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天下無敵 作者:機器人瓦力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9
第十章 兵者詭道

    「兵者,詭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讀了開篇一段話,辛烈就已經入了神,心跳越來越快,彷彿有一道大門在眼前徐徐開啟,光芒四射,很多思考良久的東西,突然都明白了!他不禁讀得喃喃有聲:「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沒錯啊!正是應該這樣!

    殺滅查鈞那一戰,如果他事前有過透露,有展示過殺人的決心,那惡霸也許就不會輕敵了;如果在打鬥過程中,他不是突然撞倒查鈞,而選擇繼續纏鬥,恐怕會是另一番結果,這就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未戰前也似乎有一點點「算」,他從張凱老闆那裡探知,那五人晚上要到查鈞家打火鍋,都集中在一起,是個一舉剿滅的好機會,不用跑來跑去,多生變化和嫌疑;後來在院前遠遠地望到,查鈞是自己一個人回來,馮平四人顯然會後到,他便抓住這個一對一的時機,先解決強敵。

    若然不知輕重地一頭栽過去,一開始就和五人對打,他辛烈就算死不了都要蛻層皮。

    但現在,勝負見矣!翻過破損的一頁,辛烈越看越入迷,心緒越發的澎湃,哪怕書頁上的內容好像段落不全,而且有些地方看得似懂非懂,可是收穫就像洶湧的潮水一樣,不斷地撲向他!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故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沒錯!假如他不是清楚查鈞最多有扛五袋糧包的力,而他有六到七包,怎麼知道自己的力氣更大?要是撞過去撞不倒,那反而害了自己,這不就是知彼知己嗎?

    這是什麼書?竟然有著這麼深刻醒人的道理!不知過了多久,辛烈才捨得打住下來,往前後翻看了幾下,卻找不到書名,頓時問道:「船長,你知道這是什麼書嗎?」看著《金槍不倒功》的巴魯隨口答道:「書皮不是寫著麼?《武經七書》啊!」

    辛烈搖搖頭,沉吟道:「不對,這是合集,它大概是『武經七書』裡其中的一本,還有六本呢?」

    「我哪知道!連這本都是殘卷。」巴魯愛莫能助地攤手,合上書,問道:「怎麼樣,好看嗎?」

    何止好看!辛烈重重地點頭,道:「你說得對,這本書能改變別人的腦子,它的奧妙……我想讀上一百遍,都不能完全領悟,但領悟得越多,越能立於不敗之地。」他感慨不已:「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巴魯卻扯高了雙眉,掃了那破書幾眼,一副不怎麼相信的樣子,疑道:「有那麼厲害嗎?裡面一些話確實很有道理,教人不要莽撞、教人狡猾……不過立於不敗之地?不至於吧?」他哈哈一笑,問道:「難道是我沒有讀懂?辛烈,那依你看,它到底講了些什麼?」

    「好像是說行兵打仗的方法、道理,但我覺得把它們用在打鬥上,或者其它什麼方面,都非常適用。」辛烈的語氣有些激動,滿臉興奮,指了指書頁:「尤其這一句,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辛烈越是推崇,巴魯便越是想要挑刺,還能比《金槍不倒功》好?他想了想,嘿笑道:「那也要有足夠抗衡的力量吧?不然一個小孩跟大人打架、一個平民跟武者打架,他再知彼知己,又怎麼能打贏?」

    「實力差距巨大的話,又怎麼會去打?」辛烈馬上回答,他一邊把書翻回第一頁,一邊說:「這是個簡單的道理!它上面也寫了:『強而避之』,還有這裡:『小敵之堅,大敵之擒』。只要先避開他,然後強大自己的力量,等到有了可戰之力,再打!」

    巴魯立刻又是一個刁難問題:「如果避不開呢?小子,我打過很多架,大部分都是突然就來的,哪有那麼多時間和後路留給你?別人衝上來,你不打也得打!一定要打,你怎麼辦?」

    「如果遇到正面衝撞……」辛烈沉默了下來,假想著這種情況,面前仿似有一個強敵兇猛衝來,忍無可忍、退無可退……他沉聲道:「那就全力一搏,焚舟破釜!」他翻了幾頁,指著皺巴書頁上一行字,道:「『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決不能讓自己變成晝暮,趁朝氣銳猛的時候,就打敗對手!」

    「嗯……有道理。」巴魯緩緩點頭,不知想些什麼,他湊上去看了書頁幾眼,突然哈笑道:「『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按這裡說,你為什麼不先防上一陣,等他洩了朝氣,再開始全力進攻?」

    「呵呵!」被船長以原文反駁,辛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誰說要全部按照書說的那樣去做?沒什麼原因,我喜歡以這種方式去解決戰鬥!我喜歡衝垮敵人的朝氣,而不是拖垮。」

    巴魯深深地打量了他幾眼,年輕自信的臉龐、高大強健的身軀,這小子還真有一星半點的大將風範,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成為什麼大人物,他的話似打趣似稱讚:「看來有人要變成一隻狐狸了,哦……應該是一頭狼。」

    辛烈只是莞爾,巴魯把《金槍不倒功》放回書架,一邊笑道:「不愧是禁書中的禁書,這本《武經七書》,你帶回去看吧,若需要就手抄一份。」

    「嗯!」辛烈十分欣喜,這樣的啟智書籍實屬無價之寶!真可惜只有一本殘卷,如果可以看到這本書的全部內容,看到全部的「七書」,那該多好!《武經七書》究竟藏有多大的智慧?都是誰人著寫?看著它模糊的字跡,他又不禁感到非常幸運,就算只得見一本殘卷,都受益不淺,他該高興才對。

    「船長,多謝你。」辛烈衷懇地感謝了一句,多虧了巴魯船長以誠相待,他方能看到這本奇書,得到這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多謝什麼?你以後當上武者,別忘了我巴魯就好!」巴魯哈哈大笑,捶了辛烈的肩膀一拳,大大咧咧地道:「我可是有什麼就說什麼啊!我看好你能當上武者的,換了哪個夯貨,我才不帶他來這裡!哈哈!」他說著雙手往胸前一托,笑道:「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對我的脾氣!」

    辛烈笑著點了點頭,默默心念:武者,一定要當上!他道:「船長,那些航海日誌、天文書,還有《東饒兵器圖鑒》這幾本,我也拿回去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巴魯擺擺手,滿臉嫌他廢話的不耐神情。辛烈把那些書抽出來疊在一起,最後又往書架中間的禁書堆裡取了一本書,微笑問道:「我把這本也拿回去看,可以嗎?」

    「哈哈,你這真是出其不意了!」巴魯笑得十分開心,連連點頭:「還用問!你喜歡看哪本就哪本,都可以帶走!只是這些始終是禁書,你手抄一份以後帶著的話,記得注意安全。還有,出事了,別把我捅出去!」

    「你放心,我會把它們放在這裡。」辛烈笑著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那個醞釀多時的想法又湧了出來,船長說得對,很多時候,事情都是突然就來的,根本沒有什麼時間去準備……總要自身變得足夠強大,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想到這,他認真道:「船長,我想跟你學些拳腳,增強自己的實力。」

    「你想跟我學拳腳?」巴魯嘀咕了句。

    辛烈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拳腳水平很低,上次就差點敗給查鈞;後來要不是馮平幾人毫無準備,又嚇得沒了「朝氣」,那場殺斗的結果真是不好說。武者學院的招生考核日子很快就會到來,他不知道有什麼在前面等著他,但增強自身實力,永遠不會錯。

    「船長,我答應了基諾總管一些話,不想多提武者……」辛烈坦然道:「可你也清楚我的打算,我想為那個日子做好準備。」

    巴魯嗯的一聲,臉上又多了幾分讚許之色,剛來到巨岩這個花花世界,就沒有惦記那些繁華熱鬧,只一心為了武者的事努力,這小子有前途!他說道:「你想學拳腳,也對!不過我是個船長,不是格鬥士,教得你航海,教不了你什麼厲害的格鬥術……但我認識一個人。」

    他望了望地上那具散開的骷髏骨架,皺眉道:「那人的身手,乃是一流的。」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09
第十一章 匹夫不可奪志

    噠噠嘀嘀噠……長滿老繭的大手撥動如飛,黑銅算盤的珠子在桿中上下滑動,響起一串串清脆的聲音。

    烈日當空,巨岩港口熱鬧依舊,而相鄰樹林的偏僻處有一家小破落酒館。這絕對不是什麼高檔地方,發霉的竹牆、遍地的油跡、寥寥的桌椅、空空蕩蕩只有兩個人……加上周圍的參天樹木擋住了陽光,酒館內光線灰暗,牆角酒缸堆邊更有老鼠流竄覓食,比起張凱酒館,這家無名店舖當真是髒了一百倍。

    雖然酒館標明了只在夜晚做生意,辛烈卻很懷疑會不會有人來喝酒,畢竟附近有不下十家酒館食肆,但看看到處那些洗不掉的暗紅血跡,也許這裡根本就不是喝酒地方。

    辛烈又望向櫃檯那邊,坐在後面的中年老闆正整理著賬本,心思全部都在算盤上,好像看不到他。

    把他帶來這裡,和那人說了幾句話後,巴魯船長就走了,不想待久了生煩,只臨走時跟辛烈說:「那傢伙的身手很厲害,可以教到你想學的東西,就是脾氣很臭、嘴巴很賤,你得忍著點!好好學,不要叫人小看你年輕。」

    辛烈不知道中年老闆本名什麼,但據船長之前介紹,「叫他僂虎就行」,僂虎曾經是金谷號的第一格鬥好手,後來離船上岸,現在經營著這家酒館。不過他即將要重登金谷號,去南方那邊過冬,他們都不喜歡巨岩的冬天,還有半個月左右就走了。也算是辛烈幸運,在這段日子裡,他能學到多少就多少。

    「你想學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僂虎似乎終於算完一盤賬,沙啞的話音打斷了珠子碰撞聲。

    辛烈立時走了過去:「學格鬥術。」

    巴魯說僂虎是他從小的損友,兩人的外表卻一點都不像同齡人。僂虎足足老了船長几圈,他頭髮稀疏斑白,面容枯槁,微微傴僂著腰背,不時氣堵地咳上幾聲;高大的身段沒有嚇人的肌肉,只能以精瘦形容,那雙無神的眼睛刮過來,恰似一個陰險的地痞,讓人生不出好感。

    「學來做什麼?」僂虎又問,辛烈誠懇地回答:「增強自己的實力。」僂虎繼續問:「增強實力做什麼?」辛烈怔了怔,認真道:「僂虎先生,昨天我讀書,看到一句話很有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僂虎聞言呵呵輕笑了起來,充滿了不屑的嘲意,「少跟我講什麼狗屁大道理,你是想考武者吧?」

    辛烈沉默不語,僂虎也不管他,緩緩站起身,沙聲道:「是啊,誰不想當武者呢?我見過太多、太多像你這樣的人,妄想當上武者,從此榮華富貴……」

    「穿的是上好衣服,住的是上好房屋,吃的是上好酒菜,操的是各色大美人!出入有一群奴僕手下跟著,更可以橫著走,一句話就讓人生,一句話就讓人死!」

    見辛烈皺眉張嘴的想說什麼,僂虎冷哼一聲,一拍算盤抓起:「你不用不承認!誰不想這樣?誰不想有權勢、有豪邸、有美女!?唔咳咳……」氣有些用急了,他難受地咳了一會,漸漸平復下來,臉龐亦多了一絲回憶之色,他自嘲道:「當年我和巴魯一起離鄉來巨岩,不也是一肚子信心、一肚子幻想,結果?」

    他環顧髒亂的周圍,發出瘆人的怪笑:「這就是結果,他們見了世面,知道了自己其實是一堆最下賤的牛屎!考不上武者,連家鄉都回不去了,只能留在巨岩等死,半點希望都沒有。」

    僂虎是在說自己,也是在諷刺他,辛烈並不生氣,只是看著他滿腹怨懟妒恨的樣子,忍不住反駁:「巴魯船長很樂觀。」

    「巴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他樂觀?你以為他整天傻笑,他就真的開心嗎?哈哈哈!」

    彷彿聽到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僂虎笑得連微弓的背都前後顫抖,笑聲十分刺耳,辛烈不知他們的往事,一時無言。好不容易停下來,僂虎又譏道:「這麼多年,巴魯只帶過你來讓我教,他是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小子,那船賊是不是跟你說,你以後成了武者,操女人的時候,為他操多一份?哈哈哈……」

    「船長沒那樣說過。還有你說的那些,什麼橫著走,並不是我想要的。」辛烈的目光毫不閃縮畏懼,不是被他的話激怒,而是有些話要告訴別人和鼓勵自己,他重重道:「我最痛恨那些橫著走的人。」

    「那招你痛恨的人太多了。」僂虎撇撇嘴角,一邊把算盤放好,一邊嘲道:「而且以後有一天,你連自己都要恨上,如果你能當上武者的話。別跟我說,你要過比現在還苦的日子?人啊,就是這樣,一邊痛恨著權貴,一邊又想成為他們;一旦成了,比他們做得還要狠……」

    雖然僂虎嘴巴毒辣,他的話卻不是撒潑,不管這是不是什麼入門考驗,辛烈沉思了起來,為什麼他會來巨岩,是為了過好日子嗎?只是為了過好日子嗎?

    心中閃現過眾多念頭,也是早有思考,辛烈醞釀了一下言辭,坦然地道出心思:「不錯,我不想一輩子平庸過活,我想要出人頭地,想過一些豐富精彩的生活,想擁有不受人欺負的實力,想到處遊歷,好好地見識這個世界!更重要的是,不瞞你說,我父母流落在外,我要找到他們,一家團聚!所以,我要成為武者。」

    「可是,這有什麼不對嗎?」

    辛烈反問,看著瞇起雙眼的僂虎,他繼續激問:「如果我憑自己的努力,當上了武者,不是應該驕傲嗎?你憑什麼判定,假如我有幸成為武者,我就一定會變成貪圖享樂的人、或者橫著走的垃圾?憑什麼判定,我想成為武者,是為了可以欺負百姓的權勢,為什麼不能是,可以阻止惡人欺負百姓的權勢!?」

    「我希望能夠強大自身,追求自己的志向、追求自己的夢想,先生,你告訴我,有什麼不對嗎?」

    迎著那張英氣的年輕臉龐,聽著這擲地有聲的話語,僂虎面無表情,這小子的嘴巴挺會說嘛……

    「是啊,誰沒有些夢想呢?不過孩子,那些還是留給夢吧。」僂虎忽而冷笑,向他緩步走去,道:「你要知道,所謂的夢想,這個東西,只是用來讓一些成功者歌頌自身;不是給一些失敗者麻醉自己。你若成功了,那才是夢想;你若失敗了,那便是狗屎。」

    「絕對不是這樣!也許大家的夢想不同,也許有人成功、有人失敗,但他們都為了夢想而努力!我想真正有志的人,就算把它藏在心底,也一定不會嫌棄它!」

    打開了話匣子,辛烈也停不住了,尤其船上那些書籍給了他很多啟發,接著道:「我讀得書少,但我知道一句話,『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我很贊同,每個人都可以、都應該堅定信念,不對嗎?夢想就是夢想,決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我也是這樣而已。」

    「你讀書很多,還看了很多禁書……」僂虎微微搖頭,饒是他向來嘴毒,卻沒有反駁辛烈的這番話,只輕聲嘲道:「我勸你省省力,別枉費心機。」

    辛烈平靜地道:「無論你怎麼說,我必定會去參加考核。」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僂虎突然一聲大吼,似乎想起了當年的往事,瞬間怒不可遏,他喘息不定,冷笑道:「你想知道麼?考核方式年年在變,一年比一年嚴厲,說了也沒鳥用,牛屎始終是牛屎。」

    「我無意探聽。」辛烈心裡也生起了一絲怒氣,直視著僂虎,道:「先生,我來這裡,是為了跟你學怎麼打架,不是學怎麼吵架。你到底教不教我?」

    「也算是有些脾氣,不錯。」僂虎漸漸直起身子,腰背竟然一點都不駝了,無神的眼睛隱現著兇猛光芒,他向辛烈招了招手:「過來打我。」辛烈頓時挺了挺眉,僂虎淡淡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用盡全力打我,這樣我才知道該教你些什麼。如果你打贏我,那我又有什麼好教你?」

    辛烈點點頭,心跳不可抑止地加速,他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戰鬥的感覺……

    酒館的廳堂足夠空曠,兩人來到中間空地,辛烈圍著僂虎走了幾圈,完全不清楚他的具體實力,只知道「身手乃是一流的」,但見他肌肉瘦削,辛烈覺得自己仍然有力氣大的優勢,他決定採取斬殺查鈞一戰的戰鬥策略!

    「喝——」辛烈驟然一記直拳揮過去,先試試深淺!

    然而沒有料到,僂虎彷彿能預知幾秒後的事情,一切套路都逃不過那雙灰蒙眼睛。他迅速地格防,一腳絆去,同時雙手抓向辛烈的雙肩,彭!一個絆腿摔就放倒了他,望著地上呆住的辛烈,淡淡說:「慢,太慢了。」

    「出拳太慢!縮腿太腿!側身太慢!反應太慢!躲避太慢!起身太慢!慢——」

    彭、彭、彭幾下,酒館內不斷響起重物砸地的悶聲,汗水已然滴答而落,浸濕破舊的地板。

    絆腳摔、抱腿摔、過肩摔!僂虎一邊收拾著辛烈,一邊悠然地嘲笑:「你太弱了,一點用都沒有!就你這樣的水準,還去參加武者考核,還敢說什麼夢想,笑死人!你該回鄉撿牛屎!為什麼你還能活到現在?你早該羞愧而死了!光有力氣是不行的!格鬥不是犁田!太慢了,落地吧——」

    彭!再一次被摔落地板,辛烈吃痛地咬緊牙,喘著粗氣,原本以為查鈞是個打拳高手,但假如那惡人跟僂虎打,走不過三招!而他更不是僂虎的對手……

    這樣對打,不會佔到任何便宜,兵者詭道,能而示之不能……一念閃過,辛烈正要撐起的雙手鬆了力,身體再次摔在地板上,他半斂著混入汗水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嚥著氣,雙腳顫抖地動了幾下,卻無力再起。

    「這麼不經打?」僂虎的笑容越發輕蔑,拳頭鬆了下來,慢慢地走上去,搖頭歎道:「哎可憐蟲,夢想,呵呵,哈哈哈——」

    全力一搏,焚舟破釜!辛烈霍地睜大眼睛,一個旋身躍起,趁僂虎全然不備,俯身猛衝,拳頭朝著他的腹部砸去,「啊——」

    辟噠!腹部一陣陣火辣疼痛,僂虎的眼神立時變了,就像被激怒的猛獸,詐死?衝拳?這小子倒有些潛能……看著辛烈後撤回去,喘氣地站定,僂虎亦不急於進攻,輕聲道:「不錯,一開始你只能挨一個回合;現在能挨三個回合,剛才還打了我一拳。」

    「普通人裡,沒幾個人能打痛我,你力氣挺大……」僂虎輕輕地搓了搓腹部,雙手重新握成拳頭,一邊道:「聽巴魯說,你看了那本《武經七書》殘卷,那你應該有讀過裡面一句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一瞬間,僂虎眼中精光暴現,如同一頭出閘的猛虎,令人無法把他與那個滿腹怨氣的佝僂大叔聯繫在一起,話音未落,他已經一拳衝出,剎那到了辛烈喉邊!

    這種速度!這種氣勢!辛烈的心猛地一跳,似要躍出胸腔,這是一種生命到了危急邊緣的感覺,正如之前查鈞用石頭襲他腦袋的時刻!

    此時他的脖子甚至能觸到僂虎拳頭上的粗糙老繭,要是真的砸過來,脖子也許會被砸碎,這就是,動如雷震……

    「風林火山陰雷,只要你做到這六點,足以稱為武聖,那時候就該別人來痛恨你了。」僂虎的語氣重歸嘲弄,收回拳頭,腰背微佝,似是一口氣洩了。他粗咳了幾聲,道:「當然,碰上名門武者,你不過是一堆牛屎罷了,別人殺了你都嫌弄髒手。但是,格鬥術永遠不會是垃圾……」

    他閉上眼睛,好像在回憶一場場的生死戰鬥,道:「一隻螞蟻和一隻螞蟻打,懂格鬥術的螞蟻勝;一頭大象和一頭大象打,懂格鬥術的大象勝。就算你當上平民武者,力氣變得更大,格鬥術還是格鬥術。」

    辛烈滿臉認真地點頭,無論平民、武者,都是頭朝天腳踏地的人,近身搏鬥應當同理,他向僂虎拱了拱手,誠懇道:「請先生教我!」

    「不用擺出這副鳥樣,你可是未來的武聖,我當不起你師傅。」僂虎冷笑了聲,話雖刻薄,這小子卻確實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他道:「我已經教了你氣勢第一,我再教你一些格鬥動作、發力方式、打架技巧。我這格鬥術沒有名字,也不歸什麼派系,就是我這些年,用一場場打鬥積累回來的玩意。」

    「你可知道,人體有哪些要害和弱點?擊打它們的方法?你可知道,怎麼發力,出拳才會更快更重?你可知道,被人制住時,如果反擊?你可知道……」

    聽著僂虎一句句話,辛烈完全入了神,又有一道嚮往已久的大門正徐徐打開,他默默記著這些可能受益終生的每一句話,力氣大不代表就能全部發揮,擊打要害一拳等於擊打其它地方十拳……

    伴隨著揮拳出腳的破風聲,傳授和問答不斷在酒館裡進行,太陽漸漸西移落下,明月初升,酒館才開門做生意。

    ……

    在皎月的照耀下,寒涼的海風吹拂著巨岩港口,透過窗戶吹進金谷號底層船艙,窄小而乾淨的房間裡,油燈燈光飄忽,一個吊起來的結實沙袋被打得來回搖晃。

    一個黑髮少年不停地揮動雙拳,赤著的上身鼓起一塊塊精壯肌肉,汗水如雨般滑落;海風吹過,翻起了木桌上書堆中一本破書的皺巴紙頁。

    彭,彭,彭,彭,彭……!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0-26 17:10
第十二章 凜冬到了

    時至初冬,寒風刮得人臉龐生疼,巨岩的天空一片陰霾,快要下雪了。

    「看看那些鄉巴佬。」、「不會吧?那傢伙不會是背著一袋紅薯吧?哈哈。」、「呵呵,真期待見到今年的新『武者』啊!」……

    巨岩武者學院是巨岩城最著名的景點之一,作為東饒數一數二的院校,這裡走出了大量英雄人物,東饒的大人物也多數出身於此,整個九州都在相傳著他們的傳說。放目過去,那些年輕學子裡遍是名門子弟,大家族、小家族、平民家族,他們修煉、習書、交流、識友、建立聲名……就像早上的太陽。

    而同時,因為它是巨岩一帶唯一一間招收平民新生的武院,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吸引到無數適齡的平民子弟,懷著各種各樣的夢想,前來參加武者考核。

    巨岩武院佔地廣闊,建有一棟棟風格典雅古樸的大樓,中間一個寬闊的廣場,青石板上白鴿成群,正面一棟鐘樓高高矗立,四面鐘的指針表明現為朝時,樓頂一把巨劍朝天;到處樹木成林,又有校場、馬廄、觀星台等地。

    兩個騎馬的武者岩石雕像立在校區門口,左為揚蹄揮劍、右為橫劍格擋,這一攻一守的雕像雖然遠遠不及港口的那個巨大和懾人,卻亦是威武不凡;本該郁綠的草坪因寒冬而變得光禿,一排旗桿傲然挺立,每支高掛著不同的圖騰旗幟,中間最高、最大的那面正是金黃麥穗,還有草稈、蒲公英、豆芽……

    此時校區門口外人山人海,各地而來的平民子弟等待報名,儘管不是井然有序,但沒有人敢鬧事,或者大聲喧嘩,就這樣形成一幅雜亂而安靜的詭異畫面。

    然而不遠處的另一邊,則是另一幅畫卷,衣著華貴、腰繫刀劍等兵器的男女學生們從容進出,或抱著書籍,或拿著什麼稀罕物什;幾隻「迅飛鳥」赤腹海雕在天空飛過,上面分明坐著幾個年輕人,談笑聲隱約傳來。

    也有三五一夥的學生們駐足看著那邊的平民子弟,紛紛打趣取樂,又是一年一度的「鄉巴佬周」!眾人指著一個黑髮少女,說了幾句什麼,便又驟然爆起一陣笑聲:「哈哈哈!」

    這裡就是巨岩武者學院!

    人群中的黑髮少女仰頭望著那兩座雕像,抿緊了嘴唇,武者學院!她吃力地扯了扯背上鼓鼓的麻布袋,眼眸閃過一絲忐忑,日日夜夜的織繡、堅定的話語、家人的罵聲、留下的書信……

    「沒想到人這麼多。」一個穿著得體白衣服的圓臉少年,壓著聲音與同伴說話;那灰衣服的大鼻少年頓時點頭,也滿是緊張:「我們可不能失敗啊。」他們都是家有薄財的子弟,成為武者,自然是全家的希望。

    未到截止時間,校門外已經聚集了上千上萬的年輕男女,他們無不是準備報名的人員。巨岩早就有所昭示,規定在整個考核期,只准本人到來武院,閒雜人等一概不得隨同,以免嘈鬧。

    事實上除去一些富裕人家,大部分人的經費都或是辛苦攢來,或是集了幾家的期盼,而且大城市什麼都貴,家中又不能斷了生計,怎麼會有家人陪同?

    經費得來的方法還有很多種,偷拐搶騙也無人知曉,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男人交頭接耳,目光在女孩們身上掃來掃去,一邊嘀咕一邊手上比劃著什麼。

    一樣米養百樣人,當下有人緊張、有人平和;有人期待,有人不安;更有人噤若寒蟬,卑微的縮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出,只用眼睛餘光偷看那武者雕像……

    「巨岩武院。」辛烈望了望攻守石雕,又看著那鐘樓,看著那些撲翅飛過的白鴿,輕聲喃念了句。身處龐雜的人群中,內心卻一片寧靜,對他來說,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他已經來到巨岩半個多月,這段時間裡,他繼續寄居在船上,白天去酒館跟僂虎學習格鬥,晚上則在艙室讀書和練拳。

    得益於《武經七書》殘卷等書、得益於僂虎的傾力傳授,無論是智慧,還是身手,辛烈都不再是那個只懂比拚力氣的稚鳥了,他覺得自己真正地做好了準備,可以面對一切的考核難關。

    到底他學到了多少?辛烈的進步神速,讓僂虎難以諷刺半句,令巴魯讚歎不已:「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年我沒有考上武者。」第一天他和僂虎對打,走不過五個回合;現在憑著年少氣盛,他能與僂虎鬥得難分難解,也許過些時日,就會變成僂虎落敗。

    有幾人能做到這樣的迅速提高?反正他們沒有見過,但想來並不出奇,辛烈的身體素質無疑是極好的,又長了個聰明腦袋,以往常年在張凱酒館看人打拳,自己琢磨練習多時,如今很多東西都是水到渠成、融會貫通而已。

    最關鍵的是,這傢伙是個玩命努力的勤奮狂,巴魯無數次要帶他前去溫柔鄉放鬆放鬆,換來無數次的拒絕,都讓他有些怒了,甚至為了說服辛烈,拿出那小子喜歡的那張羊皮藏寶圖作為「賭注」,可是他依然沒有答應。

    對於那張藏寶圖,辛烈倒發現了什麼,僂虎會不會就是那個去過鯷州回來,然後把它以一金賣給巴魯的兄弟?因為藏寶圖上的標記文字,和他看到僂虎記賬的文字,字跡一模一樣。然而僂虎對此一口否定:「不是,我從未離開過東饒。」不管他如何誠懇探聽,僂虎始終守口如瓶;巴魯則說:「問僂虎吧。」

    前兩天,金谷號載著一船貨物南下過冬,要等開春才會回來,辛烈沒有打聽到半點消息。

    現在步入冬季,方位處於更北邊的鯷州只會更加寒凜,那個神秘的飛鯷島,也許早已是一片冰天雪地……

    「下雪了。」、「哎,下雪了。」、「今年的雪來得真早。」……

    陰沉的天空悄然地飄落雪花,馬上越下越大,似乎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鵝毛大雪。一群群鴿子紛紛飛向鐘樓樓頂,平民子弟們的話聲四起,辛烈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手掌冰涼。這時前方響起一聲威嚴的大喊:「通通給我安靜點!」立即全場寂靜,話音又起:「報名時間到了!」

    喊話的大漢身材魁梧,身著一套銀色輕鎧甲,背著一把大劍,站在那裡就像雕像一般,他板著臉,粗粗的雙眉皺起,分明是個不苟言笑的人。身後跟著十幾個屬下人員,大漢掃視著眼前的平民子弟們,開口說話。

    「我是今年的主考核官,蓋奎。你們都應該知道這裡發生著什麼事,我也不廢話,報名費為一兩黃金,不管你們最後是否通過,這錢都不會退還!考核過程多凶險,隨時會丟掉性命,去年有一萬一千零三十六人報名,死傷三千七百一十二人,最後成為新武者的人二十名,如果害怕,現在就滾吧;如果還想參與這次招生考核,排好隊,一個一個報好名!」

    人群範圍很廣,蓋奎的話卻能傳遍眾耳,很多人立時猶豫了起來,這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三分有一的傷亡、一萬多人選二十個、又不會退錢;而一兩黃金足夠買上好一些良田……

    在基諾年少時的年代,參加考核不需要報名費,通過之後才要一兩金的入學費用,那已經是老黃歷了,如今早有新規則。

    正如僂虎所言,巨岩武院的招生考核變得越來越苛刻,錄取人數又越來越少,甚至有過流言稱,武院將廢除每年招收新平民武者這個維持了數百年的傳統,誰也搞不清楚那些大人物的心思。

    這些情況只有一部分出身城市的富裕子弟知道,那些從鄉下來的人,連學費和報名費的變化都不怎麼瞭解。

    辛烈亦是剛剛知曉,他只是閉了閉眼睛睜開,雙腳沒動一下。

    不過周圍一些人猶豫再三後,終究滿臉沮喪的灰色,選擇了放棄。眼見退縮的人一個、兩個、三個……原本就緊張猶豫的大鼻少年越發呼吸不穩,突然長歎一口氣,對同伴苦笑道:「程磊,我不報名了,你……?」

    「什麼!?」那白衣少年程磊頓時急了,問道:「為什麼?」大鼻少年避開他的目光,話音顫抖:「我害怕了,我不想死。」說罷就要抬步走人,程磊連忙扯住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勸說道:「誰想死啊?我也害怕,但未必就是我們。而且我們家裡都盼著好消息,你怎麼能這樣……」

    「家裡更不想我死!」大鼻少年打斷了同伴的話,哽咽道:「之前以為就算競爭再激烈,一百個人裡,總有一個吧……可是你看看現在,拼不過啊!」

    程磊的秀氣面容已經皺成一團,繼續苦勸:「但我們準備了那麼久……」大鼻少年搖搖頭,仍然執意要走。

    「你留他做什麼?未戰先自敗,留他反而是害他。」

    聽見旁邊有人插話,兩人轉頭看去,只見說話的人是一個同齡的黑髮少年,遠比他們高大魁偉,一身乾淨的破舊衣服,額頭纏著一道藍色額箍,顯得俊朗不凡。

    他雙眉揚起,似是為了什麼而生氣和惋慨,又輕輕地說:「只是即使你回去,難道真的能夠回得去嗎?」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6:55
第十三章 回不去了

    雪下得更大了,地面已經堆積了一層稀疏的白色,巨岩武院校區外,一個個平民子弟選擇黯然離去。

    即使回去,難道真能回得去嗎?聽到這句話,程磊一時沉默,心中雖然還是充滿憂慮,那一絲猶豫卻消失不見,他知道回不去了,當他入港時遠遠看到那個巨大的英雄雕像,就回不去了。

    拉住同伴的手漸漸鬆了下來,他長嘆一口氣,沒有再勸說什麼。大鼻少年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依依不捨地看著那鐘樓、雕像,幾乎說不出話︰「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小心……」這才頂著風雪離去。

    直到那道頹然身影走遠,收眼回來,程磊望了望周圍,亦是一陣迷茫,這麼多人,最後只招二十個,誰有信心自己一定在裡面?他朝旁邊那個高大少年望了眼,只感覺到平靜和決心,那人,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同樣聽到排在後面的少年的話,背著麻布袋的黑髮少女低下眼眸,不知是受風雪的影響,抑或是愈發凌亂的心思,那張嬌柔的臉龐沒有幾分血色,恍惚出神。

    不多時,各地而來的年輕人們走了接近三分之一,不過留下來的準報名者仍有上萬名。固然很多人的心神七上八下,想與周圍人搭話聊天,當個互相鼓勵、幫扶的朋友;但更多人神情冷漠,對周圍人已生隔膜,尤其是那些性情凶悍的流氓潑皮,一雙雙桀眼流露出無法掩蓋的凶光。

    為什麼會隨時丟掉性命?與猛獸搏鬥?與人搏鬥?一萬人中選二十,這些人哪裡是什麼朋友,都是死敵!

    眾人各懷心思,都按照武院人員的指揮,在十幾個報名桌前排成一條條的長龍,逐個上前報名。

    不見炎熱的太陽,卻有寒冷的大雪,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一次漫長的等待,因為每桌負責數百人,從早晨到黃昏都是報名時間,甚至沒有半刻的午休。要是有人站麻了腿,撐不住倒下,還不如趁早回家。

    麻布袋非常重,在這排隊期間為了歇力,黑髮少女便把它放到身旁地上,過一陣當前方空出一小段距離,她就提起麻袋走上去,如此反覆,所幸後面無人催趕。

    此時見少女再一次咬緊銀牙,雙手用力地提起麻袋,手背的筋骨都立了起來,辛烈看不下去了,顧不得什麼冒昧,伸手就要去接過那麻布袋子,說道︰「姑娘,我幫你拿吧?」

    「不不不!不用!」女孩立時驚了驚,根本不願任何人去踫麻袋,見他伸手,條件反射地急忙將它背到背上,卻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手臂。

     鏘——麻袋裡發出了一陣物什踫撞的悶響,辛烈皺了皺眉,少女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無心的。」辛烈搖頭道︰「沒事。」他望向她背上那個大麻袋,裡面裝的東西好像都是……

    少女一見他打量麻袋,臉上閃過一絲由來已久的緊張,看了他一眼,才故作鎮定地回過身上前走去。

    時間在風雪的伴隨下慢慢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校區外的平民子弟少了大半,樓房樹木都裹滿銀霜,終於輪到了她。

    少女拍掉齊肩短髮上的雪花,拉扯了一下衣裳,暗地深吸一口氣,提起麻袋走上去,手足無措地向登記官笑了下,道︰「大人你好,我要報名,我叫方綾兒……」

    「行了!」中年登記官不耐地敲敲桌面,攤開了手掌,滿臉的傲慢,道︰「有錢嗎?先交上報名費再說。」

    方綾兒連連點頭︰「有的,有的!請您等等。」在登記官和周圍眾人的目光下,她艱難地把麻袋抬到了桌上,沒空去抹額頭的汗,她利索地解開袋口,把袋子一傾,裡面的東西隨之倒了出來。

    鏘鏘鏘鏘鏘……

    看著一枚枚的銅錢落到木桌上,眾人都看呆了眼,堆積如山!那大麻袋居然只倒出幾塊碎銀、幾貫串好的銅錢,然後就是數不清楚那麼多的零散銅板,看起來合計一兩黃金有多了。大家不是沒見過,也不是沒賺過銅板,但現在這種場合,起碼都把它們兌換成金銀才來吧?真是傻子!

    儘管早有意料,辛烈也怔了怔,要不是有基諾總管,也許他亦會這樣,難道這位姑娘,找不到信任的人幫忙兌換?

    「搞什麼……」登記官先是愕然再是皺緊眉頭,這麼多破銅板,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口氣悶在胸口,這個該死的小婊子!他忍著怒氣,抱怨道︰「你這不是找我麻煩麼?」

    「抱歉,我不是的……可以嗎?」方綾兒柳眉緊顰,生怕聽到一個「不」字。

    雖然新平民武者的路越來越難走,武院卻嚴格規定不能刁難有志報名的人,登記官不情不願地回答︰「麻煩你懂嗎?耽誤時間你懂嗎?」他一邊抓過那幾塊碎銀,一邊嘲道︰「你不知道應該先換成金銀?這種腦子還想當武者?哼……簡直跟這些破銅板一樣,也不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這麼一說,後面很多人又感優越,又感不滿,是啊,耽誤時間!好些年輕人一臉笑意或不爽,那幾個流氣流裡的男人更「呵呵」、「哈哈」地笑,這可是登記官大人講的笑話,笑再大聲都不惹事。

    方綾兒低著眼眸,一味地輕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辛烈捏緊拳頭,壓抑著胸間的怒氣,到底有什麼好笑?這裡都是平民人家,誰不清楚生活的艱難?他掃視一圈,只有那個叫程磊的少年等幾人面容不變,他默默記住那些笑得高興的嘴臉,這些人,不可為伴。

    登記官拿了碎銀,再加上那幾貫銅錢,又數了幾百枚銅板湊成一兩金,厭惡地撥了撥剩餘的那堆銅板︰「這些裝回去!弄髒桌子。」

    「謝謝,謝謝,謝謝!」方綾兒知道可以報上名,頓時滿臉情不自禁的激動笑容,兩邊臉頰露出淺淺的梨渦。登記官拿過兩張登記表,抬筆要寫,懶懶洋洋地問道︰「姓名,年齡,籍貫……」

    方綾兒一邊手快地把銅錢撥進麻袋裡,一邊一項項地認真回答,她叫方綾兒,新歷365年九月生人,現年18歲,來自吳河鎮,家有父母和一個妹妹、弟弟,沒讀過蒙學,但因為長年做刺繡裁剪活,也識得讀寫一些字。

    「行了,下一個!」一式兩份的登記表填好後,登記官拿起巨岩武院的印章,往表上蓋了蓋,扔了一張過去就趕她走,憑著這張表,報名者可以參加兩天後的正式考核。

    後面還有無數人,方綾兒不敢再生拖沓,她歡喜地拾過登記表,背起沉在一頭的麻袋,便快步離開。

    砰——

    一聲重響,卻是新上前的少年從衣袋掏出一兩金子,重重地放到桌上,登記官微微扯了扯眉頭,抬高頭望去。

    「記好了,我叫辛烈。」那高大少年淡淡地說︰「新歷365年八月出生,18歲,父母失散多年,此外無兄弟姐妹,無直系親屬,來自古德鎮,蒙學輟學,讀得書少,識字。」

    今天錄了這麼多人,這傢伙最不客氣……中年登記官心有不悅,還是低頭填寫了起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6:56
第十四章 心跳很快

    時間漸近黃昏,下了一天的鵝毛大雪仍在飄絮,整個巨岩都已經變成了白色的世界。

    由於大量外來人員的湧入,這座大都會看似比往常熱鬧,其實不然,近日治安隊、救火隊、言查隊、巡夜隊等城防組織聯手進行戒嚴,到處是武者長官帶領著一隊士兵走動巡邏,一些地帶更是實行宵禁,巨岩正被冷肅的氣氛籠罩。

    完成報名後的「準武者」倒是受了些保護,沒有平民敢鬧事,畢竟誰都不想被當街砍頭……

    報完了名,辛烈本想找那方綾兒,用銀兩換她一些銅錢,省得她整天背著一大袋的,卻尋了一圈尋不著,便回去這幾天的住處,靠近巨岩武院的一座大橋河岸邊的小渡口區。

    遠遠的靈石路燈瀰散著昏黃的光芒,一隻烏鴉無精打采地站在燈罩上,不時抖抖身子,顫掉雪花。這裡本是一個小渡口,建有幾間碼頭房屋,然而前些年那座「武院大橋」落成之後就廢置了,又因為位置不好,吸引不到武者學生過來遊玩,很快就一片荒蕪,倒因此聚集了一些流浪漢和乞丐。

    辛烈住在這裡,自然是為了省錢和鄰近武院,不過多少沒想到今年的雪會下得這麼早。

    下雪了,今天便有更多的乞丐過來,其中不乏拖家帶口的人。辛烈仗著身強體壯,把自己佔了幾天的位置讓給了有個三歲小童的家庭,此時站在屋簷下,用力地搓著手掌,饒是他健壯,冷風吹來,也要打上一個冷顫。

    「瑞雪兆豐年。」他喃喃著這句農諺,想起古德鎮那一片片金燦燦的農田,嘴角不禁勾起,明年又會是一個豐收的好時節……

    鎮子現在怎麼樣了?基諾總管他們還好麼?雖然查鈞死了,老頭子可能已經不是倉庫總管了吧;天氣這麼冷,張凱老闆有空閑嘍;姜鵬和姜宛應該在忙著翻土積肥,大黃可喜歡在雪地打滾了……真希望他們都能來巨岩,看看這裡的世界。那個渣滓巡察長,還是對鄉民們那麼過分嗎?如果當上武者……

    後天就是正式的考核,有什麼在前面等待著他,又有誰和他一起闖蕩?

    思念著家鄉,想著心事,望著寂靜的大河、遠方大橋來來往往的馬車和騎馬人,辛烈早已出神,漸覺冰凍的身體,本能地往牆壁躲去。

    轆轆轆轆……

    一輛兩匹白馬拉著的四輪馬車不上大橋,往著小渡口區這邊徑直走來,到了路燈前方,馬車伕一拉繩,滾動的車輪徐徐停下,車廂走下來一個錦衣少女,她抱著幾個裝滿東西的大牛皮紙袋,快步奔來。

    「呀——」烏鴉受驚地砉砉飛起,聚在屋邊的乞丐們紛紛疑惑望去,想不明白這女孩是誰?官家貴女怎麼會來這種地方?有個老資歷乞丐激動說著︰「她是武者大人啊!做善事的好人啊!來派麵包的,今天我們不用餓肚子了……」眾人又是惶恐,又是感激,惶恐多過感激。

    果然那少女走來就向他們分派食物,笑語著什麼,乞丐們誠惶誠恐地接過一條條麵包,哆嗦的道謝聲不絕於耳。

    「我問過觀星台的人,這場雪還有得下,可能要下到明天中午,歐伯,你們晚上點好篝火,小孩子、體弱的人都進屋;體強的大人在外邊……」

    這少女一頭柔順的黑色長髮,身段修長姣美,容貌精緻迷人,身著一條白色束腰長裙,發側別著一個蝴蝶結,繡有星辰圖騰,白皙的皮膚就跟雪花一樣,笑容十分親和活潑。

    她向老人吩咐了幾句,左右四顧,忽然見到那邊牆角靠著一個高大少年,就拿過一條散發著陣陣熱氣的長麵包,奔了過去,劉海兒一晃一晃的。

    「給你,拿著。」少女把手中的熱麵包塞到辛烈懷中,微微仰起頭看他,盈盈微笑的樣子,道︰「這真是個壞天氣。」

    辛烈低頭看了麵包一眼,手掌發燙,心中無念,他平靜地遞了回去︰「謝謝,但我不是乞丐。」少女瞪了瞪杏目,猶如一潭清澈的湖水起了漣漪,「噢,是嗎!」她旋即又展露笑顏,道︰「沒關係啊,我請大家吃的。你剛來巨岩嗎?我看得出來。」辛烈卻仍然不肯,繼續遞去︰「不,我不能拿你的東西……」

    「哦……」少女顰了顰秀眉,似乎有點不甘心,溫聲道︰「我知道你不是,我請你吃的,朋友那種!這可是我親手制的……其實是從店裡買的啦。」她哈哈一笑,又自我介紹道︰「我叫軒轅天瑜,你叫什麼名字?」

    「辛烈。」辛烈回答,面對一而再的熱情,也沒有再拒絕的心思,他把麵包收了下來,重重點頭︰「多謝,你是個好人,以後我請你。」

    天瑜頓時笑得更加燦爛,「好啊,我等著哦!」她看了他幾眼,想到什麼,問道︰「你是來參加武者考核的嗎?」辛烈點了點頭,他覺得現在沒什麼好隱藏的了,這少女還是個名門武者,道︰「是的,今天剛剛報了名。」天瑜伸出一隻拳頭,鼓勁道︰「祝你成功!加油!」

    辛烈有些不明就裡,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伸出右拳跟她的拳頭踫了踫,心頭一暖,幾乎從來沒有人這樣跟他說過,道︰「謝謝。」少女又鼓勵道︰「我相信你行的。」辛烈不禁問︰「為什麼?」

    為什麼?天瑜怔了怔,這人真是有趣,她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仔細地打量著他,「因為,因為……」

    被她這麼盯著看,辛烈就算再坦蕩,也有點不自在,畢竟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人,何況面對面交談接觸……

    「因為……」天瑜忽然笑了笑,露出兩排貝齒,眨了眨明亮的眼眸,俏皮地道︰「你的眼楮告訴了我!」

    「大小姐,該走了!」遠處的馬車傳來喊聲,車廂窗戶探出一張少女的青春臉龐,她呼喚著︰「不能誤了雪至舞會的時間啊!」

    「嗯,來啦!」天瑜應了一聲,又看向辛烈,認真道︰「那你加油!注意安全,我相信你會成功的。」說罷,她便往馬車那邊奔回去,雪花飄零,百褶裙角起舞,一邊回頭擺手︰「辛烈,再見!」

    「再見。」看著少女返回車廂,看著轆轆遠去的馬車,辛烈喃喃地說。

    天氣,很冷;心跳,很快。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6:57
第十五章 卑賤的人命

    巨岩內外都是寒冬世界,城外的山谷亦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白雪,大霧瀰漫下,光禿的樹木若隱若現,早晨的陽光照不透這裡。

    此時山道上走著一條長長的人龍,連綿得幾乎望不到盡頭,或埋頭苦行,或張望山景,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各有神色,他們正是參加巨岩武院招生考核的準武者,正跟著帶隊的主考核官蓋奎前往考核之地。

    「你好,我叫辛烈。」辛烈也行走在人群中,他看到昨天那個叫程磊的少年就在不遠,便擠了過去,跟他搭話︰「我們昨天見過。」

    程磊自然記得這個與眾不同的同齡人,一時心裡很是驚喜,連聲道︰「你好,你好,我叫程磊。」辛烈環顧四周幾眼,說出了打算︰「考核過程多凶險,我想我們可以互相扶持。」程磊頓時欣然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他的心馬上安定了很多,和這高大少年結伴,著實讓人感受到一股信心和無畏。

    辛烈又左右尋找,想多拉幾個人入伙,卻找不到值得信任的傢伙,報名時表現正直的人要麼看不到,要麼在很遠,比如方綾兒的身影就隱約才能見到。之前大家的行李等物都寄放在武院,她倒不用背著那個沉麻袋。

    兩人一邊隨著眾人繼續前行,一邊輕聲交談,互道各自的情況。

    程磊今年亦是18歲,比辛烈小了三個月,從嘉和鎮來的。他家是當地大農,又得巡察長輕繇薄賦的治理,一家五口並不愁柴米油鹽,他便讀蒙學,兼練拳腳,為武者考核做準備,只是他坦然自己力氣一般……最近巡察長調換,嘉和被一個年輕武者接管,日子沒那麼好過了,他家幾乎被削得谷種不剩,所以現在全家對他的期盼,有過之而無不及。

    辛烈也介紹了自己一番,並沒有透露殺滅查鈞五人的事,只多談巡察長的相同變化,他覺得這個世道,似乎越來越輕賤平民了……

    過了不知多久,眾人已經步入山谷深處,霧氣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濃重,前方好像是峭拔陡險的山峽懸崖,就聽到蓋奎的一聲大喊︰「停下來!」

    懸崖邊有一個寬闊的落腳平台,眾人緩步走進,一行十幾人的考核官們站在崖邊,當首的蓋奎抬起手中的大寬劍指向前方,面容一如既往的嚴肅,道︰「看到了嗎?你們要過這道橋,走到對面山崖。」

    後面被擋住看不清楚,前面的眾人睜大眼楮望去,習慣了迷霧,才看得清了,立時嚇了一大跳。

    只見山峽雪谷之間,建有一道長長的鐵索橋,上面橫鋪木板作橋面,可那些腐朽的木板看起來一踩就會爛,尤其本來就有很多破裂斷空的地方;而且山峽間的風雪很大,猛烈的山風一吹,鐵索橋便搖搖晃晃,如果人站在橋上,肯定無法站穩……

    懸橋上空盤旋著一群巨大的黑褐老鷹,不時發出尖銳的嘯叫,令人不寒而慄;再一望橋下,實在是萬丈深淵,透過瀰漫的霧氣,隱隱能看到山壁滿是殘肢斷骨,更別說谷底,不知道埋藏著多少壯志未酬的無名氏。

    嘎嘎嘎——

    「你們知道這裡的名字嗎?」蓋奎單手抓住了懸橋的鐵鏈,猛地搖了幾下,他面不改色,整座橋卻立馬左右晃動起來,人的嘎嘎聲響徹山谷,還有好幾塊爛木板掉了下去,引不起半點迴響。

    那雙鷹目般的眼楮掃了呆滯的眾人一下,他說道︰「這裡叫斷命谷,這道橋叫索命橋,意思是,這裡死過很多人,像你們這樣的人。」

    儘管全場靜悄悄,實際眾人的內心早已一片嘩然,饒是他們都有一定的決心,恐懼仍然止不住地生長蔓延,吞噬掉那一絲絲僥倖。程磊也是倒抽一口冷氣,心臟噗通噗通地瘋跳,過這道橋!?難怪,傷亡會那麼高……

    誰還敢說自己沒有死亡的機會?

    蓋奎神色不變地收回大劍立向地面, 的一聲,不配鞘的劍身頓時沉入雪地之中幾寸,「你們隨時都可以退出這場考核,不願過橋者,轉頭回去吧!給你們一刻鐘的考慮時間。」

    不需要考慮!辛烈不知道巴魯船長和僂虎當年有沒有面對這一關、有沒有選擇前行,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踏上橋,並且走到對面山崖!他望了旁邊的程磊一眼,後者雖然難掩擔憂,卻也默默點頭。

    眾人面面相覷,一刻鐘恍如一秒一忽,很快就消逝,又好像一天一月,真是一場煎熬!不過到了最後,沒有幾個人說要退出,也許這道橋其實很好過呢?現在只是在考驗他們的心性?

    「時間到了。」蓋奎沒有興趣去在乎他們心思,他向人群走了過去,雙手各揪住一個少年,推搡到前面橋邊;其他考核官也去幫忙,如此幾次,有了十幾人。

    「你們,過去!」

    那十幾人可謂是進退維谷,又磨蹭了一會,在蓋奎的厲聲催促下,終於有一個中等身材的青衣少年率先邁上懸橋,接著其他人也壯起膽子跟去。

    懸崖邊人群中間的辛烈、程磊兩人探頭張望,所有人的緊張目光都聚集在鐵索橋上,除了橋身在微微搖晃,一切安好,那行人很快便有驚無險地走到了橋身中段,似乎再過一陣,就能順利地到達對面山崖。

    無論橋上或橋邊,眾人都甚是高興,看來真是勇氣測試!走在最前的青衣少年已經能看清楚那邊的武者雕像,他心裡難抑激動,武者!眼前再次閃過自己衣錦還鄉、迎娶那個心愛少女的美好憧憬,麗蘭,等著我……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  幾聲,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腳下就是一空……

    「啊——啊——」一聲聲驚恐慘叫響起,懸橋中段的爛木板突然一塊塊發生斷裂,十幾個年輕人相繼地摔落萬丈深淵,一雙雙向上抓去的手、一雙雙瞪大的絕望眼楮,最終紛紛砸落谷底,砸起了一星半點的血色雪花。

    「救命啊!救命啊——」只有一個清秀少女反應迅速,死死地抓住了橋索,整個人懸在半空中,她不停地大喊求救,臉龐已經滿是恐懼的淚水。

    這時那群盤旋已久的巨型黑鷹飛離了一隻出來,竟然展翅衝向她,張開鋒利的尖嘴,對著她的手臂就猛烈叼咬!隨即是痛苦萬分的淒慘叫聲,縴細的手臂被連筋帶骨地整條撕斷,少女頓時掉了下去,「啊啊——」

    大黑鷹叼著那條手臂,撲了幾下翅膀,飛往了山壁的縫隙,歇腳、啃食……

    這下子,眾人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的殘肢斷骨會跑到山壁間,一張張年輕臉龐呆若木雞,風雪是那麼的凜冽,以至於呼吸都快要停止。

    首批上橋的十六人,沒有一個人能平安過去,全部葬身這個山谷!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考驗勇氣或者堅韌,而是實實在在的凶險……

    辛烈拳頭早已握緊,胸腹中的心臟不由自主地顫抖,並非因為害怕,只是湧著一股難言的悲哀,人命,真的可以如此卑賤?他們,大多是一路艱辛努力過來,懷著希望、懷著夢想……可是,就這樣送命,彷彿不曾來過。

    「嗚嗚……」周圍一些少女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再都生不起走上那道懸橋的鬥志,她們的雙腳往後退去︰「我不走了。」、「嗚嗚,我退出。」、「我要回家……」

    別說女兒家,其他男人又何嘗不是心生畏怯?無數人咽嚥口水,怎麼都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那些一身匪氣的男人,都有幾人退縮,被不甘放棄的同伴又打又罵。倒是那個黑髮少女方綾兒,雖然緊緊地抿著櫻嘴,也因為害怕、茫然等心緒而渾身發顫,卻沒有退縮一步。

    看著那十幾人斷了命,看著眾人吵雜紛紛,蓋奎眼楮都不眨一下,話語緩慢而有力︰「去年,一萬一千零三十六人報名,上橋者六千一百零二人,死傷三千七百一十二人;新武者,二十名。」

    原來,去年真正參加了考核的人只有六千多,而那個傷亡數字,比兩分之一還要多!

    懂得算學的商販子弟急忙精確地計出,是六成!

    「你們應該知道,今年的風雪早到了。」蓋奎緩緩地說,他話音未落,那邊大風刮起,懸橋立時晃動得更加嚴重,他又道︰「那些叫黑腹山鷹,性情暴烈嗜血,而且它們最討厭寒冷,雪季時脾氣比平時凶殘數倍。」

    再蠢的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今年比去年還要凶險幾倍!傷亡率只怕會比六成還高,也許八成、九成……

    「退出者,滾;上橋者,走;拖延者,死。」

    隨著蓋奎把大寬劍撥了出來,眾人都不敢造次,排在前方的人亦不敢拖拉。一時間,一大批人退出,而走向懸橋的隊伍人員也是連綿不斷,淒厲的叫聲不斷在山峽間響起,一具具青春年輕的身體變成一具具殘破模糊的屍骨,上橋的人越來越少,退出的人越來越多。

    就算拿不回那一金,就算回鄉種田撿牛屎,都沒所謂了,性命最重要啊!

    半天過後,落腳平台處變得不再擁擠,幾千人已經返身回去,幾千人已經上橋,或送命或成功,通過風雪和霧氣望去,對面山崖好像有人影,又好像沒有;此時這邊只剩二千人左右。

    「辛烈,走吧?」程磊的臉色很難看,那些慘叫一下下地抓撓他的心,快要抓爛,他苦著臉道︰「反正我們決定了上橋,早過早歡喜,早死早托生!」

    辛烈卻拉住了他,沉聲道︰「別急,再等等……」過早地上橋不是明智之選,因為誰都不清楚那些木板哪裡踩一腳就空、踩兩腳就斷,那樣很容易突然掉下去;但太遲亦不明智,因為橋板顯然會被人越踩越爛,當橋身的空隙和破損多上一分,就意味著難度增加一分。

    過了一會,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又見到那個方綾兒走向懸橋,他大喊一聲「走!」,便快步跑去。

    程磊深吸了一口氣,又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後。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6:59
第十六章 別怕!

    呼,呼——

    呼嘯的狂風灌得耳朵生痛,飄落的雪花浸得臉龐冰涼。

    隨著前行的隊伍,辛烈踏上了搖晃的懸橋,立刻感到腳下有些飄浮,但他長年做碼頭苦力活,扛著五袋糧包在船艇跳板上都能靈活自如地走動,腳力和平衡力皆是極佳,現在這點程度,根本不算什麼!

    一步步穩穩地向前走去,似乎毫無難度,他卻清楚懸橋其實危機四伏,突變隨時襲來,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神經繃得前所未有那麼緊。

    程磊的神經之弦也快要拉斷,又由於以前沒有怎麼訓練過平衡力,他的腳步走得甚為艱難,相隔一段就有的斷橋板更導致險象環生。又跳過一個幾尺遠的斷隔,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絕望的慘叫,肯定是有人失足墜橋,程磊沒有回頭望,只是心中的恐懼越來越盛。

    想了一陣,他向走在前面的人喊道︰「辛烈,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你說。」辛烈喊了一聲,步伐沒有停歇。

    「如果我死了,你活了下去,以後有機會到嘉和的話,我求你替我做一件事……」程磊話音顫抖,語氣無比的認真誠懇︰「向我父母說,我沒能讓他們好好享福,請他們寬恕我的不孝!還有,還有告訴鎮上的魏家二妹,我一直喜歡她……不!你不要跟她說了,只去看看她,若有人欺負她,就幫我給她出頭……」

    「我會的。」辛烈大聲承諾下來。程磊又喊道︰「我也會替你做的!」辛烈卻是洒然一笑,不讓自己有任何的洩氣,回頭望了眼,道︰「不用,我想說什麼話,都會親自跟他們說,我可不要死在這裡!」

    險中作樂地笑了聲,兩人沒再說話,繼續小心前進。沒人敢扶著鐵索地走,之前因此喪命的人已經證明,這樣會惹來那些黑腹山鷹的叼殺,尤其是當人離開了橋板。

    不覺間便過了橋身中間,排在他們前後的眾人已經掉下去了好一些,只剩方綾兒等幾人;而距離對面山崖,還有一大段險路。

    也許沒人注意,辛烈並非一路埋頭向前,而是時刻留意著天上那些山鷹的動向,因為上橋前,他在崖邊觀察多時,這些山鷹的飛翔變化往往是一種信號。

    此時忽然見到它們飛得更高了一些,幾乎直入雲霄,這意味著,有猛烈的大風來了!辛烈的心臟頓時一緊,他一邊抓穩旁邊鐵索,一邊高聲大喊︰「小心,抓住鐵索!有大風——」

    那些山鷹的飛翔高度越高,風就越大,像現在這樣衝上雲天,有過兩次,都是當時橋上所有人被吹得直接翻墜出去……

    「啊——」、「嗚啊——」、「不!——」……

    儘管得到提醒,大風的迅疾卻遠超一些人的反應,狂風一至,懸橋瘋癲地晃動起來,傾斜得超過一半,好像整道橋馬上要全面崩塌!幾個年輕人帶著慘叫聲墜落深淵,砸得粉身碎骨。

    最早聽到「小心」的程磊反應及時,死死抱住鐵索,躲過了這一劫。

    近距離看著那一張張驚駭的臉龐消失,辛烈一時有點失神,不過又隱隱聽到前面的橋板發出 嘎 嘎的斷裂聲,那個女孩……

    從走上橋的瞬間,方綾兒的心就似乎不再屬於自己,那麼慌、那麼亂,只想快些走到那邊的山崖。直到聽見「我可不要死在這裡!」,她才鎮定了一點點,是報名時排她後面的少年……這次聽到他的警報,她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一直虛扶著的鐵索,沒有跌落!

    然而轉眼,突然 的一聲,橋板斷成幾截被大風捲走,她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掉去。

    「啊——!」清脆的驚呼聲響起,巨大的摩擦力讓抓著鐵索的手掌擦得翻皮破肉、鮮血直湧,她想要抓住斑駁的懸吊鐵鏈,卻偏偏被大風吹了開去,電光石火之間,根本抓不到!

    要死了嗎?方綾兒心裡充滿了絕望和疲倦,「也許他們說得對,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就在這時,她的身子突然停住!

    啪噠——

    「哇哦——」、「老天!」、「那、那是?」、「那傢伙瘋了嗎?」……橋邊懸崖上的眾人驚聲四起,只見一個黑髮少女吊在橋下,搖來擺去地懸在半空,她沒有抓著任何東西,而是有人伸手拉住了她!

    到底是誰拉住那少女?但無論是誰,那傢伙真是不知死活!眾人或失笑或嘆息,今天上橋幾千人,過了就是過了,掉下去就是掉下去了,難道還能把人救回來嗎?看看那些黑山鷹……蠢啊!也不怕把自己搭進去?

    考核官們對此也是難以置信,蓋奎的臉上閃過一絲怔忡,他遙望過去,立時看清楚了情況,面容依舊淡漠,不知道想著什麼。

    「辛烈,你在做什麼啊……!?」看著眼前這一幕,程磊不禁失聲大喊,他的腳底只沾著一小塊木板,連站都站不穩,更別說去幫忙,何況他心中並沒有那份勇氣……

    辛烈咬緊了牙,蹲跪在橋板上,左手抓住鐵索,右手握住方綾兒的小手臂,雙手都已經青筋暴現,他低頭望去,是一張嚇得煞白、雙目含淚的俏臉,她正仰頭望來。

    「別怕,我拉你回來!」

    「我、我不怕……」

    有一股不知道什麼的感覺在方綾兒心間跳動,只是好像……剛才不想死,現在更不想死。

    「啊——」一聲暴喝,辛烈使盡全力,左手瞬時被鐵索的銹尖刺得流血,右手硬要把她提起,這少女的身段不算多高挑,但也不算嬌小,再加上墜力,力道彷彿有千斤重!雖然四周冰天雪地,他的大汗卻止不住地冒出。

    方綾兒另一隻手向上摸索著什麼,想以攀引配合,不敢抓腐舊的橋板,正要抓住鐵鏈,她突然看到什麼,既絕望,更加焦急,完了!她手上掙扎了起來,幾乎喊破嗓子︰「別管我了!有鷹,它飛過來了!!」

    只見一隻巨大的黑山鷹從天空俯衝下來,發出尖銳的鳴叫︰「啁嘰——」

    這只鷹極為嗜殺,正是它一開始撕殺了一個清秀少女,後來又咬食了好一些人,渾身的羽毛早已染滿人血!沒人會懷疑它的凶殘,可以預見,接下來它必然先叼殺少女,如果有人阻撓,它就將其一併除出!

    「辛烈!走啊——」程磊瞪大眼楮,不願這個新認識的朋友白白死去。周圍僅存的幾個年輕人都念他的警報之恩,也紛紛大喊︰「放手吧!」、「別管她了!」、「先保住自己的命啊!」……

    橋上、橋邊,所有幾千人的目光都緊盯著那個黑髮少年!現在放手還來得及,不然兩個都得死!一些人則巴不得他們都死掉,死的人越多,競爭對手越少,特別那傢伙似乎很勇猛,幸好沒什麼腦子。

    「別動——!」手中的墜力加重,辛烈大吼一聲,一瞬間有了決斷,他絕不會變成那種他痛恨的人!

    一隻腳勾住橋索,一隻腳踩住橋板,以這種極其危險的身姿,他左手鬆開鐵索,轉而雙手拉住方綾兒,使出全身的力氣,霍地把她扯高,再抱起!

    成功了……!

    方綾兒跌入他的懷中,一時間安然無恙,竟然撿了一條命回來!她被他緊緊箍住,靠著寬闊結實的胸肩,喘息未定而呼出的熱氣一股股地噴到她的脖頸間,很溫暖……驟然,她尖聲大叫︰「小心——」

    「啁嘰——」濃烈的血腥味撲來,那只黑山鷹已經飛進懸橋,儘管兩人離開了鐵索,它卻出人意料的沒有罷休,直衝向兩人,鋒利的爪子擒去!

    如果被它擒住,一定會被摔出去!辛烈一下子把方綾兒推向後面,旋身而起,又往前方一躍而去,躍過了半丈遠的斷隔,同時吸引著黑山鷹的注意力︰「來啊,扁毛畜生——」

     嚓一聲,那塊承重許多的橋板終於斷裂,輕飄飄地掉落。黑山鷹轉了個身,翅膀每一下的撲稜都那麼重,張開尖硬的嘴巴,認準他的腦袋就啄!

    在眾人一片片驚呼下,辛烈的雙手疾速伸去,苦練拳腳多日不是白費,他的速度之快宛如閃電,雙手分別抓住山鷹嘴巴的上下顎,往兩邊方向扳去,力氣鼓用之大,令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啁啁,啊呀……」與此同時,黑山鷹努力地合上嘴巴,以期咬斷他的手!

    然而上下顎傳來的痛楚卻越來越大,它猛然發出一聲暴怒的嘯叫,翅膀向辛烈撲擊、雙爪勾起抓去,一下子撕破了他的上衣,更在胸口的肌肉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假如它能再抓上一點,他必定喉嚨碎裂!

    事情的發展早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那傢伙不但沒被拖下去,還把少女拉回到橋板,然後接著、現在……竟然和黑山鷹搏鬥!?

    沒有看錯吧?兩邊山崖的眾人徹底驚呆,之前哪個人踫到黑山鷹,不是閃避不及,甚至痛哭求饒?這少年,他想做什麼?!就算那些盼著他死的人都一時腦袋空白,被這一幕震懾;而懸橋上的人看得真切,他好像想殺死那頭黑山鷹!他們既為可能受到牽連而害怕,又有些熱血沸騰……

    殺掉那只作惡多端、害人無數的山鷹!

    一眾少女的一顆心都緊緊揪住,為那個英雄急忙祈禱,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死啊!

    程磊和方綾兒都緊張得目不轉楮,橋身又是一陣劇烈搖晃,他們只能抱緊鐵索不讓自己跌落,沒有本事去幫忙。

    「那小子在殺鷹……」一個獨眼考核官聲音沙沉,似是有點按捺不住,巨岩武院招收平民武者這麼多年、設置索命橋這一關這麼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情況。蓋奎依然一言不發;又有個高鼻考核官不屑地冷哼了聲,說道︰「他殺得了嗎?」獨眼考核官點了點頭︰「那倒是。」

    這是一場力氣的比拚!黑山鷹在瘋狂地掙扎、撲擒、合嘴;辛烈順勢靠住了鐵索欄,手筋快要繃斷,繼續扳!

    「啊啊————」

    辛烈又是一聲怒吼,僂虎的話隱隱在耳旁迴響︰「力氣大,不代表你能全部發揮出來,發力講究技巧!腳、膝、胯、腰、肩、肘、手,全身自下而上,連成一線!」

    趁著懸橋緩緩定了下來,他雙腳一蹬,藉著痛楚的灼熱刺激,一股力量湧起,身體節點仿有鞭炮爆炸的劈啪聲,全身的力氣爆發,朝著十指衝去!

     嚓——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7:00
第十七章 勢也!

     嚓——

    辛烈全力一扳之下,黑山鷹的嘴巴生出一聲折斷的悶響,巨大的痛苦讓它無法再合嘴,也令它淒慘地叫起來︰「啊呀,啊呀——」

    胸口又被鷹爪抓了抓,鮮血淋淋的傷痕更加密集,辛烈無暇顧及,等這扁毛畜生緩過勁,反撲只怕會更凶,時機不可失!他鬆開右手,迅速扯過懸扣在旁邊橋索的一條鐵鏈子,圈圈繞住它的脖子,猛地往一頭拉扯,黑山鷹頓時砸向鐵索,絞殺!

    「啊、啊、啊——」黑山鷹一邊慘叫,一邊撲稜著翅膀,弄得整座橋又來一陣搖晃,垂死掙扎最是兇猛,越臨近死亡,它掙扎得越大力!

    望著那少年絞殺山鷹,一時間所有人目瞪口呆,一個個年輕人的心跳聲噗通噗通,似乎有件不可能的事情,即將要變成現實……

    「死——!!」辛烈咬緊牙齒,顫抖的話語從牙縫迸出,腳下的橋木板隱約響起嘎嘎的斷裂聲,他手上卻沒有放鬆分毫,反而扯得更緊!

    他冷瞪著那雙滿是凶狠憤懣的鷹目,看著它漸漸黯淡下去、漸漸死灰一片……

    黑山鷹的翅膀早就撲不動了,此時正無力地垂下,唯有爪子僵硬地合攏,死了。

    辛烈喘著濃濃的粗氣,生怕這黑鷹裝死、或者還沒死透,繼續一動不動地扯著鐵鏈。眾人見證著這不真實的一幕,心中只剩一個念頭,那傢伙殺了一隻黑山鷹……還要是最凶殘的那隻。

    「啁——」、「嘰——」那群飛得高高在上的黑山鷹,這才注意到同伴的慘況,立時發出一聲聲憤怒的悲鳴。多年以來,它們什麼時候遇過這種情況?當下竟然一整群全部衝向懸橋,定要把兇手撕成肉碎!

    那小子死定了!

    雖然眾人震驚於辛烈的勇猛,但看到那群山鷹的暴動,馬上便是這個想法,他死定了!橋上的幾個倖存者也隨即轉變了態度,天啊,那些山鷹會不會連他們都殺掉?怨恨不禁生起,叫他別救人了,為什麼非要救!自己逞了英雄,卻害得大家陷入險境,想死就跳下去,別連累別人!……

    這一刻,方綾兒喘不過氣來,她能怎麼辦?才可以幫到他?程磊搖頭嘆息,心裡默默道︰「辛烈,我還是會遵守承諾,假如幸運地活下去,我會去古德鎮的……」

    山崖兩邊的一些雙眉緊皺的少女緩緩閉上眼楮,滿臉的惋惜,不想看到他被撕成碎肉血雨的悲慘場面。

    一眾考核官面面相覷,無論獨眼、高鼻或者光頭,都完全沒想到有這個結果,他們請示地望向主官,蓋奎卻沒有任何回應,也就是說,不用管,靜觀其變。

    「啁————」

    一大群黑山鷹轉眼即到,鋒銳的爪子、猙獰的嘴巴,在幾千人的目光下,紛紛撲向辛烈!

    「來啊————!!」

    辛烈咆哮如雷,怒視著那些畜生,狂跳的心臟似要躍出胸腔,沒有什麼害怕、沒有什麼恐懼,沒有什麼生死,只有無邊的憤怒、燃燒的熱血!人,天地自然之子,為什麼要害怕這些鳥毛!?為什麼會被它們殺了又食!?

    確定鏈圈中的黑老鷹死透,看著只差幾丈遠的山鷹們,他解開鐵鏈,雙手抬起了黑山鷹的屍體,用力地往它們砸去!瘋狂怒嘯︰「去死——」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擴弩,節如發機!

    「啁……」、「啁!……」山鷹們似乎被嚇著了,驟然停住了俯衝,左右閃躲地避過了同伴的死屍,那只不再兇猛的黑山鷹直直地墜落谷底,砸起了一點點雪花。

    它們看著殺氣騰騰的辛烈,轉來繞去盤旋了一會,就是不敢飛前一步,更突然紛紛仰身飛走……

    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怔住了。

    竟然這樣,竟然這樣……

    「哇噢!!」、「太好啦!」、「厲害啊!」少女們爆起一陣陣歡呼,激動的心情難以抑制,一張張清麗面容上滿是甜笑,儘管有些人生死未卜,但此時的振奮和喜悅,讓她們忘記了憂愁!而且那些山鷹,也要怕人幾分了!

    前所未有!考核官們早已無語,尤其蓋奎不表明態度,他們都不知道怎麼處理,現在的事態根本不是武院設想過的……

    考生們之中,有想著結識那個救人殺鷹的少年,那傢伙真厲害,如果跟他結為一夥,通過考核的倚仗就大了,至少他會救人;也有不少人想著,那傢伙真強悍,也許將是自己最大的敵人,可得提防著點。那些流氣男人嘀嘀咕咕,目露嫉妒,不知想著什麼;橋上的人則鬆出一口氣,沒事了,沒事了!

    程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苦笑,我的朋友,你猛!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謝謝,謝謝……」

    剛剛脫離了險境,懸橋穩定下來,方綾兒就跳過斷隔走向辛烈,渾身依然有點瑟瑟發抖,不停地道謝,一雙清澈杏目飽含感激。

    如果不是他,她已經死了……非親非故,卻不要命地救她,方綾兒反問自己,她也會這樣嗎?她有這份勇氣嗎?一想到這些,她就覺得自己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這個人。

    「沒什麼,沒事就好。」辛烈朝她笑了笑,一顆心還在咚咚猛跳,尚未從剛才的憤怒中平靜下來,亦有高興、慶幸、驚訝……看著她,眼前忽然浮現出稻田間姜宛的笑臉,他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透過破爛的衣服,只見他的胸腹遍佈滲流著鮮血的傷痕,方綾兒顰緊柳眉,不由得伸出顫抖的手︰「你受傷了……」

    「嗯,沒什麼……」辛烈微微皺起眉頭,之前打鬥中不覺痛,現在山鷹跑了,鑽心的撕痛就一下下襲來,真是見風使舵的混球!推開方綾兒的手,不是處理傷口的時機,他觀察了下風力狀況,便大聲喊道︰「大家快走!不要錯過這段弱風,下一股大風很快就會來了!」

    救人殺鷹,這裡還有誰能做到?沒了怨恨,眾人都對辛烈敬畏起來,不約而同地視他為主心骨,紛紛聽從指揮,恢復前行。

    接下來可謂無驚無險,既沒有大風,也沒有凶暴的黑山鷹,他們甚至扶著鐵索地走。在兩邊懸崖幾千人的注目下,這趟倖存的八個人全部過了橋,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而奇跡的締造者,自然是那個高大的黑髮少年……早前成功過橋的考生一窩蜂地圍了上去,道賀聲、贊嘆聲不絕於耳︰「老兄,做得好啊,真佩服你!」、「太厲害了!」、「那只該死的鷹,真想吃掉它的肉!」……

    聽不清楚那些嘈雜的聲音,只聽到山風吹過,陣陣松濤雪落迴盪在山谷,辛烈躺在踏踏實實的雪地上,望著上方灰濛濛的天空,呼著熱氣,一動都不想動……

    程磊、方綾兒等人,也或坐或躺地在橋邊雪地上喘息定神,回想剛才的一幕幕,如夢如幻,他們過橋了,沒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7:03
第十八章 我覺得自己很差勁

    山崖邊的年輕人繼續一個接一個地踏上懸橋,果然經過辛烈的震懾,加上最嗜血的黑山鷹就此消失,山鷹殺人的情況見不到了,由於眾人可以扶鐵索,傷亡率頓時大幅下降。

    當所有人做完了要麼退出、要麼上橋的選擇,最後一個少女成功過關,風雪也漸漸停了下來。今年上橋者約有五千人,死傷超過四千多人,成功過橋的人大概只有七百來個。而這裡頭,有近五百人是晚於辛烈出發的,按照相應的一千五百多總人數來算,過關率是三成;總過關率則是僅僅的一成,遠遠低於去年的四成。

    如果沒有救人殺鷹的事,這個數字還會更低更低,不得不說,眾人都知道,辛烈不止救了一個方綾兒,還救了很多很多人……

    經歷了一輪生死,活下來的考生們都累得夠嗆,壓根沒什麼過關的興奮,誰知道下一關又是什麼折磨人的玩意?只有二十人能成為新武者而已。

    「嗖嗖——」

    隨著蓋奎吹起一聲嘹亮的口哨,一群「迅飛鳥」赤腹海雕從天際遠端飛來,那群黑山鷹則讓道地往山壁間飛去,似乎怕了它們。

    很快,十幾個考官各自騎上一頭赤海雕,直接飛渡山峽;這邊坐在雪地上歇息的眾人,一個個站了起來。

    「剛才是誰救人殺鷹?」蓋奎剛剛跳下雕背落地,便提著大寬劍,面容嚴肅地走向人群。

    話音極具穿透力,坐在遠處一邊的辛烈幾人都聽到了,主考官在找他!方綾兒不禁高興地笑︰「辛烈大哥!」她雙手沒有停下,繼續抓起一團雪團,替他擦按著胸腹的傷口,血是止住了,不過他整個人都冷得發顫……

    「辛烈,你這回威風了!你有這樣的表現,蓋奎大人一定很重視。」旁邊一個名叫劉羽的少年笑說,方綾兒轉頭望了望他,贊同地微笑點頭,她的目光馬上又被另一個名為孟千的少年的話吸引去,他哈哈道︰「對啊,你肯定會被選中!」又有一個叫林奕的少年笑道︰「嘿嘿,辛烈老兄,以後發達了,別忘記小弟啊。」

    程磊自然同樣認為辛烈會得到什麼讚賞,畢竟他做到了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也祝賀笑道︰「辛烈!常言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這回是『勇夫之下,必有重賞』。」

    這句打趣話十分簡單,有沒有讀過書都聽得明白,眾人立時歡笑起來,依他們看,若然說那二十人名單會有誰,辛烈肯定是其中一個。

    渾身一陣陣透骨的冰冷,辛烈聞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卻在想著其它,那些黑山鷹不一定懂得聽人命令,但至少是害怕那些考核官的,他們完全有能力驅走那些山鷹,可是沒有……為什麼?難道武者考核一定要非生即死嗎?為什麼不叫那些赤海雕接住掉下橋的失敗者?

    那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僂虎的嘲諷嘴臉浮上心頭,他不停地說︰「一堆最下賤的牛屎!牛屎、牛屎、牛屎、牛屎……」

    當人群分開一條道,眾人就見到蓋奎洶洶走來,程磊幾人疑惑地眨了眨眼,想為辛烈請功的方綾兒也感到有點不安,怎麼好像主考官大人並不高興……

    她率先站了起身,匆匆拉扯整理了衣服幾下,緊張地走了上去︰「主考官大人,救人殺鷹的是辛烈,他在這裡,剛才……哎啊!」

    蓋奎只看了跟前的少女一眼,漠然的目光似在說「你應該死掉的」,就一下子撥開她, !方綾兒當即重重地摔向一旁雪地,一時間痛得起不來,煞白的俏臉寫滿茫然,只努力轉頭望去辛烈那邊。

    看著渾身血跡的辛烈,蓋奎的神色沒有絲毫讚揚或關心,冷冷地開口問了句︰「誰讓你救人了?」

    其他考官相繼走來,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而先前一些圍觀的考生已經悄悄地走開,包括主動結交辛烈的劉羽、孟千、林奕等人,再無請功熱情,不想和這件事扯上關係;程磊欲言又止,一張臉苦成了一團,這是怎麼了?

    「……」辛烈望了方綾兒一眼,一直未熄的怒火霍地燃燒起來,幾乎壓抑不住,他直視著蓋奎,沉聲反問︰「救人需要人批準嗎?需要理由嗎!?」

    也許得到的回答出乎意料,蓋奎斂起雙眼,沉默了幾瞬,才道︰「你殺了一隻黑腹山鷹,你知不知道,它們屬於武院,知不知道,一隻黑腹山鷹價值多少!?」

    「長官,它們殺了多少人?一千?二千?三千!?」

    辛烈的話音抑不住地顫抖,他不敢回頭去望谷底一眼,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會嘔出來,那裡到底埋藏了多少人的屍體?今天的四千?去年的三千七百?一隻黑腹山鷹價值多少?屬於武院?這傢伙還是人嗎!?只要他們出手,它們就殺不了人,可是這些該死的渣滓,就站在那裡,就像沒有看到一樣!

    他指向山壁那邊,聲音漸大︰「那些扁毛畜生尚且懂得爭著搭救同伴、懂得因為同伴的死去而憤怒,我身為一個人,我救人、殺鷹,需要知道一隻黑腹山鷹價值多少嗎!?」

    老天!那些剛想巴結辛烈的人,急忙跑得更遠了,那小子不想活命,但他們想!只剩下幾個少女在不遠處愁苦,現在不是書生意氣的時候啊!程磊完全呆住了,那人是主考核官啊,辛烈這傢伙……

    仰望著那個挺得筆直的年輕身影,手掌撐地的方綾兒更是心急如焚,若她害得辛烈大哥誤了前程、丟了性命,那真是……

    眾人瞥了瞥蓋奎手中那把閃著寒光的大劍,不少人大氣都不敢出,惹怒了他,會不會一劍就劈過來?那時腦袋還在嗎?

    「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蓋奎的面容依然不變,緩緩提了提大寬劍。

    面對那雙冷酷的眼楮,儘管心跳聲很大,辛烈卻毫不退讓,無論再來多少次,他只會做出救人殺鷹的選擇,心既如此,蓋奎又自有立場,何必說些屁話?他自嘲地笑了聲,道︰「我覺得自己很差勁,只是殺得一隻,什麼時候把那群黑山鷹全部殺光,把世上的黑山鷹統統殺光,那才是了不起。」

    不說考生們怔怔的,考官們也面面相覷;蓋奎的雙眼斂到了極致,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轉身走了。

    「都起來!你們命大,有資格去下一關……」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11-2 17:04
第十九章 習武不為稻粱謀

    落了一天的大雪已經停歇下來,山谷間一片冰封景象,微風一吹,徹骨生寒。

    巨岩武院招生考核仍在進行之中,清晨入山的時候,足足有上萬人,經過第一關之後,現在只剩下七百來個倖存者來到這邊山谷,而他們跟著蓋奎等考官又走了一大段山路,來到第二關的考核地。

    遙遙望去,遠方山林矗立著一把直入雲端的巨劍,它的造料似石似鐵,劍柄護手雕刻有一個代表武院的岩石標誌,隱有光芒靈氣在流動。山林前面是一片大空地,上千張木板案桌分落四處,白雪覆蓋之下,是殘破生朽的木頭,似乎它們擺在這裡有些年頭了。

    此處早有考官等候,他們見到蓋奎身後居然跟著這麼多人,卻是吃驚不已。

    這個天氣再加上今年最為嚴格,按他們的預想,能有三百人就不錯了……當他們瞭解到第一關的情況,掃到辛烈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一些,這小子的所為所作真是史無前例。

    一聲令下,考生們往木桌分別落坐,看著分派下來的蘸水筆和一小瓶墨水,很多人都滿臉疑惑,接下來要做什麼?答案尾隨而至,考官們再給每人分派了一份考卷,因為事前印了標準的一千份,倒是足夠派發。

    「看到手裡的考卷了嗎?」正坐在最上方中間方桌後的蓋奎神情漠然,對眾人道︰「拿起你們的筆,蘸上墨水,把考卷做完。」

    竟是文試?!嗡的一聲,那些不識字的考生們遍體生寒,一瞬間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看都看不懂紙上寫著什麼,怎麼做完!這要他們怎麼辦!?

    蓋奎顯然知道存在這個問題,卻漠不關心地淡淡道︰「不識字的人可以不做,不過……零分、淘汰。」他抬了抬手,亂哄哄的場面頓時變得寂靜,眾人便聽到他無庸置疑的話︰「總之,分數至少需過六十,其中最高的一百人可以進入下一關。嘈雜者、交談者、張望者,斬。」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句︰「我提醒你們,必須誠實作答所有問題!你們不懂武者世界,也不懂我們的評分方式,所以不要自作聰明,做你們自己想做的人吧。現在開始,兩刻鐘後收卷。」

    不識字就自動淘汰!那些文盲考生的臉龐早已煞白,看著那一個個文字,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不少人則在慶幸自己讀過書,更有甚者暗暗竊笑,這下又少了很多競爭對手!

    然而辛烈很不明白,如果當武者都需要識字,為什麼文盲能報名?為什麼這一關不放在最先?難道剛剛死去的四千多人都識字嗎?明明很多傷亡可以避免……為什麼,難道他們為了節省紙墨費用?這些可不值一金!

    太多的疑問得不到答案,而答卷時間甚短,辛烈當下不再多想,撥掉桌面的積雪,開始作答這一份考卷。程磊、方綾兒等人也是如此,一時間四周只有筆尖划動的聲音。

    「你認為該怎麼去評定戰鬥勝利的高下?」、「什麼樣的計略最好?」、「一天之中,太陽有東有西、有涼有熱,你認為這和人有什麼關係?」……

    看著這些問題,辛烈全神思索,醞釀好後才蘸墨填寫,隨著沙沙聲,紙上出現一行行字︰「不戰而勝,上也;百戰百勝,中也;龜縮死守,下也。」、「最好的計略先順大道,再合天地,將法因時制宜,即天時、地利、人和合一。」、「太陽變化乃自然之道,常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應當適應自然,以強自身。」……

    考卷上的問題並不多,前面這一部分好像是測一個人的學識、智慧與領悟力等方面,辛烈一一對答,一些感悟是從**習來,他自然沒有提到原文原句,卻十分篤定。

    與此同時,程磊在第一題答道︰「以雙方損失和得益的對比去評定。」方綾兒填寫第二題︰「聰明的計略。」但事實上許多人連問題本意都不太理解,所以答案各種各樣︰「讓人知道什麼時候是白天。」、「有太陽是晴天。」……

    很快,眾人都看到了最後的兩道問題︰「如果你成為武者,如何看待平民和武者的關係?如何看待悠久的武者名門家族?你認為平民、平民武者、名門武者三者間,誰尊誰卑?誰貴誰賤?」

    「不論武者、平民,都是為了自己而做人做事。」那個名叫劉羽的少年寫著答案;方綾兒卻寫道︰「如果我是武者,我會善待平民。」程磊思索一會,寫道︰「我會尊敬有才德的名門家族。」那個林奕想了想,蓋奎的話讓他寫下真心話︰「誰的拳頭大就誰尊貴。」劉羽則填了一句心裡不以為然的話︰「名門武者最上,平民武者次之,平民最次。」……

    辛烈微微皺起眉頭,眼前閃過第一關的一幕幕、在鬧市跑馬的年輕武者、伍艾、索塔、軒轅天瑜……他抬起筆,寫道︰「人無尊卑貴賤之分,拿上武器是武者,放下武器就是平民。武者使用手中武器的準則,不是遵從身份地位,而是視乎善惡法律。」

    「你為什麼想當武者?是為了好生活嗎?如果不是,是什麼?當上武者後,你第一件事想做什麼?」

    泛起念頭,眾人的臉龐都生出一絲憧憬之色,紛紛寫出答案︰「是為了好生活,第一件事想娶個美女。」、「想在巨岩買一間大房子。」、「去妓院快活。」……方綾兒寫道︰「如果可以,會接家人進城享福。」程磊寫道︰「給家人報喜,向魏家二妹提親。」

    這個問題,僂虎曾經問過。辛烈閉了閉眼楮,早知自己的心思,睜開雙眼,寫道︰「不只是為了好生活,更為了實現心中的志向。若當上武者,我想馬上學習真正的武道,強大自身,追逐夢想。」

    兩刻鐘轉眼即逝,當蓋奎一聲「時間到,停筆!」響起,識字的人都答完了,不識字的人面如死灰,十幾個考官把試卷全部收走。

    眾人繼續坐在雪地上,耐著寒風的吹拂,看著上方的考官們評卷、交談,在不同的心情下,微微活動著發僵的身子,時間一點點過去……

    考官們自有一套運行多年的評分方案,而越後面的題目,題分就越高,有人拿到滿分,也有人拿到零分。一份份空白和不及格的考卷被扔到一邊,評完所有卷子後,他們又排列出前一百名,然後交給蓋奎。

    蓋奎翻開手中的這疊答卷,沉默地看了一陣,開口道︰「這一關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下面我宣佈一下一百位入圍者的名單,順序由分數從高到低來排。」

    來了,來了!眾人頓時滿腹緊張,起碼有五百人交卷,卻只有一百人過關!方綾兒雙手攥緊衣角,心想︰「辛烈大哥是識字的,他會排在第一位嗎?」無數少男少女心裡也湧出那個勇猛不凡的身影,那人武力高超,如果文試再拿到第一,只怕真是大家當中的佼佼者。想到這些,眾人不約而同地偷瞥他……

    辛烈一臉平靜,不知想著什麼。旁邊木桌後的程磊既為自己著緊,也替朋友期待,但願一事歸一事,辛烈的救人殺鷹不會影響到考卷評分……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蓋奎看了看最上面考卷的考生姓名欄,張動嘴巴,念出一個名字。

    「劉羽。」

    劉羽?眾人都怔了怔,程磊、方綾兒遺憾地抿抿嘴,不是辛烈!那邊的劉羽自己也是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他是第一名!他的分數最高!儘管強忍著欣喜的心情,劉羽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地顫動。

    蓋奎一點都不在乎他們的想法,繼續一名一頓地念讀名單,歡喜的人越來越多,剩餘人也越來越焦急。很快入圍人數過了五十,而眾人依然沒有聽到「辛烈」,從一開始的矚目到現在快要遺忘,還記著這事的人紛紛想,那傢伙大概就是那種光有一把力氣、傻頭傻腦的夯貨吧!

    「……林奕……馬賀……孟千……」翻過一頁考卷,蓋奎又宣讀道︰「方綾兒……程磊……」

    太好了,太好了!能夠再度過關,方綾兒自然十分歡喜,但同時又十分憂心,以至沖淡了這份巨大喜悅,她不禁望了旁邊那少年一眼,都快念到第八十名了,怎麼還沒有辛烈呢?

    入圍的興奮已經壓下,此時程磊皺著雙眉,疑惑地望向辛烈。一個人學識如何一交流就知道,雖然辛烈沒有讀完蒙學,可是相比他的知識、見解等,程磊是自嘆不如的,現在怎麼回事?難道之前的救人殺鷹、沖頂主官還是影響到了考卷評分……

    想到這個可能性,程磊、方綾兒都是又憂急又無奈。那些懼他武力的人,再無朋友可做的劉羽、林奕、孟千等人,卻皆是暗喜不已,回鄉吧蠻牛!而對他甚有好感的少女們,一個個愁眉苦臉……

    辛烈面沉如水,輕輕吁了一口氣,拳頭反而握得更緊……心裡並非不緊張,也不是沒有疑問,為什麼?其他人的答案是什麼?比他好上這麼多?

    「黃宇、葉鈺……」

    漸漸地,聽著蓋奎的聲音,全場目光越發聚向辛烈,別人沒入圍就算了,那小子?方綾兒沒了魂似的,面容蒼白,喃喃數著︰「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

    「陳大。」蓋奎又念罷一個名字,繼續翻向倒數第二張考卷,這張卷子只有六十分,他看了看考生名字,看了看最後兩題的零分回答,念出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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