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史上第一惡霸 作者:牛頭鬼卒 (連載中)

 
mk2258 2013-1-2 10:32: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437233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3 17:52
本帖最後由 karu2226 於 2013-1-3 23:02 編輯

第一百零一章  噬心炎

    平涼城主府,竹林雅舍中,齊公子佩戴著一張薄如蟬翼,頗為精緻的銀色面具,對著銅鏡左右端詳,眼底流露出一絲怨毒。

    一名滿臉刀疤,滿臉虯髯,身穿紫色錦袍的魁偉大漢站在他面前,哈哈大笑道:「阿遠,你這一次,可是給爹大大長臉了!」

    這虯髯大漢,正是平涼城主齊泰。

    齊泰大笑道:

    「你這孩子,也真是瞞得爹爹好苦,要不是西秦侯府派出三公子前來為你慶功,爹爹還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文采,『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好詩,好詩啊!眼下這首詩已經流傳到了國都銅川城,爹爹在國都裡的幾位好友都用信鴿送來訊息,說整座銅川城都被你的詩震動了!下到市井,上到朝堂,都在吟唱這首《豈曰無衣》,就連國君都問了好多次,這首詩究竟是什麼人所作,還命令鐵鷹衛在每日操練之前,都要先吟唱這首詩!過幾天,國都的封賞就會下來,這首詩可是為我的孩兒鋪就了一條金光大道啊,哈哈哈哈哈哈!」

    齊公子淡淡一笑:「一首小詩罷了,好男兒當以殺敵報國為志,舞文弄墨,算什麼本事?」

    齊泰連連點頭:「好,我兒有這樣的志氣,爹爹倒是也能放心了,對了,申天師的傷勢怎麼樣了?」

    齊公子目光一寒,低頭道:「已經好多了,多虧了爹不計代價弄來了這麼多藥材。」

    齊泰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再多藥材,只要能救回申天師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爹爹只是沒想到那蛇妖居然如此囂張,敢派爪牙夜入城主府,重傷了申天師,這一次的屠蛇大會,非宰了它不可!」

    齊公子點頭道:「爹爹放心,這一次由孩兒親自帶隊,一定斬殺蛇妖。為民除害!」

    兩父子又說了一陣閒話,齊泰便回軍營處理公務,齊公子穿過竹林,轉到了一間精緻的竹屋。

    竹屋裡滿是藥香,申天師形容枯槁地躺在竹榻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絲棉被,臉上閃動著詭異的青芒,時不時哼哼兩聲。

    和當天追殺巫野時的強橫姿態一比。簡直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申天師也算是倒霉到了極點,以一名修煉者的身份追殺區區一個後天武者,原本是十拿九穩之事,卻在半路殺出一頭妖獸,捲入一場莫名其妙的水中肉搏,雖然使出渾身解數打跑了妖獸,自己也被咬得遍體鱗傷,差點兒連子孫根都被妖獸咬斷,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成法力。又毀去了七八分,殘留下來這點法力,等布完了陣之後。也就相當於一名先天高手了。

    申天師越想越窩火,即使親兒子進來,也擺不出什麼好臉色。

    齊公子小心翼翼地問:「爹,有沒有那頭妖獸的下落?」

    申天師搖頭,咬牙切齒地說:「我放出青炎蜂鳥,順著整條鐵沙河一路追蹤,連大小支流都沒有放過,怎麼都找不到這畜生的氣息,看來這畜生比咱們想像得更加聰明。知道咱們會留意水路,已經上岸,逃進大山裡去了!」

    申天師倒不是和這妖獸有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他現在法力枯竭,如果能斬殺一頭妖獸。吃下妖獸的血肉,再用妖核煉製出一兩件法寶,才能增強幾分實力,所以千方百計都想找到這頭綠毛巨龜,沒想到這畜生料到了他會順著水路追蹤。提前躲進山裡,要在平涼城周圍幾十座大山裡找一頭烏龜,無異於大海撈針。

    齊公子又問:「那南霸天呢?他聽去了咱們的秘密,會不會對咱們下一步的計劃不利?」

    申天師淡淡道:「不用擔心這個南霸天,他已經死了。」

    「死了?」齊公子大吃一驚。

    申天師冷笑道:「此人既然聽去了咱們最大的秘密,為父又怎容他再活在世上?那天為父在他背後印了一掌,向他體內送入一縷『噬心炎』!噬心炎是竹山宗最古怪的一門神通,介乎於功法和法寶之間,乃是採集三苗九黎之中深達數百丈的地底異火,再以修煉者的自身法力加以煉化,成為無影無形的陰火,一旦打入人體,就會以人的血肉和神魂為食,慢慢滋養壯大,等到成熟時,驟然爆發,將人燒成灰燼!」

    頓了一頓,又道:「這噬心炎是為父從竹山宗帶出來為數不多的神通,就連實力比為父更加強大的修煉者,若是中招,也必死無疑!原本是為父最後的自保手段,這次為了殺人滅口,不得不用在南霸天身上,實在有些浪費,不過這小子既然中了噬心炎,那就連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他了!」

    ……

    麻黃山,龍吸水大瀑布旁,一處小小的山洞,巫野忽然從地上彈了起來,抱著腦袋狂吼亂叫。

    頭痛欲裂的感覺又來了!

    這一次的痛苦卻和以往截然不同,非但疼痛的程度比過去強烈了十倍,百倍,而且還帶著一種古怪的燒灼感!

    就像是,有一股詭異的妖火,從他識海深處猛地燃燒起來,飛快向四肢百骸,五臟六腑蔓延!

    「這是……」

    巫野一陣頭昏眼花,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被捆起了四個蹄子的豬,正架在燒烤架上大火燒烤,喉嚨疼得說不出話來,一開口,就噴出一團濃烈的黑煙。

    抬手一看,手上的汗毛全都蜷曲起來,烤焦了!

    「水!水!」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跳進大瀑布里,可是掙紮著向洞口走了兩步,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地,無力地向前撲倒,艱難地伸手,五個手指上都籠罩著一層綠油油的妖火,彷彿直接從毛孔裡竄動出來,大肆吞噬著他的血肉!

    識海中的清涼之意流轉全身,飛快地修復身體,可是修復速度卻是怎麼都趕不上妖火焚燒的速度,甚至在妖火的咄咄逼人之下,清涼之意都有退避三舍的勢頭!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被燒死的!」

    巫野已經被燒得渾渾噩噩,神智不清,雖然知道自己身上必定發生了凶險的異變,卻是無計可施!

    偏偏這時候討厭的頭痛又來湊熱鬧,他覺得腦袋變成了一個越吹越大的熱氣球,要帶著魂兒飄飄蕩蕩,直上九霄。

    「好痛,好痛,我受不了啦!」

    巫野慘叫一聲,和前幾天一樣,將腦袋朝地上重重撞去。

    「轟!」

    一撞之下,天靈蓋似乎開啟一道大門,在體內肆虐的妖火順著大門洩出去一些,周身驟然一涼,片刻之後,妖火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巫野痛得失去理智,腦袋不斷朝地面撞去,每一次撞擊都把妖火撞出去一些,可是體內的妖火卻像是長江大河一般源源不斷,怎麼撞都撞不完。

    「太軟了!這地面太軟了!要撞更硬的東西!」

    巫野昏昏沉沉站起身來,對準堅硬的石壁,低吼一聲,猛地一頭撞過去,一道青炎從天靈蓋閃出,轟入石壁,石壁竟然像是豆腐般,被他撞出一個深坑!

    「太軟,太軟,再硬些,還要再硬些的東西!」

    巫野心中狂叫,可是這麻黃山上除了石頭就是石頭,哪裡還有比石頭更堅硬的東西?

    他一口氣撞了二十多次,把一整塊石壁都生生撞進去了三尺多深,卻還是覺得無法滿足,體內的妖火越來越旺盛,漸漸的皮膚都開始碳化,一縷縷綠油油的火苗順著傷口竄動出來,在他周身跳起了妖異的舞蹈。

    如果再找不到更加堅硬的東西來撞擊——他就死定了!

    此時,山洞外。

    「何年何月,才能得償所願?何年何月,我天都子才能得償所願啊?」

    一頭遍體鱗傷的綠毛巨龜,略帶幾分淒苦,在寒風中感慨不已,從草叢中慢慢爬了出來。

    方炎覺得自己真是委屈極了。

    原本他好端端待在河水中修煉,眼瞅著就要得到傳說中共工的絕世神功,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卻不料先是絕世神功被人捷足先登,偶爾遇到仇人,正欲痛下殺手,又莫名其妙地被一名修煉者暴打一頓,打得他身受重傷,落荒而逃。

    那修煉者不知是什麼來頭,他卻是再也不敢在鐵沙河一帶躲藏,否則人家萬一還有後手,豈不是正印了「甕中捉鱉」的老話?

    所以他壓根兒就沒回鐵沙河,直接鑽進連綿不絕的大山裡。

    玄武一族是水屬性的天妖,終究還是要在水中修煉才最快,方炎聽說麻黃山中有一掛龍吸水大瀑布,想來是水系靈氣最為濃郁之地,便一路爬來,想在此尋覓一處巢穴,卻不料到了瀑布旁邊,居然嗅到了一絲人氣。

    「咦,這山洞裡竟然有個人?」

    方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爬進去吃了這人,不過吃一塹長一智,會獨自一人住在深山老林裡的當然也不是尋常角色,萬一又遇上修煉者就糟糕了!

    方炎吞了口唾沫,躲在山洞外面仔細感應那人的氣息。

    嗯,山洞裡這人應該是一名武者,身上的氣息頗為強橫,不過似乎是走火入魔,體內力量反噬,就要控制不住了!

    方炎大喜,心說我天都子一路上倒了這麼多次黴,連尾巴都被人斬掉了半根,終於時來運轉,要苦盡甘來了!

    當下獰笑一聲,搖頭擺尾,竄進洞穴,四個爪子在地上狠狠一蹭,朝那人撲去!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3 17:58
第一百零二章  龜哥又立功了!

    巫野被噬心炎燒得外焦裡嫩,五內俱焚,心底一團邪火正無處發洩,忽然感到一股狂風掃過,一團黑黢黢的龐大身影飛撲而至,當下就像是撈到了救命稻草,身體自然而然擺出《古法秘傳鐵頭功》裡的一個古怪姿勢,整個人擰成一團麻花,連帶著體內的邪火也都纏繞成了螺旋狀,「嘿」一聲,腦門直衝龐大身影而去!

    「轟!」

    就看到巫野周身閃過一道道綠油油的火焰波浪,湧上天靈蓋,凝聚成一團螺旋狀的青炎,猛地刺入綠毛巨龜體內!

    「這是什麼東西!」

    方炎慘叫一聲,近千斤的龐大身軀竟然被巫野一頭撞飛,青炎頓時爆炸,將他背後的綠毛都燒得七零八落!

    方炎嚇得魂飛魄散,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看似後天武者的傢伙身體裡居然隱藏著如此雄渾霸道的靈力,一時間摔了個四腳朝天,還未等他爬起來,巫野已經狀若瘋魔地跳上了他的肚皮,沒頭沒腦地撞了過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頭槌好似搗蒜。

    這會兒巫野已經神智不清,只是憑藉直覺發現眼前這團事物居然比岩石還要堅硬,撞得興起的他又如何肯放手?一口氣連撞上百下,方炎胸口的龜甲上到處都坑坑窪窪的,就像是剛剛被石炮在近距離打過一樣。

    「救命啊……救命啊……」方炎完全喪失戰力,欲哭無淚,絕望地大叫。

    巫野兀自不過癮,又把綠毛巨龜一腳踢翻過來,朝他背後最堅硬的龜殼一連撞了十幾次,可憐方炎的龜殼原本就被申天師打得佈滿裂紋,又遭此毒手,當下碎裂了臉盆大小的一塊龜甲,露出了鮮血淋漓的龜肉。

    方炎痛不欲生,慘叫連連。斷了半截的尾巴拚命在地上拍打,卻又如何能阻止巫野的暴行?

    巫野無知無覺,盡情發洩了半個多時辰,體內的妖火似乎都從天靈蓋噴湧出去,這才稍稍鬆開雙手。。

    方炎終於看到希望,不顧一切地向前爬去,連掉下來的龜殼都顧不上撿,連滾帶爬地竄進山林——他沒認出這個被青炎繚繞的惡漢就是宿敵南霸天。不過就算認出來了估計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因為識海中的太古巨龜「唐」告訴他,此人施展的正是《撞天庭》!

    方炎叫苦不迭,他哪裡敢招惹修煉《撞天庭》的絕世強者,只恨烏龜為什麼只長著四隻腳,四個爪子一通亂刨,眨眼間就消失在山林深處,有多遠爬多遠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巫野才漸漸恢復意識。

    「剛才咋回事兒?」

    看著一片狼藉的洞穴。還有滿地淋漓的龜血,支離破碎的龜殼,巫野眨巴著眼睛。撓著後腦勺,略顯迷茫。

    他腦子裡就是一鍋酸菜魚,啥都想不起來了,將馬伯光召喚出來,老爺爺卻說剛才他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霸道的妖火,連魂魄都能燒成灰灰,馬伯光哪裡還敢在外面停留,縮進五陰化神戒裡,連念頭都不敢放出來。所以也不知道。

    「妖火!」

    巫野心中一緊,想到當日申天師曾經在他背後印過一掌,當時沒什麼感覺,只覺得識海中多了一抹古古怪怪的東西,想來就是此物作祟!

    不過自己怎麼沒死呢?

    一邊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一邊探索識海,沒什麼變化,只是在識海深處,還潛伏著一簇小小的火苗。

    心念一動,這團綠油油的小火苗就微微晃動起來。似乎已經被他征服,成為他神魂的一部分!

    巫野又驚又喜,將這些古怪都和馬伯光說了,老鬼一陣發愣:「如你所言,剛才你應該是中了竹山宗的秘術『噬心炎』,不過真是奇怪得很,你怎麼沒被噬心炎燒死?壞在這門邪術之下的修煉者不知道有多少,你不過是一個後天武者,如何能扛得住,還收服了此寶?」

    兩人思來想去都整不明白,只是大致猜測出來,應該是這門《古法秘傳鐵頭功》隱藏著什麼神通,竟然能吸收體內狂暴的法力,從天靈蓋盡數轟擊出去,甚至還能以螺旋形態提升威力,真是古怪到了極點。。

    至於突然撲出來的那個黑影……

    巫野撿起一塊還帶著三兩肉絲的龜殼,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事情。

    莫非是那綠毛巨龜再次出現,又救了他一命嗎?

    如果不是綠毛巨龜的突然出現,即使他有《古法秘傳鐵頭功》,也找不到足夠堅硬的東西來承受體內肆虐的妖火,只有死路一條。

    就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綠毛巨龜挺身而出,捨己為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救了他一命!

    從斑駁的血跡和破碎的龜殼上,不難猜出當時的場面是何等的驚心動魄,慘不忍睹。

    而事後,人家龜哥也沒有留下來邀功的意思,做好事不留名,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走了。

    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俠之大者啊!

    「好人啊,龜哥!」

    巫野的眼眶忍不住濕潤了,深情地說,「好龜一生平安,祝你長命百歲,不是,長命萬歲!」

    經過這番異變,周身經絡都被噬心炎疏通了幾十遍,甚至隱隱能察覺到骨髓中湧動出了一股源源不斷的力量,輕描淡寫地隨意揮出幾拳,都能聽到撕裂空氣的聲音,好似皮鞭抽出來的「啪啪」聲!

    巫野大喜過望,拳聲如鞭,這是功力開始滲入骨髓,即將攀上後天六重境界的象徵!等到拳聲再刺耳一些,如鋼刀刮骨,那就是後天六重境界大成,血肉和骨骼都修煉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

    「看來這些真命天子的氣運,果然是被我這惡霸吞噬了不少,否則,我的修煉速度絕不可能如此之快!」

    想到這裡,巫野忽然有些緊張。

    到目前為止,他遇到過疑似真命天子的共有四個,蕭菡,方炎,齊公子,白易。

    這四個人的命運,或多或少都被他改變了一點點,也就是說他們的氣運都有可能被他吞噬掉了一些。

    其餘三人倒是無所謂,但是蕭菡這個小妮子的身世和性格都非常對他的胃口,不知道被他這一番胡攪蠻纏,會不會對蕭菡的將來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仔細想來,即使當日自己不出現,蕭菡憑藉「赤龍」也未必不能收復馬伯光,得到陰符宗的諸多經典,走上逆天之路!現在她沒了老爺爺,卻多了一本《月神天照經》,這樣的變化究竟會導致一個什麼結果,誰都說不清楚。

    遙望瀑布,巫野心緒不寧,喃喃道:「我的好妹子,不知你是否能真正繼承《月神天照經》的力量,又修煉到了什麼樣的境界呢?」

    ……

    百里之外,黑虎山,黑虎寨。

    這裡是平涼城地面上最大的山賊巢穴,上百名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悍匪嘯聚山林,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即便現在,烏煙瘴氣的山寨後面,都關押著幾十名「壓寨夫人」,供這些全無人性的悍匪凌辱。

    不過此刻暖和的寨子裡空無一人,所有人都聚集在山寨前的空地上。

    上百條牛高馬大,虎背熊腰,氣勢凶悍,滿臉猙獰的漢子,扛著寒光閃閃的刀槍劍戟,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寨門。

    寨門外站著一個少年。

    這是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年,如果不是一頭短短的碎髮和太過冷漠的面孔,只怕會被人當成俏麗的女子。

    寒風凜冽,白衣飄飄,自有一股玉樹臨風,傲視天下的氣質。

    奇怪的是,他肩上扛著一根粗大的竹棒,竹棒一頭捆著一大扎稻草,上面插著幾百串晶瑩剔透的紅果,乍一看去倒像是扛著一束炙熱的火焰。

    原本俊秀飄逸的形象搭上這樣一株古古怪怪的紅果棒子,倒叫人有些瞧不清他的來歷。

    下雪了。

    扛著火焰的白衣少年靜靜地穿過寨門,靜靜地走到校場上,靜靜地看著上百名窮凶極惡的山賊,靜得就像是一抹幽幽的月光。

    大雪越下越緊,山林披上一層銀紗,黑虎寨裡寂靜無聲。

    一群豺狼虎豹圍著一頭小白兔,雙方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

    這些兇徒都是積年悍匪,眼光毒辣,自然嗅到少年身上極度危險的氣息,知道這個俊俏少年絕不像外表顯露的這麼人畜無害——膽敢孤身一人闖入黑虎寨的,自然也不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公子。

    「這位少俠,您是……」大寨主「過不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白衣少年充耳不聞,四周看了看,在角落裡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將火樹小心翼翼地插到石縫裡固定,回到山賊中間。

    他緩緩抽出了長劍。

    這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只是隨便哪個鐵鋪裡都能打造的青鋼劍。

    可是當劍芒在山賊眼中滾動時,這些悍不畏死的兇徒,卻同時覺得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就像是……

    被月光斬斷了一樣。

    白衣少年捏了個劍訣,淡淡一笑:「幻月宗第二代宗主簫菡,久聞黑虎寨各位英雄威名遠颺,今日欲借各位的頸子練劍,請吧!」(未完待續)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3 19:55
第一百零三章  老奶奶的秘密!

    兩個時辰後,黑虎寨最高的瞭望塔。

    簫菡單腳點在塔尖上,月光為她披上了一層皎潔的銀紗。

    地上是一片殘肢斷臂的修羅屠場,橫七豎八的上百具屍體支離破碎,蒸騰著濃烈的血氣,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道淡淡的紅霧。

    簫菡熟視無睹,一粒一粒咀嚼著冰糖葫蘆,施加了幻月宗的「冰封符」之後,這些冰糖葫蘆便永遠處在冰凍狀態,可以保存好幾年時間。

    咬在嘴裡,先是冰冰涼涼的,要用舌頭溫暖很久,才能品嚐到滲入心脾的甜味,最後才是錯綜複雜的酸意。

    她的表情也和冰封的冰糖葫蘆一樣,慢慢消融開來,從冷漠的天才少年,變回了俏皮可愛的少女,春意盎然的嬌顏,任誰看到了都不會再把她當男孩子。

    「師父,我的心有些亂。」

    月光下,一抹虛影漸漸明顯起來,滿頭雪色長發的道裝美婦,眼底是冰封百年化不開的憂愁,微笑道:「徒兒,有什麼心事嗎?」

    蕭菡咬著嘴唇道:「師父,我的劍可以斬斷一百多個悍匪的頭顱,卻是怎麼也斬不斷心底的雜念,即使在剛才的刀光劍影中,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起他,怎麼辦?」

    雪千尋看著心亂如麻的弟子,輕輕地嘆息一聲。

    這個弟子的性子和資質,確實是非常適合修煉《月神天照經》,上天賜給她這樣一個弟子,恐怕也是幻月宗的氣運還未斷絕,還有東山再起之日吧?

    想當年幻月宗被天晉國修煉界圍攻,即將覆滅之時,她的師父幻月真人將《月神天照經》藏在一本《鐵頭功》裡,讓她帶走,遠遁千里。

    她卻在走到半路之時,被天晉國的修煉者截殺,雖然僥倖逃出重圍,卻也身負重傷。即將死去。

    她迫不得已,借月光之力,捨棄肉身,將一縷魂魄藏在《月神天照經》裡。

    卻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之時,還能為《月神天照經》找到這麼好的一個傳人。

    只是這個弟子還是太過年輕,雖然繼承了幻月宗的道統,卻還未領悟修煉的真意。

    雪千尋看著明月,淡淡道:

    「惟能極於情。方能極於道,人這一輩子,有很多東西遠比修煉更加重要,更有一些東西,非要在年輕時牢牢抓住,錯過了一日,說不定就是錯過了一輩子,再也得不到了!帶著一世的遺憾,又如何能踏上真正的修真大道?菡兒。雖然師父希望你光大幻月宗,卻絕不希望你捨棄七情六慾,變成修煉的奴隸!」

    簫菡不解地看著師父。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師父,我不明白,修煉之道,不是要斬七情,斷六慾嗎?我滿腦子都是雜念,怎麼能靜下心來修煉呢?」

    雪千尋沉默了很久,幽幽道:

    「徒兒,為師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小小的三流門派裡有一個脾氣很壞大小姐,仗著掌門是她爹,從小就嬌生慣養,養得任性霸道,恣意妄為。整個門派裡沒有人不討厭她的,只是礙於掌門的臉面,不好直說罷了!」

    可是,在這個門派裡卻有一個掃地的小廝不怕她,整天接近她。討好她,被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心情好時給半個笑臉,心情壞時直接破口大罵,把小廝當成出氣筒,就是這樣,小廝還是捨不得離開她,徒兒,你說,這是為什麼?」

    「這個小廝,一定很喜歡大小姐。」簫菡脫口而出。

    「是啊,這個小廝是掌門從荒山裡撿來的野孩子,從小就和大小姐一起長大,自然而然就喜歡上了大小姐,為了大小姐,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做的,就算是再荒謬,再可怕,再危險的事情,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可是這個大小姐的心都叫狗吃了,眼睛都叫鷹叼走了,怎麼都看不到小廝的好,只會嫌棄小廝長得醜,嘴巴笨,性子悶,想不出什麼稀奇把戲來逗她開心。」

    「兩人漸漸長大,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那小廝終於鼓起勇氣向大小姐表達愛意,大小姐卻勃然大怒!她認為自己是華貴的天鵝,那小廝卻是醜陋的蛤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其實大小姐一直知道小廝在喜歡她的,她也未必不享受小廝的巴結,只是小廝居然有勇氣當面說出來,大小姐就絕對無法接受了。」

    「於是,她找了七八個門人,把小廝吊起來狠狠打了一頓,命令小廝不准再喜歡自己,可是喜歡這種事,不是說停就可以停的,小廝雖然表面不說,可還是經常躲在暗地裡偷偷看著大小姐,那種痴迷的眼神,讓大小姐毛骨悚然!為了斬斷小廝的情絲,大小姐想出了一個非常陰險歹毒的方法!」

    雪千尋扯著嘴角笑了一笑:

    「這一天大小姐把小廝叫到跟前,對小廝說,她不喜歡呆呆傻傻,粗粗蠢蠢的好男人,她只喜歡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會討女人歡心的壞男人,除非這小廝能成為一個壞男人,不,除非這小廝能成為精通各種銷魂手段的淫賊之王,她才會和他在一起。」

    「為什麼要小廝成為淫賊王呢?」簫菡不懂。

    雪千尋苦笑道:

    「這個小廝雖然笨嘴笨舌,粗手粗腳,卻是有一股子誰都比不上的韌性,是寧可死也不肯服輸的性子,如果大小姐讓他成為大將軍,大富豪,甚至稱霸一方的修煉者,他埋頭努力幾十年,未必辦不到,大小姐鐵了心不想和小廝在一起,就非要想出一樁小廝絕對辦不到的事情來!」

    「大小姐思來想去,這個小廝心地善良,老實巴交,呆頭呆腦,一看到女人就臉紅,有時候和他說話稍微大聲點,他就自己跑掉了,這樣一個呆子,怎麼可能成為淫賊王呢?大小姐分明是讓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撈井裡的月亮。是在作弄他!」

    簫菡咬著嘴唇道:「大小姐這麼做,是有點兒過分,人家只是喜歡她而已,又不是什麼罪過?為什麼要這樣作弄人呢?當淫賊之王……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砍死了!」

    雪千尋聽了,眼中淚光滾動,喃喃道:「她以為,她以為這小廝就算傻。也不至於會傻到這個程度,哪有人會為了心愛女子的一句話,就傻乎乎跑去當什麼淫賊王的?或許這小廝清醒幾天,也就徹底斷絕了愛意,誰知道這小廝真的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大雨之夜離開了門派……」

    「後來呢?小廝當上淫賊王了嗎?那個大小姐回心轉意了嗎?他們在一起了嗎?」簫菡忍不住問。

    雪千尋默默搖頭:「沒有,後來大小姐再也沒聽到過這小廝的消息,又過了幾年,幻月真人無意中路過這個門派,看中了大小姐的資質。就把她帶到幻月宗,之後幾十年,修真。練氣,求道,直到死去,她再也沒見過小廝。」

    「啊,這個大小姐,就是……」簫菡張大了嘴。

    雪千尋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下來,無比苦澀地說:「是啊,這個壞心眼的大小姐,就是你的師父!師父在老家。在幻月宗,在幾十年的修煉之路上,遇到過許許多多的男人,這些男人或者鮮衣怒馬,身份高貴;或者青衫仗劍。風流瀟灑;或者立馬橫刀,豪情萬丈;他們都對師父很好,都想和師父廝守一生,可是師父在他們每個人身上,卻只是看到那小廝的影子。師父這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還是那個呆頭呆腦,說半句話就會結巴,看到小狗發情就會臉紅的小廝!可是,回不去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去了,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到了!」

    簫菡忍不住問:「師父,你沒找過這個小廝嗎?說不定人家很努力很努力,真的成為了淫賊王呢?」

    雪千尋道:「找過,怎麼沒找過,師父把老家翻了個遍,半點兒他的消息都沒有!至於成為淫賊王……你聽說過這百年來,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淫賊王出沒嗎?」

    簫菡低頭:「好像是沒有。」

    雪千尋幽幽道:「是啊,以這個小廝的老實脾氣,哪怕他真的學會了諸多採花之術,只怕第一次下手就會被人家發現,說不定一下子就被打殺了,淫賊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師父……」

    「菡兒,師父這一輩子,哪怕修煉之路再艱難,都沒感覺到半點兒痛苦過,只因師父的身體,已經被另一種痛苦牢牢佔據,這種痛苦,叫做『後悔』!你還年輕,你不知道後悔發作起來,究竟是怎樣一種痛入骨髓的滋味,那就像是一條蟄伏在你身體裡的怪蛇,一寸一寸地吞噬你的血肉,而你的魂兒卻完全僵住,連叫都叫不出來!師父的滿頭烏髮,便是在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後悔中,全都染上了雪色。」

    「師父已經嘗過這種痛,不想你再重蹈覆轍,更何況帶著無邊的悔意,你也不可能踏上真正的修煉大道!」

    「幻月真人曾經說過,我是她這五百年來見過的第一個有希望參悟《月神天照經》全部經文的弟子,可就是因為被這一點心魔所困,我一直徘徊在無上大道的邊緣,不能前進半步;惟能極於情,方能極於道,我這才明白這個最簡單的道理。」

    雪千尋輕嘆一聲:

    「師父的故事說完了,希望你能從這個故事中領悟到一些東西,好了,扛上你哥哥送你的禮物,我們走吧。」

    蕭菡聽得入迷,許久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師父啊,你說咱們整天扛著這支冰糖葫蘆樹,會不會太招搖了一點?您不會介意吧?」

    雪千尋道:「這是你哥哥送你的禮物,當然應該隨時帶在身邊,師父怎麼會介意?」

    「哦。」短髮少女點點頭,又問,「師父,那小廝有送你什麼禮物,你有帶在身邊嗎?」

    雪千尋沉默了很久,將頭上的木釵輕輕抽了出來。

    瀑布般的雪白長發,頓時在月光下輕舞。

    這是一根用樹枝磨製出來的木釵,做工卻非常精細,尾部還有鏤空的花紋,看得出來下了不少心思。

    雪千尋念頭一動,木釵忽然扭曲起來,又變幻成了另一個形狀,一連變幻了上百次,到最後實在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最初的形狀。

    她只是一縷魂魄,這支木釵是她的念頭幻化,並不是真正的樣子。

    雪千尋的表情變得無比悲涼,喃喃道:「沒有。」

    ……

    一百多年前的雷雨之夜,大樹下,站著一個有些傻氣的少年。

    這個少年生得粗粗醜醜,最奇怪的是兩道濃眉,比尋常人幾乎長了一倍,粗了兩倍,就像是兩條掃帚橫在眼眶上,末梢都有些耷拉下來,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呆氣。

    少年對著閣樓上的燈光,用力揮舞拳頭:

    「雪千尋,你等著,我一定會成為開天闢地以來最厲害的淫賊王,到那一天我就會回來娶你,這支木釵是我自己磨出來的,就算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你千萬不要丟掉,拿著它,等我回來!」

    閣樓的窗戶,關上了。

    旁邊擠滿了看熱鬧的門人,一件件蓑衣都在顫抖,裡面的門人顯然都笑得前仰後合。

    「馬傻子又在犯傻了!」

    「哈哈哈哈,這傢伙太可愛了,他能當上淫賊王,除非天塌下來!」

    掌門帶著幾條如狼似虎的大漢,怒氣衝衝朝少年走來。

    少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狠狠一甩,最後看了閣樓上模糊的人影一眼,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大雨裡。

    閣樓中,雪千尋滿臉厭惡地看著一支醜陋的木釵,就像看著一條有毒的毛毛蟲。

    把它和旁邊鑲嵌著七彩寶石的金釵玉簪相比,更是其貌不揚,丑到極點。

    「這個馬伯光,簡直是個瘋子!」

    少女隨手將木釵丟進暖爐,木炭中頓時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焰,倔強地跳躍著,就像是那少年無比頑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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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u2226 發表於 2013-1-4 18:12
第一百零四章  獠牙!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七天七夜,到了第八天黎明,變成了凍死人的冰雨,陰霾的天空中冬雷震震,閃電就像是猖獗的銀蛇,在雲層的縫隙間肆虐。

    馬伯光倚靠著洞口,痴痴地看著烏雲翻滾的天空,兩條長眉的尖端幻化成了兩道刀鋒,正在雕刻一根隨處可見的枯枝。

    刀鋒薄而銳利,他的手指修長有力,似乎將全部陰魂都凝結於這兩把刀,這一雙手上。

    他在雕刻的是一支木簪,在他純熟的手法下,一支精雕細琢的鏤空木簪很快誕生,比手指長不了多少的木簪上卻用栩栩如生的筆觸刻畫出了一幅精美的百花圖,層次分明的上百朵花束沒有半朵是重樣的。

    更加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在其中十幾朵花的花瓣上,還隱藏著上百個小小的機關,只要對著木簪一吹,這十幾朵木花就會從含苞待放慢慢變成全部綻開,爭奇鬥豔。

    即使是盤古大陸最出色的雕刻大師,都未必能雕琢出這樣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直到最後一刀結束,馬伯光才將目光轉向木簪。

    他的目光深沉而熾熱,亢奮而憂鬱,平素的油滑和猥瑣都不翼而飛,眼瞳深處蕩漾著一抹彷彿從很遙遠的過去一直保存下來的光芒。

    陰魂輕輕一晃,剛剛雕刻出來的木簪就化為了粉末。

    巫野坐在火堆旁邊沒心沒肺地啃野豬蹄子,歪著腦袋打量老爺爺,心說這老不正經的東西究竟是咋回事,每次天上打雷下雨他就跟發了癔症似的完全變了一個人,花這麼大力氣雕刻木簪,完事之後,又是看一眼就毀掉。

    巫野好幾次都厚著臉皮問老頭討要,想送給蕭菡幾根,誰知這老頭就好像是要了他的命根子一樣,差點兒沒把一對眉毛都搖下來。好說歹說就是不行,寧可毀了也不行,真是摳門到了極點。

    巫野有些弄不懂了,老馬是一條陰魂,陰魂想要凝結出實體,來改變陽世間的事物,只要兩種辦法,要不然就是修煉有成。魂力深厚;要不是就是執念頑固到了一定的境界!

    老馬苦修上百年的魂力已經被赤龍池全部廢去,完全是靠著一絲執念在堅持著,居然還能完成如此複雜精美的藝術品,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看著老馬特別有故事的雙眼,巫野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對老爺爺的認識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他想起來了,在中陽鎮聽說自己的對手是永生不死的天界強者龍傲天之後,馬伯光本來已經萬念俱灰,魂飛魄散。

    結果在他的魂魄核心處,卻是糾纏著一縷幻化成木簪的執念。

    正是這縷執念將馬伯光從灰飛湮滅的邊緣拉了回來。鼓起了他和龍傲天血拼到底的勇氣。

    看來這支木簪一定對他非常重要了。

    巫野好奇心大起,揣在半個豬蹄子走過去,蹲在老爺爺身邊。興致勃勃地看老頭兒捲起第二根枯枝,開始新的雕刻。

    這一次他雕刻的是百鳥圖,已經大致成形的七八隻鳥兒活靈活現,被風一吹,鏤空的枯枝中頓時傳來「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就算是巫野這樣的俗人也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藝術氣息,他可以肯定,就這玩意兒如果拿到坊市裡售賣,至少也值好幾個金刀錢!

    「馬老,您老人家幹什麼呢?」巫野兩隻眼珠子裡都是金刀錢在閃閃發光。笑嘻嘻地問。

    「雕刻一支天地間最漂亮的木簪。」馬伯光依舊非常深沉地看著天空。

    「那你幹嗎每次雕完之後都毀了啊?哪怕你不樂意白白送我,咱們就是拿到坊市裡賣了也成啊!」

    「因為這些都不是天地間最漂亮的木簪。」馬伯光淡淡道,絕對的大師風範。

    巫野無話可說,瞅著老頭專心致志雕刻的樣子相當熟悉,琢磨半天想起來了。老頭周身洋溢的這股特別憂鬱,特別文藝,特別裝那啥的氣質,和傳說中的小李飛刀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馬,你不會是想用一支世界上最漂亮的木簪。去勾引龍傲天的老婆吧?雖然這個簪子確實漂亮,不過我估計希望不大。」

    正在飛快雕刻的兩條眉頭驟然停頓,老爺爺笑了笑,毫不掩飾的輕蔑表情清清楚楚寫出了三個字:

    「她也配?」

    巫野更加奇怪,這老淫棍不是朝思暮想要把龍傲天的老婆弄到手,成為古往今來最偉大的淫賊王嗎?這木簪子不是送給龍傲天的老婆,還能送給誰?

    撓了半天頭皮,啃了兩個豬爪,想到一個可能,頓時眼前一亮,沒臉沒皮地湊了上來,笑嘻嘻道:「馬老,您老人家年輕時候,也喜歡過女人吧?我是指發自內心,觸及靈魂,飽含但不侷限於肉體的那種。」

    「咔吧!」

    正在雕刻的木簪子斷了。

    老頭兒有些惱羞成怒地橫了他一眼。

    「猜對了?」

    巫野吹了聲口哨,也不管人家老頭陰沉著臉,連珠炮似地發問:「啥樣的女孩啊?姓甚名誰啊?漂亮不漂亮啊?身材好不好啊?是不是人家乾脆利落地拒絕了你,然後你一時想不開就腦子一熱自暴自棄投身採花界,想用當淫賊王的方式來麻痺自己,強迫自己忘掉這個女孩,結果事隔多年你發現自己還是永遠都忘不了她,然而芳魂已逝你無可奈何之下只能雕刻木簪來睹物思人……」

    在老爺爺快要凝結成冰的鬼氣逼迫下,巫野很明智地住口,往自己嘴裡塞了一隻豬蹄:「行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愛提,我就住嘴,不問了,真的!」

    「吃飽了沒,吃飽了就給妖核開光吧!」馬伯光將斷裂的木簪化成粉末,岔開了話題。

    「吃飽了,開始吧!」

    巫野在油光發亮的衣襟上抹了抹手,也像是剛才啥都沒發生,心底的好奇卻是越來越強烈,心說能把老頭刺激得非淫賊王不當,這老娘們兒也真夠可以的。一百多年前肯定是有過一段纏綿悱惻,肉-欲橫流,激情燃燒的歲月,老爺爺也是過來人啊!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收拾好,丟進識海的犄角旮旯裡,巫野深吸一口氣,來到洞穴中央。

    一塊平坦的大青石上,九枚棱角分明的碎石子呈環形羅列。都是從磨刀石上敲下來的碎塊。

    碎石子中間,端端正正地擺放著鵝卵石一般的狼王妖核,乍一看並不起眼。

    大青石旁邊是一個藤蔓編織的籮筐,筐裡鋪著一張厚實的獸皮,每一道縫隙都堵得嚴嚴實實,裡面盛滿了冰水,還有晶瑩剔透的冰塊一沉一浮,都是從五百丈之上的山頂採集來的。

    巫野臉上的邪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格外凝重的神色。半眯著的眼眸深處湧動著小心翼翼的光芒。

    他的呼吸越來越輕,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微弱,沉靜如處子。安寧似老僧,唯有十指輕輕顫動,模擬出了瀑布墜入深潭時,衝撞出來的層層波紋。

    當波紋顫動到極致時,巫野的瞳孔驟然收縮,雙手幻化成一抹灰色的虛影,向九枚碎石子籠罩過去!

    手指在一剎間彈出上百次,九枚碎石子立刻向陀螺一樣高速旋轉,一起向中間的妖核攻去。每一次輕微的碰撞都將包裹著妖核的妖殼稍稍撞開一條縫隙,或是撞下一塊小小的碎片。

    碰撞之後,一些碎石子打著轉兒向青石台外滑去,卻在即將跌落石台的瞬間被巫野重新彈了回去,就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束縛著這些暴躁的石子一般。

    空氣中發出了輕微的「沙沙」聲。那是碎石子和妖核不斷碰撞摩擦產生的聲音。

    一開始還能看到碎石子和妖核碰撞的軌跡,漸漸的速度越來越快,完全分不清楚九枚碎石子和妖核的方位,包括雙手在內,青石台上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團灰濛蒙的迷霧。巫野乾脆閉上雙眼,只用指尖最微妙的觸覺感知著石子和妖核的位置。

    明明紮著馬步沒動,卻像是陷入了最殘酷的修煉,渾身上下汗水淋漓,犬齒深深嵌入嘴唇,在嘴角咬出了一縷鮮血。

    馬伯光在青石上方漂浮,鬼氣森然的雙眸中也綻放出了一縷不敢相信的光芒。

    就和剛才巫野在看他雕刻時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一樣,此刻的馬伯光也越發看不懂巫野這個怪胎了。

    馬伯光自以為在陰符宗見識過足夠多的狠人,凶人,狂人,卻從未見過巫野這麼瘋狂的怪物。

    巫野正在施展的打磨妖核手法,叫做「碎磨法」,是陰符宗九種開光術中最精妙的一種,是利用開光石碎片高速旋轉時產生的強大摩擦力,和妖核千百次碰撞摩擦,最終磨去妖殼,打磨出妖核中蘊藏的無窮妖力。

    這種劍走偏鋒的手法,和循規蹈矩的尋常開光術截然不同,打磨的效果最好,耗時最短,可是想要掌握,卻也最為不易,對開光師的手指柔韌度、指尖感知力和手臂控制力乃至呼吸頻率都有極度苛刻的要求。

    對巫野來說,難度就更加翻倍了。

    因為他是修煉「爪功」的武者,《五虎拳》裡的絕大部分殺招都是以「虎爪」的形式激發出來,夜以繼日的修煉,他的十根手指早已淬煉成了十個鐵鉤。

    手指越剛強,指尖上的老繭越厚,對細微處的感知當然越遲鈍,至少在後天武者身上,這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真理。

    以巫野的資質當然不適合修煉碎磨法,可是當他聽說此法是最精妙的開光術之後,就鐵了心非此法不學了。

    說他老繭厚?好,他每天都在最粗糙的樹皮上反覆摩擦,將每一個老繭甚至皮膚都搓掉!

    說他指骨太僵硬,不夠靈活?好,他就用頑石把指骨完全砸碎!在一次次的粉碎和修復之間,鍛鍊手指的靈活性。

    說他的感知力太差,無法感知到妖核的細微處?好,他就升起熊熊火堆,將無數石子投入其中,等石子燒得通紅,再嘗試用手指將滾燙的石子夾出來,感知溫度的變化和石子的棱角!

    即使九煉魔軀能夠一次又一次修復肉體的損傷,痛苦卻不會減少一絲一毫,馬伯光在陰符宗裡也看到過無數修煉者用無比殘酷的手法折磨人。但是用這種手法來折磨自己的,他從未見過!

    終於——

    巫野將雙手抽出了灰霧!

    灰霧驟然散去,堅硬的青石台上出現了縱橫交錯的上萬道溝壑,九枚碎石子滴溜溜地高速旋轉,妖核也在青石台中央輕盈地旋轉著,青石台已經被鑽出了一個淺淺的石窩。

    巫野的雙手熱氣騰騰,就像是剛剛放到爐子裡烤過一樣,十個手指的皮膚全都磨光了。露出觸目驚心的血肉,隱隱散發著焦味。

    「嗤!」

    巫野將雙手插進冰水,頓時激出一團白霧,冰塊飛速消融,水面上甚至翻滾起了一串串沸騰的氣泡!

    用冰水將雙手溫度稍稍降低之後,顧不上擦拭一下額頭汗水,巫野的雙手再次化作一團灰芒,向高速旋轉的石子和妖核籠罩過去,細碎的「沙沙」聲再次在山洞中響起。

    整個過程反覆了三次。當最後一枚冰塊都在巫野指尖化作蒸汽之時,他停下了所有動作,任由石子和妖核在青石台上靜靜旋轉著。

    終於。石子和妖核都安靜下來。

    原本棱角分明的碎石子,已經被磨成了九枚渾圓的石卵,就像是被水流沖刷了千萬年,渾然天成,看不出半絲打磨的痕跡。

    青石台中央卻靜靜地躺著一枚珠圓玉潤的玉石果子,淡青色的表面佈滿了極細微的紋路,就像是樹葉的筋絡。

    這就是妖核的真面目!

    巫野迫不及待地將妖核攥在掌心,一抹妖異的念頭頓時衝入識海。

    耳邊彷彿傳來陣陣狼嚎,眼前似乎出現了西北荒原一望無垠的地平線。

    一瞬間。巫野彷彿變成了一頭鐵背蒼狼,在荒原上蟄伏,狩獵,廝殺,統帥著萬千野獸。衝擊人族的城鎮、村寨,一瞬間,彷彿過去了幾十年。

    「好厲害的幻境!」

    片刻之後,重重打了個噴嚏,巫野清醒過來。

    馬伯光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小巫。若非親眼看著你一步一步成長,知道你的確是後天六重武者,老馬真要懷疑你是不是修煉者假扮的了!居然這麼快就能從『妖境』中掙脫出來?」

    巫野端詳著沾染了一縷血絲的妖核,問道:「什麼是妖境?」

    馬伯光無奈道:

    「你連什麼是妖境都不知道,就敢隨隨便便用血肉模糊的手去抓妖核?妖核凝聚了一頭妖獸全部的精、氣、神,自然包含著無比強大的妖念,倘若有人第一次觸碰妖核,這股妖念就會在他腦中形成種種幻象,這種幻象就叫妖境!唯有堅定神魂,照見本心,打破妖境,才算真正煉化這枚妖核!反之,若神魂不夠強大,意志不夠堅定,人反而會困死在妖境之,成為妖核的奴隸,成為一頭人形妖獸!」

    「這麼凶險?」巫野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剛才你又不說!」

    馬伯光道:「我剛想說,你就把妖核攥在掌心,還讓妖核接觸到你的傷口,妖念順著傷口竄入身體,當然是立刻開啟了妖境!雖然是最下品的妖核,幻化的妖境並不強大,可是後天武者進入妖境,至少也要一天半載才能掙脫出來,你只用了半柱香時間就打破妖境,簡直是不可思議!你的神魂究竟是怎麼修煉的,怎麼會如此堅定?」

    巫野嘿嘿一笑,心說本牛頭假假的也當了三十年的陰差,和黑白無常都在一張桌子上搓過麻將,見了判官都敢面不改色地連放它三炮,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神魂自然是無比堅定了!

    磨製出了妖核,經過馬伯光的鑑定,基本上已經將這枚下品妖核蘊含的靈力都磨製出來了,巫野心情大好。

    他將虎牙戰刀抽出來擱在青石台上。

    按照老馬的指點,眼下有兩種方法來使用妖核,其一是將妖核磨成粉末,再融合各種材料,製成符墨,這種符墨蘊含著濃郁的靈氣,是「鬼畫符」的最好原料。

    其二,就是用妖核取代符晶,鑲嵌到虎牙戰刀之中,重新激發出符兵的威力!

    巫野早就決定,還是採用第二種方法。

    符術之道,奧妙萬千,以他後天武者的修為,眼下只能畫一些最粗淺的輔助靈符,至於那些威力絕倫的攻擊性靈符,卻是半張都畫不出來。

    即使是輔助靈符,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往往浪費好幾份符墨,也畫不出一張有用的靈符。

    此刻正是大戰前夕,關係到究竟是他把申天師打出屎來還是申天師把他打出屎來,自然不能冒險,直接增強攻擊力比較保險。

    所以在施展「碎磨法」打磨妖核時,他就將妖核按照符晶的形狀來打磨,此刻植入虎牙戰刀的晶孔中,竟是嚴絲合縫,絲毫不差。

    「嗷!」

    妖核中再次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嚎,原本黯淡的虎牙戰刀瞬間閃亮,藍芒順著符文的軌跡飛快流轉,在刀刃上凝結成了一個狼頭形狀!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就在狼頭的照耀下,刀刃忽然扭曲起來,漸漸的長出了一排狼牙狀的鋸齒,在原本的霸氣之中又增加了一絲凶殘和彪悍,當然看著就更加不像是正面人物使用的兵刃。

    握著刀柄,巫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虎牙戰刀和片刻之前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它就像是……活了!

    馬伯光笑道:「幸好鐵背蒼狼也是風屬性的妖獸,妖核中蘊含著大量的風系元靈,和這柄符兵上的符文正好融洽,才能激發符陣的力量;若是其他屬性的妖核,強行安上去,只會引起靈力混亂,甚至反噬,把符兵都毀掉的。」

    巫野愛不釋手地看著新生戰刀,心說:「明明長著一排狼牙,再叫『虎牙』似乎不太合適了,該是取個新的名字才行,叫「狼牙」麼,萬一下次還能弄到更加強大的妖核鑲嵌上去,豈不是又要改一次名字?」

    琢磨了半天,眼前忽然一亮,脫口而出:「獠牙!就叫獠牙!」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4 18:14
第一百零五章  一路鎮壓!

    自從得到獠牙之後,巫野更加廢寢忘食地在大瀑布中修煉,幾十天時間一晃而過,離「屠蛇大會」只剩下七天。

    這是他在大瀑布的最後一次修煉。

    一聲狂吼,巫野從五百丈高的大瀑布上一躍而下!

    「噗通!」

    已是臘月,山中格外幽冷,深潭中的水都凍得有些凝滯,水面上漂浮著一層細碎的冰渣,即使一片羽毛飄入水中都會立刻吞噬。

    他瞬間沉入暗無天日的水底。

    強大無匹的衝擊力和冰冷的水流令他的生機在瞬間斷絕,只剩下心臟最深處還保持著一絲微弱的跳動,而大腦中的清涼之意卻在瞬間湧動周身,令生機重新爆炸開來,將每一絲血肉凝結得比剛才更加強大!

    黑暗的水底,巫野猛地睜眼雙眼,閃閃發亮的眼神就像是一尾發現了獵物的鱷魚,手腳並用,大力划水,在漩渦和湍流中急速穿梭,忽然「嘩啦」一聲躍出水面,頂著洶湧澎湃的衝擊,手腳牢牢扣在瀑布後面的岩石上!

    他就像是一頭大壁虎,盯著漫天冰水,用手指和腳趾摳著岩縫和石塊,一寸一寸向五百丈的瀑布上方攀爬!

    這是他給自己的新挑戰。

    跳瀑布修煉法雖然有諸多好處,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每跳一次瀑布,都要繞大半個時辰的山路才能重新回到瀑布頂端,即使不眠不休,一天下來也跳不了多少次。

    看著崎嶇的山路和近在咫尺的瀑布,巫野心中忽有所悟,想起了前世的攀岩者。

    攀岩是一種要調動周身所有肌肉,需要極強協調性,柔韌性的運動,更重要的是,攀岩是比馬拉松更加考驗意志的運動!

    跑馬拉松,隨時都可以放棄,停下腳步就是。

    攀岩卻不同。在沒有保護狀態下的攀岩,只要上去,就只能堅持到底,放棄的代價,就是死!

    要錘煉自己的身體和意志,攀岩無疑是最好的修煉方法之一。

    不過,以巫野現在的身體之強橫,攀登尋常的懸崖峭壁易如反掌。根本起不到修煉的目的。

    於是,他腦中冒出了一個無比瘋狂的想法——從瀑布底下,頂著五百多丈水流的衝擊,逆流之上,攀上巔峰!

    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修煉。

    從五百多丈高空轟擊下來的大瀑布,就像是一柄擁有數千斤力量的大錘,連岩石都會被擊碎,遑論人的身體。

    而瀑布後面的岩石又在千百年的水流衝擊下,打磨得平滑如鏡。捏都捏不住,根本無從下手。

    更要命的是,五百多丈高的山腰之上。氣溫更加冰寒,河流中漂浮著大塊大塊的冰坨,這些冰坨從麻黃山巔終年封凍的雪頂上崩落下來,順流而下,被大瀑布衝下來,砸在深潭中都要激起萬丈波瀾,砸在人身上,能直接把人砸沒了!

    馬伯光勸了巫野很多次,修煉之道講究循序漸進。即使有九煉魔軀,也不能如此瘋狂折磨自己,一不留神被砸得腦漿迸裂,不是開玩笑的。

    巫野卻自恃有《上古秘法鐵頭功》護體,一意孤行。逆流而上。

    「我的敵人,可是強大的修煉者,如果連這一掛小小的瀑布都無法征服,怎麼和人家斗?」

    他死死摳著岩石,好似一頭倔強的蝸牛。一寸一寸向上蠕動著。

    刀鋒一般的水柱,他用《鐵布衫》來扛;鐵氈一般的冰坨,他用《鐵頭功》來頂;手指甲和腳趾甲都被岩石磨平,血肉都被磨穿,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他不在乎,九煉魔軀一次又一次地修補!

    指甲剝落一次,重新長出一次,又剝落一次,又長出一次,當指甲剝落了第九十九次時,他攀爬到了三百五十丈的高度。

    這已經是幾十年天,他爬得最高的一次。

    他已經筋疲力盡,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

    「放手吧,以一個後天武者的身份,五百丈的大瀑布,怎麼可能攀登上去?」馬伯光嘆息著。

    「不。」巫野的神智已經有些恍惚。

    「轟隆隆!」

    冬雷震震,鉛灰色的雲堆如凶獸般狠狠撞擊,撞出了道道閃電亂舞,宛若銀蛇。

    刺骨的雨點夾雜著更加刺骨的冰雹,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亂卷亂衝,狂風如百萬天兵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戰嚎。

    「放手吧。」連馬伯光都禁不住天地間雄渾的怪力,躲入五陰化神戒中。

    「不放!」巫野蠕動著血肉模糊的手指,在岩石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旋即被湍急的瀑布衝去。

    在凶狂的風雨中,一坨數千斤重的大冰塊忽然落下,直直向巫野撞來,想要躲閃的唯一方法就是鬆手躍開,可是他的腦子已經被瀑布衝擊得有些渾渾噩噩,幾乎凝固的識海中閃動著唯一一個念頭:

    「我絕不放手!」

    「轟!」

    大冰塊狠狠砸在身上,冰塊和血花四濺,支離破碎的巫野又一次墮入黑沉沉的深潭裡。

    ……

    浮出水面時,風雨還在肆虐。

    隱晦的天空底下,深潭翻湧出了千傾浪濤,平日裡不可一世的大瀑布都被狂風蹂躪,如一條被捏住了七寸的巨蟒,在山崖上瘋狂拍擊,掃出一朵朵駭人的浪花,旋起旋滅。

    拳頭大的冰雹打在臉上,巫野卻似沒有感覺,直愣愣地盯著五百丈之上,那一方小小的天空。

    多麼高高在上,多麼遙不可及,就像是一萬年都爬不上去一樣!

    馬伯光還在耳邊喋喋不休:「小巫,算了吧,這次你運氣好沒有被冰塊砸死,下一次就未必了!今天的修煉到此為止,快點兒回山洞裡休息……」

    這聲音聽在巫野耳中,卻化作了一團「嗡嗡嗡嗡」的聲音。

    那是億萬小鬼的慘叫。

    恍惚間,眼前變了天地,灰白色的瀑布和山崖變成了炙熱的赤紅峭壁,每一塊岩石表面都燃燒著熊熊烈火,每一條岩縫裡都會吹出狂亂的陰風。

    從翻滾著岩漿的無盡深淵底下,有無數小鬼好似蝗蟲一般聚集起來。順著赤紅峭壁,奮力地向上攀爬!

    這是……當年十八層地獄裡遴選牛頭鬼卒的場景!

    想當牛頭鬼卒?很簡單,從十八層地獄最底下,順著這面熊熊燃燒的赤紅峭壁一路爬上去,一直爬到黃泉大殿裡!

    巫野記得最開始有好幾億小鬼和他一起攀爬,密密麻麻的鬼頭將赤紅峭壁都染成了黑色。

    手指被碎石磨穿了,身子被烈火烤焦了,魂兒被十八層地獄的陰風一遍遍撕碎。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頭頂幾萬里的高空,那抹針尖一樣大小的光亮——那是黃泉大殿的光芒。

    他爬,爬,不顧一切地爬!

    第一天,絕大部分小鬼都從赤紅峭壁上跌落,重新墮入十八層地獄的無盡痛苦裡。

    第二天,只剩下幾千萬頭小鬼還在攀爬。

    第三天,只剩下幾百萬頭。

    第四天。只剩下七萬多頭。

    第五天,只剩下六千多頭!

    最後,他終於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了黃泉大殿,也創造了陰曹地府的一項新紀錄——有史以來,爬上黃泉大殿最慢的小鬼!

    一般來說,魂魄強大的小鬼,七天七夜,就能爬上黃泉大殿。

    即使最慢的,也不可能超過九天九夜。

    超過九天九夜,就說明這條小鬼的魂魄不夠強大,根本不配成為牛頭鬼卒。再堅持下去也是白搭,隨著魂力的漸漸耗盡,遲早都會跌回十八層地獄。

    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狠!

    這條殘酷的法則,千百年來。從未有一頭小鬼打破。

    巫野卻足足爬了二十一天。

    從第十天開始,赤紅峭壁上就只剩下他一頭小鬼苦苦掙扎,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閻王判官。十萬鬼卒,所有鬼都瞪大了鬼眼看著他,猜測這頭愚蠢的小鬼什麼時候會鬼力不支,跌回深淵。

    但他卻頂著無數鬼驚愕欲絕的目光,爬了上來。

    當他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蠕動著滾進黃泉大殿時,幾乎只剩下一副骨架。

    成為牛頭鬼卒之後,很多鬼都問過他,整整二十一天的折磨,大羅金仙都未必熬得住,你一個小鬼怎麼撐下來的?

    他只是笑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鬼,當他從十八層地獄深處仰望天空時,究竟看到了什麼東西。

    他看到,在那針尖大的光芒中,有兩個人在衝他微笑。

    老爸,老媽。

    「轟隆隆!」

    又一個炸雷將他從回憶中驚醒,朝思暮想的親人卻並沒有消失,他分明看到,在五百丈的瀑布上空,老媽滿臉蒼白,笑吟吟的削著蘋果,老爸在身後攙扶著,又是心疼,又是窩火地瞪著他。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老爸老媽的樣子。

    「爸,媽,等我!」

    眯起眼睛,咬碎牙齒,他又一次摳住了滑溜的岩石,扛著瀑布,迎著風雨,頂著冰雹,奮力向上爬去!

    ……

    次日的黎明。

    風雨平息了,冰雹消融了,狂暴的河流在他腳下,變成了一條溫順的小蛇。

    他卓立於瀑布頂端一塊奇形凸出的岩石上,湍急的水流從他兩側湧過,跌入五百丈之下的深潭。

    他身上沒有半塊好肉,一如當初從十八層地獄爬上黃泉大殿的模樣。

    那對眸子,亦閃耀著曾經令閻王都為之驚愕的光芒。

    雲霧繚繞的山川間,湧動著紅色光華。

    他笑了,把血肉模糊的手攏到嘴邊,深深吸氣,足足半柱香時間,整個胸膛都要迸裂開來,這才對著山河大地,發出了比風暴還要狂妄,比凶獸還要野蠻,比地底岩漿還要炙熱的吼聲。

    山谷回聲,滾滾雷鳴,全都在為他作證,這掛五百丈的大瀑布已經被他踩在腳下,狠狠鎮壓。

    而前方的一切阻礙,他也會一路鎮壓下去!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4 23:59
本帖最後由 karu2226 於 2013-1-5 13:26 編輯

第一百零六章  獵妖師

    巫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岩石上呼呼大睡,睡到正午時分才醒,雖是冬日,卻覺得周身暖烘烘十分舒服,好似小腹之中藏著一隻熊熊燃燒的炭爐,精力充沛地幾乎要爆炸,隱隱還有一種感覺,他可以控制自己腸胃的蠕動。

    這是功力滲入五臟六腑的標誌,他終於將血肉和骨骼都修煉到了極致,攀上了後天七重境界。

    距離後天超級巔峰,已經越來越近了!

    「走吧!」

    巫野神清氣爽地說。

    在麻黃山腳下的小鎮拿到了半個月前就訂下的裝備,又用一天一夜時間,平涼城的高牆再度出現在視線之中。

    此時的巫野已經和上一次來時,截然不同。

    將近兩個月的深山苦修,他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是瀑布衝擊下的石頭,乍一看滑不留手,毫無棱角,內在卻是無比的堅硬。

    兩個月裡他特地沒有修剪頭髮和鬍鬚,一副披頭散髮,滿臉胡茬的粗獷形象,只用一條虎筋將亂發在腦後隨意紮起,就像是剛剛從荒原上來的野人。

    除了用一種特殊的山中野果榨汁,將臉皮塗抹成焦黃色之外,沒做過多的偽裝,卻和過去的王彪判若兩人,反而帶上了一絲記憶中前世的形象。

    一開始在潭水中照見自己的樣子,巫野還嚇了一跳,心說怎麼長相都會發生變化?仔細琢磨,倒是明白了三四分一一在攀爬瀑布的修煉中,他這張臉不知被冰坨砸爛過多少次,每一塊骨頭都變成粉末,又重新塑造。

    在塑造的過程中,他想著的當然是自己真正的面孔,而不會是王彪的臉了,正所謂「相由心生」,一兩次重組或許不會改變什麼,可幾十次上百次重組下來,臉上帶有一些記憶中的特徵,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這樣一番變化下來,雖然看著還是一個令人敬而遠之的惡棍不過比王彪那種滿臉橫肉的猙獰面目,倒是顯得文雅了一些,和過去的「虎蠍」有了幾分神似之處。

    他也沒有再扮成獵人,而是大大方方穿了一身勁裝,腰間挎著一口新買來的朴刀,一副流浪武者打扮,大搖大擺,旁若無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似的。

    他早就盤算得非常清楚經過兩個月的修煉特別是最後幾天的瀑布攀爬,他已經突破後天六重,功力開始向五臟六腑滲透,在平涼城地面上,也算是屈指可數的高手。

    這樣的實力,如果再偽裝成獵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有問題,他又沒學過隱藏實力的方法乾脆就用武者裝扮,反正屠蛇大會即將開始,平涼城裡肯定到處都是武者這些武者都是各大家族的族長,一個個修為自然不弱,他夾在中間,也不顯眼。

    其實他之並廣直在猶豫是否要來平涼城一趟,還是直接進東陵山潛伏,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冒險入城。

    他想要弄清楚,申天師究竟有沒有受傷,又受了多重的傷。

    他之所以有信心破壞屠蛇大會,都是建立在申天師身受重傷的基礎上,如果申天師受傷不重,或者說他還有什麼靈丹妙藥,兩個月裡治好了傷勢,又活蹦亂跳,龍精虎猛,那麼巫野絕對會頭也不回地直接逃離平涼城地面,逃得越遠越好,咒殺什麼的都顧不上了一一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這裡,只要申天師還有一成法力,殺他就比拍死哥蒼蠅還容易,去東陵山純屬送死!

    不過,若是申天師身受重傷,連一成法力都沒有了,他也不介意趁火打劫一把。

    走在平涼城的大街上,巫野發現這幾天的平涼城格外熱鬧,多了不少中老年武者,實力如何姑且不說,卻都有一股不怒自成的氣度,似乎都是一個家族的領袖人物網遊之諸侯。

    這些大概就是接到英雄榜,準備趕去東陵山裡送死的族長們了。

    不過稀奇的是,除了這些中老年的族長之外,還有一些頗為年輕的武者也夾雜其中,看樣子也是準備去東陵山裡獵殺蛇妖的。

    巫野有些不解,經過前兩屆屠蛇大會的慘痛教訓,所有人都應該明白,這東陵山深處就是一口只進不出的無底洞,吃人不吐骨頭的,為什麼還要來白白送死呢?

    這些中老年族長肯挺身而出,一則是接到了英雄榜,為了家族的臉面,不得不硬著頭皮上陣。

    另一方面,這些族長的實力雖然強橫,但是在沒有踏上修煉大道之前,終究只是肉體凡胎,無法逃脫自然規律,正在漸漸衰落下去。

    即使不參加屠蛇大會,再過幾年他們也不得不讓出族長的位置,甚至非常窩囊地死在尋常廝殺中,那還不如用這個機會,為家族撈取一點好處,也給自己掙下一份武勇的名聲。

    而這些年輕武者,自然不可能是族長,應該不在徵召之列,他們來湊什麼熱鬧?

    巫野心中一動,便想找個地頭蛇詢問一二,不過轉念一想,乾脆直接找了一個神色精悍的年輕武者,隨意閒聊幾句就搭上了話。

    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是後天五重實力,開始見到一個臉色焦黃,頭髮蓬亂的粗野漢子和自己搭話,還有些不耐煩,不過察覺到對方的實力比自己只高不低之後,他的態度立刻發生了變化。

    往年的屠蛇大會可是十死無生,雖說今年情況有些不同,不過誰都不會拒絕多認識一個高手,到時候互相有個照應,這個名叫「冉傑」的年輕武者聽說巫野是正在闖蕩修煉的流浪武者,已經達到後天七重實力時,哪裡還捨得放這位高手離開,滔滔不絕地說出了原因。

    經過前兩次屠蛇大會的全滅之後,一開始平涼城地面上的英雄好漢確實對第三次屠蛇大會有些抗拒,除了族長們為了家族榮譽硬著頭皮上之外,旁人倒是也沒逞英雄的意思。

    不過有兩個消息,卻是改變了大家的看法。

    其一,這一次屠蛇大會,是由齊公子親自帶隊!

    齊公子可是平涼城主的寶貝兒子,就算沒有必勝把握,也肯定是有萬全的撤退之策,否則平涼城主如何肯放他上山送死?

    這一點,就令不少年輕武者的心思活絡起來,覺得這一次屠蛇大會可能有戲。

    其二,更重要的是,聽說這一次平涼城主花重金從外地請來了兩名獵妖師,還帶來了整支獵妖隊伍,顯然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大家聽說連獵妖師都出動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再加上今年的賞格又是格外豐厚,一些膽大包天的年輕武者就決定冒險一搏,反正當武者本來就是在刀口舔血混飯吃,萬一成功斬殺蛇妖,那可是天大的功勞,下半輩子都一舉拿下了!

    看對方說「獵妖師」三個字時,眼睛都閃閃發亮,顯然對獵妖師非常憧憬的樣子,巫野微微皺眉,問道:「獵妖師是什麼人?」

    見冉傑滿臉錯愕,似乎驚訝他的孤陋寡聞,巫野連忙添了一句:「我自幼在邊關長大,還是第一次來這麼繁華的大城市,什麼都不懂,還請冉老弟多多指點。」

    他的姿態這麼低,冉傑倒有些受寵若驚,連聲「不敢」,接著就解釋起來。

    獵妖師是盤古大陸非常受人尊敬的一種職業,相當於是獵人的一種,不過他們獵殺的都是實力強橫的妖獸,在長年累月和妖獸廝殺的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和戰鬥技巧,都是非常強大的武者,甚至修煉者!

    所有獵妖師都隸屬於一個名叫獵妖師聯盟的組織,最初,這獵妖師聯盟不過是幾名經常和妖獸廝殺的修煉者為了方便,定期交易互相獵取到的妖獸材料而設立的一個臨時組織,經過了上千年的發展,卻已經成為了橫跨盤古大陸各個國家,擁有坊市、拍賣會、客棧、藥鋪的超大型勢力,有關獵殺妖獸的任何信息和服務,都可以在獵妖師聯盟得到,獵取到了什麼奇珍異寶,也可以去獵妖師聯盟售賣。

    凡是通過獵妖師聯盟測試的獵人,就稱為獵妖師,按照實力強弱,共分為九星,至少要先天武者才有希望成為一星獵妖師,而想要成為三星獵妖師以上,就必須是修煉者了!

    「那這一次來的是幾星獵妖師?」巫野急忙問,如果這次能來兩位修煉者,局面當然大不一樣。

    冉傑笑了:「肯紆尊降貴來到咱們平涼城的,自然不是什麼高階獵妖師,聽說一個一星,一個兩星,是兩個先天武者。」

    見巫野有些不屑一顧,冉傑連忙解釋,雖然只是先天武者,但是因為時常出入獵妖師聯盟的緣故,也有機會結識一些修煉者,有時候修煉者不願意來小地方浪費時間,也會委託他們去獵殺一些低階妖獸,如果成功,就會用法寶、符籙、符兵和他們交換,所以這些獵妖師的實力,比同級的先天武者,往往都要超出一大截,千萬不可小覷。

    冉傑又向巫野解釋了一些獵妖師聯盟的內幕,前面的街市忽然聒噪起來,所有人都一個勁兒往前湧,前面有人嚷嚷:

    「不好了,有人和獵妖師的弟子打起來了!」

    巫野抬頭望去,就看到一個白衣勝雪,肩扛冰糖葫蘆樹的俊俏公子,正冷冷看著一條面色不善,滿臉獰笑的鐵塔大漢,修長的手指在劍柄上一跳一跳。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5 14:27
第一百零七章  凶殘的少年

    巫野大吃一驚,蕭菡這時候跑到平涼城裡來幹什麼,莫非她也想參加屠蛇大會不成?她又怎麼會和獵妖師的弟子發生衝突?

    看那鐵塔大漢雖然五大三粗,滿臉猙獰,卻是精光內斂,呼吸深沉,給人一種山嶽般不可動搖的感覺,絕對是接近後天巔峰的高手!

    就聽冉傑道:「嘿!終於有人和這些獵妖師弟子發生衝突了!」

    看樣子是期待了很久。

    巫野細問之下才知道,兩位獵妖師和十幾名弟子來到平涼城不過七八天功夫,已經和平涼城本地武者發生過多次衝突,皆因這些外來的強龍自視甚高,將這裡的地頭蛇都當成了一窩蚯蚓。

    兩名獵妖師倒還好說,自恃身份,不屑於和本地武者糾纏,可是他們的弟子就不同了,這些人把自己當成了平涼城的大英雄,大救星,非最好的酒不喝,非最貴的菜不吃,非最漂亮的婊子不玩,甚至在喝得酩酊大醉之後還會調戲良家婦女,將平涼城攪得烏煙瘴氣,城主府也是無可奈何,本地武者更是懷恨在心。

    三天前,這些獵妖師弟子在酒足飯飽之後調戲了一名年輕的女武者,終於引來雙方大打出手,這些獵妖師弟子人數雖少,卻至少也是後天七重以上的一流好手,竟然將本地武者打了個落花流水,好幾名德高望重的族長都被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如此一來,這些獵妖師弟子的氣焰就更加囂張。本地武者一方面是技不如人,另一方面也要借重他們來獵殺蛇妖,在城主府的再三勸說,甚至是哀求之下,不得不忍氣吞聲。

    心中,卻是鬱悶到了極點。

    眼下還有人敢和獵妖師弟子發生衝突,自然是群情激奮。大傢伙兒都潮水般湧上來,將衝突雙方團團圍住,又是為這個敢於挺身而出的俊俏少年叫好。又是在心裡給他捏了一把汗。

    「既然這些獵妖師弟子如此強橫,這少年又怎麼會和他們發生衝突?」巫野皺著眉頭問。

    蕭菡當了三年的廢柴,早已磨礪出一副冷漠的性子。不是受了奇恥大辱,也沒理由會和獵妖師弟子發生衝突啊!

    「等等,我找朋友問問。」

    冉傑在地方上交遊廣闊,很快就在前面找到幾個熟人,奮力擠上去交頭接耳幾句,擠回來時,臉色卻有些尷尬。

    「如何?」見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巫野更加奇怪。

    冉傑猶豫再三,覺得就算自己不說,等會兒這流浪武者也會聽到風言風語。有些無奈地苦笑一聲,道:「此事是咱們平涼城的一大恥辱,老哥聽了之後可千萬不要笑話咱們,也不要以為咱們平涼城的武者都和那南霸天是一路貨色。」

    「南霸天?」

    巫野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不知道怎麼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冉傑點頭道:「沒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南霸天就是咱們平涼城地面上一顆奇臭無比的老鼠屎!此人原本是某一個小家族的族長,老哥知道,咱們武威人的規矩,有什麼九死一生的危險任務,向來是族長沖在第一線。特別是屠蛇大會還關係到無數嬰兒的生死,族長更是責無旁貸!整個平涼城地面上,八百多個大小家族,八百多個族長都自願前來,就算是你我這樣沒有干係之人,不也豁出去要和蛇妖廝殺一場嗎?可是這個南霸天,身為族長,卻膽小如鼠,居然提前跑了!」

    冉傑揮舞了一下拳頭,似乎要一拳把南霸天的腦袋都打扁,帶著三分怒意道:「咱們平涼城地面上居然出了一個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族長,這已經是奇恥大辱,天大的笑話,更加不能叫人原諒的是此人的逃跑方式,老哥,你絕對想不到此人是如何逃跑的!」

    「呃,是如何逃跑的?」

    冉傑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道:「此人為了防止族人的追蹤,真是煞費心機!前兩個月咱們平涼城地面上好幾個縣城都遭到獸潮入侵,此人所在的縣城也是一樣,為了抵禦獸潮,發動大批武者,組成軍隊,和獸潮廝殺!結果就在雙方打得難解難分之時,此人居然當著眾目睽睽,從戰場上大搖大擺地逃跑,當了逃兵!眾人和獸潮糾纏在一塊兒,又怎麼來得及去追他?老哥,你久在邊關,可曾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卑鄙下流,貪生拍死之輩!」

    「……」

    冉傑忿忿不平地說:「這個南霸天自己倒是一拍屁股走得乾乾淨淨,卻給整個平涼城都帶來了莫大的恥辱!這些獵妖師弟子原本就瞧不起咱們本地武者,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南霸天的醜事之後,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時常拿此事來取笑咱們本地武者,說咱們都和南霸天是一路貨色,難怪連一條小小的蛇妖都斬殺不了!其實一樣米養百種人,咱們平涼城地面上既有南霸天這樣的無膽匪類,可是也出了齊公子這樣的英雄好漢,豈可一概而論?老哥你說是吧?」

    「……大概是吧,那這少年又和此事有什麼關係?」巫野耐著性子問。

    冉傑道:「聽人家說,這個打扮古怪的少年是一大早才進的城,應該還不知道獵妖師弟子的厲害,他找了個鋪子吃飯時正好坐在獵妖師弟子的後面,就聽到獵妖師弟子在嘲笑南霸天,這少年聽了幾句就忍不住出言反駁,估計也沒帶什麼好話,獵妖師弟子哪裡受得了這個,說不了三兩句雙方就衝突起來。」

    頓了一頓,又解釋道,「南霸天來自中陽鎮,而這少年聽說也是中陽鎮來的,估計就是這個原因,才讓雙方發生了衝突。」

    巫野當然知道真正原因,心底湧入一股暖流,不動聲色地向前擠去,萬一等會兒蕭菡吃虧,說不得也只好出手了。

    雖然他的表面實力比這鐵塔大漢要低,可是真較量起來,三個鐵塔大漢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只是事情一旦鬧大,他就要趁亂立刻出城,不方便再窺探申天師的虛實了。

    「不知道蕭菡有沒有修煉《月神天照經》,修為到了什麼程度,能不能戰翻這個大漢?」巫野對蕭菡還是有點兒信心的。

    不過別人顯然不這麼認為,絕大多數人都在為這個莽撞的少年微微嘆息,似乎已經看到了蕭菡即將迎來的悲慘命運。

    人群中,有人小聲道:「這條壯漢名叫熊津,實力已經達到後天八重境界,在兩名獵妖師帶來的弟子當中,也算是非常扎手的狠角色,性格殘暴,出手狠辣,前幾天的衝突裡,一人打翻了二十多名本地武者!」

    「這小夥子實在太衝動,惹上大麻煩了!」

    蕭菡充耳不聞,冷漠地看著鐵塔大漢「熊津」,淡淡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收回剛才的話。」

    鐵塔大漢熊津有些愕然,不明白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子是哪兒來的勇氣,居然敢這樣和他說話,愣了半晌,才恢復了往昔的凶殘,把兩個鐵錘般的拳頭捏得「咔咔」作響,獰笑道:「老子剛才說的話多了,你要老子收回的又是哪一句?是說你們這地界的軟蛋儘是南霸天那樣的慫貨這一句;還是說你這娘娘腔的小白臉長得這麼俊俏,別是個兔兒爺的這一句?」

    蕭菡的表情沒有半點兒變化,連眼睫毛都沒顫動一下,只是淡淡一笑,說:「找死!」

    身形驟然消失!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誰都沒想到這個神秘的俊俏少年會是首先發起進攻的人!

    熊津的瞳孔驟然收縮,千百次獵殺妖獸的經驗帶給他無比強烈的警惕,一聲大喝,腳上穿的獸皮靴頓時炸裂,雙腳往地面一沉,青石板路面居然被他炸出了蛛網般的縫隙,碎石子蹦得到處都是!

    「好強!」

    絕大多數圍觀者都是經驗老辣的武者,自然明白「力從地起」的道理,熊津藉著暴喝之聲,重心下沉,已經從大地借來無窮力量,就像是一張拉成滿月的弓,一支蓄勢待發的箭,隨時都能爆發出恐怖的殺招!

    「那少年完了!」

    一看熊津擺出的這副架勢,眾人就知道他是拼出了真力,一時收不住手將少年活活打死也不是沒有可能,有幾名年輕女武者甚至忍不住驚叫出來。

    巫野卻是鬆了一口氣,剛剛捏緊的拳頭又鬆了開來,往人群後面退去,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蕭菡的身形出現在熊津面前,就像是一頭小綿羊鑽進了巨熊的懷中,眼看熊津就要撲起傷人,白衣少年即將血濺五步,甚至命喪當場!

    黑鐵塔卻忽然凝固了。

    蓄勢待發的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的表情痛不欲生,雙腿十分彆扭地死死夾緊,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

    「嗷……」鐵塔大漢發出了蕩氣迴腸的尖叫,聲音比剛才高了八分,像是憋著嗓子在叫喚。

    眾人仔細看去,才發現白衣少年手中的連鞘長劍自下而上狠狠抽在熊津雙腿之間,一下子把整個人都給抽立了,兩個腳尖都是踮著的!

    「嘶……」

    所有男性武者都不由自主地摀住了自己的褲襠,感覺下身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這俊俏少年,手段居然如此凶殘!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5 22:10
本帖最後由 karu2226 於 2013-1-22 00:56 編輯

第一百零八章  鬼影子

   「誰是娘娘腔?」

    白衣少年淡淡笑著,薄唇中吐出了略顯冷酷的問題,似乎完全不知道面前的鐵塔大漢已經因為鑽的痛楚而全身抽搐,根本說不出半句話,連尖叫聲都變得斷斷續續。

    隨後猛地一抽,將長劍拔了出來。

    鐵塔大漢眼珠翻白,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豈料白衣少年嘴角的笑紋更加明顯,剛剛拔出來的連鞘長劍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度,帶著殘影,撕裂空氣,又一次自下而上,狠狠切入鐵塔大漢的雙腿之間!

    鐵塔大漢就像是被一道從地裡鑽出來的閃電擊中,雙腳離地,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當他像一團沒有骨頭的軟肉一般落地時,白衣少年不慌不忙地繼續發問。

    「誰是兔兒爺?」

    整條大街,上千號圍觀者全都寂靜無聲,唯有鐵塔大漢的聲音像是被閹割了一般在寒風中飄飄搖搖。

    所有人的眼珠都快要從眼眶裡彈出來。

    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衣少年,略帶一絲冷漠的淡淡笑容,肩膀上扛著一株火紅的冰糖葫蘆樹,凶殘到極點的手段,這一切組合在一起,帶來了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

    片刻之後,鐵塔大漢身後傳來兩聲暴喝。

    卻是兩名和他一起出來吃飯的同伴。

    這兩人一開始完全沒把蕭菡當回事,還以為熊津一人就足夠把她掰開揉碎再捏圓了。

    沒想到自己的同伴卻是如此不堪一擊,以這樣一種讓人心寒到極點的方式一敗塗地!

    兩人同時跨出一步。右手都按住了腰間的長刀,眼中閃爍著凌厲的凶芒,正欲拔出兵刃,忽然——

    「噌」一聲,白衣少年手中寒芒一閃,一道如月光般皎潔的劍芒在這兩人身前爆裂,這兩人只覺得眼前一閃。緊接著胸口就涼颼颼的,冷風肆無忌憚地刮了進來!

    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一種心臟被凍結之感。低頭看時,發現自己胸口赫然出現了一個大窟窿,一塊三角形的區域內。衣服全都不見了!

    已是深冬,武者縱然身子骨強健,也都穿了裡外三四層衣服,每一層都被割破,皮膚卻是連一道血絲都沒刺出來。

    這是何等恐怖的劍法!

    兩人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既然這白衣少年能夠輕而易舉在他們胸口割開三四層的衣服,想要直接刺穿他們的心臟,只怕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兩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天色還要灰白,僵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了。

    蕭菡冷哼一聲。長劍忽然脫手,向鐵塔大漢下身疾刺而去。

    鐵塔大漢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自己就要小弟不保,卻不料「咔噠」一聲,卻是沒有骨肉分離之感。

    低頭一看。原來剛才蕭菡在抽劍時,劍鞘依舊夾在他雙腿之中,此刻只不過是還劍入鞘而已。

    饒是如此,鐵塔大漢的神經也是徹底受不了了,呻吟一聲,雙腿酥軟。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兩個同伴怎麼拽都爬不起來。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陣陣歡呼。

    所有人都在激動萬分地打聽這位白衣少年的名字,「中陽蕭寒」這個名字很快就傳遍了整條大街,她在黑水縣剿滅獸潮之戰中創造的赫赫戰功也被挖掘出來,儼然成為了平涼城年輕一輩武者的典範!

    冉傑更是激動地直哆嗦,拽著巫野的胳膊就不肯放:「老哥,看看,這才是咱們平涼城武者的風采,太強了,這個蕭寒實在是太強了,看他年紀輕輕,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實力居然就達到了後天巔峰境界,簡直比齊公子還要誇張,真不知道是怎麼修練出來的!」

    巫野鬆了一口氣,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完全放下,看來蕭菡已經領悟了《月神天照經》的奧秘,真命天女的悟性就是高!

    就在這時,大街前方傳來密集的馬蹄聲,幾十名輕甲騎兵簇擁著幾輛符晶戰車滾滾而來。

    看來是城主府得到了衝突的消息,趕來收拾殘局,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恐怕怎麼都想不到,吃癟的竟然是獵妖師一方的人。

    巫野眯起眼睛向符晶戰車望去,當先一輛符晶戰車上卓立著一名佩戴銀色面具的神秘人,不過兩旁伺候的金銀戰仆倒是老熟人,心中不由一笑,雖然沒把齊公子斬殺,不過能打得他爹媽都不認識,也算痛快。

    在齊公子身邊,還站著一個瘦高個。

    一看到這人,巫野心裡就「咯噔」一下。

    天氣已經夠冷,可是這個瘦高個給人的感覺卻是更加的陰冷,還是非常潮濕,無孔不入的那種陰冷。

    只消看他一眼,就叫人覺得渾身上下纏滿了濕漉漉的水蛇,說不出的難受。

    巫野只不過稍微觀察了一下此人,此人就感應到了被人窺探,目光向巫野的方向直刺過來。

    他的目光也像是蘸滿了毒液的刷子,不懷好意地在人群中刷來刷去。

    巫野暗叫不好,連忙一曲雙腿,身形一矮,借人群遮擋自己。

    幸好他前面人山人海,又有幾名牛高馬大的武者,倒是沒有被這條陰冷潮濕的毒蛇發現。

    大冷的天,巫野的額頭卻冒出了汗珠,低聲問:「站在齊公子旁邊的是什麼人?」

    冉傑的表情格外凝重,隱隱還帶著一抹苦澀,喃喃道:「這下麻煩大了,竟然是那名二星獵妖師!」

    巫野從人頭攢動的縫隙中探出半個腦袋,用餘光不經意地掃過去,果然發現這瘦高個的胸口繪製著一個華麗的徽章,是兩頭蛇形妖獸纏繞著一柄飛劍,下面還繡著兩顆血紅色的星星。

    冉傑小聲道:「此人名叫紀連,在咱們武威國的獵妖師中也算是凶名卓著的狠人,他的身手雖然還算不上出類拔萃,可是性子陰狠,最是護短,誰要是惹怒了他,他絕對會不擇手段地死纏爛打,加倍報復,所以有個外號叫『鬼影子』,意思就是誰惹了他,他就會像鬼影子一樣跟著那人,直到纏死為止!熊津就是他的弟子,蕭寒恐怕要大難臨頭了!」

    巫野臉上閃過一抹殺機,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這個鬼影子紀連,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

    五陰化神戒中的各種陰毒法寶,頓時蠢蠢欲動。

    「那倒不會。」冉傑分析道,「前幾天的衝突已經鬧得雙方關係很僵,咱們本地武者這邊早就群情激奮,今天無論如何都是要保下蕭寒的,城主府哪怕再顧忌獵妖師的力量,都得給咱們一個面子!更何況這幾天所有本地武者都會護著蕭寒,鬼影子紀連心機深沉,不會和這麼多人硬碰硬的,可是屠蛇大會之後,如果蕭寒還活著,他一定會找機會下手。」

    「他就不怕國法嗎?」巫野冷冷問道。

    冉傑笑了:「這些獵妖師,雖說還是咱們武威國的子民,可是有獵妖師聯盟這座大靠山在背後支撐,哪裡還在乎什麼國法?打個比方吧,就算這個鬼影子紀連在大庭廣眾之下無緣無故將蕭寒斬殺了,官府應該要派人來捉拿他吧?可是他只要說一聲,『老子正在給某某修煉者獵殺妖獸,誰敢動老子半根汗毛,就是壞了某某修煉者的大事!』你說,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冒著惹怒修煉者的風險去捉拿他?」

    嘆了口氣,冉傑下了結論:

    「所以,國法這種東西,只是針對咱們普通武者罷了,在獵妖師圈子裡,自有另一套法則,那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力大為王,講實力,講兵器,講符籙,講法寶,講靠山,就是不講規矩!」

    巫野沉吟半天,聽冉傑的意思,至少在屠蛇大會還沒結束之前,蕭菡應該是沒事了。

    果然,幾輛符晶戰車還未停穩,人群就潮水一般包圍過去,幾十名德高望重的族長都義憤填膺地為蕭菡叫屈,似乎剛才還是蕭菡這頭人畜無害的小綿羊被大灰熊給欺負了一般。

    符晶戰車上的齊公子顯然有些猶豫,和鬼影子紀連耳語幾句,估計總是在說過幾日的屠蛇大會還要靠雙方同心協力才能成功,眼下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類。

    鬼影子紀連冷哼幾聲,刷子一樣的眼神在蕭菡身上來回掃了幾遍,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又來了幾條大漢,七手八腳地將黑鐵塔熊津抬上了一輛符晶戰車。

    在齊公子的好聲勸慰下,一場風波似乎就這麼煙消雲散,眾人興高采烈地簇擁著蕭寒離去。

    巫野低著頭混雜在人群後面,卻是將鬼影子紀連陰毒無比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猶豫片刻,放棄了在城中斬殺紀連的打算。

    一方面他眼下並沒有絕對把握能乾淨利落地干掉一名經驗老辣的先天高手,萬一把申天師再引出來就玩大發了。

    另一方面,這個紀連的實力確實不俗,留著他一條小命,到屠蛇大會上,倒是可以和申天師好好鬥一場。

    如果他僥倖能活過屠蛇大會,再找機會下手好了!

    打定主意,巫野找了個藉口和冉傑分開,也沒有再去打探申天師的實力,徑直出了城,直奔東陵山而去。

    既然蕭菡都要參加屠蛇大會,那麼,申天師的傷有沒有復原,已經不重要了。

    就算他已經恢復了一成法力,只要這個雜碎敢向蕭菡伸一伸手,巫野都會把他的爪子一刀剁下來!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5 22:39
本帖最後由 karu2226 於 2013-1-5 22:58 編輯

第一百零九章  雪中偷窺

    寒風凜冽,大雪飄搖,冰封的大路上空無一人,只有巫野冒雪前行,路途艱難,以他的腳力,也走了足足三個時辰才到東陵山腳下。

    抬頭望去,好一座大山!

    東陵山連綿數百里,山勢陡峭,奇峰疊起,歷來是山精野怪叢生之地,以往就很少有人敢進山打獵,自從二十年前鬧起了蛇妖,更是沒人敢進山送死,二十年無人滋擾,便將一座大山養得蒼蒼莽莽,和幾十里外的平涼城是兩個世界。

    這些日子雪一直沒怎麼停過,巫野一頭紮進東陵山裡,只見峰岩重疊,澗壑灣環,巍巍峻嶺,削削尖峰,都籠罩在一團銀粉之中,輕輕一踏,就在地上留下兩行鮮活的腳印。

    雖然這兩行腳印過不了半天就會被大雪掩蓋,他還是從五陰化神戒裡取出四個木頭腳套,上面分別有手腳扣進去的凹槽,底下卻雕刻成了虎爪模樣。

    套在腳上,再踩下去,就是一個清晰的虎爪印記。

    他將四個木頭爪子套在手腳上,偽裝成老虎模樣,一路爬行前進。

    縱然申天師發現了這串腳印,只會以為是一頭冒雪覓食的老虎,卻猜不到是有人上山壞他的好事。

    行了半日,就見一處藤蘿密佈的山坳裡,橫著一座崩塌了一半的山神廟。

    按照冉傑所說,前兩次屠蛇大會,都是由平涼城裡的大批兵馬將武者護送到此處,然後兵馬就自行退去。武者再上山尋找蛇妖的蹤跡,結果一去不回,連屍首都不見半具。

    這裡,也就是失蹤武者最後被人看到的地方。

    巫野身上披著一件羊毛外翻的老羊皮襖,匍匐在雪堆中,和大雪融為一體,遠遠觀察了半天山神廟。沒發現什麼東西,卻也不急著進去,看看日頭漸漸墜下去。墨色湧上夜空,便將兩頭符鬼放出,連同馬伯光一起。向四面八方搜索。

    他要找的是凶煞之氣。

    但凡屍橫遍野,血流漂杵的修羅場,必定殘留著濃烈的凶煞之氣,即使歷經幾十年時間,也未必煙消雲散,多少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特別是到了陰氣深重的夜晚,凶煞之氣更是不會隱匿。

    不管十年前和二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失蹤武者多半已經遭了毒手,還是被申天師用一種非常詭異,非常恐怖的方式害得屍骨無存。一定會留下濃郁的凶煞之氣。

    尋常人撞到了這團凶煞之氣,最多覺得心神不定,無緣無故有穿堂風吹過身體,回去之後大病一場,可巫野的符鬼本來就是陰煞之氣所化。再加上馬伯光這條百年老鬼,對凶煞之氣極為敏感,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

    符鬼加上馬伯光分別向三個方向掠去,巫野如泥胎一般蟄伏在雪堆中,足足兩個時辰沒有動彈,凍得嘴唇青紫。雙眼無光,亦咬牙堅持著,終於等到馬伯光傳來訊息,在山神廟西北十里地的黑松林中,嗅到凶煞之氣。

    巫野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掃去雪地裡留下的痕跡,重新套上木頭虎爪,一步一個腳印地爬去看時,卻是一片黑霧騰騰的松林。

    四五百丈方圓,自成一片昏昏暗暗的天地,一走進去,好似進了暗無天日的魔窟,林間飄蕩著一團淡淡的黑霧,七八丈開外就看不真切了。

    這還是大雪封山,松針上都鋪滿了白雪,多少能反射些月光,若是夏日,還不知有多麼幽暗深邃。

    巫野在黑松林裡轉了半圈,道:「這裡應該就是十年前和二十年前屠蛇大會的異變之地了!」

    馬伯光點頭道:「此地的凶煞之氣相當濃郁,若干年前,一定發生過無比淒慘的屠殺,應該是這裡沒錯,不過就算找到了地方,又能如何?」

    巫野蹲在黑松林中央看了半天,道:「老馬,咱們來分析一下,前兩次的屠蛇大會,分別出動了近千名後天高階武者,要用什麼法子,才能以一己之力,將這些人統統留住?」

    頓了一頓,飛快補充道:「別說什麼法寶之類,申天師並沒有什麼厲害法寶,那天追殺我時,他只用了自身法力。」

    馬伯光沉吟片刻,道:「申天師只有十分之一的法力,也沒什麼厲害的法寶,要一下子將近千武者都殺死,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如果他用陣法將近千武者都困住,然後慢慢炮製,那就容易多了!」

    「是啊,你說,如果申天師要設置什麼陣法,選擇什麼地方最好呢?」巫野一笑。

    馬伯光也明白過來,連連點頭:「沒錯,想要在一覽無餘的山坡上設置陣法,將人困住,雖然不是做不到,卻要消耗大量法力,換成我是申天師,也會選擇在這片黑森林裡設置陣法,別說千人,就算是五千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困死!」

    「所以啊,只要咱們埋伏在一邊,等申天師過來設置完陣法之後,再想辦法動一點手腳,在他的天羅地網裡戳幾個透明窟窿,不就大功告成了嗎?」巫野陰笑。

    馬伯光歪著脖子想了半天,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笑容:「好小子,就算申天師和齊公子再怎麼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只怕都要吃了你的洗腳水!」

    「我的洗腳水,也不是阿貓阿狗都能吃到的,這兩個雜碎,今次口福不淺!」

    牛-逼雖然是這麼吹,不過巫野可不會像上次那麼無知者無畏,他遠遠離開黑松林七八里地,找了一處被大雪封死的岩縫,在裡面挖出了一個只能容納一人的雪窩子,鑽進去之後一動不動。

    大雪很快就把他重新覆蓋起來。

    五陰化神戒裡有不少吃食,倒是不用擔心挨餓,他整天都把暴君夏桀的頭骨碎片貼在前額,沉浸在蠻荒世界的戰場廝殺裡,將這兩個月的修煉成果融匯貫通,滲透到周身的每一滴血液之中。

    別說,這兩個月的修煉還真是大有效果,至少他在夢境之中已經不是那麼容易死掉,遇到普通的洪荒凶獸還可以與之周旋片刻,甚至斬殺其中最弱小的幾種洪荒凶獸。

    不過他並沒有沉溺於這種欺凌弱小的快感之中。

    他還是喜歡挑戰自我,招惹那些遠遠比他強大的凶獸,在這些凶獸的爪牙下修煉躲閃和逃跑的技巧。

    因為他覺得以自己的人品,動不動就被遠遠強於自己的老怪追殺,在沒學會怎麼打人之前,還是先老老實實學習怎麼挨打吧。

    至於外界的情況,他只放出了一頭符鬼在距離黑松林三里之外悄悄監視。

    這麼遠的距離,符鬼又被冰雪覆蓋,就算是申天師也沒那麼容易發現。

    一連五天,申天師都沒有出現,巫野卻不心急,沉浸在蠻荒世界中玩得不亦樂乎。

    到了第六天,果然有人上山,卻不是申天師,而是那天見過的鬼影子紀連和十幾名武者。

    這些人腳上都穿著寬大的雪靴,在雪原中行走起來十分輕便,一看就有豐富的雪地作戰經驗,都是和妖獸廝殺慣了的獵人。

    這些獵妖師是先一步上山來探查地形的,他們自視甚高,並不把什麼蛇妖放在眼裡,畢竟如果真是強橫的妖獸,距離人族城市這麼近,早就出來肆虐了,又怎麼會蟄伏在東陵山中二十多年,只是抓了幾百個嬰兒這麼老實——而且這些嬰兒,也沒直接證據說就是蛇妖抓走的。

    充其量是一條低階妖獸,他們殺得多了,哪裡會放在心上。

    這些獵妖師也發現了黑松林,進去轉了一圈,並沒察覺出有什麼特別,黃昏時分就下了山。

    巫野知道,他們走了之後,申天師就該來了。

    果然,距離屠蛇大會還有兩天時,雪坡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黑點,正是申天師和齊公子。

    這兩人鑽進黑松林之後不久,黑松林上空的凶煞之氣就開始緩緩旋轉起來。

    馬伯光和符鬼都清晰感應到了陰氣的變幻,巫野肉體凡胎,雖然看不出來,卻也覺得黑松林漸漸變得更加神秘,詭異,似乎隱隱繚繞著一絲絲令人心驚肉跳的氣息。

    不過他也不敢再驅使符鬼靠近窺探,畢竟想起那天的追殺還是心有餘悸。

    申天師和齊公子在黑松林裡足足待了大半天,到天黑時才鑽出來,申天師走路已經有些發飄,必須依靠齊公子的攙扶才能下山。

    「申天師的法力消耗過度了!」

    馬伯光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應該是兩個月前和綠毛巨龜的廝殺中身受重傷,壞了根本,還沒養好,就強行催動靈力,布下陣法,身體都掏空了!」

    「那你說,咱們能不能直接斬殺他?」巫野心中一動,舔了舔嘴唇。

    馬伯光立刻搖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法力消耗過度,就算跌落先天境界,一個先天巔峰還是逃不了的!你連後天巔峰都不是,怎麼可能斬殺人家?」

    巫野「嘿嘿」乾笑兩聲,知道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心中卻是對申天師的計劃更加好奇。

    如果老馬沒有看錯,申天師充其量是一個先天巔峰,可是這一次來的兩名獵妖師都是先天高手,再加上幾百名後天高階武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申天師釘死,這老雜碎憑什麼弄死這麼多人?

    莫非他還有什麼撒手鐧不成?

    耐著性子在雪地裡又等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黎明時,巫野終於衝破雪原,向黑松林掠去!
karu2226 發表於 2013-1-6 15:26
第一百一十章  青冥離魂

    剛才還瀰漫在黑松林中的陰森之氣已經漸漸消散,看上去就和尋常樹林相似,不過巫野可沒膽子硬闖,先驅使兩頭符鬼扎進林子裡轉悠了一圈,卻是沒發現什麼異常。

    沉吟半天,還是不敢冒險,想讓馬伯光進去試探一下,老馬卻搖頭道:「沒用的,申天師佈置的這座陣法,一定是以生人的氣息來開啟,在沒有嗅到人氣之前,是不會觸發的!」

    「那怎麼辦?」

    巫野在黑松林外面探頭探腦,表情有些陰晴不定,「非要我進去送死?」

    馬伯光點頭:「不錯。」

    在巫野沒有發作之前,老鬼連忙說出了他的想法——所謂陣法這種東西,依靠法力為源泉才能運轉,除了極少數奪天地之造化的天然陣法之外,絕大多數人為設置的陣法都有時間限制,隨著法力的枯竭,陣法的威力也會越來越小,最後就消亡了。

    申天師身受重傷,法力微弱,他設置的這個陣法當然不可能持續十天半個月,估計最多也就是維持三五天天,而且越到後面,越是容易出現漏洞。

    如果巫野現在進去,開啟了陣法,在這兩天白白消耗法力,等大隊人馬來時,陣法已經非常薄弱,再用上千號武者旺盛的血氣一衝,極有可能將陣法沖得七零八落。

    巫野琢磨了半天,覺得老鬼所言甚是可行,不過還是有些顧忌:「你確定這個陣法沒有攻擊力?不會我一踏進去,就突然冒出幾十道三味真火。一下子就把我煉死了吧?」

    馬伯光笑了:

    「怎麼可能?要佈置有攻擊力的陣法,可是比佈置尋常的幻象陣法困難許多,不但需要渾厚的法力支持,還需要大量符晶,妖核和各種妖獸材料,往往佈置一個有攻擊力的陣法,就要消耗數百種珍貴材料!在武威國這種窮鄉僻壤。絕對是弄不到的,如果能弄到,申天師早就用來煉製法寶防身了。哪裡捨得佈置到陣法裡去?」

    巫野也不太懂這些修煉界的彎彎繞繞,反正看老馬說的這麼頭頭是道,把心一橫。右手獠牙戰刀,左手霧幻刀,舌頭上含著一支吹管,裡面裝滿狐蠱香,舌頭下面還含著一支吹管,裡面是沾滿毒液的毒針,武裝到了牙齒,屁股下面就跟安了彈簧似的,一步一個腳印,小心翼翼向黑松林深處摸去。

    一走進黑松林。就覺得耳朵眼深處傳來一聲輕輕的「嗡嗡」聲,好似什麼東西飛起來的聲音,黑霧瀰漫得更加濃烈,再回頭時,身後居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片影影綽綽的大樹。黑霧繚繞之下,就像是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陣法已經開啟了。

    深吸一口氣,儘量保持冷靜,他低頭觀察自己剛剛踩進來的腳印,順著腳印慢慢倒退回去,每一步都踩在剛才的腳印上。

    很快。腳印到了終點,在一株大樹下消失了。

    那感覺,就好像他剛才是從這株大樹中直接鑽出來,向黑松林深處走去的一樣。

    而這株大樹後面,應該是一片雪原的地方,卻變成了黑霧瀰漫,松林幽深,夜梟在枝椏上發出單調的聒噪。

    他被困在林子裡了。

    巫野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些大樹沒有忽然變成張牙舞爪的妖魔撲過來,老馬說的沒錯,這座陣法只能把人困住,並沒有攻擊力,不會置人於死地。

    那麼,申天師又靠什麼來殺死這麼多人呢?

    巫野仔細撫摸這棵片刻之前還不存在的大樹。

    粗糙的樹皮、黏稠的樹液、攀附在樹幹上的木耳,還有樹皮的縫隙中鑽出來一半,已經凍死的小蟲,都令人分不出真假。

    他又蹲下來檢查自己的腳印,也找不出任何異樣。

    雖然知道是無濟於事,他還是順著筆直的方向一路前行,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走得熱氣騰騰,大汗淋漓,前方還是單調的黑霧和樹林,和兩個時辰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他也嘗試過用獠牙戰刀在樹木上刻下記號再往前走,可是半個時辰之後,前方的大樹上又出現了同樣的記號,他又繞了回來。

    他還爬上最高的一株松樹頂端,上方卻瀰漫著濃郁的黑霧,把手指頭放在鼻子上都未必能看清楚,更不要說窺探到樹林邊緣了。

    就連馬伯光這條陰魂都受到了陣法限制,陷入了同樣的幻境中。

    老馬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申天師布在黑松林中的極有可能是竹山宗的青冥離魂陣,不但能困住生人,連魂魄都能困住,算是非常厲害的迷陣了。

    不過越是厲害的陣法,要消耗的法力就越多,以申天師現在的法力,這座青冥離魂陣絕對支持不了多久,而且一旦法力退去一些,被老馬找到陣眼所在,直接攻擊陣眼的話,就能一下子破掉這座大陣!

    接下來的時間,巫野就在馬伯光的指點下瘋狂攻擊松樹,雖然無論他怎麼攻擊都不能在松樹上留下半點兒印記,不過鬆林中的黑霧似乎是漸漸稀薄了一些,偶爾還能看到一束從天空照射下來的光芒,按照馬伯光的說法,青冥離魂陣的法力供應已經不那麼充裕,有些搖搖欲墜,一天之內,肯定會自行消散的。

    只可惜,不等青冥離魂陣完全消散,大隊人馬就殺進了黑松林。

    巫野連忙爬上了一株大松樹,躲在枝椏之間,暗暗窺探這些英雄好漢。

    今年由於有齊公子和兩名獵妖師的加入,參加屠蛇大會的人數是三屆裡面最多的一次,總共來了一千兩百多名英雄好漢,城主府還特地派出了一百名訓練有素的精兵一同作戰。

    上千名武者的到來令寂靜的黑松林都變得熱鬧起來,不少人手腳麻利地點起了篝火,紮下了帳篷,拿出酒肉在火上烤著,人人臉上都浮現出又興奮,又緊張的表情,豪邁或者假裝豪邁地哈哈大笑,似乎對即將到來的廝殺毫不在乎。

    巫野放出兩頭符鬼,很快就找到了蕭菡。

    蕭菡依舊是一身白衣,扛著他送的冰糖葫蘆樹,造型酷得一塌糊塗,被一些年輕武者簇擁著,顯然是在這些年輕武者中擁有了一定的號召力。

    另一頭符鬼也很快發現了鬼影子紀連。

    鬼影子紀連斜靠著一株大樹,他前幾天才剛剛來親自探查過這片樹林,並沒有發現什麼古怪,因此神情也是非常放鬆。

    面前畢恭畢敬地站著一名鐵塔大漢,正是那個差點兒沒被蕭菡給閹了的熊津,正端著一塊烤好的牛肉遞給鬼影子紀連,似乎在要求什麼,還非常怨恨地朝蕭菡的方向瞪了一眼。

    巫野心中一動,驅使符鬼稍微往下爬了一些,就聽到鬼影子紀連冷冷道:

    「既然你這麼心急,就自己去找人家報仇好了,隨便你挑哪個師兄弟同去都行,只是從今往後,不要再說自己是我鬼影子的人!」

    熊津嚇得連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討饒了幾句,鬼影子紀連又道:

    「熊津,跟了我這麼多年,你還是不瞭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人家叫我鬼影子,難道是白叫的嗎?就算你只是我的一條狗,打狗也得看看主人是誰,吃了這麼大個虧,我若是忍氣吞聲,就此收手,往後也不用在獵妖師圈子裡混了!」

    頓了一頓,又道,「只是咱們眼下對這『蕭寒』的來歷還一無所知,在平涼城這種窮鄉僻壤都能修煉成後天巔峰高手,無非兩種可能,一種是有一個極厲害的師父;另一種就是自己得到了什麼天材地寶,有過一番造化!」

    看了熊津一眼,繼續道,「如果他有一個厲害的師父,那咱們總要弄清楚他師父是誰,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師徒兩個一起屠了!如果他沒有師父,是靠天材地寶或者奇遇自行修煉的,那咱們再殺人奪寶也不遲!」

    熊津喜笑顏開,大狗熊一樣又磕了幾個頭才站起來。

    齊公子忽然走進符鬼的視線,來到鬼影子紀連身邊,畢恭畢敬道:「紀叔,咱們今夜就先在這片樹林裡養精蓄銳,等明日一早再出去查探蛇妖的巢穴,蛇妖在冬天也是要冬眠的,此時戰力最弱,這一次又有紀叔的鼎力相助,一定能斬殺蛇妖,還一方清淨!」

    鬼影子紀連冷哼道:「我在獵妖師圈子裡廝混了二十年,不知獵殺過多少蛇類妖獸,如果此地真有一個蛇妖巢穴,自然逃不出我的眼睛!不過,若是找不出來……」

    齊公子連忙道:「紀叔放心,父親大人已經說過,如果在東陵山裡連找五天都沒有發現蛇妖,也當成是蛇妖已經被斬殺了,紀叔該得的酬勞,一個小刀錢都不會少的!」

    鬼影子紀連這才滿意,點頭道:「你爹這些年當官,倒是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會做人起來了!老實說,若非看在當年和你爹曾經一起廝殺過的份上,小小一條蛇妖,我還真是沒什麼興趣過來的。」

    「那是,那是,紀叔神功蓋世,小小一條蛇妖,還不是手到擒——」

    齊公子最後一個字還未出口,密林深處就傳來了一聲尖叫!

    ===============

    話說正準備上傳時,怎麼看都覺得章節名挺彆扭的。

    仔細一看,原來自己打的是:

    「青冥離婚」!

    頓時嚇出滿身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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