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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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447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4 21:25
第三三八章 最漂亮的瓦礫堆
         
  
      得了神僧的指點、再仔細看著邪魔大寺直到此時蘇景才看清:輝煌大寺是懸海漂浮的。
  
      雖然它的基底與海床相距隻一隙,雖然那『一隙』薄得連一根蠶絲都放不入,但只要它未座牢於海床,就算是『懸浮』。
  
      邪魔大寺懸浮、縫隙之下是海床。
  
      那海床上還有什麼?
  
      影子!
  
      邪魔大寺的影子!
  
      本應反的,現在成了正,那正就變成了反;原來的影子變成顯像、摩天剎變成了剎天摩;那真正的大寺便成了影子,剎天摩的位置端坐的是摩天剎!
  
      戚東來的本領,蘇景由衷佩服,可對上了『剎天摩』還遠遠不夠瞧。若說他的天魔解血能對付一兩個邪菩薩,蘇景完全相信;但是以他的自滅法術去抵擋整座邪魔大寺又怎麼可能成功。
  
      唯一活命的機會,就只在剛剛得來的一道領悟,沒時間解釋也沒機會再做求證,或者說就用自己的小命去證一證吧,蘇景飛撲所指,邪魔大寺下的縫隙、縫隙內那沉沉暗影。
  
      相撞剎那,五感盡失,真就覺得什麼都沒有了,莫說天地世界,就連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到,仿佛輕到了極點、奇快地飄向天外;卻有好像沉重到無以復加,正向著地心猛墜!
  
      沒了知覺,也就忘了時間,分不清是一瞬間還是千百年,終於身體猛一震,五感回復、眼前漸漸明亮,幾個人都是俯衝進來的姿勢,大家一個接一個的趴著。
  
      離開大海,追兵不見!
  
      蘇景回頭看了看,詫異:「拈花呢?」
  
      「他撲歪了。」赤目回答,猛撲時他就跟在拈花身邊,看得清清楚楚。
  
      拈花瞄得不夠准,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沒鑽進縫隙又一頭撞進了邪廟。
  
      拈花神君張目一看,大群漂亮尼姑,啊地一聲怪叫,狠狠咬牙,一頭把自己撞死地面漂亮尼姑們見了屍體大喜而上,但很快便有失望散去:拈花留下了一具屍體沒錯,可內中沒有涓滴靈氣。
  
      邪廟窮追千里,到頭來也未能追到人,好容易最後衝進來一個活人,立刻又告自裁,自邪佛以下,怪菩薩惡羅漢個個不甘嘶吼,瞬間裡,這『剎天摩』內鬼哭狼嚎,陰風暴散!
  
      邪廟中的陰森嚎、凶惡啼,不會泄露出去半分,從外面看來,神聖大寺煌煌聳立,慈悲地、莊嚴地、靈妙地。
  
      比起天外天上,那佛祖的靈山也不遜色半分
  
      邪廟那邊小胖子的屍身摔倒,蘇景身後矮神君雙足落地,不用別人發問他便搖頭:「沒事沒事,本座沒事,走錯門了。」
  
      沒人理會他,大家都在舉目四望,打量著置身所在。
  
      清澈、明亮、廣闊。
  
      有光,明耀所有人的視線,但絕不刺目,正相反的,幾近熾烈的光芒居然讓眼睛舒服無比。
  
      有香氣,不經意間得聞,故意提吸時又全無蹤跡了,但精神已經不知不覺得振作起來。
  
      有聲音,好像是禪唱,不過全無僧侶唱經時的莊嚴肅穆,這聲音輕鬆、愜意,好像是樵夫歸家時的山歌哩調,經文還能用這個調子去唱嗎?聲音不知從何處來,能肯定的僅只是,那唱經的人一定是快活的,真心愉快。
  
      有天地,天在高遠處,白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雲還是霧,不若藍天那般清湛,但是白色天更聖潔,更包容,被它輕輕覆蓋,溫暖於身。腳下的地面是黑色的,這『黑』很古怪,不像是顏色,更像是『蔭』,『蔭』伏於大地,仿佛一株看不見的大樹,伸展巨大樹冠將此間盡數遮掩,人在蔭中,清涼於心。
  
      還有廢墟,偌大一片廢墟!
  
      坍塌、碎石,那遠遠超越視線範圍、用力用力再用力也無法看到盡頭的廢墟。
  
      蘇景一行衝入之處,正是大寺山門所在。
  
      碎裂磚石鋪作滿地,小的如掌如拳,大的堪比小丘,但無論大小,所有碎石磚瓦的邊角都是圓潤的,這也是一處小小的慈悲之心嗎?即便傾塌了,也要收斂鋒銳、免得割傷後人。
  
      那巨大的牌匾拍在地面上,裂璺無數,可這座匾額曾經名動四方,曾經為萬萬人指點迷津,它有它的光榮和驕傲,所有倒了依舊正面向上、依舊不肯完全散碎。
  
      匾三個大字端方、不存龍飛鳳舞的賣弄,更沒有字頭筆鋒的強勁,字工整,字渾厚,字不像字、更像一位嚴肅先生面上的笑容:摩天剎。
  
      私塾裡、學堂中,那個刻板威嚴、手拿戒尺的威嚴夫子,忽然對你露出個鼓勵的笑容見到『摩天剎』三字時,蘇景便是這樣的感覺,所以他也笑了,好像有點沒出息的那種、還帶了些巴結的笑容。
  
      笑容不值一提,但心裡是暖的。
  
      眺望、仍是廢墟,曾經的神廟,今天的瓦礫堆,但它是蘇景、戚東來、小相柳見過的,最最漂亮、最最有氣韻的瓦礫堆。
  
      見了拍倒在地的匾額,哪還會不知此間是何處,虯鬚漢再望向蘇景的目光不免多出一絲驚詫:「你怎找到這裡的?」
  
      神僧的指點、自己的猜度,蘇景並未隱瞞,前前後後說了個大概,最後不忘對著天空施上一禮:「真正要謝的,是神光大師。」
  
      老和尚詞不達意、常常跑題、更羅裡羅嗦,可若非他把道理為蘇景解通,蘇景就算再開一萬個智慧竅也找不到逃命的關鍵。
  
      戚東來笑聲甜甜:「既然你這麼說,這份人情我便認在彌天台上了。」說到這裡,他把面色一整,認真道;「騷、戚東來以憎厭魔尊立誓,以後當還和尚們一個心願。」
  
      聽他立誓,小相柳想起前面的事情,冷冰冰道:「我記得你還立過一誓,若我與蘇景踏入摩天剎半步,憎厭魔為鑒,你畢生與離山為敵。」
  
      戚東來面露迷茫,想了想,想起來了:「咳,你不說我都忘了。」跟著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之前說過的話你們不用放在心上,不作數了。可是」
  
      說到這裡,他又皺起了眉頭:「當時我已立誓,請了魔尊鑒證,這便非同小可了,非得當心應付才行,這樣吧!」
  
      戚東來整肅衣衫,面色虔誠,以魔家弟子之禮,行拜向天:「弟子騷戚東來,請憎厭魔尊做鑒,之前對付與離山為死敵那些話,我沒說過,誰都不曾聽到!」
  
      相柳愣了,三屍愣了,蘇景也愣了。
  
      片刻,蘇景問:「憎厭魔尊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
  
      「那自然是尊敬無比、熱愛如己!」戚東來回答的理所當然。
  
      跟著虯鬚大漢不再提魔尊、立誓這些兒戲,換過了話題:「那些邪佛凶羅漢什麼的,會不會再攻過來?」
  
      蘇景不敢確定,不過神光和他說得那些話,讓他多有啟發:「摩天剎和剎天摩一而二二為一,本來就是一座寺廟。正反互制、禪障傾軋,此消彼長是沒錯的,但反面想要兩面都為反,卻是不可能的,由此以論,那邊的邪佛應該來不了這邊。」
  
      蘇景說得不算太清楚,但戚東來的悟性了得,聞言點點頭:「明白了。」
  
      三屍聽過神光大師之事,另有想法,見其他幾人聊得差不多了,雷動先開口,對蘇景道:「老和尚把黃花給咱本就沒按好心、想偷偷摸摸地白使喚人,讓蘇鏘鏘幫他煉化前世罪孽。」
  
      赤目接口,搖頭晃腦:「總算他還有點良心,留下一絲游魂,等完事的時候過來道謝。」
  
      「十七罪人被邪佛奪去,老和尚得償心願,興高采烈地死了。游魂跑出來,卻又指點了蘇鏘鏘,帶咱們逃出生天、進了真正的摩天剎,這便是『機緣』了。有因有果,妙不可言啊。」拈花跟上,手摸肚皮,陶然欲醉:「師叔當初收了蘇鏘鏘,也不是因為機緣麼,蘇鏘鏘,將來你總要領悟天道,這機緣兩字當做多參悟。」
  
      最後這一句『教訓』,雷動想說、赤目想講,不料被拈花給搶著說了去,另兩位神尊很不開心,但哥們就是哥們,不痛快先放進心裡,雷動、赤目一起對蘇景點頭:「當多做參悟。」
  
      小相柳根本沒聽懂他們說得是啥,不耐煩道『有完沒完』,邁步就向前走去。不料一步邁出就是一個踉蹌
  
      小相柳走路哪會在意腳下,就算有什麼絆腳石攔路藤,也都會被他一腳趟碎,不料這次不靈了,腳前拳頭大的一塊碎石,相柳一腳踢上去石頭紋絲不動,他自己險些絆倒。
  
      站穩腳步,小相柳面色驚奇:「石頭古怪。」說著,伸手一招,想要把石頭招進手中看一看。
  
      石頭紋絲不動。
  
      不是有什麼讓法術失效的護禁,相柳感受的明白,自己那一引就落在石頭上了,石頭不動是因為力道不夠。
  
      小相柳更詫異了,憑他一招手,就是條鯨魚也都從深海中拔出來了,小小一塊石頭竟還無動於衷?乾脆邁步上前,小相柳俯身,凝力於手直接去抓石頭。
  
      一拎、不動、再用力,石頭微微晃了晃,仍是沒能拿起來。
  
      其他人又驚又笑,笑的是相柳和一塊石頭較勁;驚得是什麼就不言而喻了。蘇景問道:「石頭與大地接連為一?」
  
      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小相柳不應答,他和石頭賭氣,深深幾次吐納,一身彭攀妖力行轉、再彎腰抓石短短一聲悶哼,終於把石頭抓了起來。
  
      石頭離地,可見它地面全無牽連,明白得很。
  
      再看小相柳,憋得面紅耳赤、手抖臂抖肩抖腰腿腳甚至眉毛無一處不抖,完完全全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了。
  
      可就算他把自己抖散了,也只能把倒抓石頭,想要翻個腕子把石頭托在掌心都做不來。
  
      三屍都是熱心腸,雷動趕忙提醒:「待會放下時小心,莫砸到腳。」
  
      拈花擼胳膊挽袖子:「用幫忙不?」
  
      赤目卻還念著剛才被拈花搶了說辭,心中氣悶,正好拿小相柳撒氣,冷笑道:「那麼使勁,你小心再拉了褲!」
  
      蘇景卻是在倒吸涼氣了,這摩天古剎的廢墟中,隨便一小塊石頭都如此沉重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00:36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4 21:29
第三三九章 三笑
         
  
      『咚』的一聲輕響,小相柳鬆手,把石頭扔回原地,這才能重新站直,瞪了說怪話的赤目一眼,邁步又向大廟深處走去。
  
      幾個人便走便試,沒一會功夫便弄明白,不止那一塊小石頭,這座遺跡中,所有碎石都重如山岳
  
      山門後的天王殿坍塌了,殿外的鐘樓鼓樓坍塌了,再向前重重佛堂、大雄寶殿、林立佛塔,還有後重的大法堂藏經閣、甚至和尚禪房,目中所見,只有廢墟
  
      祥光、熏風、佛香、禪唱猶存,但神廟已蕩然無存。
  
      行走於廢墟之中,又哪能不唏噓?傳說中坐落於九霄雲上的摩天古剎!
  
      這個時候,西海深底那朵無垢青蓮,輕輕顫了幾顫,隨即肉眼可見,荷花、荷梗、荷葉乃至那一截嫩藕,變得越來越淺淡、越來越透明燃香的功夫,一抹靈光做最後閃爍,一切消失不見,蓮蓬台小廟、剎天摩、又或摩天剎,皆告消隱了。
  
      寺隱是法術,寺顯也是法術,但無論隱顯,寺都是真正存在的。
  
      所以摩天剎中幾人全不受影響,甚至蘇景都不曉得大寺護篆重開。
  
      另一邊,剎天摩內諸多邪魔也一樣不覺什麼,邪佛和幾位大菩薩的被屠晚重創的傷勢,正在緩緩的愈合,邪佛身上添出一塊塊新肉、顏色粉嫩,乍看上去好像打了一身補丁。
  
      混不在意自己的傷勢,但因到口的鮮活人命逃了去懊惱非常,大雄寶殿中,邪佛暴跳如雷,口中鬼話憤怒凄厲,大聲怒罵著它的爪牙手下。
  
      『菩薩』『羅漢』全都噤若寒蟬,不敢做半字爭辯忽然,十七罪人中一個老虔婆跪倒在邪佛面前,口中依依呀呀,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邪佛聽著,胖大的腦袋不停上、下、左、右地抖動著,待老虔婆說完了、好半晌,它口中驀地發出長串『嘰嘰嘰』的笑聲,滿面盡做開懷模樣,周身肥肉上下抖動、嘩嘩的怪響。
  
      它一笑,兩旁邪魔也趕忙附和,剛剛還滿是咆哮的邪殿中,又盡數詭笑怪唱了。
  
      而邪佛越笑就越是開心,越開心面容也就越誇張:嘴巴咧得大而又大、笑紋牽扯著臉上的肥肉擁擠再擁擠,整張臉漸漸扭曲起來,到最後,它竟把自己的臉笑得裂開來臉皮如泥胎上的金漆,片片脫落、砸在高台上劈啪有聲。
  
      邪佛卻渾然不覺,再笑再笑再笑,笑到最後,一層臉皮脫落殆盡,邪佛也改頭換面,完全變了另一番模樣:天靈蓋、髻法間翻出了一隻眼睛,咕嚕嚕地轉動、四下亂看;兩腮上生出六隻尖耳,急急扇動;還有他嘴裡,也生出了滿口獠牙。
  
      就在此刻,侍奉邪佛駕前的『大願地藏菩薩』臉色突兀一變,口中的笑容猛然變成慘叫,雙手抱頭撲倒在地,好像被扔到砧板上的活魚、不停翻滾打跌。
  
      其他凶物都被他嚇了一跳,邪佛也皺起眉頭,收斂笑聲、側頭打量著翻滾的『大願地藏』,但並無出手相助之意。
  
      哀號之中,『大願地藏』身上皮膚一層一層地鼓脹起來,他的身形也隨之脹起,越來越鼓,很快就變成了個肉球似的怪物,反復隨時都會爆碎開來。
  
      似是覺得手下這個樣子很有趣,邪佛又笑了起來,兩隻大手猛拍、啪啪巨響如雷。
  
      邪佛一笑,手下急忙忙一起拍手歡笑。闔殿怪物中,也就是十七罪人還算正常,沒去瘋笑狂歡,冷眼看著地上的『菩薩』。
  
      過不多久,高高興興看熱鬧的邪佛忽然『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整座邪廟『剎天摩』忽做一暗、一明:
  
      邪佛閉目,這凶廟便陷入黑夜;他開眼,凶廟就是白晝。
  
      眨眼後邪佛目光炯炯,盯住了『大願地藏』的後腦海光禿禿的後腦上,不知何事又浮起了一張人面:看五官,正是朔月天尊。
  
      不止浮起、還在掙扎;不止臉,還有身體、四肢--『菩薩』的彩衣早都被掙裂,軀體醜陋裹滿塵土,就是這具身體,後背中正有一個人在拼命掙扎、要從菩薩體內衝出來!
  
      殿中凶物不僅驚詫,個個瞪圓了雙眼。要知道『大願地藏』在吞噬朔月天尊後,他自己已經變作了朔月的模樣,這便說明『完全消化』掉了,現在朔月應該連屍骨都被化掉了,為何還能掙扎?
  
      那只是常理猜度吧,朔月又是什麼人!
  
      邪魔外道排行第三,在大海迷霧中連鬥小相柳、戚東來、蘇景仍大占上風,三個青年高手拼出全力外加蘇景無數寶貝和『天魔解血』,也不過才讓他在衝鋒中停了一步。
  
      這等人物,怎麼可能被輕易降服!初入大殿一時不查,被凶菩法術所攝跪倒、跟著又被攝入腹中,但『大願地藏』也不過才奪去他三十月身魄中的三枚而已,朔月實力尚存,隱忍這大半晌行運邪法攢足了力氣,就此發難突圍!
  
      那具身體掙扎得越來越凶猛,凶菩後腦的臉孔越來越清晰凶菩的慘嚎陡然凄厲,旋即骨肉撕裂巨響蟄人耳鼓,朔月天尊衝破桎梏!
  
      脫困後朔月天尊不做絲毫停留,口中暴起一聲長嘯,飛縱而起直衝大殿寶頂。
  
      大殿中的邪佛法度之前被屠晚所破,此刻尚未重新成形,朔月全不受阻隔,身形如電急急逃遁!
  
      不等其他菩薩羅漢動法追趕,正中邪佛就猛一揮手
  
      朔月眼看就要衝到寶頂時,忽覺天昏地暗、一隻不知從何處來的巨大手掌迎頭拍下,瞬瞬間事,來不及動法更來不及閃避,唯有憑著驚人體魄硬抗!
  
      嘭地一聲窒悶大響,朔月被邪佛一掌拍落,重重摔回地面,但脊背才一觸地,他身形隨之一變,如離弦神箭,周身綻放銀色月暈,向著邪殿正門衝去。
  
      邪佛第二次揮手,朔月再被打了回來,而這次同樣不停歇、再轉方向逃遁!
  
      邪佛面無表情,第三次揮手,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十七次之後,朔月終於停住了腳步,不再徒勞逃竄。
  
      連遭十七次重擊,再好的體魄也堅持不住了,朔月篩糠似的顫抖著,伸手抹去唇邊血跡、獨眼中光芒閃爍,不知再想些什麼。
  
      邪佛也不著急,用手在自己臉上、頭頂抹了抹,天目消隱六耳不見,又變回了左臉哭又臉笑的樣子。
  
      忽然一陣腳步聲響,一員身著金銀甲、手托降魔杵的神將自殿外大步走入。鎧甲光芒璀璨、反倒將此人的面目遮掩在陰影之中,但哪需得看樣貌,隻瞧他一身裝束,只要去過寺廟之人便能認得,此乃佛陀護法,韋陀大將。
  
      邪佛殿中,有羅漢菩薩、橫三世佛,再多出個護法韋陀也不稀奇。
  
      來到殿上,『韋陀』先對邪佛施禮,跟著:「月主,我佛慈悲為念,更有愛才之心,您還不明白嗎?」
  
      聽說話的聲音耳熟異常,月尊詫異抬頭、仔細看了看:「蕭易?」
  
      「俗家名姓如前生過往,月主不必再提,如今我已拜奉佛祖駕前,做得護法大將。」
  
      先前大海惡戰,蕭易帶人潛入海底,被相柳打得大敗,而後『剎天摩』於蘇景妖霧中顯現,蘇景等人全力去狙擊雲尊一行,趁著那個空子蕭易鑽入邪廟,他比所有人進來得都早。
  
      此人曾是月尊心腹愛將,神通花樣著實不少,入邪廟為免被吞吃噩運,盡展所學拼命周旋,倒『因禍得福』被邪佛看中了,收做護法。
  
      此時高台上的邪佛,無比吃力地開口,他的嗓音又尖又癟,望著朔月道:「帝釋天」
  
      佛前二十諸天護法神尊,帝釋天排行第二,地位高高在上,遠非韋陀可比。邪佛說出這三個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做『道主』手下,得朔月天尊;追隨邪佛身邊,得『帝釋天』神位,更要緊的是天大地大,自己的性命最大!全沒什麼可猶豫的,朔月躬身而拜。
  
      邪佛側頭,先看了看左手的『藥師佛』,後者會意,左手一甩,把掌上那騷媚赤裸的女子扔到朔月身前。
  
      女子咯咯一笑,身體蜷曲起來,化作一頭六牙白像,但這白像的眼睛是紅的,血淚長流不止。
  
      『藥師佛』手上則又顯出一個女子,金髮碧眼、這次是西域妖姬了,他要換個滋味。
  
      邪佛又轉頭、去望右首的『阿彌勒佛』,那尊佛從自己懷中滴血的金子中撿出一塊,扔向了朔月。『當』的一聲響,金子落地時,便做了一杆三鈷鬼面杵。
  
      贈坐騎與兵刃,正中邪佛伸手,遙遙向著朔月一點,下一刻朔月周身光芒流轉,七彩寶冠流蘇瓔珞,為『帝釋天』點配帝王胄。
  
      朔月只覺身中修元滾蕩,如汪洋動潮般,一波又一波漲過再漲,修為暴增
  
      當然,隨著好處一起來的,少不了還有一道邪佛設下的禁制。而朔月心中,也真就多出來一道虔誠!恭謹大拜,朔月對邪佛施禮,這剎天摩邪廟內,就此多出一尊『帝釋天』。
  
      第三次,邪佛開懷大笑!
  
      『大願地藏』也未死,只是月尊逃走後他又變回原來的模樣,也跟著邪佛一起嘰嘰咯咯地笑,開心的好模樣。
  
      笑了好一陣子,邪佛擺擺手、口中鬼話吩咐幾句。
  
      帝釋天起身、韋陀退走。十七罪人上前,結做為一環、一動不動。眾多凶菩惡羅漢個個歸位,低下頭開始齊聲唱咒,不知要在十七罪人身上施展什麼法術。
  
      邪佛也捏做一個古怪手印,口中吶吶做凶惡之咒,同時他緩緩閉上眼睛。隨他合目,『剎天摩』邪廟陷入沉沉黑暗--
  
      盟主加更,壹蒼生同學成為升邪的第十八位盟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00:39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5 00:51
第三四零章 白面僧,睏得緊
         
  
      另一邊,真正摩天剎中,蘇景一行繼續穿行、探索,古剎規模宏偉異常,廢墟大得幾乎沒有邊界。蘇景想要把各出走遍不是朝夕功夫,何況還是便走便觀察、便搜索。
  
      三屍都是妄言多語之輩,一會不說話就不舒服,雷動問蘇景:「師叔又沒說過他來時的景色?」
  
      「不曾刻意提及。」蘇景搖了搖頭:「不過他沒專門說起,也就說明他來時不見異常。」
  
      這是人之常情,若摩天古剎和想像中差異極大,當初閒聊時多半會被引做談資。
  
      說到這裡,蘇景所有所思。
  
      雷動見狀當然問他在想些啥,一連問了好幾聲,蘇景才應道:「師叔說過,當年從摩天剎取了三這三那訣,返程途中救下了爺爺和我,從他上次來到現在,不過二百多年的光景,反做正、廟崩塌,這個變化來得未免太大了些。」
  
      「哦。變化真大。」雷動眨了眨眼睛,好歹應了一聲,他再說什麼蘇景不理會了,低著頭靜靜琢磨此事。
  
      雷動無所謂,走在蘇景身旁,左顧右盼,看哪裡都是廢墟,口中嘆道:「這麼慘。」
  
      拈花百無聊賴,隨聲接口:「真慘啊。」
  
      赤目卻是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憋氣了好半晌,聞言再也不忍了,怒道:「再慘能有我慘嗎?這裡的和尚心眼都壞得滴水了,用這麼重的石頭壘廟,擺明了:有朝一日廟塌了,誰也別想來著翻寶貝!」
  
      拳頭大的一小塊石頭,都逼得小相柳用盡全力。他們想要翻一番廢墟、找一找遺落寶物的念頭,算是徹底落空了。
  
      入寶山卻空手而歸,赤目真人堵心!
  
      說話之間,幾個人不知是來到了『藏寶閣』還是『多寶塔』的遺跡所在,赤目忽然提著鼻子聞了起來,紅眼珠開始亂轉,片刻猛向前一躍,落足七丈之外,伸手指了指腳下:「底下有好東西!」
  
      話說完,又是一跳,向南蹦出二十餘丈,跺跺腳:「這下面有好貨!」
  
      言罷又一轉身,擺開大步向西飛跑出百丈:「這裡,寶貝!」
  
      話音落下,再次躍起,前方十三丈,落足、手指腳下,還是想說有寶,可話到嘴邊突兀變作破口大罵,赤目真人捶胸頓足:「老子恨死全天下的禿驢!」
  
      三屍之中赤目的火氣最大,另外兩兄弟趕忙上前相勸,安慰赤目之餘,老大雷動若有所思,轉頭又去看拈花,好兄弟心有靈犀,不用老大開口拈花就會意點頭:「等出去了,我給赤目好好找幾個小娘子,有火就該泄,看這憋得都成什麼樣了。」
  
      赤目不理會好兄弟,又大罵了一陣,最後跳到蘇景跟前,幾乎都要踩上他的腳面了,抬頭問道:「蘇鏘鏘,屠晚帶你來摩天剎,就是為了看這廢墟嗎?」
  
      是憋氣之問,但也的確問到了點子上了。
  
      萬里迢迢,飛天渡海,屠晚引領蘇景一路跋涉,來到這古剎,且不論之前誤入邪廟,單說現在大家置身真正摩天剎屠晚帶蘇景來做什麼?看廢墟嗎?
  
      可惜屠晚潛力用盡,陷入沉沉昏睡中了。對赤目之問,蘇景只有搖頭苦笑。
  
      六個人走走停停,赤目時不時就能發覺廢墟下的寶物,越有所查他就越暴躁,閉目遮心視而不見,奈何探知寶物是天生帶來的本領,他想『看不見』都不成。
  
      如此,又是幾個時辰的亂轉,蘇景忽然『嗯?』了一聲:屠晚剛剛醒來剎那,隨即又復沉睡不醒,但蘇景仍是從劍魂處領到了一道指引。
  
      依著屠晚指點,向著西方飛去
  
      重重廢墟之後,仍是一片廢墟。
  
      蘇景收攏雙翼,雙座落地,對眼前遺跡做仔細打量:未坍塌之前,此間應該是一片塔林。
  
      但並非精修或禮佛寶塔,看地上遺骸,這些塔矗立時都不算太高,怕是還不到三十丈這等高度放在凡間不得了,但是摩天古剎中實在不值一提。
  
      赤目也跟了來,紅眼睛一掃:「都是墳,死人塔,沒什麼好瞧的。」
  
      心裡彆扭、眼前一切都彆扭,口中自不會有好話,赤目說得難聽,其實此間寶塔另又敬稱:舍利塔。
  
      敬供舍利,才是東土佛家寶塔的最初用途,本名『方墳圓塚』。
  
      舍利塔都不算高,可是這一片塔林的占地著實不小,雖然比不得西海敖家碑林,但規模也算得上驚人。不難猜的,當年摩天寶剎中每有一位高僧圓寂,寺中都會在此起一浮屠供奉捨利。積年累月,得此巨大塔林。
  
      蘇景邁步走入其間。不同其他地方,這片廢墟下埋著先輩高僧的靈骨妙珠,蘇景心中添出一份敬意,盡量尋空隙處落足,輕易不敢跨越或登足殘垣碎石間。
  
      屠晚的指點必有道理,其他人也不多說廢話,都散入廢墟間尋找,雖然大伙都不知道自己要找到的到底是什麼
  
      摩天古剎永遠一片瑩白,不存日升月落自也沒了時間可計較,一群人不知道找了多久始終一無所獲,到最後莫說旁人,就連蘇景都有些泄氣了。
  
      而之前打戚東來、打朔月邪修、打凶廟邪佛,接連惡戰,讓蘇景消耗劇大,徒勞搜索到現在身心俱疲,他暫時停止尋找,尋了處平整地面,坐下來打算行功休養片刻。
  
      修煉至今,金烏正法的行運早已變成本能,坐勢一結,心思自然就變得空明,風火雙元流轉,蘇景閉上雙眼
  
      就在雙目將闔未闔、眼皮只差一隙便要徹底閉合時,漏出的目光中突然看前方百丈外,莫名其妙地有一扇石門被推了開來。甚至,蘇景耳中聽到『嘎嘎』地門軸響動。
  
      一個和尚出得門來,向他走了過來。
  
      月白僧衣,半舊了卻漿洗的一塵不染,和尚看上去四十出頭的模樣,略略有些發福了,不算臃腫肥胖,只是中年人才有的碩壯。
  
      和尚腳步很慢,但很穩當。一步踩牢、站穩,仿佛打樁似的把自己釘在地上,然後才肯邁出下一步。便如此,一步、一步、他走到蘇景面前。
  
      此人的臉色白,並非蒼白,而是白淨、白皙,欺霜賽雪的膚色,不知要羨煞多少美人,還有,他的眉烏黑、斜挑如劍,他的唇嫣紅如胭脂嫵媚。
  
      可是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精修僧侶的氣質,正相反的,此人神情痴痴呆呆,甚至有些『失魂落魄』。臉上籠著一層神氣,面再白、眉再烏、唇再紅也都沒了意義,呆傻的和尚站在蘇景面前,一笑。
  
      傻裡傻氣的笑容。
  
      木訥呆板的聲音,好像兩塊枯木相敲,沒有抑揚頓挫也沒有語氣:「你來了,你還好吧我睏得緊。」說著和尚還真張開大嘴,全無體統的打了個哈欠
  
      旋即,蘇景眼前一黑。
  
      不是中了什麼法術,眼前黑暗只因:蘇景正閉目。
  
      蘇景眼皮閉合前的一霎,門開、和尚走出;也是這闔目一霎,看到和尚踩樁似的走了幾百步、來他身前,說了一句話還打了個哈欠。
  
      一霎,怎麼可能放得下這麼多事情?
  
      不信也不行,那些事情就發生在眼前
  
      眼睛一閉又猛然張開,蘇景膛目再看,面前空空如也,前方凡需依舊,哪有什麼石門、更不存什麼和尚。
  
      猶自不敢置信,明知沒必要,蘇景還是揉了揉眼睛:還是什麼都沒有。
  
      蘇景見過真的鬼,而且還是地位高高在上的厲鬼,自是明白剛剛不是見鬼。哪還顧得上再行功養神,驚詫中起身向前,走近那『開門』的廢墟間去查探
  
      跟著他更詫異了:居然、竟然、真的有一扇門!
  
      有門,便有房。
  
      一座普普通通的石頭房子。
  
      只是房頂、四周都被倒塌的浮屠塔殘骸遮蓋、掩擋,而那房子的石料顏色、質地和周圍殘塔一模一樣,除非知道它的所在,否則在無數大石倒梁中絕難察覺,只當它也是廢墟的一部分了。
  
      雖然頭頂巨石、牆壓碎塔,但這房子未塌,更妙的是石門前二尺地方空空蕩蕩,地面上連一塊細小石屑都不存,想要拉開這門至少不存阻擋
  
      有許多圓寂高僧的弟子都希望能繼續伴師,是以於舍利塔林中建禪房,算不得如何稀奇,在東土許多大寺塔林都有這等情形。
  
      偌大摩天剎中,唯一一處未塌的地方!
  
      如果寶剎完好,蘇景等人怕是連眼角都不會來掃它一次,此刻卻好像見到九天靈寶。
  
      另外幾個人早都湊過來了,個個面色驚喜,唯獨赤目真人一臉無所謂:「沒塌也白搭,裡面沒寶貝。再說進得去嗎?古剎一磚一瓦都沉重無匹,這麼大一扇石門,誰能拉得開誒、誒?蘇鏘鏘你勁兒夠大的!」
  
      赤目陰陽怪氣地說話時,蘇景搭手於石門拉環,本意只是試一試,不成想根本就不用用力,那扇門輕若無物,才一搭手、順著蘇景手掌的分量石門便告打開。
  
      嘎嘎的門軸聲音,與『和尚出來』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7:15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5 21:29
第三四一章 亂塗鴉,迦樓羅
         
  
      禪房不算小,普通人家正堂相若。
  
      但內中空空蕩蕩,一目了然,只有兩件東西和一副畫:一個已經被坐爛了的破蒲團;一枚早都失去顏色的舊木魚,老大的幾道裂縫醒目,已經壞掉了。蒲團前的地面上,一副碳條潦草圖畫,那畫工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估計在碑林坍塌時,這件石頭禪房收到不小衝擊,從外面看不出什麼,現在蘇景開門能看到屋內,只見頂上、牆上,橫七扭八、大大小小盡是裂璺,且屋頂已經扭曲,隨時都會坍塌的樣子。
  
      赤目賭氣歸賭氣,還是認真提醒蘇景:「開門輕鬆或許是法術加持、或許是精工巧做,可這屋子的石材和其他殘骸相同,必定沉重無匹,要進去務必小心,萬一塌了,真能把你砸死。」
  
      不用囑咐蘇景也能想得到這一重,但他還是對赤目笑道:「多謝真人提點。」說話間在屋外留下一道陽火,金烏萬巢大咒暗提,以備隨時逃走,跟著他邁步走進屋內。
  
      小相柳有分光化影,身法比著蘇景還要更強些、自是不怕,戚東來的本事不在遁術上,不過他勝在臉皮足夠結實,也不管小相柳的怒目而視、伸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邁步跟著蘇景一起進屋。
  
      三屍探頭探腦、見前面三人走進去屋子居然沒塌,也都躡手躡腳地跟了進來。
  
      赤目來到蒲團和木魚間,低下頭看了看,並不彎腰去摸,對蘇景道:「也不能說沒寶貝,這蒲團是天心籽玉抽絲織成;木魚是瓜田木髓質地。可惜,寶絲散斷無以為繼、仙木開裂神髓盡喪,一爛一破,都廢了。」
  
      天心籽玉和瓜田木髓蘇景都曾聽說過,前者可從石中抽絲,但要抽絲,非得先將寶石浸泡於壬寰真水中浸泡千年,且必須是整整千年,少一刻抽不動、多過一個時辰則石絲腐朽不堪,抽得的石中絲據說可綁天縛海,最最堅韌不過。
  
      至於後者,是木頭沒錯,想要讓它成形,卻非得以真正天雷淬煉不可,煉成之物神佛難損,亙古不壞天長地久。
  
      摩天古剎,混不起眼的一座禪房之內,寶玉抽絲的蒲團被坐爛了、天雷淬煉的木魚被敲裂了。
  
      只有木魚,不見敲錘,拈花蹲在地上仔細看了看木魚上留下的痕跡,很快瞪大眼睛:「好像有指痕,是用手指敲木魚敲碎了,這手指頭也太硬了些。」
  
      雷動也蹲著,與拈花並肩,不過他看得是蒲團:「此人的屁股也不得了。」
  
      另外幾人對已經廢掉的寶物並不在意,他們更關心的是那副炭筆圖畫,幾個人扭動脖子、歪著頭、不停變換角度地看畫,小相柳眉頭大皺:「畫得是什麼啊?」
  
      亂七八糟的塗鴉,實在難以辨認。又仔細端詳了一會,還是赤目的眼力更好些,試探道:「好像是個人吧這裡、腦袋,這裡、手」
  
      一經提醒、越看越像。
  
      合入環境,再看那畫中人便愈顯端倪,戚東來開口了:「這裡蓮花座?這裡、佛頂髻?這畫中的胖子....無心之言有怪莫怪,這畫中之人莫不是佛祖?」
  
      融會貫通,恍然大悟,就是佛祖繪相啊!
  
      由此屋中往事也再明白不過了,曾有個和尚,在地上繪了一幅佛祖肖像,端坐蒲團、手敲木魚,潛心修持。
  
      如今蒲團已爛、木魚損壞,修持人不知去向,佛祖依舊躺在畫中,所幸佛祖是柔軟心、開闊心,若是位火性大的神祇,見自己被畫得這麼慘不忍睹那這神聖大寺坍塌之謎應該就有答案了。
  
      連小相柳都忍不住搖頭道:「不會畫就別畫了,從廟裡找個佛像過來很難嗎?」
  
      陳設簡單,就是那副塗鴉難認了些,辨出是佛祖肖像後,禪房再看無可看。其他幾人很快便興意闌珊,好容易開得一門,原來也不過如此。
  
      但蘇景仍在四下打量--屠晚於沉沉深眠中的指點、閉目瞬瞬的白面和尚異像,其中怎麼可能沒有玄機?
  
      禪房內別無他物,唯一能對目光稍稍牽連的,就只剩牆壁、屋頂上那些大小裂隙了。蘇景做仔細觀看,裂縫也沒什麼異常,至少以他的眼光看上去不覺什麼,靈識早都蔓延開去,每道裂璺都掃了幾遍。
  
      查得再仔細不過,蘇景仍不死心,找了一道能容納手指的大縫子,直接伸手去探。
  
      雷動天尊趕忙提醒:「小心別把房子扣塌了。」
  
      蘇景笑道:「放心。」兩字輕鬆,可是聲音尚未落地,他神情陡然猙獰,笑聲已變作厲聲喝罵:「混賬!」
  
      伴隨叱喝,禪房之內人影閃爍,一群怪物憑空而現狠撲蘇景。十七罪人,莫名現身對蘇景突施辣手。
  
      被邪佛收服之後,十七罪人氣力暴漲,此刻再顯身連模樣都變了:頭帶尖頂寶冠、身著瓔珞彩衣,長髮披肩,腰身以上人形,無論男女個個體魄強壯,面蘊極怒,腰臍之下卻是威武的大鷹身軀,長尾如鳳倒垂披散!
  
      半人半鷹,人似殘暴君王身做凶猛禽帝,明明白白,他們都被邪佛化作『迦樓羅』!
  
      天龍八部之一,佛前護法天神一眾,經中記載的以龍為食的凶物,迦樓羅。
  
      這十七頭『迦樓羅』與佛法描述唯一區別僅在於顏色,真正迦樓羅,通身金光燦爛,煌煌不可一視;十七罪人從長髮到身軀再到鷹爪長尾,皆為晦澀斑駁的灰黑顏色。望上去不存神聖,只有說不出的腌臜。
  
      而身形變化了,他們的蠻力再告增長。
  
      當頭一隻『迦樓羅』舉雙拳,如擂鼓般狠砸蘇景。
  
      蘇景應變何其迅速,長劍輕鳴北冥出鞘,未化鯤、以利劍本形橫檔面前,『迦樓羅』卻全無收手之意,等若把自己的雙臂送上鋒銳劍鋒,而後只聽『當』地一聲大響。
  
      拳頭砸上劍鋒,竟是兩劍交擊的金鐵大響,『迦樓羅』雙拳也完好無損
  
      神光的十七世罪業便攬入今生,化作十七罪人;十七罪人被蘇景收入黑獄,煉成十七死囚劍;十七劍又被邪佛奪去,最終化成醜惡迦樓羅。
  
      這些東西是業、是惡、是劍、也是現在的半人半鷹的邪魔八部眾
  
      他們體魄會如此結實,敢憑身體與北冥交鋒,這其中也少不了蘇景一份功勞,當初以陽火淬煉得十足用心,把他們都煉成了奇形好劍他們是劍!
  
      禪房之內,蘇景御北冥擋下迦樓羅當頭一擊,旋即九十八枚劍羽飄零而起、結布於四方,而蘇景並無意於此戀戰,開聲招呼同伴:「出去再打!」
  
      禪房開裂扭曲,一陣風吹過來都可能讓它坍塌,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兩方惡戰,萬一垮了大家全都逃不脫被砸死的下場。
  
      緊急時候顧不得廢話或爭執,相柳、戚東來與三屍閃身出屋。
  
      禪房不算小,但猛地湧進來十七頭身形盈丈的怪物,立刻就變得擁擠了。不過這些惡物只顧著反噬舊主,對其他人的撤走也不去阻攔,把蘇景團團圍住賣力攻殺。
  
      頃刻間劍羽便搖搖欲墜,蘇景並不慌亂,見同伴撤出險地,揚手在身前打出一道陽火,投身撲入其中。
  
      穿空遁法,屋中蘇景投身烈火同時,屋外火遁中他已縱身而出,可蘇景的神情很有些古怪,因惡物突襲的憤怒不再,滿面滿目盡是濃濃驚訝。
  
      三屍關心本尊,見他面色有異,拈花追問:「怎了?被傷到嗎?」
  
      寥寥幾字剛落,還不等蘇景回答,連串怒啼響亮,十七頭迦樓羅盡數追趕出來。
  
      來到廣闊地方,迦樓羅個個把雙翅展開一飛衝天,而翔空之際,他們的身形再告暴漲,從丈餘魁偉妖物,化作翅展二十丈開外的巨大邪神!
  
      身形漲了,迦樓羅的威嚴也真正彌漫開來,雖然他們的顏色醜陋之極,但是他們的凜凜張揚、浩浩凶威,又有誰敢小覷
  
      於高空振翅兜身,半息都未用,十七迦樓羅又向蘇景俯衝而至。
  
      劍光崩綻,北冥衝天,鯤不見而天鵬現,東方猛禽迎向西方鷹怪!
  
      一聲龍吟嘶啞,死氣沉沉的朱紅大龍緊隨北冥,十六在龍耳中歡呼雀躍,這種飛來飛去的熱鬧仗它最喜歡打。
  
      另外五個人又豈會讓蘇景獨自迎敵,雷動一聲呼喝,三屍亂跳、殷天子劍光繚繞,劍陣施展開來,摩天剎白色天空中,一盞盞星光接連閃爍,入陣、入劍,隨三屍調運迎抗天空強敵。
  
      戚東來魔相再動,一道道與真人無異的『天魔弟子』猛衝鳥群
  
      轉眼間半空裡打成一團,分不清誰的烈烈啼鳴、辨不出誰的長擊如虹!
  
      十七迦樓羅勝在飛行如電、力大無窮和身體強勁,但沒有什麼法術施展,相比之下,蘇景這一邊手段就要燦爛的多,特別是戚東來,除卻魔相本領,他口中大咒接連不斷、手上魔印翻轉不停,一道接一道魔家法術升騰天空,煌煌且凶狠!--
  
      今天和明天都有點忙,而且狀態有點不是很對勁,來不及寫第三更,鞠躬再抱歉,這兩天都是兩更,周五繼續加更,再鞠躬再抱歉。
  
      另外感謝塵霄生盟主的再次飄紅鼓勵,羞愧死我得了下個加更本來就是要感謝塵霄生的弟弟『塵小生』的盟主鼓勵的又被我拖到周五。
  
      沒法說,只有認真感謝,認真碼字。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7:18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6 01:01
第三四二章 金烏凌天,萬火朝陽
         
  
      北冥、朱龍、三屍再加戚東來,與十七迦樓羅打起來勢均力敵。小相柳沒出手,蓄勢凝神,防備還會有新的敵人跳出來偷襲。
  
      蘇景投一劍、一龍入戰,後者無需他操心,前者只需分出一段心神指揮即可。其實除此之外,他能做的也實在不多了,進入摩天剎之前氣力消耗甚劇,風火雙元所剩無幾。
  
      簡簡單單施展一個穿空遁,都讓他氣血翻騰、心浮氣躁難受不已。
  
      仰頭觀戰片刻,確定這戰局己方穩固得很,蘇景對小相柳道:「護法重任,你多擔待。」
  
      聽他言中有托付之意,小相柳還道他要做調息,當即一點頭:「你只管去行功調息,其他不用擔心。」
  
      不料蘇景搖搖頭,挺高興似的,興致好廢話就多:「金烏萬像上有一道法術,我以前覺得沒什麼用便未學,現在得趕緊學好它。」
  
      小相柳側目,毫不掩飾自己的蔑然:「現學法術?」
  
      「對,也叫臨時抱佛腳、或者臨陣磨槍!」蘇景笑著,居然又邁步返回到危房中去,先掃了一眼禪房內的大小裂隙,不用細數,將其收於眼底、自然就落入心中,四壁、屋頂大小裂隙一百九十七道。
  
      跟著蘇景一屁股坐在爛蒲團上,自錦繡囊取出帛絹,鋪展開來仔細研讀
  
      剛剛他曾施展穿空遁。
  
      金烏萬巢大咒施展時,身入烈火,虛空中可見三十里內所有火焰所在,施咒者可隨心點選以做『出口』。
  
      在他施展遁法、投身虛空後,除去自己留在屋外的陽火,他還看到了另外一片火,近在咫尺、柔和、純淨、且浩浩蕩蕩的一片大火--靈火精元!
  
      虛空一瞬,蘇景辨認清晰,大火就藏在這禪房的裂隙中。
  
      這是佛家『須彌納於芥子』的法度。隱匿之火,無相無察。
  
      即便蘇景是陽火修持、又置身於禪房內,都沒有丁點感覺。若非施展遁法、自虛空而見,他根本都不會知道這屋子裡還藏了火。
  
      這便是蘇景火遁後神情驚詫的緣由了。
  
      和尚為何把烈火藏進牆縫裡,蘇景不得而知,此刻也沒心思太過追究。他在意的是:修元消耗劇烈,想要恢復力氣,非得有厚重火元供他吸斂不可,牆縫中的火發現得再及時不過。
  
      但『隱匿之火』連探查都難,更毋論將它們收斂體內做金烏煉化。唯有一道法術《金烏萬像》所錄法術,『金烏凌天,萬火朝陽』。
  
      施展此術,可引動諸般火靈來支持『金烏』,以作祭煉、修行。
  
      以前蘇景只消綻開氣路、行運正法,烈火靈元自然就會流入身體,這道法門沒什麼用處,蘇景又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遇到『不理』自己的火。
  
      研讀帛絹,揣度法術,外面打得天花燦爛,蘇景坐在蒲團上臨陣磨槍
  
      禪房外,三屍的劍陣行轉得越來越流暢,一道道天星之劍把迦樓羅打得怒吼不已,局勢穩當、三位矮神君的心也跟著一起穩當下來,拈花開口、邊打邊問:「不是說反面來不了正面嗎?怎麼來了,還一來十七個。」
  
      三屍之中雷動見識最廣,隱隱猜到些端倪:「這十七罪人,本是蘇鏘鏘的寶貝,所以...所以」他『所以』了一陣子,也沒想好該怎麼說,餘光一掃,拈花還支著耳朵認認真真地等自己的下文,雷動天尊乾脆道:「所以他們就從反面來正面了!」
  
      赤目點頭附和:「天尊高見,一語中的。」
  
      拈花愣了愣,險些讓劍陣出現紕漏,趕忙使勁舞劍,劍陣重歸流暢後,他又道:「不是我沒明白,罪人不是被邪佛搶走了嗎?喏,都變成鳥樣子了。連神光都和他們斷了聯繫,還算蘇鏘鏘的寶貝?還能和主人有聯繫嗎?」
  
      雷動也不曉得答案,要是一般人多半就不吱聲或者直接應一句『我不知道』,可雷動不肯,咳嗽一聲:「你且耐下心,待本座慢慢給你講。」然後他翻著眼睛,肚子裡開始胡編
  
      沒等編出來,一個柔柔糯糯、風情嫵媚的聲音傳來:「這一重宿命牽連,三位不妨把十七罪人看做神光的兒子。」
  
      戚東來開口了,正待繼續向下說,拈花就開始矯情:「他們是老和尚的前生,看成親戚也得是爹。」
  
      魔家弟子愣,之後沒理會拈花,徑自道:「神光把自己的十七個兒子送給了蘇景做奴僕,有賣身契據的。所以十七罪人,既是和尚兒子,也是蘇景奴隸,兩重身份。」
  
      「後來罪人拜邪佛做了新爹,他們不認救爹,從此和神光再沒關係了,可不管他們是誰的兒子,蘇景手中都還握著賣身契,他們仍是蘇景的奴僕。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了,縱然他們反噬蘇景、不肯相認舊主,可十七罪人劍也還是蘇景的寶物。」
  
      「能從反面到正面來,根底上憑的就是這層聯繫,另外當還會有邪佛的法術相助。」戚東來的見識很不錯,解釋得還算明白。
  
      這個時候,幾人身旁妖氣猛漲小相柳守護了一陣,不見再有怪物從『反面』過來,搖身一變化作五頭大蛇,也出手了。
  
      因心中還存了為蘇景護法的念頭,小相柳沒動用分光化影,巨大蛇身盤踞於禪房前,五頭搖擺催動水行之烈,猛擊長空!
  
      本來相持不下的惡鬥,忽然加進來小相柳這麼一頭凶狠怪物,局面立刻傾斜。而小相柳動法,又惹到了一位本來躲在龍耳朵中的老爺
  
      雖然相柳對十六一向敬而遠之,可十六始終把相柳當成『天造地設』的好朋友,一見九頭蛇施法入戰,小陰褫爆發出一連串歡呼大叫:好朋友幫我打仗,我又豈能再縮藏於耳朵?
  
      烏光一閃,十六穿梭如電,向著十七迦樓羅瘋撞亂咬!
  
      十六指揮自己的龍輦,無論在不在耳朵都一樣,這一來戰場中等若一下子多出兩凶蛇,迦樓羅愈發不敵,苦苦糾纏中,被打得翎羽翻飛、鮮血四濺。
  
      不過十七迦樓羅身體實在堅硬,即便以戚東來、三屍等人的凶狠,想要把它們打殘打落,短時間內也力有未逮。
  
      另一則,傳說之中,迦樓羅本就是以毒蛟猛龍為食的邪神,天生抗毒的本領極強,被小陰褫咬中了,也只能讓他們一陣劇痛再加行動遲緩一些,毒不死。
  
      而十七迦樓羅不知『恐懼』為何物,全沒有逃走的念頭,口中嗷嗷怪叫著,做徹底堅持,真正不死不休!
  
      一時半會打不垮,但又有何妨?於三屍等人來說,繼續打就是了!那些迦樓羅已經沒有了還手的機會,只剩下挨打的份好一陣子的鏖戰,時光飛快,以眾人估量,差不多得有一天工夫,迦樓羅還未打落,強撐著在半空穿梭、苦戰。
  
      拈花咋舌,口中嘖嘖有聲:「真他娘的結實!」
  
      赤目嘿嘿笑道:「再結實也有撐不住了的時候,好像用石頭砸烏龜,一下一下又一下,從跟蘇鏘鏘開始修行以來,就沒打過這麼舒服的仗。」
  
      雷動想得更多,目光閃爍著:「這十七罪人還能被蘇鏘鏘再收回來嗎?要是可以,簡直以後就用不著咱們哥仨再抹脖子來救他了!」
  
      話說完,蘇景的聲音忽然從禪房內傳來:「待會試試就知道了,諸位若能穩操勝券,最好能給他們留一口氣。」
  
      聞言,雷動哈的一聲大樂、赤目的紅眼珠光亮四射、拈花肚皮上的肥肉笑得直顫:從蘇景降生那天起他們三個跟著一起來了人間,仔細想想,此子從小到大、活過的這二百多年裡他不搶別人的東西也就算了,什麼時候他的東西被別人搶走過。
  
      邪佛搶了他的十七罪人劍,如不想著再搶回來,他就不是蘇景。
  
      須得有火元,才能恢復力氣;若恢復了力氣,他就能再去燒迦樓羅、再去煉罪人劍
  
      『金烏凌天,萬火朝陽』並不復雜,只要完成第二境修行即刻修煉此術,經過十餘個時辰的摸索,有關行元運氣的法門蘇景也已摸清、吃透,應過雷動天尊一句話後,蘇景收好帛絹,雙目閉合,玄功行轉!
  
      所剩不多的陽火真元自經絡氤氳而起。蘇景依法行元、默持法咒,心中做金烏觀想。
  
      陽火隨他調運,自四面八方升騰向上,聚於頂蓋百合大穴,漸漸凝化成形,正是一頭小小的三足金烏。
  
      最後一滴陽火融入『百合』,最後一字咒言無聲唱斷,穴竅中那頭神鳥真正結形凝相,烏目開、烏翅張、小小金烏昂首、開口,一聲清冽長啼響徹冥冥天地!
  
      是喚、是請、更是神鳥的威嚴命令、是正法的無改敕令,靈火聞詔,莫敢不從。
  
      金烏凌天,萬火朝陽!
  
      禪房之中,忽然飄起雨來!
  
      雨自裂隙中來,石屋中那一百九十七道裂隙,滴滴清露滲出、滴落,大小不一、自上、四四方、自各個方向飄起,向著端坐於正中蒲團上的蘇景緩緩飛來。
  
      雨滴無垢、清露晶瑩。
  
      蘇景喚請附近火靈來助自己修持,結果卻招來了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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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ox 發表於 2013-6-6 19:21
【升邪】第四卷 乾坤無量第三四三章 蓮花靈火,鐘響雷動
      
      
      三屍與本尊有冥冥牽掛,都曉得蘇景在行轉一門新法術,也都抓肝撓肺地想去看個熱鬧。可人在惡鬥中,雖說己方大占上風、他們暫時離開無虞,但是就這麼走了未免顯得太不仗義。
      
      三屍都是講究人,要來開戰場去看熱鬧,還不能讓小相柳戚東來說出什麼來。
      
      雷動對著赤目把眼神一飄,赤目向著拈花把眼睛一眯,拈花低聲說了句『瞧我的』,跟著自己的左腳絆上右腳,哇呀怪叫撲倒在地,陣勢立刻破了,附近兩頭正做俯衝的迦樓羅,一直被打得苦不堪言,忽見三個矮子顯出破綻,哪肯放過大好機會,催運餘力速度暴漲,一劃而過將三人抓死......三個渾人如願以償,回到蘇景身邊去了。
      
      現身禪房,拈花才一打量就甩手道:「這不錯了麼,不是要請火?怎麼下起雨了。」
      
      雷動愁眉苦臉,顯然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唯獨赤目真人,那一雙紅眼睛不是白長的,眯起眼睛仔細端詳雨滴清露,口中『嘿』地一聲歎:「好傢伙!」
      
      肉眼難查,非得動用修家神目辨塵入微:浮塵微小的朵朵白蓮,居於雨滴正中...哪裡是什麼雨水,所謂清露,是那小到不能再小、卻精緻到無以復加的白蓮花散起的剔透螢光。
      
      至於蓮花--靈火結形!
      
      火化蓮,蓮即火,凝結成蓮花模樣的靈火。
      
      靈火飄飄,向著蘇景蜂擁而去。行途中遇到三屍,火蓮兒會輕巧繞開。
      
      三屍好打發。看過禪房一眼他們就心滿意足了,雷動喊一聲:「戚東來相柳莫慌,本座來也!」手中殷天子舞成一片光,帶上赤目拈花又衝回戰場去了。
      
      蘇景心思空明,收斂蓮花靈火入體,同時金烏正法行轉開來,焠煉火靈化為陽火真元。
      
      蓮花靈火裹含禪味、飽蘊佛香,比起蘇景曾煉化的烈火世界、老蠍地煞。純烈更盛,另外卻有多出一道柔然氣韻,平和而寧靜。
      
      火之一道,向以奔放熾烈著稱,普通火行修家在煉火中大都會追求『霸道』兩字,在他們看來火焰本性便是如此,唯有將其發揮到極致才有成大器。
      
      殊不知真正火焰。惡為表善為本,烈於外柔於內。於人間,火之饋贈遠比火之所奪要多;於世界,火之匡扶也遠比火之毀滅來得更甚更重。
      
      眼前的,火能煮飯蒸食能冶煉鑄器;高遠的,東升西落但永不爽約的那一輪驕陽,光拂乾坤溫暖世界!
      
      能在兇猛中添入一份柔善的火焰,才是火中上品。便如現在的蓮花靈火。也是因為如此,靈火之韻與陽火本性頗有相似,蘇景蓮花起來事半功倍。
      
      莫道那白蓮小到看不見,但『須彌芥子』、小中藏大,點點滴滴卻厚重十足!
      
      相由心生。蘇景笑。而這個時候,他以前修行的另一樁好處也完全顯現:多開出的千零八十道阿是穴。讓他斂氣行功快出幾倍!
      
      正法行運、火靈入體被層層煉化做陽火精元,隨即彙聚一起,如浩浩雄川自經脈流淌而過、灌入五大納氣之竅。
      
      蘇景是風火雙修,身懷兩道正法,『玉露金風』是藍祈專為配合陽火所創的法術。當初就和蘇景說得明白,五境之前兩門法術要兼顧修煉,但自『衝煞』開始,陽火生而金風起,雙法合一,再不用刻意修風。
      
      此刻便是如此,隨著火元入體陽火漸增,玉露金風也一起變得雄渾起來。本是當然之事,不用太過驚詫,可這其中出了一件讓蘇景十足意外的狀況:
      
      佛香蘊於蓮花之火,既是氣韻也是靈性,可蓮花火被淬煉做陽火後,那份佛香禪味便被剝離了出來,蘇景不修釋家,本是要把這些靈光氣韻散出體外的,不料玉露金風行轉而過,將其盡數融入風元。
      
      蘇景想不通內中道理,不過這肯定是好事,高興就是了。
      
      禪房內,蘇景行功不停;古刹廢墟間,那場惡鬥也漸漸無聊起來。
      
      三屍已經收手了,但小相柳和戚東來都打出了興致,前者是妖性暴戾越打越收不住手;後者則將此戰當成試煉法術的好機會。
      
      比著初到時,十七迦樓羅早都變了樣子,人身傷痕累累、鷹身羽毛斑駁,個個鮮血披身。拈花躺在地上,腿搭二郎、頭枕雙手,看著天空樂呵呵道:「迦樓羅果然是神物,血可真多,流了這麼多還能飛。」
      
      「也快飛不動了,」雷動天尊躺在拈花身旁,一樣的姿勢、枕手望天:「挨打也是個力氣活。現在迦樓羅哪還有來去如風飛撲如電的氣勢,穿梭飛舞的速度比起普通禽鳥也快不了多少了。
      
      赤目則開聲提醒:「相柳,戚東來,手裡掂量著些輕重,莫打死了!死一頭你們誰也賠不起!」
      
      戚東來笑道:「放心!我都沒再砸他們的腦袋。」
      
      小相柳不理,不過手下的力道稍稍放緩了些。
      
      又過好一陣,十七迦樓羅終於失了力氣,陸陸續續被打翻在地,一場鏖戰前前後後總有個十餘天的光景。怪物的力氣再如何大,於相柳等人的法術強攻下,也都消耗得涓滴不剩了,摔落地面猶自不甘怒吼,可又有什麼用處。
      
      戚東來把大袖一抖,嘩朗朗的亂響,一道紫色長鏈飛出,把十七迦樓羅穿成一串、綁了個結結實實。
      
      北冥還鞘、十六乘龍輦歡喜凱旋,三屍起身來到迦樓羅面前挨著個的大罵『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小相柳搖身變回冷漠青年,跟著身形微一模糊,同時下個身影出現半空、再模糊、再躍升,分光化影不停、從地面直衝摩天古刹那白濛濛的天空......不久後他又返回原地,對其他人搖搖頭:「白色天不受衝擊也不受法術。」
      
      拈花不明白:「啥意思?」
      
      「走不了。」小相柳應道。古刹平和,除了從『反面』撲過來的十七迦樓羅外再無危機,可是如何才能離開此間實在是個大問題了。
      
      這不奇怪,西海底蓮花收斂,護寺法篆又告行轉,外來人誰也別想離開了。
      
      三屍聞言變色,各自放出小棺材,排成一排登天去探索了。
      
      不知是信任小相柳還是心思懶惰,戚東來沒去試著找出路:「離開的事情,等蘇景行功完再商量吧。」說完,他盤膝坐倒也做行功調息。
      
      但才坐下片刻,戚東來似是察覺到什麼異常,猛地張開雙目昂首望天。小相柳眼中也閃過寒光,同樣抬頭向著天空望去......半空之中,一片豔豔紅光無聲浮現,正做氤氳、蠕動。
      
      小相柳冷聲道:「裝神弄鬼,什麼東西!」掐訣揚手,對著那片赤色霞光遙遙指點,一道海藍巨漩憑空而現,轟轟旋轉巨力迸綻,想要把赤霞吞沒,那霞光卻不為所動。
      
      相柳手一翻,手訣變化,法術也隨之而變,巨漩猛炸裂,一隻烏青夜叉自內中衝出。海夜叉縱聲大吼,托海鋼叉脫手,向著霞光激射而去。
      
      赤霞只是浮光,全不受力,鋼叉穿過、飛遠。
      
      海夜叉不依不饒,青色雙翼展開,自己也撲進霞光,拳打腳踢蕩漾巨力,可又哪能把光打散,憑它再如何賣力也只是徒勞。
      
      小相柳五指收攏,微一攥拳,夜叉就此消失不見。小相柳似是寧定了,試過兩次後不再施展法術,負手站於禪房門前,面上沒什麼表情,靜觀霞光變化。
      
      片刻後,瑰麗再起,紅色霞光中,又多出了一道橙色光芒。橙色光芒閃爍不久,黃色霞光又起,接下來綠光、青霞、藍芒......不長功夫,半空中、十餘丈方圓一片七彩迷離!
      
      戚東來與相柳對望了一眼,輕聲道:「你守在此間,我上去。」言罷,魔家弟子邁步。
      
      腳下似有無形天梯,戚東來一步一步登高而去,人到半空、綺麗光芒三十丈前停步,跟著他抬起頭,對靜靜懸浮高處、正注目古怪光華的三屍微微點頭。
      
      三屍會意,殷天子再度出鞘......高處、半空、地面,五個人分作三處,穩穩站住位置、隱做包圍之勢。
      
      那片光彩繼續氤氳著,對眾人的戒備全無反應,自顧自地流轉著、蠕動著,好半晌過去也不見其他動靜。
      
      不知不覺裡,三屍握劍的手心中盡是汗水了,拈花劍交左手,把濕漉漉的右手在赤目身上抹了抹,嘀咕道:「還得等多久?」
      
      不用再等了,就在此刻,七彩霞光之中,突兀綻放一道金色光芒,裹挾著風雷轟動,狠狠打向人在半空的戚東來!
      
      金光之內,煌煌赫赫一柄降魔杵。
      
      戚東來早有防備,十指相扣雙手猛震,黑色巨鐘突顯身前!杵撞鐘,不聞鐘聲響亮,而是淬厲雷鳴。
      
      鐘響、雷動!九道黑色雷光自巨鐘綻放,反攻突然出現的強敵。
      
      一口大鐘擺放身前,看似守禦的寶貝,但無論神通、法寶,只要砸上這鐘,立刻便會有魔家雷法逆襲反攻,戚東來的好寶貝。
      
      奇光中的來者應變奇快,金色巨杵倒轉,頃刻掃滅雷光,下一刻半空之中光明大作,金甲銀冠、披紅掛彩,右手抱杵左手托瓶,威風神將顯身,面容憤怒而目光輕蔑。
      
      地面上,小相柳一見此人便皺起眉頭:「是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7:28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7 01:02
第三四四章  玉瓶甘露
         
  
  十七迦樓羅之後,『反面』又送過來一個。
  
  來人的打扮,佛前護法大將韋陀,但那張面孔未改,曾經朔月尊者得力手下,邪修蕭易。
  
  進入邪廟前小相柳和他照過面,對此人印象清楚。
  
  相柳目光陰冷:「居然沒死,還變成這般模樣。打扮得這麼鮮艷,你來祭祖嗎?」
  
  南荒裡的妖怪,也只有祭祖拜天的時候才會披紅掛彩,便如當年蘇景和一群入擂妖蠻去參加洪蛇溺春大祭。
  
  「無智妖孽,你又懂得什麼!」蕭易人在半空,手中降魔杵微微一擺:「本座見得真佛、取得真經,如今拜奉」
  
  『韋陀』的情形一目了然,小相柳懶得聽他廢話,直接打斷,問道:「修持大漲了吧。」
  
  之前兩度交手,蕭易是什麼修持,相柳稱量得一清二楚,憑他原來的本事,斷斷接不下戚東來的『鐘響雷動』。
  
  『韋陀』昂首一笑浩蕩:「得神佛點化,我已脫胎換骨,今時佛前護法韋陀,再不是昔日凡人修家蕭易可比!」
  
  說到此,『韋陀』把笑容一斂,面做狠戾目露凶光:「咄!爾等妖孽聽了,乖乖束手就擒,聽候神佛發落才,或還能保住性命,若不然我佛仁厚,韋陀卻不慈悲!」
  
  喊喝未落,前方甜甜美美的聲音傳來:「腦子裡進狗了吧?真把自己當韋陀了?」
  
  『韋陀』吊睛怒視戚東來,口中卻做如雷大笑:「無知小兒啊,本座只消一指便能將爾等碾做塵灰!休要再做無聊事情,俯首跪地認罪討饒才是正經。」
  
  戚東來一哂,笑一句『看待會下跪之人是誰』,結印雙手一拍身前洪鐘,大鐘頓化一團黑風,向著蕭易潑卷而去。
  
  就算再有什麼廢話,也都等打完再說!
  
  『韋陀』也做一聲大吼,手中降魔杵再度遁化金光,飛擊黑風。
  
  兩人剛剛交手一次,都曉得對方不是易於之輩,此刻再鬥戚東來以手印動鐘,十成修為滿蓄;『韋陀』則以大咒加持寶杵,全力施展!
  
  雷聲爆起、黑色雷霆綻放;梵音轟動,金色佛光流轉,兩件寶物糾纏半空,也不過就幾乎呼吸功夫,猛一道淬烈大響,巨力炸、狠狠掀動氣浪怒潮,四下裡席卷而去。
  
  黑風散去,魔家寶鐘顯出原形,急急顫抖片刻,轟隆一聲崩散千萬片;
  
  那降魔杵也沒落得好下場,佛光消隱,金色大杵哀鳴連連,一道道裂璺爬滿,腥臭鮮血長流,再眨眨眼睛、斷裂成十幾截。
  
  兩件寶物皆暗藏烈性,勢均力敵誰也降服不了對方,竟同歸於盡了。這等局面誰都不曾想到,戚東來愣了愣,旋即暴跳如雷,真怒自心底直衝天靈,厲聲怒喝:「狗崽子,活撕你了!」
  
  這口鐘是師尊所賜。以他嫡傳弟子的身份,從魔君處得到的好處自然不會少,但修習憎厭魔後,大部分寶物又被魔君收了回去,剩下的幾件每一樣戚東來都珍惜無比,毀掉這鐘,比著砍他一條胳膊都心疼。
  
  祭起天魔身,戚東來飛撲,裹挾之力比起飛山落岳又差得了多少?
  
  『韋陀』毫不示弱,一道法印為自己加持了不動金剛體魄,踏風而起逆衝過來。
  
  撞!
  
  下一刻,戚東來低低悶哼,七竅沁血,身形倒飛摔去;『韋陀』嘶聲怒吼,胸口塌陷了一片,搖擺著向地面落去仍是一場勢均力敵之爭。
  
  地面觀戰的冷漠青年身形微一模糊,分光化影,小相柳出手!
  
  『韋陀』被戚東來撞得無內翻騰、頭昏眼花,加持於身的『金剛體魄』就此散碎,忽然覺得背心一陣劇痛,還不等他明白怎麼回事啊,又覺前胸猛漲,旋即一頭小蛇渾身染血鑽了出來,繼而搖身變回人形,小相柳冷笑森森:「不自量力的東西!」
  
  直到見了相柳,『韋陀』才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家打穿了,啊地一聲慘叫驚天動地。
  
  但讓人驚奇的,他要害受創竟還不死。巨痛之下『韋陀』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身形猛一翻轉,居然還想要再反撲。
  
  小相柳稍顯詫異,不過也不用他再出手了忽忽怪叫聲中,一道烏光閃爍,猛衝韋陀。
  
  十六是講義氣的蛇,見小相柳上去打仗了,它尾巴一甩就追隨而去。
  
  蕭易是識貨之人,見了尺身陰褫襲來,哪還顧得上再去對付相柳,忙不迭把身子一縮,刻不容緩間避過了十六撲擊。但是還不等他鬆口氣,眼前又忽然一黑龍!
  
  十六去哪都帶著它的龍輦,就算不乘輦、也帶著。
  
  朱紅大龍緊隨其後,蕭易躲得過陰褫,又哪還能再躲過『龍輦』,蕭易全沒其他辦法,只有硬著頭皮、勉強凝力硬抗這霸道一擊!
  
  又是一聲轟隆巨響,大龍摔回原地,『韋陀』則翻著跟頭被打回高空。
  
  『韋陀』用力吸氣,想要盡快穩定身形,就在此時耳中突兀傳來三聲大吼!
  
  「吾劍巔頂!」
  
  「吾劍封域!」
  
  「吾劍瞬滅!」
  
  威嚴斷喝入耳,蕭易真就覺得頭皮發炸『剎天摩』中邪佛與他的惡法加持當真不俗,讓蕭易修為暴漲,能和戚東來打個平手、足見了得了。
  
  可這趟過來之前,蕭易又哪曉得戚東來等人真正的本領。
  
  他只道自己修為大進,以前從未感覺到的澎湃巨力流轉於身。而邪佛法度對他心神影響極大,讓他變作狂信之人,這一來信心也就越發膨脹,滿以為過來後隨便伸伸手就能把敵人全不拿下,做夢也想不到,『妖魔鬼怪』一擁而上,『佛前護法』真不夠人家打的。
  
  先後見識了戚東來、小相柳和十六老爺的本事,耳聽得三屍大叫,『韋陀』神將腹中叫苦不迭,更不敢再有半分輕敵雖然沒見過三屍的身手,但這三個矮子能和相柳等人在一起,豈是易於之輩!
  
  更要緊的,蕭易本是東土修家,自己也修煉劍法,劍之四絕他再清楚不過,當即全神戒備,小心不能落入敵人的劍域、提防劍中君王喚起千劍相助、更得注意瞬滅一斬然後天星入劍陣,當頭就打下來了。
  
  『韋陀』又驚又怒又無奈,那滅頂之災來自瞬間,又哪還有機會再應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揚起空著的右手、護在自己的頭上。
  
  天頂星光明耀,三屍劍下無情!再一聲巨響,『韋陀』哀聲慘叫,一條胳膊被劍陣徹底打碎,煌煌神將也摔落地面,鮮血湧出染紅了半邊身體。
  
  不過他的性命也當真堅韌得驚人了,連受重創竟還未死,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拈花眼睛尖得很,似是看到了什麼,拍拍胯下小棺材,向前疾飛而去,兜了個圈子很快返回原位,再看他手中,多出了一根手指:『韋陀』手臂砸碎,崩飛的一根拇指。
  
  拈花拿著人家的手指頭比比劃劃,學著韋陀之前的語氣大叫:「無知小兒啊,本座只消一指便能將爾等碾做塵灰『韋陀』,你說的是這根指頭不?」
  
  韋陀想說話,口中卻湧出了一口鮮血,顫抖之中左手稍一用力。他的左手始終托著一隻寶瓶,『啪』一聲脆響,旋即青光散出,飛射四方。
  
  戚東來早都在防著他會發動瓶子,可沒想到的是瓶中法術並未攻向他們,而是射入一旁委頓於地的十七迦樓羅。
  
  戚東來似是猜到敵人要做什麼,魔家弟子當機立斷,呼喝:「都殺了。」
  
  豈能再給倒地之敵重新起身的機會,哪怕就此斬殺了那些迦樓羅也不顧得了,算上小陰褫,廢墟間六個人齊齊動手!
  
  『韋陀』已經沒了還手之力,一道道法術打在身上,很快他就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了,乾脆也不奪了,嘶聲笑道:「得瓶中甘露,十七迦樓羅可再添修持重獲巨力!此乃佛祖神奇法度,其實你們幾枚小妖能破解的!」
  
  邪佛賜下玉瓶時,本來囑咐他一進摩天古剎便打碎,讓甘露去滋潤迦樓羅,不過『韋陀』以為自己足夠凶猛,無需迦樓羅相助,直到挨了一頓狠打才他才曉得厲害。
  
  就在『韋陀』的慘笑中,那十七頭迦樓羅眼睛越來越明亮,人面中的怒色越來越濃重,周身青光流轉、本就巨大的身體再告膨脹!而邪魔甘露滋潤時,眾人送過來的劍術、法術等等殺滅手段竟全無半分效果,任憑小相柳等人狂攻猛打,他們只當清風拂面!
  
  哢哢的怪響,戚東來加持於怪鷹身上的魔家鎖鏈正扭曲變形,眼看就要受不住迦樓羅的身體鼓漲了。
  
  隨著身體猛長,清晰可辨,迦樓羅的傷痕迅速痊愈,還有他們的長髮、雙翅和鷹爪,一層層玄光流轉,如鎏金一般,正漸漸變作金光顏色。
  
  又做片刻僵持,劈啪脆聲連串,鎖鏈寸寸崩斷,迦樓羅個個面容猙獰,口中呵呵怪叫著,自地面翻身躍起,抖動翅膀便要一飛衝天便是這個時候,「混賬。」一聲喝罵,還有十七道金赤陽火如虹,自石屋中迸射而出!
  
  一道陽火,便是一道長索。
  
  一端繫於蘇景,另一端精准無比,打入迦樓羅眉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7:31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7 22:11
第三四五章 凶惡咒
         
  
      蓮花靈火未盡、蘇景的修為也未能盡數回復,但外面的情勢緊急,他哪能再無動於衷,就此出手。
  
      『長虹』自十七迦樓羅眉心而入,直擊邪神靈台祖竅!蘇景這邊催運功法,陽火真元滾滾流淌,自他體內源源不絕投向迦樓羅。
  
      心咒加持,金烏小煉世催動,陽火於迦樓羅體內橫衝直撞,以往煉寶蘇景都心懷敬畏,不會讓祭煉之火太過霸道,但這一次情形特殊,蘇景盡展金烏之烈!
  
      迦樓羅嘶聲長啼,猛震雙翅飛向半空,但是從根子上論起,他們仍是蘇景的法寶,此刻被陽火深深扎進要害,想要掙脫又談何容易。
  
      飛起之後,一頭頭巨大怪鷹就如後腦穿洞一般、身體不受控制,飛得七扭八歪,不斷墜落、狠狠扎在廢墟間。摔落後掙扎著再飛起、再摔落,如此往復,可無論他們如何翻騰掙扎,十七道陽火長索始終不斷,將它們牢牢牽連於蘇景的掌握之中。
  
      重新祭煉才一開始,邪佛加持於十七罪人的法術便躁動起來,很快就洶湧而起,浩浩蕩蕩,迎向入體陽火。
  
      蘇景靜坐石室,冷哼了一聲,加緊摧咒行運陽火迎敵!
  
      新尊、舊主,邪佛法度與金烏陽火,就以十七迦樓羅身體做戰場,彼此糾纏攻伐不休
  
      十七頭怪鷹瘋了似的,人面痛苦五官扭曲,口中哀號凄厲,巨大的身體上下翻飛亂跳亂撞,不時狠墜地面、爆起的大響轟轟蕩蕩連綿不絕!那一份混亂之威,讓人心驚肉跳。
  
      三屍相顧色變,催促小棺材高飛在高飛,生怕自己會被怪鷹撞到,那可疼得很;十六更是嚇壞了,一溜煙地鑽進龍耳朵裡,然後大龍盤結、頭顱深埋,跟著主人一起瑟瑟發抖;剛剛又遭一頓狠打的『韋陀』竟然還活著,但重傷垂危、奄奄一息,已經深深昏厥過去,戚東來過去試了試,一根天魔針扎進他腦子裡他都不醒、也沒死;小相柳不太關心蘇景與那些迦樓羅的爭鬥,雙眉微微皺著,低垂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戚東來把寶鐘碎片小心收攏,寶物已毀悲戚也無用,天魔弟子豁達,心境早都平復,對小相柳笑道:「在想這個傻子是如何過來的嗎?」說著,他用下頜指了指『韋陀』,繼續道:「多半是十七迦樓羅的緣故。」
  
      反面的邪物不能到正面了,這是一道『鐵律』,無可悖逆,即便邪佛修持再如何驚人,他也來不了摩天剎。
  
      十七迦樓羅情形特殊,他們變成了『剎天摩』的邪物,卻靠著『蘇景之劍』身份,再得邪佛的玄法相助,闖入了正面。
  
      鐵律還在,但因迦樓羅的跨界,這鐵律稍稍鬆動了些,換個說法便是『空子更大了』,邪佛、凶菩、惡羅漢這些真正從『貪痴嗔』化形而來的魔物仍過不來,不過韋陀本是中土修家,他只是受邪法侵染,算得『半魔』,倒是能鑽過來了。
  
      道理玄虛,戚東來說了幾句,小相柳沒聽明白也不想聽,側目道:「我沒想他是怎麼過來的。」
  
      戚東來正准備長篇大論、做仔細講解,結果一肚子話全被憋住了,瞪目道:「那你在想什麼?」
  
      「有個事情,好像挺關鍵,剛才一閃而過,現在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事情了」小相柳喃喃,賣力思索之下,神情愈發鬱鬱了。
  
      「想不起來就算了。」戚東來當真好說話,伸手一指半空亂飛一團的迦樓羅:「你說蘇景能他們收回來嗎?」
  
      小相柳沒客氣:「若能輕輕鬆鬆收回來,當初也不會被搶走了。」
  
      的確如此。
  
      蘇景神情平靜、不存半點變化,但不知何時,額角悄然滲出幾滴汗珠
  
      邪佛法度與十七罪人本身幾近同源,湊到一起相得益彰,更要命的是,十七罪人並非死物,以他們的本願,自是樂意拜服於邪佛門下。
  
      而蘇景的陽火精純沒錯,但也要分如何去比:比起別家火法,他的火純正無比;可若是和『自己』比呢?若今日蘇景是第十境的修家,即便修元雄厚不變,只以那時陽火之精純,迦樓羅必定抵擋不住。可如今蘇景,也不過才第六境。
  
      難,真的難。
  
      不止難,還很險,若到最後邪佛法度能破掉陽火,再於破法剎、陽火之索將斷未斷時做逆襲反撲,蘇景不死也得丟去半條命。
  
      可是若不難,還說什麼修行證道?若不險,又談什麼降妖除魔!
  
      廢墟間,小相柳話音剛落,忽見一道光芒又自禪房中飛出,跟著光芒炸碎,殘破黑獄現世,黑獄陡漲、將十七迦樓羅盡數籠罩,旋即又復猛縮,再化光芒飛回禪房,就此消失不見。
  
      小相柳、戚東來閃身來到禪房門外,內中情形一目了然:蘇景端坐蒲團,四周『雨點』飄揚,又哪見黑獄蹤影再明白不過了,蘇景將其收入體內。
  
      如此一來,蘇景的祭煉會變得愈發強猛,但如果輸了,反噬也會來得更重得多。
  
      戚東來與小相柳對望了一眼。天魔弟子和蘇景認識時間尚短,了解畢竟有限,見狀『嘿』了一聲,側頭問小相柳:「這小子一貫這麼這麼狠嗎?」
  
      小相柳沒直接回答:「在南荒他沒事找事,被人追殺了十萬八千里,咬著牙沒死,後來又轉回頭去追殺仇人十萬八千里。」
  
      戚東來沒話說,又『嘿』了一聲。
  
      天烏劍獄收入體內,陽火洶湧而起,自四面八方衝入其間!迦樓羅的掙扎也愈發凶猛了,從人面到鷹爪、十七頭凶物周身上下,古怪扭曲的篆文不停浮現,死死抵抗陽火淬煉,同時左突右衝,想從這黑獄中衝殺出去。
  
      骨金烏、黃金屋、九十八枚劍羽盡數補入黑獄。隨即心念連連轉動,接連八道神識投影於黑獄!
  
      八道神識入獄,就是八個蘇景顯身,或催動寶物鉗制怪鷹,或牽引陽火主持祭煉。
  
      爭鬥越來越凶狠,蘇景的神情也漸漸變化了,痛苦、猙獰與憤怒混在一起,古怪但凶狠。
  
      拼命催動陽火支持祭煉同時,諸多氣路繼續開放,瘋狂吞噬『蓮花』補充到自己修為中去。
  
      置於體內的鎮壓、祭煉,良久不休。蘇景得勢也僅僅是得勢而已,蘇景自己明白,十七迦樓羅的叫聲好像是越來越慘,可他們掙扎的力氣卻越來越大。
  
      艱苦鏖戰,不是時光幾何,不知不覺間,另一個頭疼事悄然顯現:禪房中,雨小了。
  
      牆縫中滲出、漂落的蓮花靈火越來越稀薄,漸漸呈現枯竭之勢。
  
      這個時候,十七迦樓羅嘶啞慘嚎突兀變了調子--仍是慘叫,但添入了抑揚頓挫,似是在彼此招呼、互相溝通。
  
      幾個呼吸功夫過後,迦樓羅不再亂衝亂撞,一個接一個,於黑獄中心結做一道圓環。
  
      他們口中的呼號也漸漸統一起來,喊聲嘶啞卻整齊。
  
      蘇景哪能看不出他們妄圖施法,心念急轉,陽火愈發凶猛,幾柄劍全都振起怒鳴、裹挾火勢狠攻怪鷹!迦樓羅身體顫抖著,於火海劍潮中苦苦承受、苦苦支撐著,保持接環不散,口中的怪唱越發嘶啞,但絕不肯中斷
  
      此時再做強撐是為不智,蘇景心念一轉,想要將劍獄拋出、把那些迦樓羅重新放歸廢墟。合三屍、小相柳等人之力,大家聯手破他們的圓陣、斷他們的法術。卻不料心念催動了,劍獄卻毫無反應!
  
      劍有雙刃,這天烏劍獄不止是蘇景的寶物,也曾是十七罪人的老巢,被重新收回黑獄後,迦樓羅的確是被動了,但他們也借機將劍獄加持了『不動咒』,讓蘇景一時間無法將其再扔出去收得進來,放不出去!
  
      終於,迦樓羅百字怪咒唱罷!
  
      只見一道道灰黑污風自迦樓羅體內湧出,風彙聚、風繚繞,而污風舞動之中,天烏劍獄內盡是『嘰嘰嘰』地詭笑之聲!
  
      『反面』、『剎天摩』凶廟、大雄寶殿之中,坐在高台上的邪佛,正『嘰嘰』歡笑,滿面滿目的愜意,身前眾多手下也都忙不迭裂開嘴巴,與『我佛』共做歡笑
  
      蘇景人在摩天剎,邪佛無論如何也過不來,但迦樓羅得甘露、並將其如數煉入骨血後,便能請他入聲於此間。
  
      苦鬥到現在,蘇景『火源』漸告枯竭;迦樓羅則將甘露完全煉化。
  
      迦樓羅的『請聲』法術維持不了太久,但也足夠邪佛施展一段凶咒。
  
      怪笑隻片刻便告收斂,邪佛聲音一變,一字一字、咒唱陰森!
  
      蘇景心中沉沉一嘆『罷了』。
  
      邪佛的本領遠超蘇景等人,他親口執言的凶咒威力不言而喻,這一仗終歸還是敗了可出乎意料的,當邪佛唱咒開始,蘇景忽然察覺了一絲異樣。
  
      初時還不知這『異樣』從何而來,待邪佛咒唱第七字時,蘇景恍然大悟:地面!
  
      不止蘇景,外面幾個人也都覺出不對勁。戚東來低頭望向地面,詫異道:「怎麼回事?」
  
      小相柳的比他更驚訝:「這晃動從何而來?」
  
      地面在晃。
  
      古怪莫名的是:看到的清清楚楚,目光之中地面晃動劇烈;可此刻戚東來、小相柳就站在地上,腳下卻感覺不到絲毫震顫或晃動
  
      就仿佛人在樹蔭下,風過搖晃樹冠,讓地上的蔭影也晃個不休,於樹下之納涼之人卻沒什麼感覺--
  
      今天會有加更,晚上**點左右,敬請期待,萬分感謝!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7:36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7 22:17
第三四六章 南無阿彌陀
         
  
      摩天剎,天是白的,地是黑的。
  
      天頂上遮著白蒙蒙的雲霧;地面的黑色則是『蔭』。
  
      如今,這『蔭』在晃。
  
      只是『蔭』晃,並非地動。
  
      天烏劍獄中,邪佛法咒唱到第十三字時,古剎的『蔭』動了,真正動了起來。
  
      是縮、也是褪。
  
      三屍人在高空,所以看得清清楚楚,摩天古剎地面上那黑色的『蔭』層層流轉、不停收攏,仿佛退潮一般,從四面八方向著浮屠碑林、石頭禪房彙攏而去!
  
      待那『蔭』褪去,三屍才恍然大悟:摩天古剎地面本來也如天空一樣,是盈白顏色。
  
      事情不難猜,白的天、白的地,古剎本色一片聖潔,可後來一道巨大的影子遮蔽了地面。
  
      後人再來看,就變成了白的天、黑的地只是那覆蓋了整座大寺,幾近無遠弗屆的影子又從何而來?
  
      從何來不可知。可如今這巨大陰影要往何處去卻再明白不過,三屍吃驚不小,急忙催動童棺飛向禪房,生怕蘇景遇險。
  
      『影潮』翻湧看似緩慢,實則奇快無比,待三屍跳落禪房門口,整座摩天古剎的地面皆已變回瑩白,地面上所有的『蔭影』全部縮於石室內蒲團周圍,再一閃、就此消失不見!
  
      雷動大吃一驚:「哪去了?」
  
      『蔭影』盡數退入蘇景體內!仍不停、沿氣路而入、順經絡而行、湧入正被邪佛咒唱充斥的天烏劍獄之中。
  
      猝不及防,擋無可擋,只是一閃之事,『蔭影』便彙聚於黑獄,跟著『蔭影』再度猛烈收縮天烏劍獄中多出了一個和尚。
  
      曾經,鋪滿整座摩天剎大地的蔭影;此刻,天烏劍獄中的白袍和尚。
  
      中年、微微發福、唇紅齒白皮膚皙嫩,神情卻痴痴呆呆,雙眼目光渙散,忽然他張開大口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含混不清地嘟囔道:「睏得緊。」
  
      正是蘇景之前在塔林中見過的那個白面僧。
  
      和尚傻愣愣站在劍獄中,面上顯出疑惑,人也就顯得愈發呆傻了,口中喃喃自語:「我不睡覺,來這裡作甚?這又是哪裡?」
  
      此時邪佛仿佛感到這個和尚的出現,凶咒的唱聲猛然響亮、急促起來,一時間邪聲怪語來回衝蕩,震耳欲聾!
  
      十七迦樓羅躬身俯首,邪佛動咒,他們虔誠以拜,不做絲毫動彈,連陽火與飛劍的猛攻加身,他們都咬牙忍耐下來。
  
      白面和尚的臉色依舊痴呆,但眼中總算閃出了一絲光彩,眉頭隨之微微一皺,對邪佛的咒唱聲很不喜歡。
  
      又聽了片刻,白面和尚的神情愈發不耐煩了,雙目微閉頭顱低垂,似是也要施咒持法與邪佛相較,可馬上他又抬起頭,好像想到了一個重大關鍵,臉上盡是憨傻笑容:「省起了,就是被這邪唱吵醒的,來此就是為了破這凶咒。」
  
      歡歡喜喜地想通了一件大事,旋即面上迷惘又現,口中再做低語:「什麼咒都不記得怎麼破他的咒?」
  
      莫名其妙的蔭影,莫名其妙的和尚。
  
      和尚自顧自地納悶著,邪佛的大咒卻越念越快,隨時可能唱完,到那時必有一道凶狠法術成形,蘇景能不能活都不好說。
  
      「不用著急,他還有一百零七字才能完咒,待我想一想。」和尚忽然望向劍獄裡的『八個蘇景』,柔聲安慰了一句。
  
      和尚的記性壞到了極點,連自己的法咒都統統忘記了,又怎麼會曉得邪佛正施展的是什麼咒?
  
      他不曉得邪佛咒。但他就是知道,還有百零七字唱念,邪佛的咒才算唱完、圓滿。
  
      百餘字,聽上去不少,可是落在口中,又能用去多少工夫?何況那邪佛早就加快了語速,正全力摧咒。
  
      很快,和尚自己也等不得了,皺著眉頭嘆口氣,喃喃道『想不起來』,說話時從神情到語氣,全是一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模樣,跟著雙臂揚起、平端,雙掌合十於面前。
  
      便是這一個合十,蘇景眼前,突兀金光萬道!
  
      和尚呆傻、和尚無神,和尚不記得一句法咒,可是當他合十剎那,黑暗劍獄驟然佛光衝騰!蘇景甚至覺得,有強猛之光自天際來,照穿了自己的天靈頂蓋、照透了自己的發膚骨血
  
      神奇之光穿透萬物,直落於天烏劍獄。
  
      只因,和尚合十!
  
      和尚依舊呆傻,可那只是神情、只是一層皮相吧。莫說他只是忘記了,就算他真的沒有靈智又如何?從第十八層地獄到第九十九重天,跨萬萬年、穿萬萬里,所有一切一切生靈,無論蟲豸花草還是邪魔惡鬼,只要心中坐著一尊佛,他自己便是真正佛!
  
      和尚心中有佛,就算忘記天玄地黃、忘記宇宙洪荒又有何妨!
  
      合十,開口,和尚的語氣乾澀,聲音低迷:「南無」
  
      和尚兩字,隻兩字,雷劈不斷火燒難禁的邪佛咒唱突兀嘶啞!
  
      可邪佛如何肯甘心收手,縱然嘶啞、縱然吃力,仍做繼續咒念,此刻距他完咒,也不過還剩十七字。
  
      十七個字,呼吸功夫罷了!
  
      「阿彌陀」白面和尚繼續自己的念誦,他的聲音很慢。連一輩子沒進過城的老太太、連還不曾去讀私塾的光屁股小娃都會念的『南無阿彌陀佛』,摩天古剎中修行無數年頭的大和尚,卻要一邊苦想回憶、一邊才能念唱出口。
  
      邪佛咒念念得比和尚快得多,和尚一個字,足夠邪佛念出五六字。
  
      白面和尚把『阿彌陀』三字勉強記起念出時,邪佛就只差最後一唱便可完結自己的凶惡法咒就差那最後一個字,偏偏就念不出來!
  
      『剎天摩』寶殿高台上的邪佛,只覺一股悶氣不知從何而來,死死堵住自己的胸肺,最後一字,就差最後一字。
  
      悶氣膨脹、幾欲撐炸心肺,巨痛無以復加更無可抵御。
  
      『啊』的一聲大吼,邪佛負痛呼喊!
  
      由此邪咒斷,最後一字被哽在咽喉,邪佛功虧一簣。旋即他口中爆起『嘭』地一聲悶響,莫名炸裂!
  
      凶惡大咒被打斷,邪佛也得受反噬之苦滿口牙齒、一小截舌尖連同半側臉頰,齊齊崩碎,膿血四濺之中,腥臭彌漫。
  
      邪佛嘴巴里那些膿血飛散四處,他麾下的五大凶菩百多邪羅漢蜂擁而起,忙不迭地躍下神壇,去爭相舔食,那是『我佛』靈血,吃到一點點便能修為大進!
  
      天烏劍獄中,突兀沉寂下來,邪佛法咒被破,痴呆和尚卻昂著頭、皺著眉頭,雙眼使勁地翻、翻、翻,口中喃喃不停,低聲重復著『南無阿彌陀南無阿彌陀』,六字禮佛之言,他只想起了前五字,最後一個字,他說什麼也記不得了。
  
      「佛。」八個蘇景異口同聲,提醒道。
  
      和尚搖搖頭,並無不悅,但也不客氣:「莫做聲,我在想事情。」
  
      蘇景也不知道是該驚、該笑還是該疑惑痴待和尚念得不是咒、不是偈,只是最最常見、中土世界隨處可問的一句『念佛』罷了,但他就是憑著一聲『念佛』、甚至還沒念全、最後也是最終要的一個字未出口,就破去了邪佛的凶猛大咒!
  
      他是什麼人?摩天古剎中竟還有僧侶常駐?
  
      不等蘇景開口,劍獄中忽然又響起邪佛的聲音,語氣凶狠、但因牙碎舌斷頰漏風,顯得說不出得可笑:「你還未死?!」
  
      和尚實在記不起最後一字,乾脆就不想了,放開合十雙手,輕輕回答:「你傻嗎?我在這裡,當然沒死。」
  
      「殺滅!」迦樓羅請邪佛入聲的法術到時候了,邪佛抓緊最後一瞬,傳下誅殺諭令。
  
      十七迦樓羅聞令而動,翅猛張、鷹爪寒光閃爍,飛撲白面和尚。蘇景又豈會閒著看戲,心念一緊,陽火與諸劍舞動更急,黑獄中轉眼又亂作一團。
  
      和尚好像到現在才真正注意到周圍的情形,略顯迷茫:「邪物?哪來的?」,說著他又打了個哈欠,跟著慢慢彎腰、十指大張,向著黑獄地面一按。
  
      指尖與地面之間,金色光芒潺潺流出,好像被陽光照耀、浸染的小溪,歡快流淌著、毫無阻礙地融入蘇景的陽火之中
  
      十根手指、就是十道『小溪』。
  
      而融合了和尚禪光的陽火,再燒上那十七頭怪物的時候,慘叫之聲陡然變得凄厲無比,剛剛掠起的十七頭迦樓羅盡數摔落在地,巨大的身體來回翻滾,雙臂亂舞、翅膀亂拍、雙爪亂蹬,想要再做飛翔可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想什麼飛!
  
      蘇景大喜!
  
      摩天剎中和尚的修持,正是剎天摩中邪佛法度的剋星,有他相助,蘇景重新收服十七罪人希望大增!
  
      正釋真禪,彈壓邪法;金烏陽火,重煉罪人。十七迦樓羅就只剩下翻滾哀號的力氣,再沒了掙扎反撲的餘地
  
      蘇景精神抖擻,臉上自然笑容綻放。
  
      三屍、相柳、戚東來擁在禪房門口看著,見蘇景在笑,幾人心中都告一輕。
  
      戚東來手拍胸口,長長呼氣。虯鬚莽漢擺出一副小娘子收到驚嚇後才會有的樣子,實實在在惹人憎惡!
  
      相柳沒主意戚東來,語氣輕鬆了許多:「看來不是壞事。」
  
      忽、忽忽十六人立於人縫中,明明沒有眼睛,也跟著大伙一起往屋裡張望,聽小相柳開口,它立刻點頭附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7:42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8 01:23
第三四七章 火剎陽天
         
  
      天烏劍獄,佛光流轉禪香彌漫,陽火衝騰烈焰妖嬈,自然也少不了十七迦樓羅的嘶啞哀號
  
      十七罪人得邪佛點化,身形改變、力量大增,同時也變得愈發罪孽深重、邪佞非常。
  
      不過,他們的力與惡雖是同源而來,卻分道而駐:力歸於身、惡歸於心,相輔相成沒錯,但又彼此分開...說穿了吧,蘇景的大便宜!
  
      痴呆和尚的佛法精純,他的法術湧入罪孽迦樓羅之身,消業卻不傷力!和尚的佛法,只針對迦樓羅心中之惡、不會抹殺他們身體中的巨大力量。
  
      正所謂:罪業身、琉璃心!
  
      把那一顆心洗滌得如琉璃一般剔透純淨,再如何罪孽深重的身體,也都隨之純潔!佛陀駕前,菩薩身邊,這樣的例子多不勝數。
  
      那些迦樓羅的心中邪惡被佛法克制、漸被消除,對蘇景的煉化就不再抗拒。隨著陽火行轉,禁制一道道加持不停,十七迦樓羅對蘇景也越來越臣服
  
      漸漸的,灰黑駁雜的難看身體,升起一道道金紅紋線,那是陽火光澤;血紅凶戾的雙目、眸中瞳心一點,變作閃亮盈白,目通心、那是佛光禪色,潔淨無垢。
  
      身上的金紅紋線越來越多;目中的純淨白光也在緩緩擴大不知時光幾何,直到最後,他們的身體盡化陽火金紅,皮上的邪佛符篆變作朵朵烈焰陰刻;雙眼也再沒了血腥,不分瞳孔眼珠,一片純淨雪白!
  
      迦樓羅還是迦樓羅,蘇景的迦樓羅。
  
      本是罪孽、再墜深淵、如今又被打撈上來重沐光明,這一反一正劇烈震動,就是真正神佛也得消受上好一陣子了,十七迦樓羅個個雙目緊閉,身體蜷縮成一團,陷入沉沉昏睡。
  
      這一場大睡,最少怕是也要百十年光景了。
  
      而此刻,禪房中也只剩寥寥幾十滴『清露』,蓮花靈火自牆縫中盡出,最後那些,正圍著蘇景輕輕飄零,一點一滴融入氣路。
  
      「多謝大師援手。」
  
      天烏劍獄中,諸劍撤回、陽火只留一道於十七迦樓羅身體間緩緩流淌,八個蘇景消了七個,剩下的最後一個,以離山之禮,至晚輩之敬謝。
  
      和尚也收手,站直了身體:「你傻嗎?我做我該做之事,謝我作甚。」
  
      「大師的理所當然,晚輩的意外之喜。應該謝的。」蘇景轉開話題:「請為大師法號,還有您留在摩天剎中」
  
      不等蘇景把話問完,和尚開口,仍是那三字當頭:「你傻嗎?我連佛咒都不記得了,又怎會記得自己叫什麼?我連自己叫什麼都想不起,哪還會再知道其他事情。」
  
      和尚便說、打著還欠抻著懶腰,同時身體也告『散去』。
  
      把一塊冰放在溫軟手心,會是什麼樣子?
  
      融化、冰塊越來越小,融出的水四散、流淌、蔓延和尚就是如此情形,他的身形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他腳下『蔭影』則緩緩擴散開來。
  
      遮蔽古剎地面的蔭影,是一個和尚。
  
      如今,破咒伏魔之後,他又要再化會蔭影,他太睏了,要去睡覺。
  
      蘇景抓緊時間,試探著問道:「那大師記不記得青燈天真大聖的點將玦還有屠晚?」
  
      再見白衣和尚,又見他『五字破邪咒』,蘇景明白之前在碑林見到的不是幻像,當時這個僧人還對自己打招呼,說了句『你來了,你還好?』。
  
      以前素未謀面,蘇景知道他不是對自己打招呼,和尚的招呼,多半是因他身上帶著的、出自古剎的寶物而來。
  
      果然,蔭影暫止蔓延,身形小了許多的和尚愣了愣,而後居然傻呵呵地笑了一聲:「屠晚?很有些耳熟,它是什麼東西?」
  
      「屠晚本應是一柄劍,但劍身不止何處去了,只剩一段劍魂。」蘇景應道。
  
      和尚『嗯?』了一聲,眉頭深深皺起:「劍魂?那不就是死了?死了」
  
      面前一個糊塗和尚,想要和他清清楚楚地說上幾句話,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變得困難無比。
  
      蘇景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就是因為和尚迷糊,自己才更不能著急,萬一和尚能有幾字清明之言,也許就能揭穿屠晚身份、解通青燈中老道、少女的來歷。
  
      心思寧靜下來,蘇景再度開口,提醒:「屠晚是劍魂,本來沉睡於一柄解牛刀,刀旁邊還有一塊石頭、一本功訣,功訣喚作三」剛說到這裡,蘇景突然發出『啊呀』一聲怪叫,再看他的神情--大驚!
  
      而大驚之下,還有大喜,天大喜悅!
  
      剛剛蘇景說話同時,氣路繼續開放,『吞吃』著所剩無幾的蓮花靈火。當他把最後一滴『清露』收入體內、就是那個瞬間赤光迸現、天火湧動!
  
      他的靈識清晰可辨,一道熊熊燃燒、光色如黃金般明耀奪目的烈火巨瀑,自九霄天外倒掛垂懸,轟湧賁烈、其勢擋無可擋,直直向著蘇景的頭頂靈台灌來、灌入!
  
      靈識中的金色烈火瀑布,肉眼可不可查。可那『瀑布』中的純烈火靈元卻是最最真實不過。
  
      它自天際來、衝破九霄、直掛蒼穹。它是什麼?
  
      天罡。
  
      鎏金、燦爛、洶湧澎湃的烈火天罡啊!
  
      早已消失於世界、再也無處可尋的烈火天罡,做夢也想不到的,就在這摩天古剎中還藏了一道!
  
      『前因』無以追尋,可是『後果』卻不難明辨:禪房裂縫中蓮花靈花,是前鋒,是火引,待蘇景把所有蓮花靈火吸斂、煉化,烈火天罡也就此被引動,倒灌而來。
  
      蘇景驚得想大吼,也喜得想大吼!
  
      本以為再無希望了、只能平平碌碌完成第六境『奪罡』修行;
  
      全未料,精彩天罡突兀起來,還能再以古法做『奪罡』修行,還有望在這一境界得個圓滿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
  
      無以言喻的大驚、大喜,無以復加的大驚、大喜,而這一驚一喜,何嘗不是『那一階一階、一景一景』中才會有的絕艷盛景、美奐風光
  
      普通修行中,第五境衝煞開氣海、成就『大地』;第六境奪罡開識海、鋪展『天空』;第七境開心竅、勾連天地,至此修家以自己的身體自成小乾坤。
  
      蘇景在第五境修行時,不止把六、七兩個境界才能打開的穴竅一起開了,另外還多出了大聖玦和黑石兩大氣竅。
  
      也是在第五境修行時,蘇景就想通了這家功夫的玄妙:金烏弟子的小乾坤別具一格,將己身煉就『大地』,而金烏弟子特俗祭煉的神劍『劍剎天烏』,會成為天空。
  
      關於第六境的修行,蘇景早都有過仔細思索;有關第六境的金烏正法『火剎陽天』的行運法門更是摸索純熟了烈焰天罡灌頂而來,火剎陽天正法行運!
  
      『劍剎天烏』是煉劍的法門,同時,幾代金烏弟子以此法煉就而得的好劍,也喚作『劍剎天烏』。
  
      不同於其他修煉金烏的前輩,甚至比自己那位強大得無法衡量的師父,蘇景還要更有些優勢的是:不止一柄『劍剎天烏』。
  
      蘇景有兩柄:白骨金烏,天烏劍獄。
  
      只有兩柄嗎?莫忘了,後來他又把黃金屋與骨金烏合煉;將天烏劍獄與十七罪人、九九劍羽合煉較真去講,參入合煉的每一柄劍,都算得是『劍剎天烏』。
  
      這麼多『劍剎天烏』,就用來煉就一道天空?未免有些可惜了,蘇景的野心大得很,只要有了天罡,萬事好說!
  
      禪房外,小相柳、戚東來等人個個修持不俗,自也能察覺那道烈火天罡,免不了的,全都大吃一驚。
  
      戚東來吸溜著涼氣,手在胸口上拍得更急了:「這、這是他啥意思?」
  
      拈花納悶地打量了虯鬚漢一眼:「古法奪罡,做第六景修行,這都不懂嗎?又難怪你修持低微。」
  
      戚東來面色古怪:「修行事情我自然曉得,我是說天罡哪來的?他怎麼找到的?還有」
  
      不等問完,赤目就不耐煩擺手:「你放過風箏嗎?沒放過也不要緊,總看別人放過風箏吧?天罡就是風箏,牽扯的線始終在蘇鏘鏘手中攥著,什麼時候他高興了,就把風箏拉下來,開始奪罡修行了。」
  
      莫看三屍平時都和蘇景糾纏不清,但外人面前,一旦有機會的時候,三屍還是會替本尊吹牛的。
  
      可這個牛皮吹得實在有點沒邊了,戚東來被他說樂了,反問雷動:「你自己信嗎?」
  
      赤目眨了眨紅眼珠,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話還真沒法信,一時雙唇吶吶,不知該說點什麼才好,這個時候雷動天尊雙目半閉、不緊不慢地開口了:「烈火天罡,是翱翔碧空的風箏;蘇景手中的機緣,便是牽扯那風箏的靈線。機緣到了,靈線自然會扯動天罡落下,這麼說,戚東來你可懂了?」
  
      「騷,戚東來。」虯鬚大漢時時不忘糾正,跟著繼續笑道:「圓得不錯,你比赤目機靈。」
  
      雷動替兄弟圓說辭,的確說得不錯,可戚東來的見識非凡,哪會那麼容易讓他蒙掉。
  
      眼看著蒙不過去,雷動把大袖一甩:「你這人,愚鈍不堪,難做教化。」
  
      戚東來笑得更開心了,開口正想再說什麼,面色卻突兀一變。
  
      同個時候,小相柳深深吸氣、三屍寶劍出鞘,幾個人同時抬頭望向半空。
  
      赤目橫眉立眼:「又來!」
  
      拈花則眉頭大皺:「這是什麼東西?」
  
      雷動眯起眼睛仔細觀瞧:「長矛?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19: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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