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關閉
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41686
pupuma724 發表於 2015-4-1 23:37
第一三八二章  故地重遊,故人相見
  
  
  不過如雷一點也不著急,正相反,他一邊搖頭一邊笑。豁達長者被頑童的惡作劇戲弄後才有的表情:兩分尷尬、三分有趣、五分無所謂。
  
  蒙天大艦被一腳踩碎,這個結果看似驚心動魄,但若仔細想一想的話,身化巨人去踩碎敵艦的那個人是蘇景,可是沿途護送、全力出手的還要再算上三屍和不聽,這可是瓶兒婆婆未現身前火星上的最強力量。
  
  而墨巨靈這邊,穿透虛空時巨艦需得收斂一切法術,這就彷佛一隻火爐,熾烈燃燒到徹底熄火冷卻、再開始重新生火……薪火才起尚未真正燃燒開來時,又遭一桶冷水猛澆。冷水就是蘇景的那一腳啦。
  
  如雷不否認自己的失敗,更不否自己以前的確小看蘇景了,『小閻羅』這個綽號不是白來的,雖年輕、卻的的確確是值得重視和尊敬的對手。
  
  只是失敗了、輕敵了,並不會讓如雷懊惱或者憤怒。沒關係啊,這一仗可還遠遠沒打完呢。下次再對上蘇景,認真重視全力以赴就是了。境界決定眼光,而眼光又主宰了心態,如雷曉得了蘇景的強大凶猛,也很明白即便蘇景很強、仍非不可戰勝。
  
  如雷暫時沒再動法,對火星的狂攻自有諸座黑王冠主持,如雷與同船的另一位大尊選擇更穩妥也更明智的做法:鎮守入口。確保同族大軍與其他巨艦從容進入戰場,不再被對方強者強襲。
  
  蘇景的調息只用去燃香工夫,神采重現雙目。本就是小傷,及時行氣歸元即可無礙。但這次蘇景起身後沒再衝出去……放眼望去,西北天又有三艘巨艦駛入戰場,一隊又一隊由黑王冠率領的巨靈大軍更是層出不窮,敵陣中道道強大氣息流轉尋梭,普通巨靈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散亂,按照將領部屬有序入陣錯落排列。
  
  敵人落足已穩,成勢、備陣,這個時候還向前衝的話,多半就回不來了。
  
  沒有偷雞的機會,蘇景是龍是虎還是黃鼠狼都無所謂了,因為無論是什麼,他面前就只剩一個選擇、只剩一件事可做:死守這座星辰。
  
  來自墨巨靈的攻勢,既已發動就再不會有片刻停歇,敵人的諸多大尊搭乘著蒙天巨艦陸續進入戰場,這群巔頂巨靈並不急於入戰,來到戰場後或觀望或等待,高高坐於大艦觀覽全局。
  
  火星上,瓶兒仙子與蘇景、不聽、三屍卻已盡數出手。
  
  墨巨靈的戰法如驚濤衝岸,四面八方急衝而來,一蓬狠擊後即刻沉落、後退,身後第二道大軍則隨之而來,再做第二場狠擊,如此往復不休。每一道猛攻邪魔都確保墨色的法術與血肉衝鋒充斥空間每一寸角落;每一道猛攻都是一支生力軍最最暴發最最有力的『第一擊』;每一道猛攻、東南西北上下六個方向也都有至少兩尊黑王冠統帶攻勢。
  
  墨巨靈兵勢千扎遮蔽星天,但火星不過是一座普通星辰,真正爭奪的戰場上空間有限,不可能讓所有邪魔都動手,所以墨巨靈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打法。
  
  如車輪也如駭浪,浩浩蕩盪連綿無絕,蘇景等人如果不出手,只憑星上守軍根本擋不住……
  
  很快,火星本有的雙月就被墨巨靈摧毀,那兩枚月亮也是火星衛戍的陣地,但連半天時間都沒能堅持住。又過不久,中土世界的明月也被摧毀。
  
  中土世界與此戰無關,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墨巨靈專門針對中土做什麼,可是戰場上重法轟湧群魔猛衝,這附近的星辰怎麼可能不被連累。萬幸中土世界有靈陣守護,本屆驕陽則為真火法影,這才未在兵禍中覆滅。
  
  月亮其實並不重要,至少它的存在與否都不會影響中土世界,毀去了也沒關係,如果還有勝利之日蘇景大可再給中土重塑一枚明月。但中土明月被毀時,蘇景真就覺得心疼,心疼到無以復加!
  
  他什麼都做不了,鏖戰廝殺,火星上的仙家隨時隨刻都在犧牲,蘇景又怎麼可能再去照顧那輪明月。
  
  三天晃晃,火星老樣子,打打打打打。墨巨靈老樣子,遠天處破裂大響從不曾停歇,這種獨特聲音代表著墨色的一重法術:渡空穿遁,每一聲落下必有一隊大軍開入戰場,三天不休,墨巨靈的大軍還遠遠沒到齊。
  
  突然,西北方向上,無比強大的氣意暴散開來,以蘇景的感識相探,甚至會覺得這道神威比著道尊氣意猶有過之!
  
  兇威轟湧中,一艘尤其巨大的戰艦開始洞穿虛空,只能用『浩瀚』形容的艦首緩緩刺破空間、探入視線。
  
  下一刻湮天滅地的歡呼聲自墨巨靈陣中暴發,蒙天旗艦來了,墨色邪魔中真正的王者降臨戰場!
  
  蘇景遠遠望著那艘巨大戰艦,一吸、一呼後揚手揮動火海燒天燒墨,繼續殺人,愛誰來誰來吧,誰來他都等著。
  
  等著殺。
  
  旗艦太多巨大,即便有強力穿遁重術引送,也須得謹慎慢行,若它『穿』得太快法術會不堪重負……普通蒙天巨艦過一道穿遁陣法,快則幾息慢則盞茶,旗艦穿遁過來卻足足用了十七天的。
  
  其實如此緩慢不全是因為旗艦太過沉重,和墨巨靈這等超大規模的行軍也有關係,穿遁陣法在長時間裡滿力運轉,消耗極劇,此刻再送旗艦過來難免吃力。
  
  十七天的穿遁,莫說蘇景,就連艦上的下治真尊都等得有點煩,抬頭問『任老魔』:「當初造船的時候,是不是有點……好大喜功了?」
  
  「不知道。」任老魔總是冷冰冰的。
  
  「下棋不?」
  
  「沒心情。」
  
  「哦。」
  
  最近幾天裡,漸漸開始有墨色大尊和蒙天巨艦加入對火星的攻伐中,蘇景等人壓力劇增,火星守軍的傷亡也愈發嚴重了,苦苦堅持……但今日仙天最後兩座據點之一,此地聚集了快一半的勇武仙魔,墨巨靈想要輕鬆拿下此地也根本不可能!
  
  墨巨靈不著急。
  
  因大陣而來的古怪元息波動越來越劇烈,但墨族中自有精陣術、解元息的強者,他們能確定這這陣法短時間內發動不起來,他們的時間勉強還算從容,現在就這樣消磨著,用不了多久蘇景等人累也累死了……絕頂仙魔活活累死,這個可少見,墨巨靈都覺得挺有趣的。
  
  巨大旗艦終於完成了穿遁,落入西北遠天。
  
  旗艦才落穩,不遠處的星天再度開始劇烈震盪,又一艘蒙天巨艦開始穿遁:合桃與元異兩位大尊開著他們的大船回來了。
  
  火星上,瓶兒婆婆遙遙望見『那艘船』又回來了,立刻收了手中法術,暫時退入不聽掩護下的安寧地方,開開心心地把法旗、寶瓶取出來……
  
  西北天,普通巨艦過來要快得多,不一會工夫就完全進入戰場,至此,除之前圍攻又一棧損毀的兩艘大艦和被蘇景踩碎的那一艘外,十四艘由墨色大尊主持的大艦全部到齊。
  
  十三艘大艦齊齊向旗艦靠攏,下治真尊開懷大笑,還不等說什麼,剛入場的合桃大尊便遠傳法音:「啟禀真尊,合桃請戰!」
  
  被從戰場中扔出去,合桃耿耿於懷,若不能親手擒殺瓶兒婆婆,他得彆扭十萬年。
  
  下治真尊呵呵笑著:「莫急,大家這不都到齊了麼……誒、誒?唉!又不齊了。」
  
  話說到一半時候,突然一道古怪法力自火星遠遠射來,合桃大尊那艘船『嗖』一聲不見了,婆婆法成,瓶子裡銘錄了那艘船的法元靈犀,無需靠近也能攝它。
  
  裝瓶法術沒太強的殺傷,但穩穩佔了一個『防不勝防』。
  
  火星上瓶兒婆婆眉花眼笑,又開始扣瓶子,她年輕的時候與別宗仙人鬥法,這手段早都煉得爛熟,如今再施展……很有青春的感覺。
  
  ……
  
  「氣煞我也!」
  
  這次不用再探了,合桃一眼就認出『南靈琉璃州』,大怒之下拍桌子,梆梆響:「起航,快回去、快回去!」
  
  「回去再被扔回來怎麼辦?」元異大尊滿面無奈,接連兩次『裝瓶』後他也大概探出了瓶兒婆婆的法持規律,他估計自己再回去,多半還得第三次重遊南靈琉璃州。
  
  這時墨色靈訊傳到,來自下治真尊的命令。
  
  下治大概也能看出來,合桃的船再回去也還是會被扔出來。再說,合桃回去這一趟最快也得二十天,下治可不覺得蘇景一夥還能再堅持二十天,是以他傳令過來,讓合桃不必再去戰場。
  
  讀過靈訊,合桃撇撇嘴巴:「下治真尊讓咱們去極樂世界。」
  
  元異是隨和性子,『嗯』了一聲,笑道:「這可近便得很。」
  
  南靈琉璃州在南,極樂世界在西,兩下裡距離並不近,以墨巨靈行布宇宙間的陣法穿遁總要十餘天的光景。
  
  但內域宇宙,東道西佛、無定神君,他們都太有名了,也是墨巨靈在戰前重點關注的目標。在他們建造巨艦之處,艦上就被煉化法符重篆。類似歸巢符之效,一經發動巨艦可直接穿遁到極樂世界或者逍遙乾坤附近。
  
  當初墨巨靈造船的時候,偽佛都還沒出生呢,墨巨靈當然也料不到西天已經廢了,而佛祖曾有過無數次的轉生入世,每一處轉生地都是他的坐法境,心意一動即可穿跨,偷襲他老人家幾乎不存可能。是以蒙天巨艦上的'西天穿遁'之法根本沒派上用場。
  
  合桃所在的巨艦上,就帶了去往西天的法咒,可以直接過去,的確很方便。
  
  ……
  
  火星戰場,西北天,下治真尊站在黑色巨像的右掌上,吐氣開聲:「蘇景,忙呢?」
  
  傳聲遠播,很快火星上一道金紅人影疾飛衝天,手中寶刃劍氣吞吐,周圍巨靈盡遭斬殺,蘇景對下治點點頭:「忙呢。」兩個字說完,蘇景的眸子突兀縮斂,他看到了邪魔旗艦上的另一個大尊。
  
  被墨色侵染的背劍老者,離山長老,任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12 編輯

pupuma724 發表於 2015-4-3 00:37
第一三八三章  兵分兩路,墨掩極樂
  
  
  「故人相見啊,」下治真尊開心而笑,說著他抬起頭望向任奪:「任老魔,不和同門打個招呼嗎?」
  
  任奪眼簾低垂、眼觀鼻、鼻觀心,正做戰前最後調息,聞言他靜默片刻,隨後抬起頭,他的目光如有實質、漆黑其深邃,望向了蘇景。
  
  自從任奪飛升後,蘇景第一次再見這位離山長老。本來大有希望傳承掌門大位、卻不惜魔功反噬、不惜身敗名裂,入魔道去追查邪魔下落拼死維護離山正道的長老,任奪。
  
  神目可辨真。尤其蘇景對墨色氣意的探查異常敏銳。才對望,蘇景的心就沉了下去……
  
  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蘇景早知墨巨靈在追捕任奪,後來揚旗不安州、升袍薔薇州,再後來墨巨靈蟄伏隱匿蘇景的聲明卻愈發顯赫,直到最後纏江井開戰、墨巨靈入侵百年大戰連綿。這麼長的時間裡,蘇景想要尋找任奪不是件容易事,任奪來找蘇景卻易如反掌。
  
  可今天之前,蘇景從未見過他。
  
  沒見過,以蘇景的心思,又怎麼可能想不到結局:任長老無幸。要麼已死要麼被俘。如果被墨巨靈俘虜,遭徹底侵染並不是件讓人意外的事情。
  
  只是……蘇景不願相信啊!任奪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那時離山門下數一數二的強者,他是蘇景少年時只能仰望只能遐想的強大劍士!任奪的脾氣古怪,為人兇惡,但他也是個從不會讓同伴失望的人。
  
  所以蘇景心裡始終抱有一絲希望,直至此刻,他真正看到了任奪。
  
  任奪已入墨,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入墨。他已是真色正神。
  
  當直面現實、當本就不切實際的希望破滅時候,蘇景並不覺得失落,但、他心疼,特別特別的疼。
  
  深深提息,鎮壓住心底紛亂心緒,蘇景沉聲對任奪道:「任長老。醒來。」
  
  這也是個不切實際的呼喚,可是沒辦法,蘇景只能這麼說,這是他心底的想法。
  
  「醒?」少見的,任奪笑了:「我又不是中幻入迷,何談醒來,有關你,有關離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不過是換了信仰。未入夢又何須醒來。來吧,我與你公平一戰。」
  
  說著,任奪站了起來。
  
  分不清下治真尊是故意湊趣還是真心提醒:「公平一戰?任老魔,這個蘇景亂七八糟的手段很多,你給了他公平,當心他會坑人。」
  
  任奪依舊搖頭:「不會,我太了解他了。」
  
  是啊,任奪已入墨。但他的神志並不混亂,他清醒得很。甚至他能輕鬆判斷出,即便蘇景心黑臉皮厚,真要面對任奪的時候他都不會使用那些手段,只會光明正大赴戰,因為任奪曾是離山功臣,而蘇景仍是離山弟子!
  
  蘇景自己都沒能察覺得。他的眼角再輕輕跳動,但他不肯拔劍更不肯上前。
  
  火星防務重任在肩,獨自上前去和任奪拼殺,此舉大昏庸……不過蘇景想的根本就不是火星、防務這些事情,他的念頭可笑得很:不和任奪打。待徹底剷除墨色、只剩任長老一個人時大家合力擒下他……救他。
  
  蘇景搖搖頭,非但不曾上前,反而後退了一步。
  
  當年離山上,區區三境一小修的蘇景面對已踏入大逍遙問的任奪都不曾後退半步,如今已經攀臨絕頂的蘇景卻退讓了。
  
  曾經亮出如見寶牌毫不猶豫,逼著任奪不知跪過幾次,此刻卻不願拔劍。
  
  就在這個時候,九天高處突然一陣光芒閃爍,法影映天、蜃景如真:曾經雄威的神山徹底崩塌、變作一片廢墟;曾經輝煌的神廟盡數毀滅,只剩兩座簡陋竹棚子,大棚子空空蕩盪,小些的棚子裡有一尊神牌擺放龕中,龕前有清香三株。一艘蒙天巨艦正緩緩向著廢墟山、雙竹棚前進。
  
  合桃、元異兩位大尊已經駕巨艦進入西天,奉下治真尊之命,開法影傳映天下。
  
  下治真尊見手下已到西天,哈哈一笑,抬手對任奪揮了揮:「不忙動手,蘇景一定是你的,先看看西天的情形。」下治為尊中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任奪重新做回黑山巨像的左掌上,但他並不像其他大尊那樣抬頭觀望法影蜃景,他沒興趣,不鬥戰他便靜心調息。
  
  下治也重新落座,但在左右張望過後他又次開口:「諸尊,這一仗打得不太對勁啊……大好戰士,萬萬雄兵都在空空等待,何異浪費。」
  
  墨巨靈對火星的攻勢,並未因下治到來而鬆懈半分,黑色的驚濤駭浪對火星急衝不休。而墨色大軍太過龐大,即使『車輪』衝擊也不過是動用了小小一部分,真正大軍都在列陣等待。
  
  下治說完,揚起手向著中土遙遙一指:「閒著也是閒著,諸尊不覺那座世界刺眼得很嗎?」
  
  的確刺眼,為數不多的曾讓墨巨靈鎩羽而歸的凡間乾坤。
  
  「打吧。」下治真尊傳令了,列陣靜立的墨色大軍立刻分出一部向著中土世界猛攻而去!轉眼之間,鋪天蓋地的墨色法潮攻向中土的護界靈陣!
  
  護界靈陣源自未知冥冥之力,強大非凡,想要擊潰它絕非易事,可關鍵在於:墨巨靈已經開始發力、真正攻襲中土。以墨巨靈之龐大、強大,一旦發動開來,中土靈陣又還能支持多久?三天、五天、還是十天?
  
  此刻能支持、但被破是遲早事情。
  
  下治愈發開心了,全不在乎身份,手舞足蹈:「蘇景啊,你守衛火星是為匡護仙天,你匡護仙天是因為你視我真色為死仇,你與我為敵卻是因為這座中土世界……到頭來,你要守護的就是中土吧!待到中土護陣破碎時,我是真想看一看,你會護持那顆星。」
  
  話說完,放聲大笑!
  
  就在下治的大笑聲中,進入西天的蒙天巨艦靠近靈山。
  
  仙天百年大戰,除了肩負重任的道尊之外,內域仙天的巔頂人物都曾入戰,各有各的強大和神奇,這場大戰殘酷無比、傷亡無邊,但就大戰本身,因為諸多傳說人物的璀璨登場,是極燦爛輝煌的。下治始終觀戰,大呼過癮,唯獨……佛祖似乎名不副實。
  
  東道西佛,閻羅無定,今日仙魔中最負盛名也最最強大的三尊上神,道尊始終不見踪影,神君出手無情,唯獨佛祖的實力有些說不過去。當然不是佛祖不夠兇猛,而是他的兇猛配不上他『三大巨頭之一』的地位。
  
  由此墨巨靈推測,佛身上很可能壓著沉重法術,具體這法術是什麼,墨色大尊猜測紛紛但沒有一個定論。
  
  其實這一仗打到這個份上,無論佛祖身上壓著怎樣法術都不重要了,只要九龍或火星被摧毀,就足以釘住大局。不過,合桃大尊的巨艦被瓶兒婆婆的法術所攝,這邊打仗他是幫不上忙了,與其閒著倒不如去西天轉轉,看看能否有所發現。
  
  再退一步,就算合桃白跑一趟,至少還能再把已經塌了的靈山打成齏粉,把佛祖剛搭好的『竹棚子大雷音寺』徹底搗毀……佛祖是什麼?他是一道信仰,但佛祖只有一個,別人再怎麼修行精進也不可能成為佛祖,所以西天極樂就成了信仰的歸宿。
  
  所有修佛之人都嚮往極樂世界。
  
  於墨巨靈、特別是於愛說笑的下治真尊來說,今日仙天最邪惡、最讓他們憎恨的莫過於『信仰』,所有對『非永恆』的信仰。
  
  所以一艘大艦直搗西天,摧毀圖騰的『藏身之地』,對下治真尊是莫大享受,對墨色士氣是莫大提振。這麼做的意義看上去意義不大,可合桃大尊他們閒著不也是閒著麼。更何況,快樂啊!若不能從摧毀中得到快樂,哪有何必摧毀。
  
  下治太開心了,天鏡顯影、自家巨艦去摧毀西天;眼中戰場,大軍陳列在後,分兵兩路在前,猛攻火星與中土,只等中土護陣破碎,又有好大精彩……蘇景會去顧哪裡?這個懸念簡直讓下治心裡發癢。
  
  合桃、元異兩位大尊卻顧不得歡喜,他們很警惕、很小心。西天已經成了空殼子,佛祖已經離開,這些情報他們是掌握的,可佛祖只需一念就能返回西天,他隨時能回來。
  
  合桃一點也不怕佛祖,百年大戰中,佛祖表現出的實力平平庸庸,就算他回來,合桃也有信心、憑著自己這邊的力量足以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但不怕和不謹慎是兩回事,那可是佛祖!
  
  巨艦上層層『黑煙』分散,皆為墨巨靈哨探往來,偵探西天深查極樂。
  
  極樂世界是佛的家,法門重地,就算已經毀得亂七八糟,此間仍有佛祖布下的重重『眼慧耳識』,一旦有外人進入,無論佛在何處他都會立刻探知……但此刻佛不知。
  
  佛在九龍地,三天前他就已進入無知無覺得自守之境,他身上牽連的重大法術,如今終於有了回應,佛需得摒棄外感、全神投入其中。
  
  佛祖不怕死,但他一定一定要把那些人帶回來……
  
  西天,靈山前,合桃大尊突然心現警兆,立刻以心咒傳令八方,巨艦陣炮蓄勢,艦上墨巨靈或步入法位或結陣飛天,只在一瞬間就列陣完畢。
  
  跟著合桃大尊就看到靈山廢墟的石縫間,一道道白色寒氣氤氳而起,轉眼寒氣就籠罩了靈山,隔絕靈識斷絕眼慧的怪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15 編輯

pupuma724 發表於 2015-4-3 00:38
第一三八四章  古仙之陣,三息之戰
  
  
  合桃大尊並不意外,冷哂、開口:「佛祖歸回靈山了嗎?既已歸來,何不現身。」
  
  「佛祖,佛祖,你眼中只有佛祖嗎?佛祖又算個什麼東西呢。」霧中的聲音冷冽,可是應聲者的語氣……讓人覺得有些拿腔拿調的。
  
  隨說話,寒霧破開一線,一尊佛走了出來。
  
  寶相莊嚴、面帶微笑,但莫名其妙的,這尊佛從模樣到神態都與真正佛祖一樣,卻在神氣中透出濃濃邪佞。而與他的邪氣成鮮明對比的,這尊佛寶身晶瑩剔透,如琉璃無垢。
  
  後身法天金童。
  
  佛不在靈山,但靈山不止有佛,還有一尊神位:應蘇景所求,佛為偽佛證名立位,那座小一些的竹棚裡擺放的神位就是偽佛的。
  
  不久前佛祖離開西天,金童就來了,他來拜祭父親。
  
  拜祭不止燃香禱念,偽佛屍骨就埋藏靈山廢墟下,金童來到西天後的大多數時候裡,都在靈山下守著那道佔滿血污與灰塵的佛袈裟。
  
  雖然與蘇景熟稔了,金童卻依舊徬徨。他能明白,如果父親還在,他一定會出手狙擊墨色邪魔,偽佛不是好人,但他看重今日仙天,以中土凡間的說法……榮譽感吧。
  
  金童接下了偽佛的衣缽,他也想繼承父親遺志,可他心裡的坎子總也邁不過去,狙殺墨色便是相助殺父仇人。
  
  違背父親遺願,或是相助殺父強仇,無論怎麼做金童都難過無比,所以他置身事外,這場大戰他兩不相幫。後面如果今日仙天贏了,他會再做尋仇;如果墨巨靈殺滅今仙。他也會再與墨巨靈做殊死之戰。但今仙與墨巨靈廝殺較量的時候他不插手。
  
  「偽佛留下的那個金童?」火星西北,正仰望天空蜃景的下治猜出了金童身份,笑著:「有趣!」
  
  金童不插手兩族戰事,但,誰要毀去他父親的神位……除非先斬了他。金童能看出來這隊墨巨靈最終會摧毀靈山的,所以他顯身。金童準備好大開殺戒了。
  
  錯了,金童沒有殺戒,他有佛身佛命但無佛心。
  
  金童目光掃過前方墨巨靈,以他的眼識頃刻看出對方開了『法影蜃景』,金童的笑容冷漠且邪佞:「你的西天,你的敵人,你卻不敢顯身,你說你算什麼佛。你這樣的佛又有什麼資格說我父親是『偽』。」
  
  這句話是對佛祖說的,但佛祖聽不到。
  
  得不到回應。金童不以為意,繼續冷笑:「你不守西天,便由我來守吧;你做不好佛,便由我來做吧。」
  
  別人聽來大逆不道之言,但蘇景、不聽都明白……這個孩子只是在嘴硬吧,偽佛已死,西天對金童再沒了任何意義,他根本沒想過守衛極樂世界。他要保護的僅僅是他父親的神位。
  
  不過,一定要藉題發揮的。一定要教訓佛祖的,這個孩子一向『嘴硬』。
  
  誰能看不出他是個孩子呢。
  
  合桃都沒發脾氣,笑道:「小傢伙,你這胡亂發狠地給誰看呢?莫說是你,就是那尊真正佛祖在此……擋得住我們嗎?」
  
  如果在平時,合桃根本都不會廢話。但這次他的確對這個古裡古怪的小孩子挺感興趣,當然,只是感興趣、多聊幾句罷了,有關金童的來歷、做派墨巨靈已經大概了解,在墨巨靈眼中。即使金童以前沒插手戰事他也還是敵人,要毀去的。
  
  金童的笑意斂去了,目光陡然犀利、聲音陡然蕭殺,這是他努力做出來的兇猛模樣,他以為自己這樣子很威嚴:「若在外面相遇,我或許不會理會你等。但你等擅入西天,欲毀靈山,這便容不得你們了。」
  
  墨巨靈沒想過專門去打碎偽佛神牌,可他們有毀滅靈山之意,動了這個念頭便等若對偽佛神牌生出敵意,金童管他們無意還是故意,有敵意就得死。
  
  合桃大尊乾脆笑了聲音,但還不等他再說什麼,他的眸子突然一縮,真有那麼一個瞬瞬,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旋即,笑容變作了驚詫。
  
  金童身後寒霧破碎。一道道魔影顯露。
  
  剛剛,金童身後寒霧直鋪天角;此刻霧氣散了,他身後的魔軍鋪展天空!
  
  稀奇古怪的藤,五官扭曲的魔,身著金甲但無法直立行走只能四肢著地的人……浩浩大軍,古仙之陣!
  
  小相柳在極北煉化了那半塊玄冰,所有封凍古仙的散碎玄冰也隨之融化,所有古仙也都得以復蘇,都被金童收入袖中,其間發瘋者無數,但發瘋初時金童就會將其打滅,這不是殘忍殺戮,只是送朋友上路。
  
  墨巨靈震驚,金童又笑了,之前的突然『凶狠』和此刻的得意笑容都有些刻意,有些做作,他努力擺出『我為佛、盡在掌握』的智慧像。不過他的笑容裡也的確存在真正開心的……在父親靈前率領古仙誅殺墨色邪魔,他當會開心吧。
  
  古仙與墨巨靈,本就是絕不共存的兩族,前者以赤霓為圖騰,後者卻是赤霓鎮壓的邪氣。
  
  兩支大軍相見,古仙陣中立刻騰起濃濃戰意,遠古仙魔的法術元息劇烈播散開來,他們都準備好了,或者說他們無需準備,生死不共存,天命難兩立的仇敵!
  
  乍見古仙,極樂中的墨巨靈驚詫,火星戰場中的墨巨靈也同樣詫異,下治真尊張大了嘴巴,訝然道:「還有這麼多活到了現在?!」而一句驚嘆後,下治突然又笑了,遠比方才更開心的笑容和笑聲:「越來越有趣了,合桃啊,這趟西天還真沒白跑!」
  
  就在下治真尊大笑時,靈山前金童冷聲傳令:「殺!」
  
  身後古仙騰身縱法、進擊向前!
  
  合桃和元異對望了一眼,兩頭大尊竟然也笑了,驚訝退散後、他們竟然說不出的開心,合桃笑著傳令:「拿下!」
  
  生死不並立的兩族,開戰時墨色大尊的命令並不是『殺』,而是『拿下』。
  
  旋即混戰爆發,鋪天蓋地的古仙重法迎上了同樣鋪天蓋地的墨色法煙……但是出乎金童、出乎蘇景、出乎所有今日仙家意料的,本應慘烈無比、糾纏良久的戰事,只在短短三息間就結束了。
  
  三息後墨巨靈收手,古仙收手……靈山的天空徹底沉黯、漆黑如墨!所有所有的古仙盡數失去本來膚色,紫藤、金甲、赤魔,無一例外都變成了黑色。
  
  只三息,古仙遭侵,盡數倒戈!
  
  金童愣住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17 編輯

pupuma724 發表於 2015-4-3 00:39
第一三八五章  純白世界,安心笑容
  
  
  「真色墨中生、行馳宇宙間。未得臻形前如何行馳宇宙間?那時我族的護身妙法之一便是『沁色』,展露真色、引人入道,現在想一想,還真挺懷念那道法術的。」下治真尊笑吟吟地給火星上的今日仙家們解釋著:「可惜,法術事情不得十全十美,總有取捨……進化臻形後,真色永固於身、骨、心、神,想要再沁染今日仙魔就不容易了,不過是值得的,咳,具體為何值得你們就不必知道了。就說眼前事情吧。」
  
  下治指了指天上蜃景:「沁染今仙很難,可沁染古仙去易如反掌啊……哈哈,古仙視我等為仇敵,時刻準備與我們廝殺,卻不曉得他們根本不能靠近我族,否則就會皈依真色。古仙恨我們,我們卻從未憤恨過他們,就算他們的仇恨再如何深刻,總也不能否認:他們就是我們,正神與古仙本就是同命共生的神族!」
  
  「而我族得進化、大圓滿也大完美,倖存下來的古仙卻還是老樣子,本為同命共生、如今身魂又有如此巨大差異,他們怎麼擋我們?怎麼能抵擋我們把他們帶入永恆中來。」
  
  蘇景人在激戰中,會同同袍死守火星,催轉劍火抵擋著墨巨靈一波又一波的猛攻,下治真尊的話他只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但天上的蜃景他看得清清楚楚。當古仙被盡遭墨色沁染時蘇景就給金童打出來靈訊,告訴這孩子:逃!
  
  除了墨巨靈外,誰都不曾想到古仙竟然這樣簡單就從誅墨者變成從墨者,可是該發生的已經發生,金童唯一能做的只有逃……
  
  下治愛說話,合桃卻沒他那樣囉嗦。他只是笑吟吟地望著金童。
  
  一個孩子耍聰明、結果反受其害,這樣的戲碼挺好看的,合桃喜歡看。
  
  那尊琉璃的佛,臉上沒了刻意的笑容,眼中沒了做作的邪佞,他完完全全地愣住了。神情凝固雙目暗淡,很僵硬地環顧四周。用大真西靈石煉成的金身實在太純淨和剔透了,以至他心神失守時候,心底所有的情緒都流露目中,任誰都能輕易讀懂他在想什麼……
  
  震驚,怎麼可能會這樣;失望,輸定了,他以為自己掌控大局,原來只是一個孩子把吃飯的木勺誤認做殺人利器;痛苦。在父親的靈前一敗塗地,輸得這麼乾脆,他會失望吧,父親的失望無疑就是金童最最深刻的痛苦;還有……決絕。
  
  「逃?怎能逃呢。」金童喃喃自語,他收到了蘇景的傳訊。
  
  金童可以逃,他的生命就是偽佛生平第一得意之事,他圓滿繼承了偽佛的衣缽,雖還不能說青出於藍。但今時金童也穩穩踏入巔峰境界,比著全盛時的偽佛不遑多讓。
  
  金童如果發力逃走。重傷難免但逃生的機會還是有的,他的強大毋庸置疑,他大可將偽佛的神位收入袖中然後突圍,只是在金童心裡:當神位離開西天,這『證名』又意義何在!
  
  來這世上已經不短時間了,金童生命中最難過的一刻莫過奪命之初。發現父親被埋葬靈山;而生命中最最歡樂的時候莫過於得知蘇景說服佛祖……那種快樂很難形容,是一道始終壓在心底的沉重力量忽然得到宣洩,繼而全身舒泰的美妙感覺。
  
  偽佛是神是魔金童並不關心,西天聳立的一尊神牌正位就是『父親』曾經聲名遠播、威震宇宙的證明!
  
  偽佛於西天立道,他的神牌只有擺放在靈山才有意義。
  
  金童知道自己已經演砸了。但是……無妨!父親的神牌尚在靈山供奉,神位前尚有金童守護!
  
  全無過渡的,金童就在發楞中、僵硬中暴起發難!
  
  金童面前有無盡古仙無盡巨靈眾多黑王冠兩座大尊還有一座蒙天巨艦,金童身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神牌,供奉龕前的三株清香已經燒至末位,堪堪熄滅。
  
  滾滾寒煙自金童身內衝騰而起,金童縱身,一個人的衝鋒。
  
  合桃大尊一哂,金童要逃他會全力追殺,金童要戰他會奉陪到底,來回來去也還不是『我必殺他』這一個結果,哪有什麼新鮮的,合桃揮揮手,巨艦上諸陣並起,墨色神雷席捲金童,剛剛歸服的古仙蜂擁而上,墨巨靈大軍集結重陣催法轟殺,萬千兵馬萬千法術就只有一個目標,那尊琉璃剔透的佛!
  
  轟隆巨響,巨艦神雷齊齊打中金童。
  
  不見閃避,也沒有法術抵擋,只有一口鮮血噴出和泉湧之淚。
  
  金童的眼淚落下便會化作璀璨寶石,他的鮮血如是,脫口即化作赤紅水晶,他就硬抗了巨艦的一次齊射,而他周身散出的寒煙越發濃重越發激烈,短短剎那便已成鋪天之勢!
  
  虛無縹緲的寒煙濃重得幾近凝結實質,與之鮮明對比的,原本清晰實在的琉璃之佛,身相迅速地虛晃模糊起來。
  
  衝鋒不停、騰煙不停、流淚也不停。
  
  孩子就是孩子,總忍不住會哭,父親靈前一戰,無論抱了怎樣決絕心思,金童本來都不想哭的,可他實在忍不住……這是他的秘密,即便偽佛、即便蘇景都不曉得:他怕疼。
  
  特別的怕疼,上次截斷自己一根小手指,讓他哭了好久。
  
  真疼呵……皮膚迅速枯萎,血肉層層枯萎,身內的神元法力急劇抽離,真的很疼啊,他忍得住這巨痛卻忍不住眼淚,這是唯一能守住父親牌位的辦法,他需得堅持下去,他還要衝鋒!
  
  金童已經衝入敵陣,帶著他身中散起的寒煙。所有與寒煙接觸之人,無論古仙還是墨巨靈,都在一瞬間崩碎去:凍碎。乾淨且徹底的凍殺!
  
  金童曾是大真西靈石寶相,大真西靈石曾是西方遠域中凍住了佛祖的冰!它的寒冷誰能阻擋!
  
  墨巨靈的攻勢愈發猛烈了,打瘋了的戰場,合桃與元異兩位大尊也已出手,他們已然察覺金童的攻勢絕非凡響。他們自金童騰起的寒煙中察覺到極極危險的氣意……
  
  巨艦上層層法芒流轉綻放,一道道巨力神雷揮斬,所有墨色凶魔全力催法,小半座西天都被黑色法術籠罩。但金童的衝鋒不曾有過絲毫停頓,沒有躲避與防禦,就那麼完全開放胸懷的衝。任由無盡兇法轟於己身。
  
  只有挨打。
  
  越打也就越疼,越疼他的淚水湧出的就越多;可是就如他的眼淚一樣,金童越是受到重擊他身上騰起的白色寒煙就越澎湃越暴躁,寒煙席捲四面八方、崩碎所有敵人。
  
  萬扎之外始終分出一段心神觀戰的蘇景動容了……蘇景知道金童的來歷,此刻再見金童的法術,又怎可能看不出:返璞歸真、融身化元,這是金童的捨命之戰!
  
  捨了自己的性命,以無盡法元融匯自己的玄冰寶身,換來一場殺滅無赦、摧毀萬物極寒暴潮!
  
  忽然。西天下雪了。
  
  鵝毛大雪,但全無『飛揚』之意,雪花呼嘯翻飛,片片如刀。狠烈而兇猛的雪,頃刻鋪滿極樂世界,由此這片天地間,除了黑色之外又添出了純純的白、蕭殺的白。
  
  西方極樂,遼闊無邊。靈山和大雷音寺是『地標』,但除卻這最負盛名的一山一剎外。西天中還有諸金山、諸神州和無盡慈悲洋……突然,波濤蕩漾暗流洶湧凝止了,就那麼一下子凝結不動,時間靜止才有的錯覺。
  
  哪裡是錯覺啊,前一瞬汪洋凝止,後一刻。自小金童所在方向、向著四面八方急急蔓延開去的,銀白蕭殺之潮,抹滅一切生靈的急凍自金童腳下暴發開去,侵襲整座極樂世界!
  
  天落豪雪,陸海急凍。而金童的衝鋒依舊不停,他身邊騰起、他身周冒煙的滾滾寒煙仍在瘋狂擴散。
  
  到得此刻誰都知道金童在做什麼了,誰都明白金童死定了,哪怕他現在收手也絕不存再活下去的機會。合桃大尊的臉上終於浮現怒色,他明白自己非退不可了,強留下來就算能抵禦強寒,手下也會傷亡慘重。這根本就是沒意義的一戰,那小子要自殺,誰又犯得著和他一起發瘋。
  
  可不管怎麼說,合桃都是堂堂大尊,竟然被一個瘋娃娃逼退,他生氣!
  
  生氣也要退。發怒和衝動完全是兩回事,合桃一向分得很清楚,否則他也做不了大尊。
  
  心咒遠播、傳令八方,出散如雲的墨色大軍與古仙立刻收手,化身道道黑霧,快如光電撤向巨艦中,與此同時蒙天巨艦開始緩緩升空……就在此刻,遽然一道驚雷般的烈響自金童身內暴發開來,那是放大了千萬倍的冰川崩裂之聲。
  
  金童碎去。
  
  真的碎去了,但極樂中不見他的皮骨血肉,只有衝騰的寒煙、殘酷的銀白,金童崩!
  
  也就在金童崩裂一瞬,極樂世界中怒嘯轟動,摧魂之風裹挾著無極之寒,萬萬道殺滅寒流咆哮著衝騰而起、席捲而過,無盡風無盡寒無盡銀白自天上、地下、這片淨土神州的每一個角落中,衝向黑色的艦。
  
  金童喚出了這場風暴,可風暴的力量並非來自金童,此乃西天、此乃千秋萬代虔誠佛徒的信仰歸宿,神州淨土中每一滴水、每一粒砂莫不飽蘊念力。
  
  金童以身為引自捨性命,喚醒極樂無邊願力,換來了這場『誅神之冷』!
  
  摧毀一切的風暴,湮滅一切的大雪!
  
  那艘剛剛升天、正要逃出西天去的巨艦彷彿陷入颶風的風箏,亂轉片刻就倒頭栽向大地,但尚未摔到地面就狂風與極寒撕扯了個粉碎。
  
  巨艦轟然爆碎去,合桃與元異怒嘯飛出,引嘯是為召集同族匯聚來自己身邊,他們還想動用重法匡護同族,可兩個大尊的嘯聲才出口就被狂風湮滅,兩位大尊的神通法術……他們面對的根本不是金童的'自裁法術',而是整整一座極樂世界的願力、念力、降魔之力!
  
  同樣崩碎!兩頭大尊身魂俱滅。
  
  大尊尚且如此,普通巨靈與古仙又焉能倖存,便如金童在自爆一瞬、心中最後的念頭:盡做殺滅!
  
  盡做殺滅!
  
  狂風撕碎了一切邪魔,不屬於西天的每一分顏色最終都被大雪覆蓋……足以讓神佛動容的殘酷一戰,從開始到結束不足半盞茶。
  
  進入西天的墨巨靈無一能活,金童與古仙盡數喪滅。
  
  風暴散去後,大雪掩蓋了一切,放眼望去,西天銀裝素裹、艷豔的白,潔淨無雙。
  
  大雪覆蓋了靈山上的兩座竹棚,但寒風不曾也不會侵襲此間,所以這裡一切安好。
  
  三株清香微一亮,熄滅,燃燒到了盡頭。
  
  古佛的神牌上,一道渺小、幾近透明的影子動了動,似乎想要起身去再續上三炷香,可他太疲倦了,再沒有絲毫力氣……掙扎片刻,小小的人影不再徒勞,他蜷縮了『身體』,依偎著偽佛神牌沉沉睡去。
  
  褪去琉璃寶身,奄奄一息的殘魂露出了本來面目,白白淨淨的小男孩,雙唇很薄顯出了些倔強。沉睡時唇角翹翹,那是個好踏實好安心的笑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21 編輯

pupuma724 發表於 2015-4-3 22:53
第一三八六章  不血不歸,神念連綿
  
  
  邪魔死了,西天傳出的蜃景滅了,所有人還在震驚中。
  
  尤其蘇景、不聽和三屍,他們都以為自己挺了解金童的,可是誰也不曾料到,為了守護偽佛神位,他會選擇這樣決絕的方式。
  
  其實……什麼大真西靈石聖相轉生,什麼後身法天金童,什麼掌握古仙巨大力量,金童就是個孩子啊,驕傲、徬徨、小小有些倔強、最怕讓父親失望的娃娃。
  
  金童守望偽佛,蘇景守望中土,當年的十花大判守望輪迴,負罪在身的屍煞阿添守望離山,第一地魔小花榮守望小天寶,大師娘藍祈守望她的山核小院……又有什麼區別。
  
  就只憑這份『守望』,剛剛隕落西天的那個孩子,他是蘇景的同類。
  
  同類。
  
  拔劍聲響亮,彷彿龍吟!
  
  蘇景拔劍,劍上鋒銳閃爍寒芒,遙遙指向西北,他想罵可是又能罵什麼啊,千萬情緒千萬怒叱最終化作三個字:「來來來!」
  
  來來來!
  
  不止蘇景之吼,火星戰場無數仙魔,於此一刻口中皆做此喝,來來來!
  
  妖魔,來來來。
  
  火星上群仙戰意再漲,瘋魔氣勢直卷天擎!
  
  呼……下治真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頭的阻塞感覺卻不見絲毫減輕,他心疼死了愧疚死了也後悔死了,合桃大尊是他派去西天的,然後他又眼睜睜看著自家兩位絕頂神魔與一艘滿載重兵的巨艦覆滅在西天。
  
  墨巨靈真正強大的實力在於多不勝數的強大軍隊和兩項尚未引動的重大法術,兩位大尊和十多黑王冠的隕落或許不會牽動大局,但對下治真尊來說也是個極沉重的打擊。
  
  要知道合桃、元異不是去執行什麼重要任務啊,到西天不過『去那玩玩』,給全族找點樂子,僅次而已。
  
  他們沒找到樂子。他們找到了『死』。
  
  下治真尊憋悶得難受,所以他對『上左手』端坐的任奪招了招手:「出手吧。」跟著他望向周圍巨艦:「大家也請出手吧。」
  
  墨巨靈這一族有許多遠勝今日仙魔的優點,比如他們團結、他們彼此有愛,又比如他們信仰虔誠從不畏懼死亡、甚至以殉道為榮光,可是再如何不怕死,毫無意義地犧牲也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那條船、那兩尊、那無數墨巨靈就死得全無意義。所以火星戰場內外。所有墨巨靈見過合桃等人的隕落,他們心中迴盪著劇烈的情緒,憤怒、悲傷、憎恨和濃濃殺意……
  
  任奪動了,他就是一道犀利的光,自旗艦巨像上一閃而去,直直射入火星!
  
  人在半空,劍氣已遠,火星上有防衛、有重兵,可層層守禦陣法與駐防的精銳仙家。在任奪一劍面前不堪一擊。光、劍只一線,『一線』所過,陣毀人亡!
  
  中土出身的衝霄道長也在這條『線』上。
  
  衝霄和任奪是很好的朋友,當年離山為蘇景辦歸宗大典,衝霄就是應任奪所託來離山搗亂的……但此刻,殺無赦!若非拈花正巧飛馳過衝霄身邊、捨命替他擋下這一劍,衝霄必死無疑。
  
  僥倖逃過滅頂之災,但衝霄的反應還是慢了一線。包括肩膀在內整整一條右臂都被劍氣撕碎。衝霄負傷摔飛,但他幾乎從未張開過的雙眼陡然睜開。他的眸子清透得如一汪春水,很難想像一個如此醜陋的人能有這樣清澈的眼睛。
  
  清澈之目、歸真之目,眼藏滌魂神效,可退散世界一切污濁,衝霄負痛飽運目力,嘶吼:「任奪。醒來!」
  
  正向火星疾飛緊接的任奪,遙對衝霄一笑,衝霄真人長聲慘叫,雙珠就此爆碎去,鮮血長流……他喚不醒任奪。他被任奪廢去法目。
  
  「任奪,安敢!」蘇景暴跳如雷,迎向任奪。
  
  狂怒,可這份怒意與殺戮無關……蘇景有神火煉真之術,閻羅有往生洗魂重法,佛祖有正天正覺神通,道尊有醒身淨念法門,這麼多強大之人、這麼多強大之法,就算任奪淪入墨色也一定一定有辦法再喚醒他。
  
  他是任奪啊!
  
  一定能救回來的;他這一輩子都心甘情願背負罵名只為離山正道,如今蘇景怎能殺他!
  
  談什麼大義小義,談什麼殺伐果斷!一生縱橫,蘇景絕對是殺伐果斷之人,可即便這宇宙中最最邪惡的妖魔,也一定一定有一個他不忍或者說根本就會興起念頭去殺死的人。
  
  任奪的劍毫不留情,劍鋒一挑疾刺蘇景祖竅,全不留餘地的狠辣一擊,傳承自離山的劍法,樸實簡單全無稀奇之處,唯獨:快!即便蘇景也承受不來的快,殺千刀只在一瞬間綻放,卻仍擋不住這柄快劍!
  
  蘇景完全能夠感受任奪劍中氣意,那是全無保留、不血不歸的殺意!
  
  「任奪,醒來!」蘇景的咆哮聲與『自爆』轟鳴同時綻放,第一劍俱焚出手了。
  
  俱焚不止是暴烈轟殺,也是散質分形、隱遁避擊的絕妙身法,任奪一劍落空,俱焚之力轟湧襲來……蘇景沒保留,只憑任奪一動他就知道自己殺不了任奪,至少最後十劍中的前九劍傷不到對方。
  
  不知沒保留,俱焚中還有一道讓蘇景急劇消耗精神的『添術』,俱焚引動的爆炸巨力中,有蘇景一道元識傳神,可以是一句話、一幅畫、一個景色甚至小小的一台戲,任奪要擋蘇景的法力,就會直接領受他注入法力的『神念』。
  
  八百里離山俊秀,諸座縹緲峰起伏,山間偶有劍氣閃爍,不止哪位長老在煉劍,小小的筆靈正襟危坐與白鳥之上,右手筆左手冊,正八經兒地巡視山界,看哪個弟子不守規矩……蘇景傳神,他給任奪看:離山!
  
  對於離山劍宗的弟子來說,這世上最讓他們驕傲的就只有離山。
  
  直入靈臺的景色,任奪『看』到了離山,只是冷冷一笑而已,他用劍在自己身前畫了個圓。
  
  不提性情、為人、天道理解、元法修為這些,只說用劍,任奪是標準的『老牌』劍修,什麼飛花摘葉皆可入劍,什麼心存劍意而神劍無定,這些說法任奪都不屑一顧,在他看來劍就是劍,三尺長、二指寬,兩道鋒刃一點銳芒,只有這樣的東西才算是劍。
  
  所以他的劍法全不花哨,從他煉劍開始就只有四字追求:狠辣、實用。
  
  劍為殺人器,不狠辣怎麼行;劍為護身器,不實用怎麼行?
  
  一劍束一圓,一圓縛乾坤。剛剛因『俱焚』而騰起的洶湧力量與暴躁氣浪陡然平復。
  
  一圓以鎮壓!
  
  不知鎮壓了蘇景的神通,任奪的『劍下圓』還穩穩圈住了蘇景『散質分形』。
  
  蘇景並未顯身,但他已經被任奪的劍圓困住。
  
  任奪劍力吞吐無定,下一刻就將做『絞』,劍絞則圓絞,圓中蘇景必死無疑。
  
  「任奪,醒來!」蘇景的咆哮中,烈烈啼鳴貫穿天地,第二劍霸唱發動,以聲如劍也是以劍化聲,雄渾殺聲逆襲任奪。
  
  搶在任奪『劍絞』前,霸唱反擊。
  
  霸唱之中『傳神』依舊,直接映入任奪靈臺的是一句外人聽來很古怪的話:請任長老為我執例。
  
  古怪嗎?
  
  當年賀餘師兄歸山,一劍劈開小光明頂,蘇景捨命相護大師娘,將被離山律問罪時蘇景不從律而選『執舊例』,為他執例之人便是任奪。那時任奪還是『心胸狹窄、很不等能治小師叔於死地』的離山惡長老。
  
  不古怪的,蘇景知道任奪一定記得這句話!
  
  任奪的確記得這句話,他聽到了,他無動於衷。於霸唱強攻下他來不及再做『劍絞』,翻腕撤劍另隻手抬起,在自己的劍身上輕輕一彈。
  
  『叮』的一聲輕響。
  
  霸唱之聲何等響亮,卻掩不住任奪彈劍的一聲輕響。也是這一聲旁人聽來全無異樣、只會覺得悠揚悅耳的彈劍聲,讓'霸唱'陡然嘶啞!
  
  以聲破聲,爭得是元修深厚更是劍意長短!
  
  蘇景再敗,而任奪的彈劍一擊在破去霸唱同時,也直接震動了蘇景的元神。
  
  腦中巨痛心胸窒悶,蘇景哇的一口鮮血噴出,和著鮮血噴出的仍是那四字咆哮:「任奪,醒來!」
  
  在口中時是鮮血,脫口後即刻化作一蓬紅色光芒,微一閃便寂滅:返照。蘇景的第三劍搶擊!
  
  受傷了,但藏於劍勢中的傳神不停,任奪又『見』一副畫卷,亂成一團的城,千萬懸絲牽連城中每一角落,群魔亂舞正欲肆虐,一群天宗正道的大修持者從天而降,為首老者正是任奪自己……曾經的、蘇景曾經無數次對朋友講起過的:人世間第一美景!
  
  當年真頁山城有難,蘇景適逢其會卻難擋強敵,已『入魔』去的任奪率眾來援。
  
  那一戰不止殺盡邪魔救下真頁山城,也讓蘇景完全篤定任奪仍是正道高人,人世間第一美景!
  
  蘇景記憶中的『第一美景』,任奪看來不值一提的笑話。
  
  『啪』地輕響,任奪右手中長劍斷碎!
  
  返照是抽奪命火的殺法,任奪根本不去抵擋。『返照』抽奪了命火,卻非任奪之命,只是毀了他的長劍而已。
  
  而一柄劍對任奪根本不算什麼,右手劍碎去同時,一柄劍又出現在他左手,再做急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24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5-4-4 20:40
第一三八七章  可有援兵,杯水車薪
  
  
  「任奪,醒來!」蘇景閉上眼睛的時候,再次呼喊。
  
  笑容浮現蘇景唇邊,只是這笑容來得太苦澀了些!
  
  閉目、微笑,蘇景不見,第四劍『樂樂』,任奪也在笑,從容愜意,不見他有絲毫反抗之意,與蘇景一起消失於大天地。
  
  樂樂,強抓敵人去往『自在虛空』,隨後蘇景再離開,敵人會留在虛空內,隨空間散碎亡命。但這次蘇景離不開了,他帶著任奪進入自在虛空的同時,他也被任奪的劍死死纏住。
  
  下一刻,蘇景摔回大天地,胸腹間一道劍創、背後三道劍痕,右頰上也落了深深傷口。而任奪無恙,他用他的劍直接斬碎了蘇景的『自在虛空』,重返大天地。
  
  不聽、三屍皆震怒,但此刻墨巨靈中除了下治真尊外,所有大尊盡數出手,全部投入戰場中來,根本是壓倒性的優勢,每一個人都再苦苦廝殺抵抗強敵。
  
  以不聽、三屍的本事,抽身或者不難,可他們一旦離開,整條戰線立刻就會崩潰。
  
  「無妨,不用管我。」蘇景落地即起身,他的聲音不容置疑,是要求更是請求,跟著他再次望向任奪:「醒來啊!」
  
  說話時,第五劍攻出,君臨。
  
  劍意悄無聲息地彌漫,劃出了他的國,蘇景君臨,但他不想任奪死,他只求任奪醒來!
  
  劍域重壓,前五劍中威力最最強大的一勢,任奪仍是冷冷地笑著,提劍長擊,蘇景同樣提劍反擊。
  
  就在蘇景的法境內,任奪扛著無邊重壓,與蘇景相鬥依舊不落下風!
  
  劍域維持不了太久的,一盞茶便是極限,蘇景以君臨之勢,得一方乾坤助力與任奪相鬥仍占不到半點便宜,鬥劍尚且不能勝,那些『死』、『殺』、『投降』之類的君令言法更不存絲毫作用。
  
  任奪不止入魔,且他已脫胎換骨,以他的本領,怕是獨鬥神君也未必會輸。
  
  苦鬥時,傳神時,凡間種種離山幕幕,蘇景拼出全副精神……如果是別人,是離山其他長老的話,蘇景可能早就放棄了,可面前那個是任奪啊!
  
  旁人修習墨色神通立刻就會淪為傀儡,他曾入墨以入魔依舊揚劍除惡,離山二代弟子中意志最最堅定、心神最最穩固的強者!
  
  蘇景苦戰,火星苦戰。
  
  眼見戰事順利,尤其看到蘇景那副痛苦模樣,下治真尊的心情迅速好轉起來,再次開口:「從開戰之日起,道尊就不曾露面;合桃大尊去往西天,佛不在卻留下了個自毀俱焚的小娃娃……東道西佛好大的名氣,卻佛不像佛道不像道,那今日仙天又算得什麼?」
  
  「蘇景啊,你說我真色骯髒,我卻覺得你等才是真正污濁!你們拼死你們打,那你可知,南方還有多少縮頭仙家,躲著、等著、看著?再看我真色信徒,可有一人畏戰、可有一人貪生?!你想勸回任奪,總要看看憑什麼吧,就憑今日仙天這片骯髒地方,你憑什麼讓任奪回頭?」
  
  任奪不可能『回頭』了。從頭到尾、到現在,『任奪醒來』都只是蘇景的奢望罷了,不切實際也不合邏輯。
  
  如果只是簡單的侵染,憑借任奪的心志或許還能抵擋、還能復原,可任奪經歷的事情又豈是外人能夠想像的。最簡單的,他曾被墨巨靈擒拿、他被送入外域墨色的老巢,再歸來時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尊,若他還有一絲反戈的可能,墨巨靈又怎麼可能會對他委於重任。
  
  墨巨靈不是傻瓜。正相反,他們聰明、謹慎、仔細,任奪被侵染得徹徹底底,他早已不再是離山弟子了。
  
  他是墨色大尊,他仍叫任奪。
  
  「還有……」越說話,下治真尊的心情就越好,笑了起來:「打打打,還打個屁!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較量好不好!指望著能撐到大陣圓滿時?你們自己覺得可能嗎?不妨講與你知,就算那座陣法真正開啟了,我族也未必就怕了,以靈元大脈為基、以星辰大陣為引,接引巨力毀滅我族,算盤的確響亮,但靈元大脈也未必就你們一家能控制!」
  
  墨巨靈看不穿陣法的具體操作,但族內精通陣法的高人已然探明,道尊正努力行布的『十三星大陣』是想發揮靈元大脈的力量。
  
  下治邊說邊笑,越笑就越大聲:「又或者,你們還在指望援軍?南方那些縮頭仙家,哈哈,別逗我開心啦!又或者盤踞九龍地的那些人?嗯,九龍地藏龍臥虎的,能人不少、也的確有相助之心,可沒了穿通陣法,他們可得飛幾個月才能抵達中土,他們要真來了……我們走還不成麼,過法陣行穿通,我們去打九龍。陣無望,又沒援兵……」
  
  話還沒說完,南方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有援兵。」
  
  女子聲音,略帶沙啞卻透骨嫵媚,柔弱女子衣裙飄搖,懸身於半空,正引箭開弓。
  
  中土天宗不止離山一家,還有涅羅塢。正道弟子何止蘇景一人,還有蜂僑。
  
  薔薇州奪寶之戰時,蜂僑負傷被大金烏陽炯炯收入袖中帶走,大金烏又不是人販子,他收蜂僑是為了救人,離開戰場後就把她放下離去。
  
  蜂僑療傷、蜂僑閉關修行,她的閉關地相距此處不遠,探知火星暴發大戰後便動身趕來……不遠不過相對而言,她全力飛馳仍耗去了十幾天,這才剛剛靠近戰場邊緣,沒什麼可想的,連珠七箭離弦去,不再是當初的本尊執弓分身登弦,蜂僑已經徹底煉化此弓,可以直接以金身元魄入連射,箭上法芒如烈日刺目!
  
  箭落箭崩,元力轟滅!
  
  蜂僑全力出手。
  
  蜂僑的修為不錯。
  
  她也有機遇有造化,可就算她的福緣再強大千萬倍,也比不得蘇景、不聽的機遇,所以蜂僑只是個普通的仙家,戰力上比起瞑目、拔舌等王還要差上老大一截,她的猛攻……對著汪洋大海扔下小小一塊石子吧。
  
  連杯水車薪都算不得的杯水車薪,相比於這座浩大戰場,她實在太渺小了。
  
  小小蜂僑。
  
  可她還是來了啊,明知沒用明知赴死,可她覺得自己應該來,而且這個『應該』是刻在她的骨血中的,根本就不用思考什麼,該來就來、該打就打!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26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5-4-4 20:41
第一三八九章  拜託你了,人不服天
  
  
  七箭連珠,殺滅七十頭墨巨靈,最普通的墨巨靈。惹來了下治真尊又一場大笑。
  
  蜂僑不覺有什麼好笑,不該笑的事情那尊巨靈首領笑得這麼開心?傻逼吧,蜂僑是不說髒話的,只是把類似念頭在心裡轉了轉,再開弓!
  
  一個小小的偷襲,殺了幾十頭巨靈,再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了,長弓揚起時三百巨靈就飛身撲來,同時揚出一片雷光。
  
  蜂僑躲不開,她盡量、盡量努力在自己被轟碎前射出後七箭……
  
  但就在邪魔神通堪堪將轟落頭頂時,忽然一股古怪味道彌漫:清甜的梅花香氣混雜著濃濃的腐血腥臭。
  
  古怪的味道,古怪的風,龍卷天颶呼嘯而過,跨過蜂僑頭頂直撲前方墨巨靈大陣。貨真價實的龍卷颶,猛烈到無可阻擋,只是所有龍卷風都是『豎』的,垂直於天地、貫穿於天地,此刻從蜂僑頭頂飛過的颶卻是『橫』的,平行於天地,慣縱於南北!
  
  風向前,正正迎上攻向蜂僑的墨色神通,來自墨巨靈的攻殺法術盡數被怪風剿滅,跟著一條巨蛇自風中顯身。
  
  古怪的風,古怪的蛇。說是蛇,但它頭頂蒼龍雙角,說它是龍卻不見四爪與鱗尾,白色的蛇身上一片片梅花斑紋陳列……梅花斑紋透出淺粉色的光芒,純潔、神聖且高貴;可是在看蛇身其他地方的淺淺銀斑:百獸哀號泣血、凡人慘遭屠戮,即便煉獄之慘也不過如此吧!
  
  怪蛇身軀龐大,能夠輕輕鬆鬆盤繞中土世界七八繞,飛撲之間兇氣縱橫!
  
  他的攻勢遠非蜂僑可比,只一竄便狠狠擊潰一支墨巨靈的千人陣。
  
  墨色的殘屍碎肉飛濺四方,怪蛇則口吐人言,柔和、平穩,從容,還帶了淡淡笑意:「蘇景,問你倆事兒。」
  
  蘇景記得這條蛇的氣意,他更記得這個聲音,曾為禍中土、一手毀去三大天宗、殺戮無數凡人的妖僧,活色地唯一的倖存者,施蕭曉。
  
  蘇景正在『劍之境』與任奪做殊死苦鬥,但他還是開口喝應:「問!」
  
  大蛇來勢洶洶,他的力量遠勝蜂僑,很兇……不過也就那麼回事,一擊毀去千頭巨靈,放在平時驚世駭俗,放在這樣浩大殘酷的戰場中又算得什麼呢?
  
  是以墨巨靈並不驚慌,一尊黑王冠如電疾馳,迎向施蕭曉所化巨蛇,黑王冠身後另有五千墨色鐵甲結陣追隨,同時出手捕殺怪蛇。
  
  施蕭曉第二撲!
  
  之前的戰事黑王冠看得清清楚楚,他完全篤定怪蛇第一擊絕對是全力入戰,是以他也完全有把握能夠誅殺此獠,可是讓黑王冠做夢也沒想到的,蛇的第二撲……力量暴漲何止千百倍!
  
  一塊被打磨得足以媲美宰牛刀鋒銳的尖石撞上了一個頭戴黑王冠的雞蛋。
  
  轟隆暴鳴,更宏偉的血肉橫飛,更燦爛的黑色煙花,施蕭曉輕鬆擊破黑王冠與五千巨靈的圍剿,再開口:「你們弄的那個大陣靠譜不?」
  
  「靠譜!」蘇景的吼聲如雷響亮,他身前叮叮當當的交擊銳響密集如雨,蘇景與任奪,兩代最最優秀的離山弟子近身肉搏。
  
  白色巨蛇在敵陣中急衝,他沒去救援中土,他選的方向:蒙天旗艦、下治真尊所在!
  
  他是中土的仇敵,他不去馳援火星大陣,但此刻誰能說他不是援兵……誰說火星苦戰的仙魔們沒有援兵!
  
  活色地施蕭曉駕到!
  
  只是這戰場太過浩大,中土與火星的距離陷落戰場內都顯得微不足道,何況從南方邊緣開始突擊,他要走很遠的路,路上無數墨色巨靈阻隔,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蛇卻義無反顧!
  
  第三擊,三頂黑王冠與三千精銳巨靈喪命,白蛇又問蘇景:「那時間呢?來得及發動吧!」
  
  「不好說!盡量吧!」這次蘇景的聲音有些嘶啞了,即便在自己的劍域中,他還是被任奪壓制了,任奪的劍強大得超乎想像,在墨巨靈的諸位大尊中他不是最重要的,但他無疑是最強大的、下治真尊之下最強大的墨色鬥尊!若非如此,以他『外族』之身何以登頂大尊極位。
  
  十六頂黑王冠飛馳而至,『閒雜』巨靈向後退散,一萬八千軍中精銳健卒隨王冠法駕結陣呼應,必殺施蕭曉!
  
  「別盡量啊。」施蕭曉笑了。現在他是條蛇,絕世容貌被身相遮掩,沒人能看到他的笑容有多嫵媚。
  
  施蕭曉這個人,接觸稍久就會給人一種『他總是胸有成竹』的印象,總那麼從容、那麼優雅、那麼貴族氣意十足,仿佛天塌了他也不會吃驚著急。
  
  此刻也不例外,施蕭曉的聲音穩穩當當,甚至是慢條斯理地繼續道:「蘇景啊,再努努力,拜託你了。」話音落,第四擊……可是又哪裡還有『擊』,那是一場何等賁烈的:爆!
  
  崩天之怒,碎地之勢,洪鐘大呂般巨響轟湧於,整條乾坤大蛇轟轟烈烈爆炸開去,一爆之威比著蘇景的『俱焚』也全不遜色!
  
  爆了,徹底爆了,這已不是法,而是毀,非得是撕裂自己元神、摧毀自己元基、焚燒自己神魄才能綻放出的、今生此事最最強大的一殺。
  
  就在那麼平靜、和煦、一切盡在掌握的說話聲裡,施蕭曉捨身捨命,發動了自己的最有一擊!
  
  什麼黑王冠,什麼墨色精銳,什麼陣什麼法什麼妖邪,以巨蛇所在之地為心,三萬里殺滅無赦……包括施蕭曉自己。
  
  施蕭曉死了,死得微不足道。
  
  活色世界比不得中土,但也是一處秀美天地,那裡自然豐饒百族和睦。世界還在時,施蕭曉是當世聖僧,受凡人膜拜、為凡人賜福,他曾造福八方,他的神祠在活色地隨處可見……他是活色地最後的倖存者。
  
  自從世界毀滅那天起,施蕭曉生命的全部,就只剩兩個字:報仇。
  
  他曾入墨,這圖謀敗了,其實這也是根本行不通的辦法,就算他能得到所有墨巨靈的信任,依舊沒有資格接近真正的大尊,就算能接近大尊,他的刺殺也只能是個笑話。
  
  後得乾坤相救,煉古梅化蛇,施蕭曉瘋狂追求實力,發現只按部就班的修煉還遠遠沒辦法報仇的時候,他煉蛇入血魔道,以吞噬乾坤來強提修為,無數凡間世界被他當做養蛇的飼料,受天譴遭反噬,走火入魔之際適逢九龍大魔君卸甲兒路過,隨手把他給救了。
  
  是得救了,可修為也在沒辦法進步了,且他平時不能動法,妄動神力以三擊為極限,想做第四擊就一定會自爆……施蕭曉為報仇煞費苦心,用盡了一切手段,可是到頭來、還不夠!
  
  何止不夠,簡直差得太遠,他根本擋不住任奪一擊,隨便一個墨色大尊都能將他擊殺……施蕭曉從不怕辛苦,他不缺聰明才智,他也有秉異天資,可是人再如何努力,也不一定就能心想事成的。
  
  施蕭曉想報仇,他幾乎是拼了命的去追求實力,在登上他能登臨的頂峰之後,依舊沒資格去挑戰墨巨靈。這是何等地不甘!
  
  嫵媚和尚從不否認自己的不甘,但他不會因此失去理智,他不行,但他見到蘇景有可能行;即便蘇景也不行,蘇景正苦苦守住的那座陣一定能行。
  
  所以施蕭曉做了他該做的。
  
  死得輕若鴻毛,但這片鴻毛也盡力幫助蘇景、火星分擔了一點點攻勢。這就是施蕭曉能做的。
  
  施蕭曉死了,死得心甘情願。
  
  死前他笑呵呵地告訴蘇景:再努努力,拜託你了。
  
  「死得好!」蘇景虎吼,不是施蕭曉死了所有很好,而是施蕭曉死得當得一聲喝彩,人再怎麼努力也未必勝天,但即便勝不了,也還是不服。
  
  『人定勝天』這句話沒能在施蕭曉身上得到印證,不過他也用自己的性命說了另一句話:
  
  人不服天,就不服!
  
  報仇無望,但依舊報仇,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即為死而無憾……
  
  蜂僑第二輪齊射落入墨色法陣,這次被她射殺的墨巨靈不算少,但弓法會傷身,力量被迅速抽離身體,這感覺很難過……已經站不穩當的少女,又次倔強的揚起寶弓。
  
  因為施蕭曉的衝擊,蜂僑面前的巨靈被掃清,出現了一片短暫的開闊。或許……還有機會再動射一輪,蜂僑在無以抗拒的眩暈中想著。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傳來:「大膽丫頭,速速閃開,莫擋住你家神鴉太上尊的行軍大路!」
  
  嘶啞吼聲過後,一大片聒噪應和,蜂僑身後的方向,熊熊火光照亮天幕,一大群流火神鴉急振雙翅,哇哇怪叫著衝向前方,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廣漠到堪以『無邊無盡』來形容的墨色軍團!
  
  神鴉天翔,陽火絢爛!
  
  真有那麼一個瞬間,下治真尊心中震駭……神鴉?金烏?這又怎麼可能!
  
  不過很快他就看清了,是神鴉沒錯,但不是三足,而是三目,與三足金烏同宗但不同族,也有神鴉之稱的三目鴉。
  
  同為神鴉,卻在修為上被三足遠遠甩開的三目。他們的實力不及三足鴉千一、萬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族。
  
  在大金烏的隕難地,蘇景曾遇到過這夥神鴉,他們來搶『天命鈴鐺』,他們大言不慚說要為三足神鴉報仇,說將來要照顧小三足的周全……真是大言不慚啊,可他們來了!
  
  誰說火星、蘇景沒有援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2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5-4-5 13:15
第一三八九章  一線之差,生死兩岸
  
  
  九龍地西北,銅川城鐵鞋大街上,有家名喚『日饞』的飯館。
  
  人人都知道『日饞』是家老店,可即便銅川城內最最年高的長者也說不清『日饞』究竟有多老……不可能說清的,用『千秋萬載』都不足以形容這家店經歷的歲月,它是小魔君剛出道時候開的飯館。
  
  王朝更替往復,銅川城也數不清多少次毀於戰火,但日饞始終屹立,既然是小魔君的產業,甲添總會給一份照顧的。
  
  日饞就陪著周圍的百姓,從他們出生到他們老去。
  
  這樣的店子,總會有些老顧客的,真正的『老』顧客,大都是些當地老人。很簡單的道理:一輩子太漫長啦,幼年時、少年時身邊的人或物都會漸漸消失、漸漸改變,唯獨這間『日饞』始終在、永遠在,天亮時打開門做生意,直到深夜時最後一位客人離去再上板打烊,它仿佛比著『時間』還要永恆。
  
  門聯匾額、桌椅板凳、櫃檯上的酒罈子甚至樑柱上的斑駁痕跡,這家店中一切一切都如記憶中的模樣,陳舊卻也嶄新……日饞永遠不變,人們卻漸漸老去,所以這家店自然而然就成了記憶的寄託和歸宿,銅川城的許多老人都喜歡來這裡坐一坐。
  
  九龍和中土的風俗很相像,大同小異的漢家文化,『家』是一個很重要的字,年輕人在外辛苦勞作以奉父母晚年安養,老人們也會力所能及地幫著兒女做些事,比如帶孩子。
  
  很多老人都是帶著孫兒女來日饞的,由此日饞也會成為今日這些娃娃們將來的記憶寄託吧……如果宇宙還能繼續存在的話。
  
  今天的日饞和以往沒太多分別,梁杆上掛著一盞盞鳥籠,鷯哥們隔著籠子嘰嘰喳喳在聊,老人們坐在桌旁說說笑笑,娃娃們有的老老實實跟在阿爺身邊,有些就不那麼安分、繞著桌子柱子來回亂跑……突然,後院中傳出『啪』地一聲脆響。
  
  大概就是瓷器砸碎在石板上會有的聲音,只是更響亮些、清脆些。
  
  喧鬧的飯館中寂靜了片刻,隨即大家發現原來沒什麼事,多半是後廚夥計不小心摔了鍋。可還不等大堂內重新熱鬧起來,忽然又有連串梵音大唱自後院響起,伴隨禪唱,濃濃佛光轟湧綻放。
  
  佛家法持,其聲如雷其芒連天!
  
  九龍地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土惡霸甲添家的院子、土大王甲添家的山頭、土皇帝甲添家的後宮,自從他獨霸九龍後,此地再不許佛道傳教。
  
  不許傳道,但本地百姓還是能信教的:只能是本地衍生的法門教派,比如黃白二仙,比如胡家太爺,比如山神奶奶。
  
  就算甲添和佛祖、道尊都是熟人也沒得談,無數年頭了,九龍地連偽佛教法都不曾流傳過,何況真佛法門。
  
  沒有寺廟、和尚的世界,誰能認得正宗禪唱佛光,店裡的客人就只有一個念頭:鬧鬼啦!
  
  世人誰不怕死?怕死就怕鬼。至少現在店子裡沒有不信邪的愣頭青……轟然大亂。老人們急急忙忙召喚孩兒,掛在梁杆上的鳥籠子是顧不得了,一窩蜂地向外跑去。有說快去請官老爺,有說官老爺管不了這事,降妖抓鬼非得去城南溝裡村請瘦仙姑出馬不可……
  
  一群老人家喊著『有鬼』向外衝的時候,一個留著山羊鬍、老學究模樣的黑袍老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逆人流而行急匆匆向店內走去。
  
  一位姓張的老夫子手疾眼快,張臂攔在老學究面前:「裡面鬧鬼,你找死啊……」
  
  西北人敦厚樸實,張老夫子古道熱腸,可他哪裡曉得自己攔住的老學究就可比著溝裡村瘦仙姑靈驗得太多了,他是冥間君、鬼祖宗!
  
  甲添忌諱外來仙佛在本地演法,閻羅神君客隨主便,在九龍行走時他收了自己『人見人怕』的身相。
  
  張老夫子話還沒說完忽覺天旋地轉,再張開眼睛的時候正躺在自家床上,抬頭看看屋頂未漏,起身下床想邁步出門……踏實了,離家時門在外面鎖上了。
  
  神君腳步不停,直接走到後院:佛到九龍後就再次閉關。
  
  此時封關化境已然破滅,佛祖端坐現實中,挺巧的,佛正坐在日饞老店的大水缸上。
  
  佛坐水缸,聽聽都覺得可笑,但佛祖現在的情形,實在讓人笑不出:他裂了。
  
  裂痕不大,可是深刻明顯,寶鏡煉化的如意金身上,一道裂璺自額頭髮際線處斜斜向下,穿跨左目直沒耳根。
  
  佛的神情不見痛苦,無喜無怒無憂無嗔,就那麼平平靜靜地裂著。優和尚結做在佛祖對面,雙手結印定法,口中禪唱不久,一枚枚金色的汗珠自他額角伸出、滾落。
  
  顯然,佛祖法事遭遇噩變,優和尚正施法全力相助。
  
  閻羅並不多問,左手截出一印,緩慢但用力地按在了佛的肩膀上。
  
  先是左手印,繼而右手印,再過片刻神君右腳向前斜橫踏步、左腳如釘牢抵地面,雙足陰陽再結身印……拔舌王還在神君的袍子裡泡熱泉,頭上依舊搭著塊白毛巾,此時滿面詫異:「神君用到了『九幽貫九天』大勢?佛這是怎麼了?」
  
  「禪入漏,大所獲,力有未逮。」袍內玄空傳來閻羅的回答,十個字把佛祖的情形說得一清二楚。
  
  舊時西天的大菩薩們陷落漏中,佛遣果先入漏尋人,果先丟了;佛再度悠小菩薩去尋果先……到得此刻終有回報,果先已尋得眾禪佛,悠小菩薩又尋得了果先。眾人都已找到,現在佛要做的就是把大家都接引回來。
  
  但漏中撈人,玄虛莫測,非得浩大法力否則休想成功,佛具通天能威,但再強大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佛已盡全力卻仍差一線。真的只差一線,優和尚全力彌補但堪堪就是彌補不上的『一線』。
  
  一線之差,生死兩岸!
  
  佛已將身力、神力、念力全部勾連於漏中弟子,這種事情很像釣魚,那魚竿已經無法放手,最後的結果不外兩重:要麼把魚拉到岸上來,要麼被魚帶到水中去。
  
  佛祖金身再次開裂。
  
  佛只要小小一點助力就能完成重法相救眾人,而這『小小一點助力』,說容易就再簡單不過,說難卻又難比登天!
  
  入漏、穿漏、漏中接引皆為佛家本門禪力法持,只有正宗禪家力道能救回佛,一點點就夠了。當禪力不足時何以補持?特別簡單,來幾個虔誠佛徒,許願、拜佛,只要心中有虔誠慈悲,他們的參拜即刻化作純潔念力,得此力相助佛祖便能救人成功……無需太高深宏大的力量,道理上講,神君帶上佛祖隨便去往一座有佛家香火傳承的凡間,都不用再做其他任何事情,佛自能大功圓滿。
  
  可是西天迷失在先偽佛篡位在後,跟著墨色來襲,大戰中毀滅了靈州與凡間無數,茫茫宇宙今日時空,篤信佛祖的凡間無處可尋,拜奉佛祖的神祇除了面前一個優和尚外,就再難尋一人!
  
  神君已經全力出手,奈何他的法力與佛家禪力截然不同,閻羅憑藉一身兇橫力量能夠阻止佛祖繼續『裂』下去,但也僅僅是『阻止』而已,他沒辦法幫佛完成法術,說穿了:耗著。
  
  拔舌王也不光是廢話多,其實他的見識也很不錯的,稍一沉吟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更驚詫了:「佛回來以後就一門心思的救人……敢情他不止沒把握能找到人,就算找到了人他也沒把握把大夥救回來?這就又要把自己搭進去了?佛誒,咱能靠譜點嗎?」
  
  佛聽不到,五感絕靈識滅,佛在不動不搖中,佛在風雨飄搖中!
  
  佛祖又被麻煩纏住的時候,三眼神鴉被打得落花流水。
  
  就算龍鳳那樣的強大聖族也休想撼動前方的墨色大軍,何況三目鴉族。連滋擾都算不上,他們的增援全無意義……不過『意義』這種東西,要分如何去看待了。
  
  三目鴉入戰,對戰局沒影響、沒意義,可是神鴉卻覺得自己非來不可:和三足吵了一輩子的架,一吵就敗再吵再敗,可三足在強大後其實對三目還是很照顧的。
  
  三目嘴巴上是絕不會去念三足半個『好』字,但發生過的事情永遠不會扭曲、就真真切切地記在心裡呢。如今三足神鴉基本隕落殆盡,只剩兩頭大烏與一群小鴉,此刻、它們、有難!
  
  三目覺得自己應該來。
  
  應該來就是意義所在了,應該來那就來,便是意義的實現了。
  
  三目神鴉奮勇衝……然後迂回,跑了打、打了再跑,很快就顧不上打、只剩跑了。老天保佑這群傢伙的腦筋還不算太死板,不像施蕭曉那樣就一門心思的去送死,還是老天保佑神鴉為擅遁之族,它們飛來飛去飛得可真快,這才沒一下子就全軍覆沒,有些可笑的糾纏與遊鬥。
  
  另外蜂僑被三目神鴉中一位頭目救下了,蜂僑氣力難續,躺在溫軟的火鴉翎羽間無奈而笑,她想:我可真沒用啊。
  
  無奈的笑容浮現蜂僑唇角時,蘇景耳中炸響崩裂之聲,體內血氣暴躁逆衝,身不由已向後重重摔去:他的劍域被任奪破去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32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5-4-6 02:57
第一三九零章  生死苦局,沸血之怒
  
  
  無奈的笑容浮現蜂僑唇角時,蘇景耳中炸響崩裂之聲,體內血氣暴躁逆沖,身不由已向後重重摔去:他的劍域被任奪破去了。
  
  俱焚、霸唱、返照、樂樂、君臨,接連五道巔妙殺術傷不到任奪分毫……不止傷不到,且還被反擊。不是一次次攻擊落空,而是所有攻擊都被任奪擊破、並反撲!
  
  這次也不例外,任奪的殺勢永遠那麼普通、樸實,就是長劍舉起、齊眉一刺!
  
  劍如跗骨之蛆,緊追蘇景摔飛身軀、穩穩鎖住他的眉心祖竅。
  
  奪命一劍,向後疾飛尚且避之不及,蘇景卻猛提身,陡然止住向後飛退的身勢!
  
  尋死之舉,這樣做和用自己的額頭去撞任奪的劍也沒什麼區別……蘇景不怕死,可是也絕不會白白送死,他敢迎向任奪長劍只因靈犀傳來:援兵到!
  
  果然,一道犀利劍氣自他身內綻放,青衣、冷面的兇狠劍士自王袍中躍出,冷哂:「任奪,找死。」
  
  蘇景的鬼袍中有邪廟陳列,邪廟正中有離山大旗祭奉,離山大旗上有一人牽魂寄魄,離山弟子、蘇景師兄,葉非。
  
  葉非在無名凡間吃劍悟劍,那座乾坤運氣很不錯,深處後方並未受到戰火殃及,如今還是歌舞昇平的……類似凡間都一樣,帝王坐擁四海,權臣勾心鬥角,貴人享樂開心,百姓為稻粱謀。又有誰能知滅頂之災已然席捲仙天、又有誰能知群仙正做最後苦戰庇佑天下昌平!
  
  葉非的劍就是他臉上的疤,這道疤何嘗不是他的心,道、佛、神君觀宇宙以省自身,葉非卻反其道而行之,修己心而證大道,因為是『修自己』。是以他的修持不存盡頭,所以這場吃劍的領悟也沒有終點,人在關內可關藏心中,他隨時能夠醒來的,只看他何時想拔劍。
  
  蘇景被任奪徹底壓制,落盡下風的時候,便是葉非拔劍之時!
  
  破關、歸旗、拔劍、強攻,一剎之內同時發生……蜂僑、施蕭曉、三目神鴉之後又有援兵入戰:
  
  離山葉非駕到!
  
  蘇景已經好久沒見過師兄出劍鬥戰了,直到剛剛葉非歸旗時。蘇景領受師兄的劍上氣意……心砰然、血沸騰!
  
  一劍擊出,任奪攻勢破滅。
  
  葉非竟破去了任奪一劍。
  
  從任奪飛出蒙天旗艦與蘇景交手開始,始終是眼簾半垂、似笑非笑的事情,直至葉非突然出現一劍擋下他的兇悍一擊,任奪猛地張開眼睛,目中戾氣閃現!
  
  今日任奪已經和墨巨靈全無兩樣,以墨巨靈的心性,就算被擋去一擊也依舊保持從容心。可任奪不知為何,才與葉非接觸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從掌握大局高高在上的神王,一下子就變成了嗜血嗜殺、殘忍暴躁的鬼將。
  
  一劍被擋下,任奪開聲暴喝,黑色的長發與衣袍被真元鼓蕩翻飛,手中長劍奇光綻放,滾滾殺勢如長河傾斜。猛攻葉非!
  
  葉非還是那兩個字:「找死!」長劍再起,人隨劍去化璀璨銀光,全無退讓地迎上任奪之劍。
  
  同個時候蘇景也是一聲叱喝,手腕震則掌中神劍急顫,劍氣如浪轟湧連綿。自斜刺裡向著任奪劈斬直下!
  
  傷不傷任奪?蘇景真的沒去想,他只曉得一件事,若非得在入魔任奪和師兄葉非之間選一個人,他選後者!蘇景還活著呢,就不會讓任奪傷了葉非。
  
  師兄弟聯手,離山一代真傳中最最出色的兩位弟子合劍齊功,並力之威何等強大,即便任奪也不得不退。
  
  不想死就非退不可!
  
  任奪退一步。可身形後退,劍勢反做暴漲,黑色的劍蕩起黑色的潮,再次撲向葉非與蘇景。
  
  葉非的殺伐決絕遠非蘇景可比,他眼中的人命不過螻蟻!
  
  當蘇景對上任奪的時候,聲聲呼喊皆為『任奪醒來』,可葉非口中就只有另外兩字,不留餘地、非要見血不可的:找死!
  
  「找死!」葉非的聲音陰冷如冰,隨任奪身退而踏上一步,劍上銀光更盛,迎上黑色劍潮。
  
  蘇景與葉非嚴格保持一致,同樣跨上一步,劍上激鳴仿佛金烏怒啼,再次擊如黑色劍潮……還有,蘇景一步落下,他的『第六劍』隨之而起,陽魘再現!
  
  身形與力量共做暴漲,人如神劍如奔雷,攻!
  
  任奪又退一步,蘇景與葉非並肩再進一步。
  
  陽魘第二步,蘇景的神力瘋長,葉非的劍氣愈發淩厲,任奪再退,可他的劍又何嘗不是出自離山?!即便他已化作巔頂之魔,他的劍也仍是離山之劍。
  
  只要是離山之劍,就永遠脫不開四個字:越挫越勇!蘇景與葉非的攻勢越來越強大,而任奪的反撲也變得越來越兇狠!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蘇景步步前進,他的劍力瘋狂膨脹,可他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沒錯,任奪是在步步後退,他已經連退五步了,可這絕不是說他已落入下風。
  
  因為任奪的反挫與蘇景葉非的強攻死死糾纏在一起,看上去是兩位一代真傳逼著任奪後退,但若換個角度,又何嘗不是任奪在『拉著』蘇景和葉非前進。
  
  任奪不能不退,只要他停下半步就會大難臨頭,可是蘇景與葉非也不能不前進,只要有半步跟不上,任奪的魔劍便會反噬而上,一樣的滅頂之災。
  
  惡戰已成必死之局,此刻仍在僵持,但蘇景明白,戰團中三人身上壓持的力量都已逼近極限,這場苦戰即將開解……生死相見的開解。
  
  另外,蘇景與葉非並肩,他隱隱察覺葉非的劍……很不對勁。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勁他辨不出,他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仔細分辨。蘇景第六步將起。三位離山弟子的劍都已瘋癲、人都已瘋魔。
  
  同門三人,必有一死。每個人都有一隻腳跨入了鬼門關,只看是誰離開……就在生死苦局即將揭曉的時候,東方戰場突然傳來一聲淬烈巨響。
  
  聲銳如刀,自天空落入耳中再直刺腦海深處。讓人割裂巨痛的大響:中土護界靈陣散去。
  
  與墨巨靈的瘋狂圍攻之下,中土世界的守護陣法消散了。
  
  中土人間再無遮攔。完美乾坤屏障不再。
  
  靈陣消失一瞬,無數巨靈遁身黑色法煙,遮天蔽日向著中土蜂擁而去!
  
  遙遠西北天,下治真尊端坐黑山巨像上,笑了……中土守護大陣不再,想要摧毀這座世界就再容易不過,根本用不著進兵入界,直接在外面調運重法轟襲,頃刻就就能把這顆藍色星辰打成齏粉。
  
  不過……中土微不足道。現在就把它毀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分出重兵去打中土,不是為了破開法陣就立刻摧毀它,而是下治真尊想看看真到火星、中土兩界同遭危難時蘇景會去救哪一處。
  
  如果蘇景去中土,火星的衛戍之力必定大大削弱,這樣的情形對墨巨靈來說簡直再好不過;如果蘇景不顧中土留守火星也沒關系,就讓真色天兵入界去,一點點地燒、殺、毀,這個過程切忌太快。一定得讓蘇景遠遠地看著,然後那個小魔頭應該會暴跳如雷吧、應該會氣急敗壞吧。應該會怒火焚身且痛苦萬分吧……多好看的景色,且他浮躁了,又怎能在任奪劍下活命?
  
  所以下治真尊傳令墨色大軍,靈陣散去後不要立刻轟殺,對中土入兵侵襲;所以下治真尊遙望蘇景,他滿面笑意。
  
  「中土啊!讓路啊!」蘇景雙目通紅是。厲聲咆哮!此刻蘇景無法抽身,除非任奪肯收劍讓路,如果蘇景強行抽身戰團,自己生死難料不算,還會直接害死葉非。
  
  焚心、灼骨、沸血之怒!這樣的情緒。蘇景以前只有過一次,得知賀餘師兄以自己仙途換回人間氣運,一縷殘魂被拘押陰陽司的時候。
  
  那次他擔心師兄,他恨陰陽司鐵律無情,他暴躁無匹但心裡還有重重矛盾,他不想真的破去陰司輪回;
  
  這次他擔心中土,他恨墨巨靈殘忍詭詐,同樣暴躁無匹也同樣身處兩難,擋在他面前的、即便在中土危在旦夕時也要和他分出生死的那個人是任奪!
  
  那次他喊的是『不放吾兄,斷爾輪回』;這次他喊得是『中土啊,讓路啊』。
  
  截然不同的情形,一般無二的情緒。怒喝中第六步落實,第七步踏出!三位離山翹楚,三尊驚世劍魔,三團劍上風暴轟轟烈烈絞殺一起,任奪滿面戾氣,他又退了一步,但他決不讓路!
  
  第七步踏出!
  
  神劍陽魘,七步齊天,陽魘之威在第七步中發揮到極致,蘇景已是頂天立地的巨魔,因法術而來、自冥冥洞穿的神鴉啼鳴震徹無盡星天,人入魔劍亦然!法術行衍於極致時、急怒攻於心時,原本清明的靈臺便被血色徹底侵染,蘇景心中就只有一個字:殺!
  
  巨劍上烈焰翻騰,向著任奪狠狠斬下!
  
  與此同時葉非劍上也暴發出從未有過的熾烈光芒,他的劍光甚至掩過了蘇景的陽火神暈,提劍、斬!
  
  任奪的最後一擊也隨之而起,黑色劍潮陡然退散,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一劍、兩劍,雙手劍!沒有守禦只有搶攻,根本不看蘇景與葉非的攻勢,雙劍如蛇悄然吞吐,分刺兩名強敵的心口。
  
  收斂劍潮,但任奪劍上力量已至極限,今生此世、任奪最最沉重也最最犀利的兩劍,斬刺同門!
  
  葉非口中兩字始終不變:「找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35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5-4-6 02:58
第一三九一章  性命棒喝,劍歸中土
  
  
  葉非口中兩字始終不變:「找死。」
  
  話未變,可是語氣卻變了,最後一擊、必分生死一瞬他竟笑了,由此『找死』兩字的味道變了,從呵斥恐嚇變成了開玩笑,長輩對晚輩的玩笑話,輕輕鬆鬆、愜意開心,還有……一份解脫。
  
  語氣變了,葉非的劍勢也變了,他的劍鋒突兀一轉,不理任奪攻來的必殺一劍、更沒有去急攻任奪求個功歸於盡,而是先斜斜一挑破去了蘇景的陽魘攻殺。
  
  蘇景與葉非並肩而戰,他的劍在任奪面前全無破綻,可是對身邊同伴卻毫無保留完全開放,是以葉非異常輕鬆就破去了蘇景的攻勢。而葉非的劍勢不停,陡然再爆巨力、順勢直下又為蘇景擋下了任奪刺來的兇狠一殺!
  
  一切僅在電光火石之間,幾乎就是同是發生的事情:
  
  葉非破去蘇景攻殺;
  
  葉非為蘇景擋下任奪一劍;
  
  葉非自己心口中了任奪一劍;
  
  葉非笑著對任奪罵了聲:找死啊;
  
  葉非的劍崩碎了,劍為面上疤痕,葉非的左頰暴烈開一道猙獰傷痕,血如泉湧;
  
  葉非很疼,神情有些扭曲,可眼中那重解脫更明顯了。
  
  葉非是個怎樣的人?反出離山後他敢直接放言要劍挑離山,什麼正道邪道妖魔道,誰惹了他他就要剝誰的皮,中土世界上,心中戾氣最重的那個人非他莫屬,他會管任奪是誰?
  
  當葉非出手。包括蘇景在內所有人都以為他對任奪絕不留情……
  
  是啊,葉非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是離山最邪佞的弟子,犯下忤逆弒師重罪,莫說離山天宗戒律森嚴,就是凡間的無賴夥混混幫派也絕不容這樣的忤逆。可是師尊商照六早都為他領受了罪罰,門中長輩萬里追殺到最後就是為了告訴他:你那一劍刺錯了。
  
  蘇景理解的『不放棄一個弟子,再如何都值得』的離山教義是師兄賀餘給他講解的、演示的;同樣的道理葉非卻是親身感受、用自己的性命去領悟了幾千年才最終徹悟的!
  
  葉非已經歸宗,他也是離山弟子,他冷口冷眼對正道不屑一顧,但他才是那個真真正正被『不放棄一個弟子,再如何都值得』這重離山大道拉回來的弟子!
  
  葉非修劍,悟自己,他悟的就是『我那一劍刺錯了』。
  
  在無名凡間入關後。葉非的劍術精進神速,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也毫不誇張,可畢竟這場精修的時間還短,以他正常的本領是沒資格參與到任奪與蘇景的戰團的,除非……燃燒元基之力,以無盡仙途換一時輝煌,以無窮壽命換短暫強大。
  
  這是匪夷所思的法門,葉非自創的法門。和他四五兩圓的混血身魄有直接關係,也和他修行路上幾廢幾立的經歷有莫大關聯。
  
  所以葉非入戰來。相助蘇景扳回局勢。而葉非的劍、意、道,一切元法的本根都來自『我那一劍刺錯了』的領悟,當他燃燒性命以做強攻時,蘇景感受不到什麼,他面前的任奪卻在於葉非的每一次對攻中,都能領會葉非劍中本蘊真意:我那一劍刺錯了。你這一劍刺得對嗎?
  
  你這一劍刺得對麼!
  
  在對上葉非後,任奪從冷靜大尊突然變成狂躁劍魔,就是因為被葉非的劍意直問本心。
  
  本心侵墨,已漆黑,墨沁魔念受不得這種質問。是以任奪激怒。
  
  短短七步鬥戰中,葉非的『質問』不停!
  
  你這一劍刺得對麼;你這一劍刺得對麼;你這一劍刺得對麼;你這一劍刺得對麼!
  
  至於鬥戰中葉非一口一個『找死』,這要算是一份……一份情懷吧,當年他被八祖從天南打到海北再從海北打回天南,每次相鬥時,八祖都會罵他這兩個字:找死。
  
  葉非越是出劍就越是逼問,越是逼問任奪就越是狂暴……直到最後、生死相見一刻,葉非阻攔了蘇景與任奪的玉石俱焚,卻任由任奪一劍刺入己身。
  
  對任奪和蘇景來說,殺意、怒火、魔焰最最勃發一刻便是心緒最最暴躁一刻,便是心防最最脆弱一刻,而葉非身中任奪奪命一劍時,正是以身證意、葉非的道意最最強烈時!
  
  任奪刺中了葉非一劍,也徹底領下了葉非用畢生時光來苦修參悟的一問。
  
  你、這、一、劍、刺、得、對、麼……八字之問彷如怒雷賁烈、直直綻放在任奪靈臺!
  
  人有心,要有心,神佛有心,邪魔也有心,葉非用自己的性命去問任奪:本心何在、初衷何在啊。葉非之問,比著蘇景的傳神、呼喚強大無數。
  
  葉非是離山上下來的魔,他早都明白了『不放棄一個弟子』的道理,只是他的做法太極端了、他的代價太沉重了,直接用命去喚醒任奪,還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賀餘都未必做得來的事情,葉非真就敢做,他可是葉非,通天徹地第一彆扭魔!
  
  自無名凡間來到火星戰場,葉非出手對抗任奪……從他來時就知道自己要如何做,從他拔劍時就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遙遠西北,下治真尊的絕大部分注意力就擊中在三個離山弟子的戰團中,他未入戰所以體會不到葉非的劍意,但以他的智慧、乍見葉非在最關鍵時捨身捨命,下治心地震驚同時也能想到葉非的目的何在。
  
  下治真尊的笑容有些古怪,魔尊全不掩飾自己對葉非的敬佩,但與敬佩同在笑容中的,還有輕蔑,想要喚醒任奪?癡人說夢!
  
  這個瞬間太短暫了,蘇景的應變再快十倍修為再強十倍也阻止不及,任奪一劍刺入葉非心口。
  
  下個瞬間更加短暫,任奪毫髮無傷。卻一口黑血噴出,眼中一絲閃爍,看一眼葉非、看一眼蘇景、回頭看一眼東方的中土世界……就在回望中土時任奪拔劍,劍上元氣噴薄,化作一道斷天的河,自火星直撲中土!
  
  那是怎樣賁烈的一擊。拼卻全副修為根本不管自己身體能否承受這樣力量的烈烈之殺,劍氣如虹,自火星起、堪堪接觸中土時便告泯滅,不傷中土世界一草一木,卻將他面前、擁堵在火星與中土之間的墨巨靈盡數斬殺!
  
  任奪用離山的劍和墨巨靈的屍身,為蘇景開辟一條清靜大道!
  
  一劍鋪展寬宏天路後,任奪眼中迅速暗淡,可就在這份真正屬於他自己的之光堪堪泯滅時,任奪再動劍……劍無情。直末自己心窩;任奪無窮,手腕用力、絞!
  
  嘭一聲,血肉橫飛,任奪身與魂俱滅,自裁。
  
  遠處觀戰的下治真尊面上笑意陡然崩碎!錯了,錯了,即便神佛出手也救不回任奪,但這並不是說他有可能會在某個瞬間『心魔反噬』。得剎那清醒。
  
  某個瞬間,這個瞬間。
  
  魔心深重。侵染徹底,任奪再也回不去了,葉非用命拼出的『不放棄一個弟子』,用命喊出的『你這一劍刺錯了麼』,只能換回任奪一線清醒。
  
  這個清醒只有一瞬啊,一瞬過後魔心便會重新把持一切。任奪還會變回墨色大尊。只有這一瞬光景,任奪做回了離山弟子……這一瞬裡他做了離山弟子應該做的事情,被墨色徹底侵染後就再也回不去了嗎?任奪要回去,哪怕用最決絕的辦法!
  
  為蘇景斬開一條護世大路,再揮劍為蘇景鏟除一個邪魔強敵……他自己!
  
  剎那清醒。釘入永恆!
  
  沒有隻言片語,任奪魂飛魄散。
  
  寧可以離山弟子身份自裁,不做永生邪魔。
  
  他可是離山任奪!
  
  他可是離山第一長老!
  
  大世無圓滿,直問本心,求不得無愧求無悔。
  
  仙義難兩全,當須牢記,長生不是偷生。
  
  葉非半生有愧半生無悔,任奪的長生絕非偷生,兩位離山翹楚用劍用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與遮天墨色之下,寫下來的兩道離山戒訓!
  
  什麼是離山,看古板教條的賀餘,看戾氣十足的葉非,看冷漠刻薄的任奪!見其弟子,怎還能不知此山如何。身在離山門下,蘇景安敢不為離山效死!
  
  看看離山吧,哪個弟子安敢不為此宗效死!
  
  見過這樣的仙魔和這樣的生死,即便墨巨靈也再不敢說蘇景的守護全無意義……
  
  下治真尊滿面淚痕怒氣勃發,心疼啊,任奪啊,任、老、魔!
  
  整整一座墨色強族中,僅次於下治真尊的決定高手就這麼死了!
  
  啊、啊、啊、啊!負傷野獸才會有的長嗥來自蘇景嘶啞的喉嚨,聲撕裂目染血心如刀絞!而真正兩難之選此刻才剛剛陳列面前:葉非用命換回任奪片刻清醒,任奪用命開辟的屍血大路……那路的盡頭,中土有難!
  
  下治真尊滿面戾氣,已自黑山巨像上撲起,撲向火星!
  
  千萬邪魔集結無邊烏雲、向著中土蜂擁衝去。
  
  顧哪裡?
  
  「此間有我!」不聽的聲音響起了,四字之後她的長髮飛揚,她的長嘯衝天,血色天藤自火星各個角落瘋長,自星空四方蔓延,藤聚如潮藤動如雷,凜凜兇威自不聽身周暴漲暴散,兇猛且浩蕩的力量完全燃燒,她的瘋狂之戰才剛剛開始,她要鎮守火星、為蘇景!
  
  這不是不聽第一次為蘇景而戰,但這場分別後可還有重逢之日?人不知佛不知蘇景更不知,他只知他的笑語仙子以情入殺,他只知這是一場絕不辜負!
  
  絕不辜負。蘇景左手抓起葉非,右手挽住了任奪的劍。
  
  葉非奄奄一息,命火已滅救無可救,當任奪將劍鋒送入他胸口時,受葉非法意轟擊恢復清醒,任奪及時收劍了,劍創不輕但還不足以致命,可葉非燃命喝棒,無論他是否受傷他都已將真壽耗盡,無論是否中這最後一劍他都必死無疑!最後幾口氣了,將死葉非……他是離山弟子啊,死也要死在家裡,蘇景這就帶他回家;
  
  任奪已死,他出宗是為劍出離山,如今他已不再,唯一能做的只有送他……劍歸中土!
  
  烈烈長嘯烈烈金虹,蘇景化身光電飛撲中土!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7 19:50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