈聽聞不多,沒什麼概念,只是想「原來索塔不是古德一帶的人,難怪他的東饒話口音這麼不同」,他既為未得到鯷州新信息而失落,又有些憧憬拉瑪,道:「拉瑪一定是個美麗的地方。」

    「多有沙漠,不見綠州,與古德鎮相比各有風情,不過拉瑪的酒水更好。」索塔一臉肯定的樣子,一直豎起耳朵的張凱老闆全當聽不見,滴酒未沾的辛烈沒什麼意見,只在心裡默默說:「想來也是各有風情。」

    索塔察覺到辛烈方才有些失望,以為是對他未離開過東饒所致,也不生氣,他嚴肅道:「不要說鯷州、東原、西越了,東饒地廣海闊,都城數不勝數、荒落的地域不知道有多少!一個人騎馬奔走一年時間,從西到東,從北到南,都不能走完,你說東饒有多大?」

    一個平民窮其一生,也許都不會離開家鄉半步,就像古德鎮絕大部分鄉民沒有遠離過古德一帶,最遠也只是到過巨岩,那已經是可以讓鄉民們說上一代人的風光事跡了。無它,路途遙遠路費貴,與其冒險來往巨岩一趟,倒不如購置幾畝良田,而且去哪裡做什麼?

    就算是武者,又豈敢輕言自己能踏遍整個大陸?實力不至不敢踏足,尤其九州的勢力關係隨時會有改變。索塔雖有雄心,卻說不准什麼時候,才能見識到東原的茫茫草原、西越的擎天巨木。

    「如果說古德是一個顆星星,那麼東饒就是天空;而東饒,只有東原的一半大小!」

    索塔提起長劍,指向桌子地圖,一邊大聲道:「何況大海的盡頭有什麼,誰知道?」他望向辛烈,雙眼炯炯有神,沉下聲來:「你來告訴我,這個世界,有多大!?」

    看著劍尖定在東饒沿海的一小點上,看著幾乎劃滿桌面的一大張地圖,辛烈怔怔出神,心頭發熱,原來外面的世界,有那麼大嗎?

    「雖然日月星辰照耀同一個世界,各州各地卻十分不同,我經常聽聞東原的平民百姓朝不保夕,生活在惡獸的陰影之下。」索塔收回長劍,抬起酒碗飲了口酒,道:「你我有幸生在東饒這樣的富饒之地,應當好好珍惜。」

    富饒之地?辛烈難以理解,索塔凜然的神情都失去說服力,的確,如果遇上豐收好時節,鄉民們的收穫都會不錯,然而經過重重賦稅後,剩下的果實僅僅能過活;假如碰到失收時節,賦稅卻會照樣收取,就像他小時候那次,要不是因為一斤不減的稅款,鄉民們怎麼會餓死?爸爸媽媽怎麼會去鯷州打工……

    他不禁皺起眉頭,拳頭握緊,問道:「索塔先生,官府究竟是由誰在當家?」

    「九州八大家族,東饒由齊家做主,已有數百年。」索塔簡單地回答,辛烈不解地追問:「難道齊家沒有人覺得賦稅太重嗎?為什麼天災失收的年份,農人的稅收都不能減輕一些?」索塔失笑地搖了搖頭,道:「雖說齊家治理整個東饒,但各地又由不同家族分治,不過古德一帶,倒是齊家直轄管理……」

    「你問這些,我真的無從回答,我一個院學未就、韜略未通的三代平民武者,並不懂治理天下之道。」

    索塔不願多談這個話題,他長長地飲了一口酒,「砰」的放下酒碗,道:「但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國君好仁,天下無敵;國君失仁,群起而攻之。這個世界,自有它運行的規律。」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辛烈若有所思地點頭,對這番話似懂非懂,他想了一陣,又問道:「先生,你知道怎麼可以去鯷州飛鯷島嗎?」

    「乘坐那些大船可去。」索塔感到有點奇怪,每天在碼頭做工,還不知道嗎?不過話說起來,他不由得感慨:「如今的科技真是日新月異,小時候還是木帆船,現在已是靈石蒸汽輪船。」他頗是不屑地繼續說:「聽說北境那邊又新研發出一種『靈氣炮』,我倒想見識見識。」

    顯然辛烈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索塔加以解釋:「就是一種通過激發靈氣彈,造成傷害的機械……罷了。」

    他正色道:「這些始終不成大器,人是天地自然之子,修煉好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辛烈默默念著「人是天地自然之子」,那邊索塔忽然想起了什麼:「等等,你剛才說飛鯷島?」

    飛鯷島是一個十分神秘的海島,前些年才被發現並進行開發,只是出了一些事變,具體怎麼回事他亦不清楚,反正據聞那裡已經不通船了。索塔明白了辛烈的疑問,他想了想,認真道:「你想去鯷州,辦法有很多;但你想去飛鯷島,非得成為武者不可。」

    「嗯。碼頭的一位倉庫管事,基諾總管也告訴過我。」辛烈點點頭,心中生起一股衝勁,他一定會踏上鯷州,踏上飛鯷島!

    索塔似乎有所聯繫,問道:「這就是你想成為武者的原因?」辛烈答道:「原因之一。」索塔隨即又問:「為什麼想去飛鯷島?」辛烈仰了仰頭,沒有隱瞞什麼,平靜道:「前些年我父母去了那裡做工,沒有消息傳回來。」

    「原來這樣,只是就算你當上了武者……」索塔皺了皺眉,辛烈頓時生起緊張的疑問,只是什麼?就見到索塔抬碗飲了一口酒,道:「我怕以你一代平民武者的實力,依然無法踏足飛鯷島。」

    辛烈雙眼一凝,渾身的血液加速流動,只要他當上武者,可能天資不如別人,但他相信勤能補拙,相信自己決不會比別人差!

    說到實力,他不好直接問索塔在武者中算是怎麼樣的實力,但又非常好奇,便問道:「先生,武者都像你這樣的嗎?」

    「不。」索塔面容嚴肅,道:「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武者。」他眼中閃過一抹自信之色,將最後一口酒飲盡,重重道:「但是,我會成為一個足夠強大的武者。」

    那也是我的目標!辛烈心裡默說,見一壇麥酒已經半滴不剩,他趕緊又問:「我還想知道,巨岩武者學院好嗎?」索塔哈哈一笑,笑容中帶著滿懷的驕傲和期待,「我正要前去那裡入讀!」

    夜色已深,酒罈再倒不出酒,索塔便要起身結賬,急忙奔過來的張凱老闆連說不要錢,不過索塔一定要如數付賬,而且額外添了好些銅錢,說是用來修理牆壁、木桌的賠償費用。

    付了錢,從苦力惡漢那贏來的錢袋還是鼓鼓的,索塔看了看錢袋,又看了看眼神清澈的辛烈,就把它收入懷中,輕輕道:「強者,不需施捨;弱者,乞求恩賜。」他卻從斗篷裡拿出一小瓶酒,朝辛烈拋了過去,同時說著:「接住,朋友間的禮物!」

    啪!辛烈一下子接住飛來的鐵瓶,沉甸甸的手感表明瓶子內裝滿酒水。索塔微笑道:「這是拉瑪的烈酒,我知道你存錢艱辛,不花錢喝酒,但酒能驅去一個人心中的鬱結,你該嘗嘗它。」

    「再見!希望能在巨岩見到你。」說罷,年輕武者扯上斗篷頭罩,轉身走出酒館。

    「一定會的。」辛烈握著酒瓶,來到酒館門口,目送那個令人尊敬的黑色斗篷身影在星空下的街道漸漸走遠,一直到看不到了,他才扭開酒瓶瓶塞,仰頭飲了一口。

    烈酒入喉,一股燃燒起來的辛辣爽快驟然撲來!

    有一天,他會當上武者;有一天,他會在巨岩和索塔重逢;有一天,他會與索塔打一場;有一天,他要戰勝他。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6
第五章 豐收的季節

    日出日落,時間悄然流逝,寒冬的雪花飄滿了古德鎮的天空,港口的帆船形影單只,找不到一艘大輪船,不少各倉庫的苦力三三兩兩地打牌閒聊,等待貨物的到來。

    這種情況在整個冬天都沒什麼好轉,直到天地漸漸回春,伴隨驚蟄第一聲響雷,沉睡已久的蛙蟲們「呱呱唧唧」地叫,船隻也逐漸多了起來;而當「吱吱」的蟬鳴響起,農人們又是夏收又是夏種,港口那邊亦是一派熱火朝天;風高氣爽白露降,正是農忙的秋分時節,碼頭繼續貨物充足,苦力們每日汗流浹背。

    嘟嗚,嗚嗚——

    汽笛聲從遠而近,時隔一年,海王號輪船再一次來到這個小鎮,水手們拋錨、繫纜繩,準備停船上岸;而鎮子的另一邊,農人們也十分忙碌。

    「今年的收成真好啊!沒見過麥子能長這麼多的。」、「還不是雨水多,老天爺開眼啊!要像那年用海水,都得醃死。」、「田租不用愁了,還能過個冬,呵呵。」……

    藍天白雲下,一片片望不到盡頭的金燦燦的麥田,一株株飽滿的麥穗隨風搖曳,農人們在田里忙個不停,女人收割麥籽、捆綁秸稈,擔運成果的男人走來走去,不時笑語幾句,這樣的豐收季節,每個人都很開心。

    「哎喲,要下大雨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遠方飄來了遮天蔽日的烏雲,大風刮起,一個半百老農當先大喊,眼見那片烏雲翻捲著越來越近,農人們都加緊手中的活,各處的催趕聲、交談聲響徹田野:「快點!快點!」、「先收起來,避避雨!」、「看樣子這場雨會下得很大。」……

    一個高大的黑髮少年奔跑在金色田埂間,有力的腳步風馳電掣,大風把他的短髮吹起。

    迎面走來的幾個年輕農人紛紛和少年打招呼,其中一個喊道:「辛烈,去哪裡啊?要下雨了!」辛烈腳步不停地跑過,笑喊回答:「別管我!」喊話的平頭少年名叫姜鵬,是辛烈從小的好友,馬上又傳來他的聲音:「辛烈,今天怎麼不去碼頭做工?」奔跑中的辛烈揮了揮右手,「不做了!明天也不做了!後天也不做了!」

    「辛烈!」、「辛烈哥!」見那少年奔過,兩邊麥田間的年輕女孩兒爭相望去,一張張帶著歡喜的笑臉,一聲聲清脆的叫喚,姜鵬的妹妹姜宛睜著一雙杏目,也在喊他:「辛烈哥,你要去哪裡呢?下雨了啊!」

    「哈!」辛烈應了女孩們一聲,扭頭朝姜宛望了眼,奔速依然沒有減下,笑喊道:「下雨好啊!今年豐收呢!」

    一隻健壯的大黃狗從麥田間竄出,興高采烈的搖尾吐舌跑上去,跟著辛烈跑了好一段路,它才轉頭回去。

    烏黑的天空突然落下滴滴雨水,隨即就是「淅嘩」有聲地越下越大。看到那身影奔過,步伐匆急的農人們紛紛喊他:「辛烈,下雨了,你還去哪裡啊!」

    辛烈還了他們一個燦爛笑容,「是啊,下雨了!」他展開雙手,好像要擁抱雨水一般,哈哈笑著向前繼續奔去。

    農人們或笑或無奈,這孩子真是,打小就跟別家孩子不同。

    狂風驟雨吹打在身上,帶來涼快快的爽感,辛烈不覺地加快腳步,奔過了大片大片的麥田,奔過一棵棵孤伶的大樹,出了麥田區很遠,青色的平原地還沒有成為鄉民們的農田,古德鎮已經變成遠方的模糊縮影,他終於停在一棵大樹的前面。

    「呼,呼呼……」辛烈跑得喘息不定,他笑了笑,抹抹臉上的雨水,往樹背走去,他最清楚,那裡有一個寶藏。

    雖然肯定比不上西越的巨樹,這棵古樹卻也能稱為參天大樹,樹身要數人才能合抱,就算有秋葉落下,它還是十分濃蔭繁茂。辛烈來到樹後蹲下身子,便往一處樹根底下徒手挖了起來,興致高力氣大,而且泥土受到雨水沖刷而鬆動,很快一大堆泥巴被挖出,雨水順流而入,滴落到一個斑駁的鐵箱上面。

    「你好,老夥計。」純澈的笑容驅走寒冷,辛烈把箱子拿出來打開,只見裡面裝著幾大錠銀子和銅錢,一枚枚的銅錢堆積如山,數不清楚那麼多!他從腰間解下鼓鼓的錢袋,把裡頭的上百枚銅錢全部倒進箱子。

    二兩黃金!十四萬包貨物!終於存夠了,終於!看著這些錢,辛烈停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眼眶發熱,笑得淚水湧了出來,混合雨水一起流下。

    無數的日子,無數的神往……今年終於可以前往巨岩城,參加武者學院一年一度的招生考核!家人朋友的期望、父母的下落、自己的夢想、外面的世界……!所有的這些,辛烈感到自己和它們是那麼接近,只要再前進一步,就能夠觸摸得到……

    他往箱子裡抓了一把銅錢,緊緊地攥了攥,這些年的艱辛,又算得了是什麼?

    滂沱大雨仍然在下,大樹的枝葉「沙沙」搖晃,這不是雷雨,辛烈乾脆躺下,銅錢撒了一地,他雙手枕頭地望著遠方的天空,烏雲變幻,他看得漸漸入神。

    「阿烈,你知道嗎?世上有一類人叫『武者』,他們的本事可大了!爸爸以前年輕時,在山上遇到老虎,差點沒命了,你猜怎麼樣?一位路過的武者救了我。爸爸永遠都不會忘記,就一刀!他一揮那把刀,刀就爆出了一道紅色烈火,亮得我差點睜不開眼睛,然後那隻老虎碎了,接著燒成了一堆灰。」

    那個模糊不清的男人在微笑,他溫柔地撫摸小男孩的腦袋,說道:「你不是想知道世界有多大嗎?也許那個武者知道……」

    「好啊,好啊!我以後要做一個武者!」小男孩興奮得手舞足蹈,那個模糊不清的女人拍拍他的臉蛋,笑道:「只要你健康快樂地長大,媽媽就滿足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的烏雲漸漸消散,雨要停了,穿透雲層和樹隙的陽光照在銀兩銅錢上,也照在少年的沉靜臉龐上,他撐了起身,抹乾臉上的水珠,開始收拾鐵箱。

    接下來,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很久很久以前,就應該做的事。

    ……

    叮叮幾聲,幾枚銅錢落到了一隻大手手掌中。

    「就這麼一點點嗎?」

    古德港口的碼頭一角,木箱等雜物堆得半山高,夕陽照不到這裡。羅泰滿臉惶惶不安,查鈞陰冷著臉,瞥去的目光充滿凶狠,鬍鬚隨著他說話而抖動:「五個破銅錢?」羅泰的臉頓時更苦了:「鈞哥,我媽媽最近病倒了,整天發暈乏力,大夫說氣虛血弱要補身子……你可不可以……」

    「補身子?!」不等羅泰說完,查鈞便一巴掌劈頭蓋臉地甩過去,啪!羅泰一聲痛叫,查鈞連連怒吼:「我**她就可以!老婆娘,死病癆,死了算了!補身子?老子天天這麼辛苦,都沒說要補身子!」

    上次查鈞臥病在床,還是因為去年在張凱酒館被個武者揍了一頓,那次養了一個月傷,他就好了。

    查鈞沒有在乎年輕武者的警告,在他看來,那武者分明是一時興起才去東街玩玩的,到了巨岩那樣的花花世界,還記得古德鎮的事?死在巨岩都有可能,管得了古德鎮的事?他不但繼續在碼頭欺行霸道,而且變本加厲,尤其他最近找了個大靠山,成了大紅人,就連基諾老鬼那支總管鋼筆,都馬上要交給他了。

    「不是啊!大夫說她是長年累的,如果不給醫,再遲一些就沒了……」

    羅泰苦苦哀求,他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他是絕對不能讓媽媽活活病死的!見查鈞不為所動,羅泰突然雙膝彎下,噗通跪在地上,「鈞哥,求求你,我給你跪下!求求你!……」

    「誰稀罕你跪了?」查鈞又是一巴掌狠狠抽過去,啪!抽得羅泰半邊臉紅腫起來,更是嘴角滲血,他古怪地笑了聲:「你喊我一聲爹看看?那老子說不定會可憐那老婆娘。」

    什麼……!?羅泰雙拳一下子緊握,抿緊嘴巴,卻終是慢慢鬆了下來,他惹不起這幫人,他惹不起……沒有抬起的臉龐寫滿屈辱,兩行清淚湧出,羅泰喊道:「爹。」

    「哈哈哈哈!」查鈞樂不可支,粗眉一挑,又笑道:「沒聽到,大聲點。」羅泰沉默了幾瞬,淚水滴噠落地,他突然大喊:「爹!」查鈞仍然不滿意:「再叫一聲聽聽?」羅泰渾身都在顫抖,喊道:「爹——」

    「呵呵,羅泰呀,既然你認了我做爹,當兒子的不是更應該孝敬孝敬嗎?」聽到查鈞的嘲弄聲,羅泰愕然地抬起頭,只見這惡霸瞪來,冷哼道:「再加二十銅錢,你最好明天給我湊夠那個數!現在不是收成麼?那些種田的有錢!你去借也好、偷也好、搶也好,賭也好!把你老母賣給妓院都好,他媽的給我湊夠那個數!」

    查鈞一巴巴地拍打羅泰的臉頰,彎身湊過去,冷笑道:「羅泰,古德鎮就一個卵那麼大,我知道你家在哪裡的。」

    羅泰沒有說任何話,像傻了一般,直到離去的查鈞走了很遠很遠,他還是一臉茫然,還是孤零零的跪著。

    ……

    夕陽落下,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今夜的天狼星從平日的白色,轉變成如鮮血般的紅色,瀰散的赤紅星光非常耀目。

    離開碼頭去酒館喝了兩杯,查鈞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幾個小弟去了偷狗,他們眼饞姜家那條大黃狗很久了,養那麼肥不宰掉幹啥?宰了狗,那幾個吃貨再拿些酒菜到他家,趁著下雨天,一起吃頓狗肉火鍋。

    查鈞家是一間有四、五個房間的大泥磚屋,建在鎮子靠海邊一個幽靜地兒,周圍沒有吵雜的泥腿子,自己又前後圈了兩個大院子,倒沒有種上什麼瓜果蔬菜,他才懶得打理,想吃什麼,去鄰家那裡拿就行了。他近來的日子實在過得滋潤,真是多虧了伍艾大人!

    因為貿易繁榮,古德鎮歷來駐紮有一個負責民生治安的「巡察長」,自然都是由武者擔任。不久前,巨岩那邊做出了人員變動的安排,原來的老巡察長丁端調往它地,年輕的新巡察長伍艾到來。

    鄉民們的日子隨即變得更為艱難,只因伍艾一來,就是加稅、升田賦、提地價……幸好今年豐收,鄉民們還能勉強過冬,明年呢?失收的年份怎麼辦?

    伍艾顯然不在乎這些,而且還有一些其它打算,他收編了一幫地痞惡棍,對古德百姓搾取各項「治安費」,充入私庫。查鈞正是港口和東街區域的負責人,同時還是「鄉勇大隊長」,全因他的溜鬚拍馬、兇惡狠毒,以及跟武者交過手的「勇氣」,都甚得伍艾歡心。

    於是在查鈞的進言後,伍艾向碼頭發出了一個命令,慶豐倉庫的總管換人!過完這個忙碌的秋季,基諾就要滾蛋,把事務全部交給新總管查鈞。

    「等我升成了倉庫總管……」想著以後的光景,查鈞冷笑了起來,有那幫賤民好受的!

    到時候,古德鎮還不是武者大人老大,他查鈞老二?哈哈哈!

    「查鈞——————」

    泥磚屋就在前面,一聲冰冷的叫喚驟然傳來,查鈞怔了怔,藉著月光,只見辛烈站在院子門口,身影如鐵塔般矗立在那裡。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6
第六章 一個一個地砍下來!

    皎潔月色下的小鎮十分寂靜,唯有秋風吹得樹葉搖曳。

    查鈞,這個渣滓!辛烈雙目冷冷地看著那滿臉鬚髯的粗漢,他要離開古德鎮了,也許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了!那顆躍動的心臟告訴他,他要做完一件事,才能昂著頭地離開家鄉。

    「辛烈?小娘皮,我正要找你。」查鈞笑哼哼地向院子走去,他本來準備明天就找這小子,現在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省了他一程腳力。

    這小子今天沒來碼頭做工,這些年來第一次缺勤,要麼他病了,要麼他不再等錢花……查鈞的雙拳暗地捏得發響,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讓辛烈去巨岩?如果真被這小子通過考核,成了什麼武者大人,過上幾年回來找他麻煩,到時怎麼辦?不識字都清楚一個道理,絕對不能讓老虎崽子長大。

    走到辛烈跟前停下,查鈞仰起下巴,大聲道:「你的保護費呢?什麼時候交?」辛烈沒有說話,一臉嘲弄地看著他,微笑中滿是不屑,似乎說他只是在裝凶扮橫。

    「**的。」查鈞渾身的怒氣不斷上湧,面容越發的桀驁悍暴,最討厭這小子不把他放在眼內的樣子,算個卵!他一邊伸起右手的兩隻手指,一邊冷聲道:「你要交……兩金!少一個銅錢都不行!這是巡察長伍艾大人的吩咐,你最好乖乖地把錢交了,不然……」他頓了頓,聲音從牙縫中迸出:「死了都沒人知道。」

    霍!仿有破風之聲,辛烈驟然揮拳衝了上去,一拳直接重重打在查鈞臉上,彭的一聲!拳頭砸得火辣辣的疼痛,心臟卻從來沒有過這一刻的暢快!死?!誰死!

    媽的!查鈞吃痛地捂了捂臉,沒想到辛烈會突然發難,這娘們竟然敢出拳?!還打了他一下?辛烈,是你自找的!!心念電轉,查鈞的腳步轉來閃去,輕易地躲過了辛烈後續揮來的幾拳,趁著他收拳之際,查鈞立馬發起還擊,拳揮腳踢,不斷大吼:「死吧——去死——!」

    查鈞長年打拳,格鬥搏擊經驗豐富,而且身強力壯,正處於人生壯年的力氣巔峰期,最近也能極限一次扛五袋沙包!挽回了不少面子,實力無愧於古德惡霸首領的身份,根本不是第一次打架的辛烈可以比的。

    來去幾個回合後,辛烈已經吃了幾拳,眉角也被打得破開,鮮血直流,完全還不了手。

    而查鈞,除了最開始的一拳,就只有兩邊肩膀挨了幾下,幾乎一點傷都沒有!

    「啊啊——」這小子今天死定了!查鈞又是一聲咆哮,猙獰的臉龐殺機盡露,如果是其他苦力,早被嚇得軟了半邊身子,他看準時機一拳砸過去!狠狠擊中了辛烈的胸口。

    「唔……」辛烈悶哼一聲,連連退了幾步,差點站不穩!他胸腹內一陣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心臟感到幾近窒息,額頭上早已滲滿大汗!

    那邊查鈞半瞬不讓地逼了上來,辛烈一時間只好不停閃避,查鈞一拳一拳地揮出,一聲一聲地獰笑嘲謔:「來啊,小娘們!來啊,武者大人,來啊!死剩種,你今天死定了,死定了!」

    查鈞的喊聲很聒噪、拳風陣陣撲面,可是辛烈的腦海卻越來越冷靜,涼風越吹,思路就越清晰:不能防守,只有進攻才能取得這場勝利!查鈞是個打拳高手,跟他這樣纏鬥的話,根本討不了半點便宜!!不能以對手熟悉的擅長的方式來打,不能用打拳的套路!!!

    但是我力氣更大!想到這,辛烈猛然一下子衝撞過去,渾身的力量都在爆發,整個人無可阻擋地撞倒了查鈞!

    又一次完全沒有想到!查鈞重重摔在泥地上,後腦磕了一下,還沒等他回過神,還沒等他翻身,辛烈就用盡全力一腳踹向他襠下,查鈞雙眼一突,一聲慘叫便響徹夜空:「啊——」

    「保護費?現在就全部給你!一個銅錢都不會少!」

    辛烈雙腳壓地的騎在這惡人胸間,左手按住他的頭,右手一拳一拳地砸他臉龐、砸他眼睛、砸他鼻子、砸他嘴巴……一拳拳打得砰砰響,不停地打、打、打!

    「啊,啊……」查鈞除了慘叫之外,什麼都做不了,無論他怎麼使勁翻身,都被辛烈死死壓著,而腦袋正變得越來越沉,身體越來越無力。

    這小子,這小子,死定了,死定了……一個念頭依然在轉動,查鈞的雙手發抖著向兩邊泥地摸索,院子裡有很多石頭的!突然觸感一粗,真被他抓到了一塊不小的石頭,蓄了蓄力,便猛地砸向辛烈腦袋!

    彭!辛烈的右額側邊全然吃下這記重擊,查鈞卻徹底地呆住了,這小子沒有倒下!

    本就受創的眉角裂得更開,泉湧般的鮮血流入眼睛、流得滿臉都是,辛烈捏住他的手,一把搶過石頭扔開,他喘息未定,雙目血紅,一句一頓地道:「我告訴你,我爸爸、我媽媽沒死!有一天,我會找到他們的。」

    查鈞的面容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塌了的鼻子仍能艱難地呼吸,他有氣無力地呸了一口血,收拾驚訝,發出含糊的呵呵笑聲:「他們……早死了。」

    辛烈深吸一口氣,朝著他的嘴巴就是一拳!碰擊悶響和慘叫聲同時響起,一顆牙齒都嵌入了食指中,辛烈一下子把它拔了出來,繼續打!

    數拳之後,查鈞似乎終於開始嘗到痛楚,改口道:「沒死沒死……你會找到他們的,會的……」然而辛烈沒有理會他,雖然站了起身,但仍然對他拳打腳踢。

    不多時,這惡人已經趨近奄奄一息,求饒的聲音越發微弱:「別打了……別打了……」

    辛烈也是打夠了,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璀璨的星空望不到邊際,查鈞卻只能看到俯視自己的辛烈,沒有拳腳相加,他的膽子又慢慢復活過來,睜大半開的眼睛,輕笑道:「怎麼……不打了?呵呵,繼續啊,繼續啊……哈哈,打得好啊!你還能去巨岩嗎?去監牢吧,呵呵,巡察長伍艾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儘管氣若游絲,嘴巴不斷流出血,他的威嚇話語仍透著一股狠毒:「辛烈,馮平他們馬上就要來到了,你死定了……」

    聽著這些話,辛烈的血紅雙眼不禁斂了起來,他知道查鈞是那個墮落武者的紅人,最近就時不時尋借口找他麻煩,要不是他一直隱忍,早就無法善了。但假如這件事鬧到腐敗巡察長那裡,真的不是他現在有能力可以抵抗,看來得提前出發去巨岩……

    「怕了嗎?」查鈞留意到他在思索什麼,心裡陰冷地笑,就辛烈這小子,平時打拳都不敢,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現在屁放了,卵還不是馬上縮回去?

    身體好不容易緩過一些勁來,他雙手撐著起身,譏諷道:「既然怕了,你就乖乖把錢交給我,喊我一聲爹……不,喊我一聲爺爺!讓我高興了,幫你在巡察長伍艾大人那裡求求情,還能保你一條狗命。」

    「查鈞,我就要離開古德鎮了,可能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辛烈一邊扯起查鈞,拉著他向屋子裡走去,一邊平靜地說:「所以我要為自己做一件事,為鄉民們做一件事。」

    什麼事?查鈞一時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趄趄趔趔地被拉進屋子。辛烈張望了幾下,又往廚房走去,從灶頭那裡拾起一把黑色白刃的砍柴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用力一踢他的膝蓋窩:「跪下!」

    噗通!直到跪在地上的這一刻,查鈞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鋒利的刀刃令脖子一陣陣發寒,他猛擰身子要反抗,慌忙急喊著:「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你殺了我,巡察長伍艾大人更加不會放過你!你死定了,死定了,巡察長伍艾大人……」

    「總有一天!我會把巡察長伍艾大人的頭!砍下來!」

    辛烈咆哮如雷的聲音打斷了查鈞的話。

    這個橫行古德碼頭的惡霸懵了,扭頭望去看到的,是一雙充滿殺氣的血色眼睛,他忽地打了一個冷顫,渾身發寒,這小子不要活命了!?辛烈沉聲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想當武者麼?」他的聲音一點點地變得高昂:「因為,我要把像你這樣的渣滓,一個一個地殺掉!把你們的腦袋,一個一個地砍下來!」

    「你要死了!你害怕嗎?!」

    又是一句讓人冰寒徹骨的喊聲,查鈞突然發現,他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辛烈,這傢伙,早就是一頭猛獸!他想說「害怕!我害怕!我害怕……」卻發現,突然說不出話了……

    卡嚓!刀一舉一砍,鮮血瘋狂噴湧,噴得整個黑灰灶頭染上了一層紅色,噴得泥磚牆上一大灘、地上一大灘……

    「啊……啊……」無頭的身體抽搐了起來,砰的向前倒下,砸得一大堆木柴碌碌地滾動。

    「死——」心臟瘋狂跳動,抓住一把濕熱頭髮的左手、抓住滴血柴刀的右手,全都用力攥緊,青筋暴露!辛烈整個人陷入燃燒,不由得放聲狂嘯:「啊——啊——」

    這些垃圾,只要他遇到,平民也好、武者也好,什麼後果都好,他發誓,只要力量可搏,不是他死,就是他們,亡!!

    ……

    「鈞哥,鈞哥!狗沒偷著,姜鵬那小子壞了事!叫了很多人,媽的,我們還差點被揍了一頓!」、「鈞哥,你該教訓教訓他們了,姜家那小妞真水靈啊,兄弟們什麼時候耍耍?」、「嘿嘿,一定要叫上我啊!」

    夜空下,幾個嘍囉拿著幾袋新鮮酒菜走進院子,都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怪了,平時要是聽到沒偷著狗,查鈞還不罵上天了?今天怎麼這麼靜?他們推開門踏進大廳,就見到辛烈提著查鈞的腦袋,站在那裡。

    只見查鈞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7
第七章 揚帆

    查鈞死了,馮平死了,賴東死了,曹山死了……

    前兩天夜晚,查鈞的房子起了大火,泥磚房被燒成了殘垣斷壁,他們則被燒成一堆死灰。

    家住附近的幾個鄉民親眼看到失蹤的馮平幾人當晚確是去了查鈞家,而東街張凱酒館方面也作證,他們計劃晚上吃一頓火鍋,還買了些酒菜回去,也許正是因為打火鍋不慎而失火,導致了這場慘劇的發生。

    不過真的只是一場失火嗎?並沒有那麼簡單。

    那幾個鄉民都聽到了打鬥聲、慘叫聲、吼喊聲……他們知道那裡發生著什麼事,但根本不會有人去看看怎麼了,一來,查鈞那幫人是危害鄉里的惡霸,平時欺負得他們夠多了,沒什麼好幫忙的;二來,他們不想惹禍上身。所以等到後來起火、火光沖天,依然沒有一個人去救火。

    等到大火燒停了,什麼行兇證據都找不到,只有那面焦黑中帶有大片暗紅血跡的斷壁,默默訴說著那一晚的真相。

    一次五條人命!短短兩天沒過完,這宗兇殺縱火案已經在古德鎮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同於一些邊境城市,臨海多田的古德沒有凶獸滋擾,又有武者長期駐守,是以向來治安良好,就算貿易船隻帶來了很高的人員流動,平時都只有些偷雞摸狗、打架鬥毆,殺人放火是很久很久不見一遭,哪怕在餓死人的饑荒時期,都未曾發生過殺人案。

    而現在,五條人命!古德鎮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宗案件!

    到底是誰做的?這四鄉八村的,誰不知道查鈞那幫潑皮凶狠有力,還有官府的大人罩著……居然就這樣被人一鍋端了,那傢伙太兇猛了些!

    有這麼大的膽子和武力,似乎應該是武者所為,可如果是武者殺的,他根本不需要放火燒屋來隱藏身份。那麼就是平民所為,究竟是誰?每個鄉民都在談論,也已經有了諸多流言,有說是某個碼頭苦力做的,也有說是哪只船的水手……畢竟查鈞等人的仇家太多,嫌疑對像實在數不過來。

    「我們一定會徹查這件事,大家不用驚慌,做好你們的秋收工作吧,別到時候交不上公糧,那才是麻煩大了。」

    官府的陳鎮長這麼說,巡察長伍艾大人這幾天恰巧帶著護衛去了外地,但等他回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在鎮子市集,陳鎮長當著鄉民們的面,語氣強調地說:「如果他不是正義的武者大人,無論他是誰,這傢伙死定了!他將會受到東饒法律的懲治,殺人償命!」

    其實官府哪會在乎幾個平民的性命?尤其在沒有半點民怨的情況下。

    「殺得好啊!」、「要是被我知道是誰做的,我絕對給他立一個長生碑!」、「查鈞那無賴,早該死了。」……

    眾多鄉民、碼頭苦力都暗地鼓掌叫好,甚至激動得揮臂甩拳,真是個為民除害的大英雄!一聽到查鈞他們死了的消息,羅泰更是哭了出來,哭得收不住聲。

    查鈞幾人一年前曾經被個武者揍了一頓,很多人相信,這次正是那個武者大人再次路過了,他們真希望,那個武者大人能把古德所有的惡霸殺個乾淨!一時間其他地痞流氓都不敢生事,害怕被誰突然幹掉。

    雖然議論紛紛,不少人卻隱約知道、羅泰隱約知道,應該是那個人做的,查鈞他們早不死、遲不死,偏偏在那人辭了碼頭的工,準備前往巨岩城就死掉,那人臉上還有新鮮傷痕,不會是其他人了……

    嘟嗚,嗚嗚——

    汽笛聲悠長響亮,海岸邊的樹林秋意盎然,草木都披上了一層金黃色,地上的秋葉堆積成簇;而桂花樹正開得燦爛,花瓣淡黃芬香,一片一片飛舞落下。

    殺了查鈞、殺了五條人命,辛烈事後的心境十分寧靜,有如這飄散在空中的秋季氣味,那是一種收穫。

    不過是伍艾任命查鈞為「鄉勇大隊長」,現在這幫鄉勇被剷除了,等於是抽了他一巴掌……而且又是大案,辛烈和基諾老頭都清楚,伍艾回來後真的會徹查。不想事情生變,畢竟巡察長的權力太大了,只要辛烈嫌疑最大,不管有沒有直接證據,都會認定是他做的。

    所以辛烈提前了出發的日子,這一天傍晚就走!

    基諾老頭認識人,托了「金谷號」運貨帆船的關係讓辛烈上船,包伙食做雜工,只需1兩銀子路費。辛烈扮作前去巨岩做工闖蕩的普通農人,沒說準備參加武者考核的事,要知道二兩黃金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

    由於走得匆忙,而且一切低調行事,只有基諾老頭、張凱老闆、姜家兄妹來碼頭為辛烈送行。

    「上了船、到了巨岩城,一切都要小心,明白嗎?」

    基諾老臉上的皺紋又深了,「一切都要小心」,辛烈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聽到他說這句話了,老頭子有著說不完的叮囑,好像這趟旅途並不值得高興,而是令人充滿擔憂。

    「嗯,我知道的。」辛烈點點頭,他額頭的傷口叫姜宛幫忙縫了十幾針,為了遮蓋,纏上了一道藍色額箍,一身洗得發白的乾淨布衣,肩膀斜背著一個裝滿衣物行李的布包,雖然一看就是鄉下窮小子,卻自有一股英氣。

    周圍沒有外人,辛烈從衣袋掏出一大袋銅錢,遞給老頭,輕聲道:「基諾總管,這些錢是從查鈞他們那裡拿來的,你把它們分還給原主吧。我想那個伍艾還會繼續找人收保護費的,這些錢可以頂一陣,只是……」他的眉頭高高皺起,只是接下來怎麼辦?那裡固然有可惡可憎的傢伙,但也有很多像羅泰那樣的老實人。

    「你別管這事了。」基諾歎了口氣,亦是沒有任何辦法,「巡察長把持一方」並不是一句空話,他不想再呵責辛烈衝動殺人,只囑咐道:「記得,隱忍做人……」

    然而讓老頭子沒想到的是,一向乖巧的辛烈竟然搖了搖頭,決然的打斷他:「基諾總管,我不愛惹事、不愛不自量力,但我不會再忍!」他笑了笑,繼續道:「你沒告訴我,但我聽聞過武者之間有不同的實力境界,如果什麼都說隱忍,那上面之後又有上面,忍到什麼時候!?我為什麼不乾脆老死在古德鎮?」

    終究是少年心性啊!基諾不禁長長一歎,引得幾步外的張凱幾人望了過來,老頭道:「可是辛烈,世事不是像你想得那麼簡單,更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會怎麼樣。」

    「我當然知道。」辛烈又是駁了他一句,眼神堅定,「但我會努力去爭取、去改變、去實現!就像現在。」

    基諾默默點頭,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只是皺紋抬得更緊了,他仍然語重心長:「辛烈,答應我,無論遇到什麼變故,你都要坦然地接受……都要好好保重。」

    「嗯!基諾總管,多謝您這些年來的照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多謝!」辛烈上前抱住了老頭兒,心情起伏不定,他早就把基諾總管視為親人,現在卻又要分離……

    基諾也緊緊擁住他,好一陣才捨不得地鬆開,不停喃喃說著:「好好保重自己,一切都要小心,一切都要小心……」

    「小子,注意安全,什麼都是其次,命子最重要!」張凱咧著大黃牙,說出他認為的人生真諦,又鄭重道:「你要是遇到那個叫索塔的武者,告訴他,古德的酒天下最棒!」辛烈笑著點頭,與他擁了擁:「我會的。」

    「辛烈。」姜鵬喚了一聲,沒有說什麼,辛烈和他擁在一起,都深知彼此的不捨心情,姜鵬笑道:「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只是他的父母、妹妹需要他這個大仔照顧,辛烈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之間,什麼都明白。

    「辛烈哥……」姜宛的杏目蒙了一層水霧,海風吹拂下,兩條麻花辮微微搖晃。為什麼一想到他的未來,她心裡會那麼難受?希望他通過考核當上武者,因為那是他的夢想,那是他的世界……不希望他通過考核,不希望他當上武者,因為那不是她的世界……

    姜宛低著頭不敢看他,輕聲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不要為了省錢不吃飯,不要不買衣服,不要……」

    「宛兒。」辛烈打斷了她,知她女孩心思,但是……他板起面容,不讓自己說出溫聲細語:「聽你哥的話。」

    「嗯,嗯……」姜宛哽咽著點頭,淚水還是湧了出來,她抬起頭,睜大眼睛地看著他,要好好記住他的樣子,又哽咽道:「還有你的傷口,記得清洗,五天之後才好拆線,嗚嗚……」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辛烈正要說什麼,眾人就聽到「金谷號」那邊傳來催促喊聲:「要開船了,抽跳板了,快點!」

    「來了!」辛烈大聲應了句,又低身抱了抱跟著兄妹而來的大黃狗,它搖擺著尾巴,腦袋微點地喘著熱氣,他撫著它的腦袋,道:「你要聽話,守護好你的主人……」他站起身,對姜宛笑道:「宛兒,你經常跟我說的,不管日子怎麼過,總要過得開心,好嗎?」

    「好,好!」姜宛拚命點頭,淚珠一串串地掉下,她張開雙手抱住了他,等那催促聲又起,才肯放開,辛烈胸前衣衫已經被淚水浸濕了一片,她擦著眼淚,艱難地展露笑臉:「你也是,要過得開心!」

    姜鵬擁住妹妹的肩膀給予安慰,基諾、張凱一言不發,在他們的目光下,辛烈大步走上「金谷號」木帆船,風中彷彿飄著異土的氣息,家鄉的味道卻在消散。

    看到辛烈走上船,遠處來回搬運貨物的苦力們驚訝地喊了起來,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齊齊望著金谷號,那小子真的去巨岩了!真的去巨岩了!!難道他真去參加武者考核!?難道,他真會當上武者!?

    「我以後想去巨岩,因為我想當武者……這是我的夢想。」

    也許是耳邊,也許是心底,突然響起了一把稚嫩的聲音,卻震得心臟快要窒息,苦力群中的羅泰滿臉茫然,心頭一個想法不斷湧起,他也想,站上那隻船……

    而基諾幾人知道,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看到辛烈了,無論他會不會當上武者,他都將留在巨岩,因為那五條人命,他不能再回來古德了。從他走上船那一刻起,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水手們收起了跳板、解開了纜繩,幾張巨大的白帆早就高高揚起,海風一吹,金谷號,啟航!

    「再見!」望著站在甲板欄杆邊的辛烈,基諾老淚縱橫,張凱咧嘴地笑,都不停揮手、不停道別。

    「辛烈,再見!」姜鵬也是大喊,話音顫抖。

    「辛烈哥,再見!」姜宛清脆的嗓子幾近喊破,心痛如割,淚珠怎麼都止不住地掉。

    看著船漸漸遠去,大黃狗搖著尾巴,走來走去,嗚嗚地吠了起來:「汪,汪,汪!」

    岸邊的身影越來越遠,臉龐越來越模糊,辛烈大力地揮動右手,眼眶滿是滾燙淚水,大喊著:「再見,再見!……」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7
第八章 夢想之地

    咕嗷,咕嗷——

    早晨的陽光十分明媚,照得海面波光粼粼,廣闊蔚藍的大海天空間,一群白灰色海鷗撲稜著翅膀,盡情地翱翔。

    一艘載重近500石的中型三桅帆船徐徐行駛在海面上,掀起浪花朵朵,船身雕刻著代表東饒齊家的麥穗圖騰,隨風飄揚的帆旗上寫著三個金色大字「金谷號」。

    呼,海風真是讓人舒服!辛烈站在船頭,感受著海風的吹拂,金谷號已經在海上航行半個多月時間了,還有不到一周時間,就要到達巨岩城!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在等待著他?

    「哈哈哈!辛烈。」人未到笑聲先到,辛烈轉過身,只見走來的人正是巴魯船長,他長著一張國字臉,鬍子刮得乾淨,鼻樑往左臉有一大道刀疤,中長的黑髮束成了一條馬尾。據辛烈觀察,巴魯船長很喜歡他的馬尾,更喜歡別人讚他英俊,之前見辛烈纏了道藍色額箍,看起來挺帥,他就琢磨著也要纏上一個。

    「愣站在這裡做什麼啊!」巴魯船長滿臉爽朗的笑容,過來就拍了辛烈肩膀一記,力道完全不加在乎,好在辛烈身強體壯,換了別人,或者就被他拍得搖搖欲墜了。

    因為提防銀錢被劫搶,在基諾總管的安排下,辛烈是個去巨岩闖蕩的窮農人,也接了船上的雜工以減輕船費。這段日子裡,辛烈十分勤奮,又非常機靈聰明,所有東西都是一點就通,加上讀過書識些字,巴魯船長實在太欣賞這個小伙子。

    咕嗷——

    「這些鳥倒是好叫!」巴魯望了天空那些海鷗一眼,有些不滿地道:「一早就吵醒我,奶奶的,我差點就親上了啊!哎,對了,你在做啥?」

    辛烈笑了笑,不知是跟著這個有趣的船長多了,還是心情舒暢,他最近也整天哈哈笑,道:「我只是在想巨岩到底是什麼樣子。」

    「想隻鳥!過幾天你不就能看到麼?」巴魯又是一陣大笑,說歸說,他還是思索了起來,嘗試描述一番:「巨岩還算不錯啦,唔……景色很漂亮,路很寬敞,樓房很高,市集很熱鬧,呃,很大……不但城大,女人的這裡也大。」他雙手往胸前托了托,滿臉曖昧的模樣。

    辛烈笑著點頭,道:「我也喜歡大的。」

    「大的好,大的好!」巴魯頓時仰天大笑,這小子就是對他的脾氣!船長笑道:「不過小子,你在城裡做工沒什麼意思的,還不如留在船上,跟我一起到處跑,多快活啊!你說有什麼地方比大海更好?這條航線很安全!」

    「船長,多謝你的好意,但不了,我想自己闖闖。」辛烈真誠地拒絕,巴魯靜下來打量了他幾眼,問出一直存在的想法:「你準備去參加武者考核?」

    辛烈沉默不語,他既不想欺騙爽直隨和的船長,卻又沒有忘記答應了基諾的話。

    「我知道的。」巴魯毫不介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又認真道:「如果考不上了,混不開了!來這隻船,前途照樣大大的,你這小子討人喜歡。」

    「多謝!」辛烈重重點了點頭,忽然想,爸爸媽媽曾經也是這樣吧?迎著海風,前往一個未知的地方。他不禁問道:「船長,我一直想問你,你有沒有去過鯷州?」

    巴魯早已習慣他的好學多問,什麼航海羅盤怎麼看,為什麼帆船可以逆風行駛,什麼叫壞血病,為什麼吃蔬菜水果又會好,什麼……簡直就像想要當一個船長似的!但巴魯喜歡教導別人,所以每次都會耐心相授,此時聽了問題,他搖頭答道:「沒去過,那邊的海很凶,我又不是什麼鳥武者,這船又小,不敢去啊!」

    「金谷號不行嗎?」辛烈望了望周圍,帆布被風吹得鼓鼓的,甲板穩如平地,前幾天遇到暴風雨,船身都只是有些搖晃而已。

    「當然不行!」巴魯卻一口氣否定了自家的愛船,他扯了扯船頭的桅索,那雙粗眉皺起,「金谷號是只三桅帆船,要走鯷州的海,沒有六桅你都別想!不然一個巨浪撲過來,所有人餵魚。最好是什麼鳥蒸汽輪船。而且啊!太多海賊海盜了,我幾個兄弟都死在那邊,逃回來的說,那些盜賊裡一抓一把武者!」

    儘管金谷號刻有齊家的圖騰,其實只是這船是齊家製造出產的,也算掛在他們門下罷了,當然每年都要向齊家交付一大筆「保險費」,與那種帆旗打著圖騰,又有武者坐鎮的大船相比,差得太遠了……

    想起以往受的鳥氣,巴魯有點興致索然,武者確實是一條更好的出路,可惜他當年沒能通過考核。看著年輕的辛烈,巴魯說道:「你要成了武者,倒可以跟別人去湊湊熱鬧,那裡可多寶藏了。」他神秘地道:「我還有一張羊皮卷藏寶圖呢,是前些年我那兄弟花了大力氣找到的,武者都眼饞!」

    見辛烈微微瞪了瞪眼,船長更加一臉得意,嘿嘿道:「聽說有個什麼遺址啥的,我倒是對那裡有多少財寶最感興趣,不過那傢伙不敢再去鯷州了,自然就用不上啦,我就把它買了下來收藏。」

    看到辛烈不禁心馳神往的樣子,巴魯突然大笑起來,似乎捉弄成功:「我才花了一金,鬼信有什麼寶藏,我就是見它手工精緻,掛在船長室好看,哈哈哈哈!」

    「嗯……」辛烈失笑點頭,也許有,也許沒有,沒有尋探過,誰都不知道。但是以後要去鯷州自由航行,看來需要自己買只大船才行,那意味著要很多、很多的錢。

    ……

    咕嗷,咕嗷——

    一群群海鷗低空飛翔,天空湛藍,大海的一端不再寬鬆,一艘艘大小船艇讓海浪漣漪相互交叉,金谷號經過二十一天的航行,終於駛入了巨岩城港口!

    「準備靠岸,準備靠岸!」甲板上一片忙碌,巴魯船長走來走去,大手四處指揮,水手們齊齊動手收帆,讓船在航道上緩緩前進。

    遠遠就能望到一個高聳入雲的巨大岩石雕像矗立岸邊,一個衣著鎧甲的男人手按長劍,未出鞘的長劍立地,他雙手按著劍柄,雙目閉合,彷彿靜靜守護著這座大都城,也不清楚是誰,那麼的威嚴、那麼的懾人心神。

    望著那個巨雕、望著前面模糊的城市,辛烈完全入了神,平靜的面容下,是一顆快要躍出胸腔的心,是沸騰起來的渾身熱血,是不知不覺握緊的拳頭,那就是……巨岩麼?

    遼闊的巨岩港口有著無數個船舶的碼頭泊位,其中又分成輪船區、帆船區等,一隻隻大船小艇駛入、停泊和離開,雖然看似擁擠不堪,卻井井有條。辛烈看到了眾多代表不同家族的不同圖騰,看到了六桅帆船,看到了比海王號更大的蒸汽輪船,它的煙囪就比金谷號還要長!

    又有臂架型起重機把甲板上的一箱箱貨物吊起來,再卸到碼頭,辛烈從來沒有見過那玩意,有點像灌溉農田用的桔槔,但並不是,他心裡卡的一下,有那個東西還需要苦力嗎?一時間呆了。

    港口邊就有一個熱鬧的市集,人來人往,叫聲喧天,地攤小店到處都是,除了賣些果物酒水等,最多的莫不過交通工具,想來是為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準備,既有驢、牛、馬這些常見動物,亦有一些辛烈叫不出名字的異獸,比如鼻子上方長著兩根長角的灰皮獸;還有從世界各地貿易而聚的奇珍異寶,而這些商舖無一不是掛有圖騰。

    辛烈當然也碰到了看著喜歡的物什,但他一個銅錢當兩個銅錢花,便沒有買下什麼。

    走過一大段斜坡向上的林道,才能望到真正巨岩城的縮影。

    噗噗噗噗——難怪海鷗飛得那麼低,一群不知名的棕紅色飛鳥從林間躍起,高高飛在雲端,只只都體大翅長,幾乎遮掩了太陽……

    「它們叫『迅飛鳥』赤腹海雕。」

    已經做完交付貨物的工作,接下來是碼頭倉庫的事,巴魯船長等人也空閒下來,與辛烈一起走向巨岩城。見他好奇,巴魯便主動地介紹:「別看它們是隻鳥,其實攻擊力比老虎只強不弱,還是群居動物。幸好大海雕沒有主動攻擊性,但要想騎它就不容易了,性子烈著呢。」

    辛烈聞言一驚:「可以馴服它?那麼大只,人豈不是可以飛在天上?」

    「是啊!可武者都沒幾隻迅飛鳥,更沒我們的份!我們騎別的。」巴魯哈哈而笑,水手們也紛紛大笑,只見船長揮揮手,帶頭走去:「走走走,帶你去好好見識一下這個城市最好的地方!」想起了什麼,他的笑容越發燦爛,「你知道巨岩什麼好嗎?各種各樣的美女!黑頭髮的、金頭髮的、紅頭髮的、棕頭髮的……包你沒有見過。」

    辛烈又是失笑,他們都是典型的水手,三句不離女人,儘管經過漫長的航期,也有點想看看金、紅、棕髮女人長什麼樣,他卻沒有忘記自己來巨岩是為了什麼。

    那顆稍微躁動的心迅速冷了下來,巨岩最好的地方應該是武者學院,辛烈說道:「船長,我想先逛逛城。」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害羞!」巴魯爆笑起來,水手們七嘴八舌地笑說:「兄弟,沒什麼好害羞的!」、「你不會還是個處吧?」、「哈哈,我有個老相好技術好,就讓她幫你破了吧!」、「你喜歡稚鳥也行,大伙湊錢給你!」……

    「不了,不了!真的不了……」辛烈連連擺動雙手,他們越是起興,他的心卻越是冷靜。

    「好吧,今天我就陪你逛逛,鄉下佬入城,總有一回!」見他認真,巴魯便不勉強了,他知道辛烈是有志向的,對手足們道:「你們去快活!」

    到了城門,排了很久的隊,順利通過衛兵的檢查,眾人便分道揚鑣,水手們去喝酒找女人,而巴魯船長則帶著辛烈一路逛到城內最熱鬧的市集,南市。

    相比港口岸邊,巨岩城內熱鬧百倍,辛烈這才明白了什麼叫繁榮的大都會,上百米高的塔樓、幾十米寬的街道石路,車水馬龍、遊人如織,不用去妓院,辛烈已經看到了不同髮色、膚色的男人女人,加上那些前所未見的建築、動物、服飾、物什……

    他完全花了眼,連巴魯船長的話都聽不見,心中幾乎一片空白,只剩一個念頭:「世上的一切,竟然這麼豐富。」

    「偉大的上天,俯照下面的土地,聚集世間的靈氣,降下甘甜的雨水,世上的一切和萬物,都能得到適宜生存的環境,啊——偉大的上天,生長五穀以養人,今時五穀病旱,恐怕長不成,現在敬進清酒膊脯,請聆聽這請雨之聲,雨幸大澍……」

    鬧熱喧鬧的南市一角,一個衣衫破舊的金髮少年彈撫著木吉他,深情地唱著請雨祝,一黑一白兩隻大狗和一隻小猴子合力耍著雜技,吸引了一圈人駐足觀看,請雨祝是東饒人最喜歡的歌謠之一。

    唱了一陣,那只頭戴紅帽的小猴子便拿過一個碗,走來走去要賞錢,路人多有扔一兩個銅錢的,然而當它來到辛烈腳邊,辛烈卻無動於衷,小猴子立時呲牙咧嘴,嘀嘀咕咕地凶他!辛烈挺不好意思地轉身離去,跟在後面的巴魯船長哈哈大笑。

    「讓開,讓開!」就在這時,一聲聲高呼傳來,只見五、六個年輕男女騎著高頭俊馬從街道一頭衝來,民眾們紛紛急忙避讓,有躲避不及的人甚至直接往兩邊跳撲而去,巴魯亦猛地拉住辛烈,閃到了一邊。

    「哈哈!」、「呵呵!」那群年輕騎手呼嘯而過,塵土飛揚的同時,還留下一串串笑聲。

    在市集奔馬何其危險,民眾們卻沒有人感到奇怪,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怨言,商人們繼續叫賣東西、說書人講故事、幻術師表演幻術……那邊的金髮少年也繼續唱起來:「啊,偉大的上天,請聆聽這請雨之聲……」

    「那些敢在城裡跑馬的、帶兵器的都是武者,尤其像剛才那些衣服上有圖騰標誌的名門武者,千萬不要惹他們!」

    巴魯神情嚴肅,沒有了半點嬉皮笑臉,那道長長刀疤才開始顯得凶悍,訴說他經歷過生死之戰。船長看得出辛烈有些氣憤,面容嚴肅不減:「巨岩不同古德,這裡到處都是武者,你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了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罪!所以不要亂說話、不要亂望人!想要活命就低頭做人,我們惹不起的。」

    「……」辛烈默默不語,環顧四周的繁華,無論如何,他終於來到了夢想之地,巨岩!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8
第九章 禁書

    「新進一批書,新進一批書!都來看看——」

    熱鬧的南市熙熙攘攘,兩人繼續四處遊逛,又順著書攤老闆時不時懶洋洋的喊聲,來到書攤前。

    一列列紙質書籍放置在木書架裡,中年老闆坐在旁邊的書桌後,手持一支鋼筆寫著什麼,桌上立著的紙招牌寫明,書攤還做替人寫信、起名等生意。

    辛烈喜歡讀書,他常常記起以前上蒙學時識得的一句話「讀一書,增一智」,相反不吃飯肚子就餓,不讀書腦子就愚,而愚笨的人做什麼都做不好。在古德鎮沒什麼見到書籍的機會,現在一大堆書就在眼前,他頓時駐足下來,說了句「船長,看看書。」便興致盎然地走向書架。

    巴魯掏著耳朵跟了上去,九州在書籍方面都有著嚴格管理,東饒同樣如此,所有書籍要先經官府審核,通過後再由名門家族開辦的書局、書社印刷出版,才能上市流通;如果私自出書,那可是要砍頭的重罪。

    這書攤的書多是一些教人種田、種果的農書,要不就是一些生活常識普及書,還有格言語錄什麼的,巴魯拿起《齊氏警句》翻看了幾下,心中嘀咕了句「屁話,鬼話……」就失去興趣,放回去,雙手環胸地張望四周。

    「小伙,是不是買書啊?」老闆的語氣有些不耐,黃銅小圓眼鏡在扁鼻樑上架得低低,目光不善,擺明看辛烈不順眼。

    真正的顧客都是上過學的;或是各地來巨岩遊歷的鎮長、鄉長之類,買本農書回去教授鄉民,不是隨便一個泥腿子就會花錢買書。這小子一身破舊衣服,懵懵懂懂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剛入城的鄉巴佬,估計連大字都不識幾個,也學人來翻書!真不怕把書翻髒翻舊,要他賠麼?

    老闆又擺擺手,驅趕道:「不買就走,翻什麼!」

    「我看中就買。」辛烈的語氣不卑不亢,雖然他很吝嗇,但不是在買書這裡。翻了幾本書,無論是農書中的二十四節氣,還是語錄文集裡的道理,他都看得津津有味,不過他更想瞭解那個神秘的武者世界,便問道:「老闆,有沒有關於介紹武者……拳法那類的書?」

    「武者——?拳法——?」老闆拖長了聲音,鞋拔子臉上滿是好笑,眼鏡都快掉出鼻樑了,他突然一拍桌子,喊道:「走走走,別礙著我做生意,走走走!」

    辛烈疑惑地挺了挺眉,一時不願離去。老闆瞪著他,聲音森然:「滾,不做你生意!」

    「哈哈哈!」巴魯大笑了出聲,沒有廢話地拉著辛烈走了,能在南市擺書攤,這老闆肯定有什麼靠山,他可不想惹事,對辛烈輕聲道:「這麼快就忘了我的話?你在市集書攤,是買不到關於那些東西的書的,懂嗎?」

    「不懂。」辛烈搖搖頭,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平民不能接觸有關武者的書?連一些事跡傳說都不行嗎?他有點莫名失落,想起基諾總管早說過的話:「巨岩比古德凶險冷漠百倍,一切都要小心。」

    巴魯聳肩道:「我也不懂,我只是個粗人。」他又神秘地道:「你想看書的話,我們船上也有一些書。」辛烈立時雙眼一亮:「是嗎?」看他驚訝樣子,巴魯滿意地嘿笑:「當然,船上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

    ……

    夜色如水,一輪明月映在海面上,隨著微波而蕩漾。巨岩港口一片安靜,直攬星空的武者雕像靜靜守護著停泊岸邊的眾多船隻。

    踏踏踏,軋嘎——

    一陣腳步聲後,是厚重的開門聲,巴魯帶著辛烈走進這個位於船尾艙的房間,他又撬開一塊木板,露出一條向下的樓梯,便提著一盞油燈帶頭地走去。辛烈在船上待了半個多月,自然從來沒有踏足過這片秘密之地。

    「就是這裡了!」巴魯把油燈掛到牆上,跳躍的火光照得此間藏物室有了昏暗的光線。沒有理會撲面的灰塵,辛烈張目四望,只見周圍堆放著一排排木架、一個個木箱,似乎藏了很多東西,也許是走私的貨物?巴魯主動解釋笑道:「都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辛烈點點頭,走了幾步,又看到一個紅漆兵器架,只是上面沒有擺放任何兵器,而兵器架旁邊卻癱著一具骷髏骨架,頭顱骨上缺了一大塊,顯然是被鈍器砍的,他不禁汗毛一豎,警惕心起,道:「船長,這是?」

    「他是我一個仇家。我沒有把他扔進海裡餵魚,就是為了經常能來踢他幾腳。」話音未落,走過來的巴魯便一腳踢到骷髏骨架上,卡嘎卡嘎聲充斥著整間藏物室。氣氛有些詭異,辛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巴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要這麼看我,瞧見我這條刀疤嗎?沒錯,是他砍的……這賤人還殺了我好幾個兄弟。」

    在暗淡的光照下,巴魯的刀疤似是被加深:「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他忽然笑了起來:「哈哈,不說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對我不好,我也對你不好!喏,書就在那裡。」

    果然見最裡邊擺著一個書架,上面放置著一本本書籍,比那南市書攤還要多,而且還有幾個羊皮卷、竹簡,顯得十分珍貴。

    辛烈見獵心喜,立即快步上去翻閱起來,有航海日誌,又有介紹垣宿諸星的天文書,都是些他渴望已久的知識,簡直如獲至寶!又看到一本「《秘戲三十六式》」,以為是論述格鬥之類的兵書,他頓時更加興奮,一翻開卻愣住了,看了圖文並茂的幾頁,耳朵已經滾燙通紅,悄悄地把這本書放回去。

    「怎麼,不好看麼?」巴魯調侃地擠眉弄眼,見失笑的辛烈接著拿起一本「《金槍不倒功》」,他忍不住捧腹大笑:「那可是珍藏本!你還真別不信,挺有效的哦!」

    「船長,你知道我不是想看這類書。」辛烈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把書放回,放眼一個個書名,除了最上面一列幾本,書架上竟然全部是這類書。

    巴魯一甩馬尾,樂呵呵地道:「這些書有什麼不好?它們都是禁書,你在市場上絕對買不到,我可是花了大力氣搜集回來的。」他攤攤手,道:「你今年十八歲了吧?連女人的身體都沒見過,這真是他媽的晦氣!你知道操女人的滋味有多好嗎?就像,就像……反正就是爽!你該試試的。」

    辛烈皺起了雙眉,認真地說:「船長,我會的,但不是現在,不是在妓院……」

    「好好好,我知道你有志向!」再一次被拒絕,巴魯毫不介懷,心裡倒是嘖嘖稱讚,這小子心志堅定,真不是那些夯貨能夠做到,他點頭道:「你瞧瞧書架最下面那裡,可能有你想要的書。」

    蹲身看到《東饒兵器圖鑒》等僅僅的幾本書,辛烈一方面激動不已,一方面又替它們感到委屈,居然被放到最下面,而且書身上無不是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被買回來後,就從來沒有人看過。

    這些書他肯定都要仔細閱讀,不過先看哪一本?

    此時一本破舊殘缺的書映入眼眶,想來因為潮濕又乾燥了好多番,它的紙頁皺巴巴,手抄的字跡模模糊糊,東缺一塊西少一邊,許是被蛀蟲咬食了,更好像伸手一碰,它就會碎成一堆塵埃。

    然而正是這樣一本破書,卻散發著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彷彿在呼喚著他,辛烈不作多想地拿起它,起身藉著暗光,睜圓眼睛,才能看清楚暈開的書名:《武經七書》

    「慢著,這本?這是禁書……這是禁書中的禁書!」

    巴魯斂起雙目,重重按住了辛烈要翻開它的手,這小子眼光真毒,一下就抓住這本殘卷!多年前在東饒偏僻的北方城鎮河黎,他搜購禁書時,無意間收到了它。他對它的內容沒什麼興趣,看也看不太懂;但是扔掉又覺得可惜,就一直擱在這裡吃塵。

    儘管如此,他很記得這本《武經七書》殘卷,因為它是整個書架、整只船上最危險的一本書。禁書亦有輕重之分,那些關於女人的禁書只是由於傷風敗俗不被印刷,罪不致死;而這本……砍頭無疑。

    「禁書裡的禁書?」辛烈又看了看那個模糊書名,不但沒有退縮,想要打開它的心思更大了。

    巴魯點頭道:「官府不允許平民看這類書,這類!觀者死。」辛烈疑問道:「為什麼?」巴魯的嚴肅臉龐多了一絲自嘲:「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一個胸大無腦的女人,遠遠比有胸有腦的女人容易對付。這本書,會讓沒腦子的綿羊,變成有腦子的狐狸,你說呢?」

    「你如果真的只想做個普通平民,最好不要翻開它;我不清楚武者間的規則,什麼武者能看、什麼武者不能看……不過一句話,這是真正的禁書。」

    話音很肅重,按著的手卻用力地抬了起來,見辛烈毫不猶豫的樣子,巴魯嘿嘿笑了幾聲:「你果然好膽,看吧!」

    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迅速散去,整個藏物室都安靜下來,只聽到一顆心興奮跳動的聲音,辛烈翻開手中的《武經七書》,只見開篇第一行字寫著:

    「兵者,詭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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