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奧術神座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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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chen67 2013-3-20 18:43: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7 11883586
jys82320 發表於 2013-7-31 13:48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三十五章 即將完成

  見路西恩嘴角、下巴、胸前全染上了鮮紅的血液,這位安全護衛對他「沒事」的說辭完全沒聽進去,急切擔心地道:「伊文斯先生,您撐住!身上有沒有治療藥劑?如果沒有,我這裡有一瓶,要是還沒效果,我就去金色大教堂請主教來為您治療!」

  這位安全護衛的「忠於職守」嚇了路西恩一跳,若是請主教級別的人來給自己治療,那很容易被發現靈魂的異常,於是艱難地掏出一瓶能夠在教堂買到的普通治療藥劑,緩緩喝了下去,然後擺了擺手道:「我只是小傷,喝了藥劑之後就沒事了。而且不要忘記,我也是位騎士,自癒能力很強,那位刺客雖然厲害,可還沒來得及下殺手就被你們驚跑了。」

  聽到路西恩說話順暢,只是中氣不足,夾雜咳嗽,這位安全護衛總算放下心來,然後拔出長劍,寸步不離地守在路西恩身邊,害怕還有別的刺客。

  不過他又提醒了一句:「伊文斯先生,不少黑暗性質的血脈力量很詭異,哪怕表面上傷勢不重,也很可能在緩慢無法察覺之下腐蝕、破壞您的內臟,等到徹底爆發出來時,就算是紅衣主教大人們的高等級治療術也沒什麼效果了,所以您天亮後還是去金色大教堂找一位主教仔細檢查一遍。」

  「謝謝你的提醒,天亮之後我會視本身情況而定。作為一名騎士,我想我能判斷自己的身體狀況。」路西恩假作固執地道。

  「好吧。」這名安全護衛沒有再多說什麼。不少人就是這樣,明明非常怕死,卻又忌諱別人說他有問題。他們在傷勢或病情沒有爆發出來前,總是抱著強烈的僥倖心理,對於去見善堂的醫生或者教堂的牧師、主教既害怕又嫌麻煩。

  沒過多久。察覺到動靜的艾麗薩和喬爾在私人士兵的保護下衝進了路西恩的房間,見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之外並沒有鮮血之類的嚇人狀況,才將一顆吊著的心落後原地。

  「可憐的小伊文斯,是哪個該死的混蛋要刺殺你?!你只是一位音樂家,又不是騎士,不是牧師……」艾麗薩一邊流淚,一邊憤怒地說道,「難道,難道是你音樂上的競爭對手?」

  「艾麗薩。不要胡思亂想,哪位音樂家請得起大騎士等級的刺客?」喬爾從安全護衛那裡打聽到了一些情報,「小伊文斯,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這時,娜塔莎帶著卡米爾從窗戶飛了進來。鼻子微微抽動,似乎聞到了還未徹底消散的血腥味,於是她表情變得有點奇怪,然後很快就「異常嚴厲」、「氣勢逼人」地問道:「路西恩,刺客身上有什麼特徵?」

  「只是一團黑影,但給我熟悉的感覺,似乎是銀白之角的邪教徒……」當著眾人的面。路西恩自然不會說看到了一個小丑,看到了一雙黑手套,於是推到了與音樂家路西恩.伊文斯有仇的銀白之角身上。

  「是他們?!」艾麗薩血色褪去,有點站不穩地倒退了一步。被銀白之角綁架又砍掉手指的經歷是她不願意回憶的噩夢。

  喬爾兩隻手緊緊握著,低沉的聲音裡是極端的憤怒:「他們居然還想報復小伊文斯你!」

  顯然,銀白之角完美地背上了黑鍋。

  將情緒變得不穩定的喬爾、艾麗薩送回房間,打發走了安全護衛。娜塔莎似笑非笑地道:「路西恩,是你自己想裝成遇刺身亡。還是真的有刺客來臨,被你借勢而為?」

  「真的刺客,大概是五級大騎士,戴著黑手套和小丑面具。」路西恩沒有隱瞞地回答。

  娜塔莎微抬腦袋:「似乎有點熟悉……」

  「是守夜人隊長小丑。」卡米爾保持著嚴肅的臉孔,簡單地回答,「在幾次與守夜人合作的行動中,我見過他。」

  擔任守夜人之後,資料是嚴格保密的,只有裁判所巨頭,主持該教區的樞機主教或紅衣主教能夠知曉,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平時以代號或假名稱呼。

  他們長期生活在黑暗當中,有的還一直帶著面具、兜帽、斗篷等遮掩容貌,所以娜塔莎並不清楚瓦歐裡特教區的守夜人具體情況,也造成路西恩最先聽到小丑時沒有任何聯想——當初梅爾澤黑森林設計守夜人和銀白之角火拼時,路西恩沒有接近,自然也就不知道有哪些守夜人,又有哪些活了下來。

  「真是守夜人啊……」確認為黑手套之後,路西恩半是凝重半是放鬆,凝重的是教會的守夜人還是盯上了自己,他們就像瘋狗一樣,只要咬住就絕不會輕易鬆口,放鬆的是他用這種方式試探,說明他們的懷疑並未得到上層的認同,要不然隨便讓位紅衣主教藉著宴會、音樂會的機會悄悄施展一個鑑別偵查的神術就能非常輕鬆地得出結論。

  卡米爾死板著臉道:「他是梅爾澤黑森林中與銀白之角戰鬥後活下來的一位守夜人。」

  對於「教授」,卡米爾完全沒有好感。

  「原來是他,難怪我覺得熟悉。」參與了那場戰鬥的娜塔莎拍了下手掌。

  教授給他們造成了多大傷害?路西恩總算明白為什麼守夜人會鍥而不捨地追查自己了。

  「但這樣也好,他直接動手試探說明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而且教會的高層也沒有懷疑你。」娜塔莎微笑起來,「本來我還想讓你藉口重病,由別人代替你指揮音樂會,然後在音樂會結束的同時,一代大音樂家蒙主恩召,免得在聖詠大廳裡被有所懷疑的紅衣主教試探,可現在看來,也許不用這樣了。」

  「這樣很好啊,雖然在聖詠大廳的反魔法陣內,我可以靠著血脈力量壓制靈魂的異常,不擔心被紅衣主教級別的大人物看出問題,但薩爾德樞機主教可是聖靈牧師。」路西恩刻意沒有去調理被傷害的內臟,說話有點喘息地道。「在魔法學徒時,靈魂的異常很微小,與常人沒什麼區別,我出現在他的面前沒有關係,可現在我已經是四環魔法師了,被他仔細看上幾眼就有可能暴露。」

  娜塔莎表情有點凝重:「上次迷鎖崩潰之後,薩爾德樞機主教就徹底地隱居,再沒有參加過一次音樂會,也沒有主持過大型祈禱儀式。只有聖城蘭斯召集樞機主教團議事時,他才出現過一次。路西恩你不用擔心他會來聖詠大廳,即使來到,你也有足夠的時間假裝舊疾復發,換人指揮。」

  她對於薩爾德樞機主教的狀況似乎有點擔心。

  接著。娜塔莎目光變得驚訝,右手下意識摩挲著自己下巴:「等等,路西恩你已經四環了?」

  因為涉及死靈界秘密,涉及萊茵,路西恩並未提及自己魔法實力提升到四環的事情。

  「有些時候,危險能激發靈魂的潛力,就像我最初在下水道時那樣。」路西恩用這個不錯的理由解釋道。對薩爾德樞機主教這三年來的狀況有點了然。

  「很不錯!路西恩你還差兩個月才滿二十一歲,卻已經是四環魔法師了,即使在魔法議會天才輩出的最近一百年,你也算是最出類拔萃的少數幾位。」娜塔莎對於好朋友的成就發自內心的喜悅。沒有任何懷疑,畢竟這是真切的實力,「這說明你的奧術天分非常出眾,以後的道路會走得比別人堅實。」

  路西恩笑著搖了搖頭:「比起公主殿下妳,我還是差很多。我記得妳成年時就已經是大騎士。二十一歲時更是晉升了五級。」

  「很高興聽到路西恩你的讚美,可對騎士來說。堅強的意志和選擇的騎士精神是一部分,頂尖血脈的混合也是一部分。我能夠在成年時就晉升大騎士,雖然離不開苦練和磨練,但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我自身血脈的出眾,倒是進階天騎士更反應我本身的意志和騎士精神。」娜塔莎對於依靠血脈高貴快速進階沒有驕傲也沒有自卑,坦坦蕩蕩地承認。

  路西恩笑道:「但很多頂尖血脈混合的人一輩子也沒有靠自身激發血脈力量。」

  「嘿嘿,我的騎士天賦也很不錯的。」娜塔莎沒有謙虛。

  接下來,兩人又交談了一陣,決定了後續反應。

  …………

  一幢房屋內。

  小丑戴著滑稽的面具,陰鬱地走回了密室。

  「隊長,裁判官怎麼說?」朱莉安娜關心地詢問,倫德和明斯克也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由於沒料到路西恩身上會有異常貴重的五級騎士類超凡物品和一把至少四級的長劍,小丑不僅未能得手,反而被路西恩看到了面具和黑手套,出現了嚴重的疏漏,於是裁判所很快就收到了娜塔莎的抗議。

  小丑搖了搖頭:「裁判官藉口銀白之角假冒守夜人唬弄了過去,畢竟對裁判所而言,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必須盡力隱瞞。但同時裁判官也沒有聽我的解釋,給了我最嚴厲的警告,如果再有下次,就要接受內部法庭的審判了。」

  「我們就這樣放棄?」朱莉安娜和明斯克等人不甘願地問道。

  小丑看向窗外,低聲道:「我從黑暗中覺醒,受到主的感召而成為守夜人。不管過去我有多麼殘暴,多麼瘋狂,但立下守夜人誓言後,就一直專注地打擊著邪惡。所以,即使從此墮入黑暗,被教會冤枉,我也不會讓邪惡的教授得意洋洋地活下去。我的榮耀、我的信條都不允許我放棄。」

  如果說他最初對教授的重視來自於仇恨和臉面的受損——否則為什麼只針對他而不是其他魔法師,但到了現在的地步,則接近了底線,一位騎士和守夜人的底線。

  「我也是。」另外三人同樣低聲道。

  小丑看了他們一眼,說出自己的決定:「好的,我們先暫時假裝放棄,然後等待機會。」

  …………

  咳咳咳,路西恩劇烈的咳嗽讓幫助他創作長詩並轉化為歌曲的弗朗茨嚇了一跳:「伊文斯先生,您不要緊吧?不如先休息一段時間,等身體好了再進行?」

  路西恩蒼白著臉,堅定地搖了搖頭:「隨著這部交響樂最後樂章的接近完成,我愈發感覺到創作的激情和靈感,那是從我生命裡噴湧出來的讚美,我不想停止,也無法停止,弗朗茨,你明白嗎?」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8:20 編輯

jys82320 發表於 2013-7-31 19:35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三十六章 萬眾矚目

  弗朗茨的身體並不算健康,也常常有靈感迸發、創作激情洶湧澎湃可病魔纏身的狀況出現,所​​以他很理解地對路西恩道:「伊文斯先生,我明白您現在的狀態,我會陪著您將歌曲完成的。」

  接著他削瘦的臉上泛起真摯的笑容:「聽到您用鋼琴彈出的歌曲旋律並了解到它只是一部交響樂第四樂章的合唱後,我已經可以想像它的優美、神聖、磅礡和震撼,並且這是第一次在交響樂中引入人聲合唱,是創造性的變革!」

  「能夠在這樣一部偉大的音樂創作中作出貢獻,幫助伊文斯先生您完成它,是我的榮耀,是我老了以後可以反復回味的記憶。」

  為了將長詩修改得符合這個世界通用語的韻律美感,為了改掉裡面可能會瀆神的詞句,為了在單詞不同的情況下鍥合原本的旋律,路西恩不得不與弗朗茨這位擅長創作詩歌和歌曲的音樂家反復討論修改,雙方都花費了很大精力才完成。

  而弗朗茨是一位全心全意愛著音樂的人,且異常崇拜路西恩,因此在了解全部構思並聽到合唱部分旋律後是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咳咳咳,謝謝弗朗茨你這段時間的配合,我們的工作已經接近完成,接下來就是通過領唱和合唱團的練習,看看還有什麼瑕疵。你認為難度是不是太高了? 」路西恩故意摀嘴咳嗽,然後用一種精神異常亢奮的姿態詢問。

  弗朗茨堅定地搖了搖頭:「難度確實很大,但修改部分段落讓它們變得容易又會失去原本的完美,我想出色的樂隊和歌唱家能夠完成這個任務。」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路西恩與弗朗茨相視一笑。

  這時,琴房的門被人輕輕敲響,接著把手緩慢旋轉,來者安靜地推開了房門他似乎怕打擾到裡面的人討論和練習。

  「路西恩,弗朗茨。你們沒有在討論?」進來的人是維克托,這裡是音樂家協會四樓的琴房。

  路西恩微笑回答:「維克托老師,我們剛剛結束。」

  「那我來得正是時候。首先祝賀路西恩你完成了這部讓我迫不及待欣賞的交響樂,其次給你介紹一位朋友。」維克托指著與他一起進來的那位年輕男子,「著名的歌唱家法布里尼先生,同時也是金色大教堂唱詩班的領唱。」

  隨著《歡樂頌》歌曲接近完成。路西恩請求維克托幫自己物色一位出色的歌唱家以及一個非常棒的合唱團或唱詩班。

  法布里尼大概二十歲左右,雙眼蔚藍,金髮燦爛。纖細俊美,彷彿一位侍奉真理之神的天使,但與大部分男士不同,他臉上畫著淡淡的妝,嘴唇紅潤,衣著華麗,給人奇怪的妖嬈感覺。

  「您好。伊文斯先生。我一直很喜歡您的音樂,想不到會有機會與您合作。」法布里尼的聲音純淨柔和。

  路西恩對於法布里尼的外表和氣質沒覺得奇怪,因為目前絕大部分出色歌唱家都是閹伶歌手,而且他還是金色大教堂的領唱,於是微笑道:「很高興認識您。法布里尼先生,希望我們接下來的合作愉快。」

  對於法布里尼,路西恩沒有刻意做出不歧視的態度,因為就現在的社會風氣而言,閹伶歌手是非常受追捧的。古斯塔帝國有位女伯爵就瘋狂地喜歡他們的歌聲,曾經還為了一位閹伶歌手發動過戰爭。

  「伊文斯先生,我先帶著唱詩班去演奏廳等您。對了,您臉色不太好,要注意身體。」法布里尼語氣溫柔地道,似乎他平時就是這樣說話的。

  目送法布里尼離開後,路西恩「無法克制」地劇烈咳嗽,似乎要將整個內臟都咳出來。

  「路西恩,你沒有問題吧?是上次被刺殺留下的後遺症嗎?」維克托關心地詢問,接著提出建議,「你的音樂會還沒有確定時間,不如等身體養好了再進行。 」

  路西恩「堅定」地搖了搖頭:「沒關係,維克托老師,只是一點殘餘的傷勢,不會影響到音樂會的準備,我可是騎士。」

  也許是騎士兩個字打消了維克托的顧慮,他輕輕點頭道:「我們都是音樂家,能夠理解路西恩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過,作為你的老師,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等到晚上,我會請善堂的醫生來給你看看,不要等到音樂會後留下什麼無法治癒的麻煩病症。」

  「好的,謝謝您,維克托老師。」聽到只是善堂的醫生,路西恩沒有拒絕,自己現在已經可以控制心跳、血液流動速度和內臟蠕動狀況,更別提還有娜塔莎教導的一些技巧,完全可以偽裝出傷情纏綿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症狀。

  …………

  一個多禮拜後,鮮花之月接近中旬。

  阿爾托音樂家協會五樓的演奏廳中。

  「法布里尼,已經多少遍了?在這個段落你為什麼還會出現問題?」路西恩情緒有點「失去控制」地咆哮著舞台中央的法布里尼。

  法布里尼看著疲憊蒼白又急躁惱怒的路西恩,很是委屈地解釋:「伊文斯先生,這幾個段落的難度實在太大了,需要反復練習才能完美地演唱出來。」他蔚藍的雙眼內似乎有晶瑩的淚花閃爍。

  「可我們已經練習了很多遍!」路西恩用力地揮舞著手臂。

  法布里尼做了幾下深呼吸,堅強地反抗「暴君」:「還不夠,伊文斯先生,要嘛你再多給我一段時間,要嘛就修改這些段落,使它們簡單一點。」

  「不行!絕對不能修改,我不能容忍它們的完美被破壞!法布里尼,拜託你再努力一點,我相信你一定能表現得完美!時間會按照你所建議的推遲幾天,咳咳咳,希望不要太久……」路西恩「癲狂」似地說道,但馬上就陷入了劇烈的咳嗽,彎腰蹲在舞台前方。

  一旁的弗朗茨趕緊攙扶住路西恩。法布里尼也嚇得有點驚慌失措地跑到路西恩面前,溫柔地拍著他的背部:「伊文斯先生,您放心。我會盡量快地完美掌握住這幾個段落。」

  等到這次排練結束,身穿鑲嵌著金絲花紋的黑色襯衣的法布里尼走下了舞台。走到一半,他忽然莫名回頭,看向舞台前方。似乎那裡還殘留著剛才路西恩癲狂和焦急的模樣。

  「也許那時候伊文斯先生就已經預感到了什麼,所以才顯得那樣急切,那樣嚴苛。完全不像傳聞裡那樣安靜沉穩、禮貌溫柔。」幾年後,法布里尼回憶這次音樂會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時,有點宿命論又有點動情地寫下了這樣的文字,「他表現的是那樣的專注,那樣的努力,那樣的癲狂,似乎是想不留遺憾地綻放最燦爛也是最輝煌的光芒。我得到主的恩賜。有幸在這個時候認識伊文斯先生,並與他一起完成了這部交響曲的排練和演出,目睹了他不同以往的一面和對音樂、對主的虔誠。 」

  …………

  路西恩在「馬薩瓦」小鎮遇到的那位商人格林頓,在離開阿爾托之後,返回了北方。前往敘拉古王國。

  將貨物全部販賣出去,並且準備購買敘拉古王國的特產前往瓦歐裡特公國黑暗山脈要塞時,他在當地音樂家協會買到了上一期的《音樂評論》和《交響樂導報》。

  一邊吃著油膩的早餐,格林頓一邊看著報紙,忽然他切割小牛排的刀叉猛地頓住,雙眼瞪著極大,不敢相信地再三閱​​讀,然後欣喜又懊惱地道:「沒想到我剛離開阿爾托,伊文斯先生就結束旅行返回……」

  「五月二十六日,聖詠大廳,歸來音樂會……要不要去呢?從這裡到阿爾托大概要十六天。」

  格林頓所在是敘拉古王國與瓦歐裡特公國邊境線附近的一座大城市,而目前已經是五月十五日。

  他臉色變幻不定,放下刀叉,起身來回踱步,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已經錯過了伊文斯先生的第一場音樂會,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第二場!而且他旅行三年歸來,新作品的水準完全值得期待!」

  「嗯,將採購貨物的事情交給埃爾蘭管家,我立刻帶著幾位護衛騎馬趕往阿爾托。如果不耽誤,十一天也許足夠……」格林頓認為自己地位還算不錯,認識許多貴族,應該能買到聖詠大廳的門票。雖然時間上有點問題,但怎麼能不試一試就輕易放棄呢?

  …………

  十三天後,五月二十八日。

  格林頓沒有沮喪,反而精神振奮地進入了阿爾托,因為他在路上得到消息,由於排練的問題,路西恩.伊文斯的音樂會推遲到了六月一日。

  入城之後,格林頓沒有休息,直接趕往聖詠大廳,不買到一張門票,他怎麼也放心不下來。

  「什麼?已經賣完了?還有整整四天啊!」格林頓有點惱怒地質問,「我認識海恩家族的卡米奇爵士,認識……」他開始報出一連串的貴族名字。

  面對他的聖詠大廳工作人員指了指周圍眾多的市民:「對不起,這位先生,確實是已經賣完了。你看,想要聽這場音樂會的人是如此之多,據我所知,就連卡米奇爵士都沒有得到門票。」

  「啊?」格林頓沮喪地回頭,發現聖詠大廳附近熙熙攘攘,有著黑壓壓的人群。

  一位《阿爾托週報》的工作人員在角落裡觀察著這一幕,同時快速地在筆記本上書寫著:「除了阿爾托音樂節,從來沒有哪位音樂家舉行音樂會時能有這麼多的人湧到這裡,他們似乎忘記了聖詠大廳的門票不是他們這種地位的人能夠買到的……」

  「路西恩.伊文斯彷彿成為了整個城市、整個公國的人們瘋狂追逐的對象……」

  「這是一種奇特的現象,或許該創造一個新的詞彙來描述……」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8:23 編輯

jys82320 發表於 2013-8-1 00:37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三十七章 照在心上的月光

  格林頓回頭看見黑壓壓的人群,心情異常沮喪和憤懣,為什麼那些顯要人物、那些貴族牧師能夠不用買票就得到邀請?

  他轉過身,抬頭望向巍峨華麗的聖詠大廳,第一次感覺到它奢侈輝煌的外表之下掩蓋的是冷漠歧視的冰冷,明是聖詠卻只為少數貴族和神職人員歌頌,不向廣大的虔誠信徒開放。

  苦澀地搖了搖頭,格林頓內心低語:「主的寶座下,虔誠的羔羊們全部平等,但有些人更加平等。」

  就在格林頓與滿臉失望的大部分市民、商人即將離開聖詠大廳,耐心等待上演的曲目流傳出來時,一匹黑色龍鱗駿馬從道路的另外一邊奔來,速度漸漸放緩。

  然後,馬背上的騎士大聲疾呼:

  「各位瓦歐裡特公國的臣民們,紫羅蘭女伯爵娜塔莎公主殿下有感於音樂不分階層、不分貴賤、不分貧富,因此從自己的領地收入中拿出資源提供給教會,在路西恩.伊文斯先生『歸來音樂會』舉行時開啟市政廣場和聖詠大廳的神術陣,讓所有人愛好音樂的人都能在音樂之都聽到美好的音樂!」

  吵雜的人群猛地安靜下來,接著爆發洶湧的歡呼聲。

  「偉大的公主殿下!」

  「真神庇佑殿下!」

  「公主殿下萬歲!紫羅蘭萬歲!瓦歐裡特萬歲!」

  ……

  混雜在人群中的格林頓也忍不住振臂高呼了幾下,總算沒有浪費自己晝夜兼程趕到阿爾托的心血。

  …………

  六月一日,一個歡樂的「節日」,至少對阿爾托的人們來說是這樣的。

  聖詠大廳後台,已經迎接過瓦歐裡特大公、娜塔莎公主、克里斯多夫大師、奧賽羅會長、維克托老師等人的路西恩正在做著最後的準備。

  他身邊圍著的是弗朗茨、學生格瑞絲、閹伶歌手法布里尼以及熟悉的幾位樂師——路西恩挑選了合作過的那個樂團,但首席不再是萊茵。

  在隔得遠一點的地方,則是其他樂師和唱詩班的小孩、閹伶歌手們。

  「伊文斯先生,我想我已經能夠想像最後那部D小調交響曲的輝煌壯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舞台,讚美真神!這是我聽過的最好最讓我顫抖的樂曲,我怕我會忍不住在那樣神聖肅穆的音樂氛圍裡留下眼淚。」法布里尼歌唱似地讚美,他穿著一身正式的黑色燕尾服,打著紅色領結,嘴唇紅艷似火。

  在最後的幾次合練之中,法布里尼已經充分感受到了這部被路西恩.伊文斯命名為《歡樂頌》的D小調交響曲的魅力,因此情感充沛的他只要找到機會就要讚頌幾句。

  沒能旁聽合練的格瑞絲好奇地看向路西恩:「老師,這部交響曲真的有法布里尼先生說的那麼美好嗎?難道還能勝過《命運》?」

  「雖然在不同的心情之下,對於不同的音樂會有不同的判別,但我認為它肯定是一部出色的作品。」路西恩像是在讚美著別人般溫和笑道。

  弗朗茨鬆了口氣般接道:「其實我一直擔心伊文斯先生您前面的那部E小調交響曲會被音樂家、評論家們抨擊。雖然我個人非常喜歡這部作品,尤其是第二樂章開頭的那段旋律,但它的結構實在太自由了,完全超過了目前的形式,很難得到一致的認同,不過有《歡樂頌》這部交響曲作為壓軸,一切都沒有問題了。」

  他對《歡樂頌》也是推崇備至。

  「音樂是抒發內心情感的,結構只是一種輔助,當它束縛到我們的靈感和創作時,就要勇敢地拋棄它,使用新的結構形式。」路西恩說著古典音樂到浪漫主義音樂的轉變。

  其實相比於浪漫主義後期的很多作品,德沃夏克E小調第九交響曲《自新大陸》(目前被路西恩改名為《自新國度》)算是結構沒那麼自由,比較貼近古典的一部民俗風格交響曲了,畢竟德沃夏克本人深受古典樂派的影響。

  聽到路西恩的這句話,弗朗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反省自己過去創作中與結構有關的種種問題。

  大提琴手托馬斯附和著說道:「《自新國度》是一部非常非常動聽的交響曲,即使被音樂家們批評,它也會被每一位懂得傾聽音樂的人讚賞,時光會讓它綻放出不遜色於其他傑出交響曲的光芒。而這一切都來自於伊文斯先生您不固守結構、勇敢變革的風格,再加上最後那部打動我心靈的《歡樂頌》,我想先向伊文斯先生您表達我的敬意。」

  他態度真摯、誠肯,相信這次音樂會將獲得空前成功,每一部作品都能載入史冊,從而讓參與演奏的自己也得到更多的讚譽和金錢——經歷維克托、路西恩在聖詠大廳的幾次音樂會後,他們已經被譽為宮廷樂隊之外最好的樂團了,雖然價格昂貴,但貴族們、大商人們還是趨之若鶩。

  路西恩微笑起來:「謝謝你們的讚美、稱頌,但一切都要等到音樂會結束才能有公論。好了,時間到了,我們該出發了。」

  接著,路西恩又動情地補充道:「接下來的近四小時裡,讓我們忘記一切,為音樂而活!」

  「如您所願!」所有樂師、唱詩班成員全部大聲說道。

  路西恩整理了下領結,拿起指揮棒起身,但還未站直身體,整個人忽然虛弱無力地癱軟下去,同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伊文斯先生,您怎麼了?」

  「老師?老師?!」

  ……

  緊張擔憂的聲音在後台雜亂地響起,路西恩喘了幾口氣,擺了擺手道:「我沒事,只是一時有點不舒服,很快就能恢復。樂隊的成員先出去準備。」

  「伊文斯先生,您真的沒事嗎?」大提琴手托馬斯這個粗豪的大鬍子男人此時沒有大大咧咧地帶著樂隊的人離開,而是再次小心確認。

  路西恩從懷裡拿出一瓶粉紅色的藥劑,仰頭喝下,臉色漸漸從蒼白轉為紅潤:「托馬斯,你看,我有藥劑的。這點小病難不倒我,音樂會完全沒有問題。」

  見路西恩臉色恢復,說話順暢且沒有虛弱的感覺,托馬斯才放心下來,招呼樂隊成員去外面準備。

  等到托馬斯離開,法布里尼有點疑惑擔憂地柔聲問道:「伊文斯先生,您喝得好像不是單純的治療藥劑。真正的治療藥劑不可能好得這麼快,尤其是疾病上面。」他是教堂唱詩班的領唱,在這方面的見識比其他人強很多。

  路西恩彷彿恢復了所有力量,精神奕奕地整理剛才因倒下而凌亂的衣著,然後堅定溫和地看著法布里尼笑道:「有一點其他的東西,讓我能撐過四個小時。放心,音樂會之後我就會好好休息,調養身體。」

  說完,路西恩拿起指揮棒,從容優雅地走出後台,只留給弗朗茨、格瑞絲和還輪不到他們上場的法布里尼等唱詩班成員一個不算高大卻異常挺拔的背影。

  法布里尼許久沒有說話,路西恩.伊文斯那溫和俊美又堅定剛硬的笑容彷彿一直浮現在眼前。

  …………

  市政廣場上,當路西恩走到聖詠大廳中央舞台時,先是一點稀疏的掌聲出現,接著越來越熱烈。

  不管路西恩聽沒聽到,所有人都在表達著自己的喜悅和歡呼——他們一半是歡迎天才音樂家的出場,一半是感激娜塔莎公主殿下的仁慈和大方。

  阿爾托歷史上,從來沒有音樂會在開始前就能出現如此洶湧的掌聲!

  格林頓站在廣場邊緣,看著那水晶牆壁,由衷地感覺到開心和滿足:「總算能親耳聽到一次伊文斯先生的演奏,親眼看到一次他的指揮,親身體會一次他的作品! 」

  演奏曲目已經出來,最開始是以大家熟悉的《命運交響曲》宣告歸來,接著是獨奏《月光》《悲愴》和某個即興發揮的炫技性鋼琴段落,然後是《自新國度》交響曲,最後是D小調交響曲《歡樂頌》收尾。

  噹噹噹噹!鏗鏘有力,簡短激昂的熟悉旋律再次彷彿敲響心靈般浮現在每個人心中,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接受音樂盛宴的洗禮,忘記了其他一切。

  等到《命運交響曲》結束,克里斯多夫笑著對維克托道:「經過三年的錘煉,伊文斯的指揮是更加出色了,不再像過去那麼癲狂,那麼不受控制,能夠完整地按照內心的想法指揮,該激動時激動,該緩慢時緩慢,該收時收,該放時放。這既充滿了他獨特的激情指揮風格,真正表現出困難和黑暗來襲時的恐怖、瘋狂和對它們決不妥協的堅韌,又不至於因此而影響樂曲的整體感受。」

  在他看來,路西恩的指揮風格不再稚嫩,已經徹底成熟,游刃有餘,足以與《命運》匹配。

  「他是一個從來不會忘記努力的人。呵呵,所有演出過的《命運》之中,那種永不放棄、永不屈服的精神只有他指揮的兩次是最明顯最具衝擊力的。 」維克托毫不吝嗇對學生的讚美。

  十多分鐘的休息後,樂隊暫時離開,整個舞台上只剩下一台黑色鋼琴和穿著同色燕尾服的路西恩。

  神術陣的光芒收斂,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讓他彷彿帶著淡淡的光暈。

  坐在鋼琴前面,路西恩閉上了雙眼,這是一次告別的演出,真正的告別。自己不可能停止奧術和魔法上的進步,遲早會被教會真正重視,放入淨化序列,所以為了親人和朋友們的安全,只能做出取捨。

  不知道喬爾叔叔、艾麗薩嬸嬸、約翰、艾文他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維克托老師、艾琳娜等人,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光明正大地重返阿爾托……

  也許,只能等成為高階魔法師後,遠遠地看上他們一眼?

  一股難以言喻、難以克制的哀傷在路西恩心裡浮現,雙手自然按下,寧靜而優美的旋律舒緩流淌,彷彿將所有人都帶到了湖邊,帶到了夜晚涼風徐徐的湖畔,看到銀白色的美麗月光照在水面之上,蕩起一陣陣粼粼波光,它們是那樣的唯美,那樣的夢幻。

  安寧、靜謐的氛圍籠罩住所有人,讓他們陶醉和沈浸,感受著淡淡的甜蜜,而甜蜜掩蓋之下,憂鬱是如此的悲傷、如此的明顯,分外打動人心。

  心緒變得寧靜低沉的菲麗絲忽然感覺到旁邊坐著的艾琳娜擦了擦眼角,悄聲自語:「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想哭……」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8:25 編輯

jys82320 發表於 2013-8-1 14:01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三十八章 大師級的鋼琴彈奏

  優美的鋼琴旋律細膩地展現出了路西恩複雜的內心情感,有甜蜜的柔情,有動人的憂鬱,有難以言述的哀傷,彷彿夜空之下靜靜揮灑的清冷月光和銀鱗般跳動的靜謐湖面,將所有的聽眾都帶入了一個唯美夢幻的安寧世界,心底緩緩流淌過共鳴的情緒。

  不知道多少人在此時忘記了煩躁急切,不知道多少人在此時變得寧靜沉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忽然發現眼角不自覺滑落淚水……

  第一樂章在這樣的寧靜氛圍裡慢慢消失,但很快的,輕快活潑的第二樂章就奏響出來,彷彿在慰藉著每個人的心靈,向他們展現出溫文喜樂的微笑,完美地表達出了情感的變化。

  從沉靜憂鬱的唯美音樂氛圍中清醒過來的音樂家們有點詫異地互相看了一眼,也許那些被音樂徹底感染,難以思考更多的普通人和貴族們沒有發現,他們卻敏銳地察覺到,兩個樂章之間幾乎沒有停頓,異常的緊湊,但效果好得出奇。

  不過他們暫時沒有去深究這方面的原因,繼續側耳傾聽,因為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聽到路西恩.伊文斯先生親自彈奏的《月光奏鳴曲》,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欣賞,不浪費這次音樂會的機會。

  明快嬌豔如同花朵般的第二樂章漸漸低沉,可就在大家準備休息並稍做調整之後欣賞接下來的激烈旋律時。路西恩沒有停頓,直接奏響了第三樂章。

  洶湧澎湃,快速沸騰的音符一下就將聽眾們的心提了起來,感覺到了那種不可遏制的熱情和奔放,以及在懸崖邊採摘鮮花的緊張和急促。

  他們看到路西恩雙手彷彿有神靈賜予的力量般跳躍著,舞蹈著,將一個個非常複雜的鋼琴技巧表現成動聽而激烈的旋律以及充滿魅力的側面彈奏身影。這與他演奏第一樂章時那種憂鬱王子似的優雅截然不同卻給人同樣的視覺衝擊。

  標誌性的幾個高亢音符收尾,所有人的心臟落回原地,接著他們爆發出劇烈的掌聲。潮水奔湧般澎湃而連綿。

  背著短弓的貝蒂,喜悅地對自己姐姐喬安娜和姐夫西蒙道:「和伊文斯先生的演奏相比,以前我們聽過的那些《月光》實在一般。那種獨有的憂鬱寧靜和甜蜜哀傷,他們完全沒辦法表現出來,而且後面兩個樂章的演奏。伊文斯先生給人的衝擊性更強。」

  三年的時光讓她在音樂的鑑賞上似乎專業了不少。

  「是啊,大音樂家和普通樂師的差別當然是極大的。」喬安娜看著水晶牆壁,溫柔地笑著附和,「貝蒂,我記得伊文斯先生答應過你,會私下給你彈奏一首鋼琴曲的?」

  貝蒂的臉刷得一下就變得通紅:「姐姐,你不要嘲笑我。我知道自己距離激發血脈力量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我會努力的,會努力的!」

  當初約定的前提是能成為正式騎士。

  「瓦歐裡特公國臨近黑暗山脈,給了我們很多錘煉的機會。再沒有地方比這裡更適合我們通過冒險來激發血脈力量了。」西蒙覺得經過最近兩年多的時光,自己在高階騎士侍從的實力上又有提升,距離激發血脈力量是更近一步。

  貝蒂先點了點頭,然後滿臉甜蜜地看著鋼琴邊短暫休息。準備第二首奏鳴曲的路西恩:「其實我知道伊文斯先生當時的約定只是為了鼓勵我,並不真的奢望他會私下給我彈奏一曲。能夠這樣感受到他的音樂會。我就已經很滿足了。當然,我不會放鬆努力,不會褻瀆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美好的鼓勵和『夢想』。」

  市政廣場邊緣的格林頓一邊滿意而熱情地鼓掌,一邊不停對周圍的人嘮叨:「伊文斯先生手中的《月光》真是美到了極點。能夠親耳聽到他彈奏一次,我已經沒有遺憾。哎,以後再聽別人的彈奏,是不是沒有感覺了?這就是大師級鋼琴家與其他人的差別!」

  聖詠大廳貴賓包銷內。

  「原來《月光奏鳴曲》各個樂章之間要緊湊不要有停頓,這樣才能使感情變化對比明顯、旋律鋪墊連綿凝聚,塑造出完美的感覺。」娜塔莎從月光帶來的美好氛圍中清醒,討論起這個特殊手法,「難怪之前我自己彈奏時,總覺得差了什麼……他的信上都沒有提到這點……」

  「也許他認為公主殿下你能夠明白他的構思,所以忘記了書寫一些演奏上的要求。」克里斯多夫半開玩笑地道。

  對於路西恩外出旅行採風後只與娜塔莎聯繫,即使是給喬爾、約翰等人的書信也是通過她轉交的事情,雖然大家都清楚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因為可以借用瓦歐裡特公國的情報系統等,但某方面的心思,絕大部分人都具備,所以流言蜚語是醞釀流傳,漸漸坐實了之前的某個謠言。這讓不少知道內情的人既期待盼望、喜聞樂見,又不太滿意、擔憂煩惱。

  對克里斯多夫大師的幽默打趣,娜塔莎沒有在意,認真地探討起每個人不同的音樂處理風格。

  聽到他們的討論聲,瓦歐裡特大公看了娜塔莎一眼,從《月光》勾起的甜蜜哀傷回憶中清醒,眉頭微皺但表情又略顯欣慰。

  其餘彈奏過《月光》的音樂家和樂師們紛紛對比自己的演出,試圖找到與「原著者」表現的不同,以做修正,但他們不會完全模仿,因為每個人心底的「月光」都是不同的。

  …………

  短暫休息之後,路西恩繼續醞釀情緒彈奏。還是熟悉的《悲愴》,還是熟悉的感覺,只是比起第一次聽到時,大家都更懂得去欣賞裡面蘊含的感情,那種悲愴而不絕望,哀痛而不放棄的力量,愈發體會到音樂的打動人心。

  《悲愴》彈奏完,路西恩右手握成拳頭放到嘴巴,急促地咳嗽了幾下。讓後台目睹這一幕的弗朗茨、格瑞絲和法布里尼等人心猛地揪了起來。

  好在他們見到路西恩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沒事人般雙頰潮紅地起身致意,接著重新坐到了琴凳上。

  「會是什麼炫技性的鋼琴段落呢?」因為是獨奏,所以未曾聽過路西恩鋼琴練習的法布里尼好奇地問著弗朗茨和格瑞絲。

  在他心裡,弗朗茨是路西恩的「助手」。格瑞絲是他的學生,應該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弗朗茨搖了搖頭:「伊文斯先生都是在排練回家後自己練習的,而且像他這樣的大音樂家,音樂會之前沒人強制性要求預演一遍,所以我也沒有聽過。」

  「我也是。不過老師已經明確說這是炫耀技巧性質的鋼琴段落,所以應該是難度極大但其他稍差一點的那種。」格瑞絲做著推斷。

  這時,聖詠大廳和市政廣場上的所有聲音都停止下來。因為他們看到路西恩伸出了雙手,虛按在琴鍵之上。

  然後,他們彷彿聽到了無數大黃蜂在振翅疾飛,那嗡嗡嗡的聲音如同響在耳邊。

  速度越來越快。「大黃蜂滿天飛舞」,格林頓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路西恩雙手快得不似人類地彈奏著,賽跑似地帶出強烈的節奏感和激情澎湃的旋律,讓人聽到後忍不住心跳加快。全身熱情奔湧!

  《野蜂飛舞》,最快也是最炫耀技巧的鋼琴曲之一!

  飛翔似的速度下。短短幾分鐘的鋼琴段落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宣告結束,聽得市政廣​​場上的普通人們熱血沸騰,掌聲如同雷鳴!

  這是他們從未感覺過的一種音樂魅力,似乎在看似正常的旋律之下掩蓋著某種更自由更奔放也更貼近普通人的奇異感覺。

  克里斯多夫、維克托、奧賽羅等音樂家一邊由於看到了極富難度的技巧,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邊因為這段音樂的表現有點超出他們的接受能力而微微皺眉,它顯得比較古怪和荒唐。不過只是作為炫技性的鋼琴段落倒是問題不大。

  娜塔莎則吹了聲口哨:「真是太棒太有感覺得鋼琴小品了,不知道能快到什麼程度?!」

  她明白快不是主題,以她天騎士的實力,在鋼琴彈奏上想要多快就能多快,但在快的同時還能保持美妙的聽覺享受,那就是對音樂家的考驗了。

  …………

  獨奏部分徹底結束,聖詠大廳內的貴族、音樂家們和市政廣場上的普通人們開始用各種辦法放鬆著自己,因為接下來還有兩部很長的交響曲。

  他們有的興致勃勃地交流讚美著之前的指揮和彈奏,有的好奇興奮地議論著那段大黃蜂嗡嗡嗡來襲的鋼琴段落,對路西恩.伊文斯不同於其他音樂家的奇思妙想和開創性風格大為讚歎……

  十五分鐘後,穿著黑色燕尾服的路西恩再次登上舞台,先是禮貌地鞠躬致意,接著站到了樂隊面前。

  「《自新國度》,會是怎樣的交響樂?」克里斯多夫正襟危坐,內心充滿期待,其他音樂家也同樣如此。

  對於阿爾托音樂界來說,交響樂才是主流,才是音樂皇冠上最明亮最珍貴的寶石。

  路西恩雙眼微閉,右手的指揮棒緩慢挑動,跟著奏響的旋律舒緩而又開闊,像是在述說著什麼、遙望著什麼。

  這齣色的開頭頓時讓音樂家們滿意地點頭,讓其他聽眾們徹底平靜,不愧是路西恩.伊文斯!

  舒緩的引子後半部分,音樂一下變得澎湃,變得洶湧,激昂的號角似乎在預示著一個緊張、忙碌的節奏,一個熱情、強烈的旋律。

  可接下來第一樂章展現的民俗風格和比以往更加自由的主題結構,讓大部分音樂家都露出了沉思和皺眉的表情。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8:29 編輯

jys82320 發表於 2013-8-1 19:39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三十九章 思念

  音樂家們面對這不同以往的交響樂時,難免下意識排斥和尋找它叛逆粗糙的一面,可這部樂曲的作者是路西恩.伊文斯,是最著名的幾位頂尖音樂家之一,是以變革和開創聞名的天才,所以他們都抱有深深的敬畏,即使內心湧現著排斥感和不舒服感,還是認真而專注地聆聽下去。

  漸漸的,大部分非阿爾托本地人的音樂家被那熱情激昂的浪潮,緊張急促的旋律所感染,彷彿回到了初臨阿爾托時的生活。

  那是一段忙碌的、快節奏的生活,每天要四處奔波,為了被樂團僱傭或舉行小型音樂會而做著繁忙沉重無法擺脫的事情。閒暇的時光則不顧一切地投入音樂,要嘛扯光頭髮般地苦思著旋律,要嘛忍著雙手疼痛反復練習。現實的沉重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只有在音樂的氛圍裡才能得到一絲安寧!

  接著,他們聽到了全新的、不同於以往耳熟能詳的音樂風格的旋律,那是來自於別的國度,來自於不同地方民俗傳說的音符。這展現了一個全新的「音樂世界」,帶給他們難以言喻的震撼,就好像當初從家鄉來到阿爾托時,在沉重繁忙的生活中,忽然接觸到了阿爾託的音樂,那與家鄉樂曲截然不同的風格讓他們開拓了視野,重新認識了音樂。

  克里斯多夫的眉頭慢慢平展,回憶起了很多往事。

  自己帶著音樂的夢想,離開家鄉小城,半旅行半是演奏地抵達了阿爾托,可阿爾托是如此繁華,音樂家、樂師是如此眾多,沒有過人的才華和精湛的演奏技巧,很難在這裡居住並生活下去。

  於是,為了維持生活,自己不得不充當街頭藝人,靠著演奏樂曲之後路人的一點點恩賜填飽肚子,而到了晚上,自己則發瘋一樣汲取著阿爾托完全不同於家鄉小城的音樂創作理念,省吃儉用下來的錢也全部投入了學習文字、借閱圖書的無底洞裡。

  就在這種繁忙沉重、快節奏的生活中,偶然的機會,自己遇到了萊辛先生,他向自己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通向結構嚴謹的交響樂的大門。

  那時候,自己是無比的震撼,就像來到一個全新國度後目睹種種截然不同的旅行者。

  「路西恩的這段音樂完美地展現了他的經歷——在克服眾多艱苦後,旅行到了新的國度,聽到了新的音樂,從而變得熱情澎湃。」克里斯多夫摒棄了之前油然而生的種種固執和偏見,在內心給予了中肯的評價。

  緊跟著,全樂隊奏響磅礡熱情、洶湧如同浪潮的旋律,然後兩個副部主題依次呈現。分別由長笛、雙簧管和長笛演奏的它們帶出淡淡的憂鬱和感傷,渲染出了克里斯多夫等人當初忙碌之餘的惆悵。

  接下來,結構上的創新讓音樂家們都有了不同的感觸,直到第一樂章結束,他們才發現再現部的安排獨特別緻,經過幾次戲劇性的轉折和拖延之後才真正開始。

  聖詠大廳內的大部分貴族和市政廣場上的普通市民則沒有音樂家對結構嚴謹的高度要求。雖然他們也覺得這部交響樂與過去聽到的有一些不同,甚至作為音樂之都,還有很多資深愛好者能說出它不合規範的地方在哪裡,但他們都一致認為,這是一部好聽的、水準以上的作品。

  他們是單純地用耳朵在聽、用心靈在聽。

  短暫的間隙後,路西恩再次舉起了指揮棒,同時雙眼微閉,像是陶醉在了音樂之中。

  旋律遙遠,色彩黯淡,樂隊在低音區奏出了幾個奇妙和弦後,渲染出了神秘陰鬱的氛圍。

  在這樣的環境裡,路西恩內心醞釀發酵了很久的情緒一一變成畫面湧上心頭。它們是內心的鄉愁,是一幕幕的思念:

  這是對親人朋友們的思念,與他們之間互動的記憶是如此深刻:和藹的、善良的、高尚的維克托先生,從來不歧視自己,非常認真地教導自己、愛護自己;父親、母親般照顧著自己的喬爾叔叔、艾麗薩嬸嬸,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借出了全部積蓄,當自己被黑幫追打時,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堅定的好朋友約翰,不顧騎士的前程,選擇與自己共同對抗黑幫;幽默的、漂亮的娜塔莎,爽朗大氣,沒有半點高傲,對朋友不計報酬、發自內心得好,並且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

  這是對阿得讓區老房子的思念,它的木門是自己親手修補,它的地下還藏著一個毀掉的魔法實驗室。居住在這裡的時光中,自己學習文字,成為魔法學徒,與銀白之角的邪教徒鬥智鬥勇……

  這是對花園別墅的思念,雖然自己沒居住幾個月,但那斑駁的石磚,爬滿牆面的藤蔓,卻似乎記憶猶新。在這裡,自己給娜塔莎彈奏了《致西爾維婭》和《月光》第一樂章兩部鋼琴曲;在這裡,自己從萊茵先生口中知道了魔法議會的消息……

  這是對造型別緻漂亮的音樂家協會的思念,它有著厚厚的鬆軟地毯,安靜的環境,整潔的音樂圖書館和齊全的琴房。它們見證了自己的一點一滴,見證了自己練習鋼琴時的反反復復和彈奏命運時發自內心的「喝問」……

  ……

  這些畫面如同實質般在路西恩眼前閃現,而更加清晰明顯的則是自己在旅途中、在阿林厄的生活中那種無處不在的思念、惆悵和眷念,以及即將「告別」的哀傷和無奈。

  這些深刻而強烈的感情化成了無形的音符,隨著路西恩的指揮棒緩緩流淌。

  中音雙簧管吹出了一段悠揚又空闊的絕美旋律,既帶著濃濃的憂鬱哀傷,又蘊含慰藉人心的甜蜜,閃電般擊中了每個人的心靈。

  克里斯多夫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家鄉的小城。那一棟棟古代魔法帝國風格的陰暗兩層樓建築是否還保持著原樣,是否還有鬧鬼的傳說?那條半繞城牆而過的小河,是否還是那麼清澈,那麼甘甜?那間老屋門口的蘋果樹是否還在抽枝結果,是否酸澀如同五十多年前的記憶?那位自己偷偷愛慕著的姑娘是否也像自己一樣頭髮花白、牙齒鬆動,是否還像以前那樣喜歡微笑?墓園裡祖先的墳墓是否長上了青草,有沒有家族子弟前去打掃……

  這蒼涼悠揚的旋律彷彿抹平了五十多年的漫長時光,讓克里斯多夫前所未有的思念家鄉,非常思念,思念到內心空空蕩蕩,惆悵滿懷!

  貝蒂、喬安娜和西蒙也在這樣眷念的音樂之中失神,想起了吉布提公國無處不在的山、崎嶇難行的路,嚇死人的死靈法師和吸血鬼傳說,想起了童年時的玩伴,家鄉的味道,想起了父母在世時的溫馨甜蜜,以及象徵這些的那棟千瘡百孔的舊房子……

  想著想著,貝蒂和喬安娜雙眼透紅,不自覺地留下晶瑩的淚珠,忽然產生了強烈的回家渴望。

  這是離家遊子才能體會到的濃鬱感情!

  喬爾和艾麗薩想起了南部小鎮,想起了那承載了他們愛情故事的陽台,想起了熟悉到不懂得珍惜的一石一木。那牆角青色的苔蘚似乎還歷歷在目,那美味的家鄉特產彷彿昨晚還在夢中回味……

  格瑞絲「看」到了斯圖爾克,看到了一座座不同風格的石拱橋,看到了一條條輕快滑行的尖舟,看到了一個個酷似人形的蠟像,看到了漸漸蒼老的父母和日趨勞累的哥哥……

  ……

  旋律婉轉悠揚,如泣如訴,不管是貴族、音樂家,還是商人、普通百姓,只要有過類似的體會,就無法自拔地陷入了那種氛圍裡。

  不知道有多少人默默流下了眼淚,不知道有多少人湧現出了強烈的鄉愁思緒!

  優美絕倫的氛圍漸漸被田園般的風光打斷,然後急促熱切的第一主題將眾人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午夜夢迴,依然獨自在外,沒有家人陪伴,也沒有熟悉一切的現實!

  難言的淒涼和哀傷伴隨著憂鬱旋律的回歸,在小提琴深情的吟唱和緊跟著的很輕很輕黯淡和弦中落幕。

  沒有掌聲,只有一片沉靜寂寥、默默流淚的人群。

  接下來的第三樂章猛然爆發出蓬勃的活力,展現出舞蹈性的、此起彼伏的旋律和明媚陽光的色彩,讓大家再次感受到新國度的風光和美麗。

  而第四樂章龐大恢弘,高亢興奮,將前面呈現過的所有主題一一再現,並帶著積蓄的充沛力量、強烈的回家願望和想像中的歡樂情景,如同一條奔湧向前的洪流堅定地衝向了結尾。

  新的國度漸漸遠去。

  這種強烈的感情洪流與無數的聽眾取得了共鳴,讓他們從默默流淚到爆發渴望,從安靜傾聽到鼓起海嘯般的掌聲,發出巨大的歡呼。

  一陣又一陣似乎不肯停息的掌聲在市政廣場上,在聖詠大廳內響起,使得路西恩一遍又一遍的致意。

  不少貴族、市民和大部分的商人表情扭曲,淚痕滿面,雙手沒有痛感般地鼓掌,似乎在路西恩身上寄託了對故鄉的思念和歸去的渴望!

  克里斯多夫表情沉靜,充滿懷念,輕聲對奧賽羅、維克托和娜塔莎道:「明天,我就準備回家鄉看看。」

  頓了頓,他補充道:「這是我聽過的所有交響曲中最動人的一個慢板樂章,讓我忘記了關注整部交響曲的結構……」

  「人老了,也許就分外思念故鄉。」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8:31 編輯

jys82320 發表於 2013-8-2 03:18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四十章 反響和期待

  阿爾托,市政廣場。

  目睹路西恩在山呼海嘯般的掌聲中連續九次致意,目睹他返回後台休息並準備本次音樂會最重要的那部交響曲後,圍在水晶牆周圍數以萬計的普通市民、商人、冒險者雖然激動平息了不少,但那種難以排解的鄉愁思緒卻讓他們無法安靜,比如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就不斷抓住旁邊的人傾訴著內心的情緒:

  「也許你不知道,我來自沙克王國,那是大陸南部靠近自由城市聯邦的一個國家。」

  「我們有著出色的海軍,勇敢的戰士,我年輕的時候就是在戰艦上接受訓練,剿滅著該死的海盜。」

  「我在阿爾托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烈酒不夠味道,完全沒有佩萊德酒那種灼燒喉嚨、胃部的感覺。還有一種用高山雪峰上奇異葡萄釀造的雪葡萄酒,天然冰冷,甘冽甜美,讓人喝了一口之後永遠也忘不掉,可惜它是我家鄉盧西亞區的特產,只有盧西亞伯爵和我們的國王才能享用,而我曾經擔任盧西亞伯爵的守門士兵,有幸在他舉行婚禮的時候偷偷品嚐到一杯殘酒……」

  「喂喂喂,你聽我講完啊,我還沒講盧西亞豬肉醬、羊奶酪、蜂蜜和烤小羊,還沒講熱情奔放的沙克王國少女,她們追逐著能夠戰勝公牛和怪物的勇士……」

  喋喋不休的老頭讓他旁邊的中年男子厭惡地搖了搖頭。這傢伙太囉嗦了,打斷了自己對家鄉一草一木的懷念,那是漂泊在外的自己唯一能證明過去存在的痕跡。

  老頭很不甘心地看著中年男人躲開自己。惆悵地喃喃自語:「我還沒講我在盧西亞區有一棟鄉間小屋,綠色藤蔓爬滿了牆壁,淡黃色的花朵比任何一種鮮花都美麗。小屋角落的地板應該已經翹起,可我卻沒辦法回家修理。因為我已經離開那裡三十多年,身體早就衰弱,很可能死在回家的途中……」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眼角似乎有渾濁的淚水劃過,嘴裡不停嘮叨著:「回家,回家?回家!」

  彷彿下定什麼決心般的老頭雙手猛地用力揮舞,嚇了旁邊的格林頓一跳。

  「老先生,你怎麼了?」格林頓之前在想著自己位於瓦歐裡特公國邊境的故鄉小鎮,下意識地詢問道。

  老頭嘿嘿笑道:「我準備回家了,我要回家了!」他容光煥發。精神抖擻。

  接著他又微笑補充了一句:「能夠在我還沒有死去的時候,聽到路西恩.伊文斯先生的這部交響樂,真是沒有遺憾了。他的音樂裡似乎能找到一些民間曲調,卻又完美地融入了交響曲,是那樣的悠揚那樣的經典。呵呵。等我回到家鄉,開始懷念阿爾托的時候,也許最先懷念的就是伊文斯先生和他一部部傑出的、偉大的作品。」

  「你說得太對了!」聽到老頭這番讚揚,格林頓異常高興,「這部《自新國度》交響曲第一樂章結束的時候,我還以為只是一部水準以上,勉強算是出色的作品,說不定還會被評論家們猛烈抨擊,但第二樂章奏響之後,我就再也沒懷疑過這是一部比出色更出色,足以稱之為偉大的經典,也許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和《命運》相提並論了。」大概是因為經常回到家鄉,格林頓還是將自己更喜歡的《命運》放在了前面,用平時摩挲金塔勒的手比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意思,「伊文斯先生絕對是最近二十年最出色也最具才華的音樂家!」

  感嘆完之後,格林頓油然而生一個疑問:「這樣的作品都放在倒數第二位,那最後叫做《歡樂頌》的D小調交響曲又該是怎樣的作品?」

  《命運》放在第一位源自於它是過去的作品,用於表達歸來的含義,所以沒人產生疑問,而後面兩部交響曲的安排在人們尚未聽到時,也沒誰去自尋煩惱地猜測,可等到《自新國度》完完全全打動了人們的心靈後,他們才發現這樣一部偉大的新作品竟然不是壓軸,不在最後!

  老頭愣了愣,然後帶著歲月流逝賦予他的理解與慈和微笑道:「大概這是一部比《自新國度》更經典、更偉大、更出色的作品吧,我相信伊文斯先生的才華和他的鑑別力。」

  「我也是。真讓人期待啊!」格林頓轉身看著水晶牆,看著上面正在修整的樂隊,語氣略顯飄渺。

  廣場上的貝蒂等人也差不多陸續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開始收拾心情,滿懷期望地等待著最後一部交響曲的開始,發自內心地認為它肯定是一部傑出而偉大的作品。

  他們似乎完全不擔心這樣的期盼、這樣的希望會收穫失望的結局,毫不擔心!

  …………

  聖詠大廳內。

  艾琳娜悄悄抹掉眼淚,然後看了一眼還在陶醉中的喬爾和艾麗薩,低聲對菲麗絲道:「我從這部音樂裡聽出了路西恩這三年旅行採風中的思念,對家鄉的思念,對朋友的思念。它們是如此的真摯,以至於徹底地打動了我的心靈。這真是富有神賜力量的一段動人旋律啊,我想它會被一位位旅人傳遞到遠方,並且一代代地傳遞下去。」

  菲麗絲眼角同樣微紅:「這讓我想起了跟隨維克托老師巡迴演出的經歷,最初還不覺得,但隨著一個月一個月的過去,我開始無法克制地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伯爾尼莊園,想念我的漂亮臥室,想念我的一個個玩偶。想念我的朋友們。」

  「我試圖將這種思念和愁緒化成音樂,艾琳娜你聽過的那部鋼琴小品就是其中最好的一個創作,但比起路西恩來。實在相差太多。在今天聽到這部交響樂之前,我完全無法想像思念和愁緒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展現,這給了我無數的靈感。」

  接著她自我打趣又比較鄭重地道:「我發現我有些崇拜路西恩了……」

  作為一起學習音樂,目睹過路西恩最初菜鳥模樣的同學。菲麗絲即使後來被《命運》震撼過,讓作為生日禮物的《G大調弦樂小夜曲》感動過,與《悲愴》共鳴過。也只是覺得路西恩才華橫溢,非常看好他的前途,並尊敬他頂尖音樂家的地位。

  但經過這次同樣的情緒、同樣的靈感帶來的創作對比,菲麗絲覺得自己真的開始崇拜路西恩了。

  「我也是。」艾琳娜很認真地笑著回答。

  菲麗絲將右手放在低胸的禮服上,呵呵笑道:「那就讓我們期待著最後一部交響曲吧,希望路西恩能夠讓我們更崇拜一點!」

  「格瑞絲對我說過,弗朗茨先生和法布里尼先生都對《歡樂頌》非常推崇。比對《自新國度》還推崇。」艾莉娜說著自己打聽到的消息,然後微笑道:「他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希望等我老了的時候,能夠靠在壁爐旁邊的沙發上,對我的孫子講,你奶奶曾經與那位偉大的音樂家、音樂大師、音樂界的傳奇人物當過朋友……」

  …………

  貴賓包廂內。

  聽到克里斯多夫大師的話後。娜塔莎微笑道:「會長先生,難道你不完成那部宗教音樂就離開嗎?」

  「或許家鄉的味道能夠讓我收穫更多的靈感。」克里斯多夫平和地笑道,「公主殿下,路西恩與你通信的時候,難道沒有提過這部作品,我看你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與我們同樣的感觸。」

  娜塔莎抿了抿嘴角,挑了挑眉毛:「沒有,他很會保密。但從他詢問的事情,從他的字裡行間,我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那種思念,對故鄉和親人朋友的思念,所以聽到這部交響樂時,我毫不意外,對它的出色,也有所預感。當然,我與會長先生你的感觸不同,阿爾托就是我的家鄉,我的記憶屬於這裡,路西恩的旋律只是讓我回憶起了一些童年的往事和在霍爾姆王國旅行時的見聞。」

  瓦歐裡特大公同樣點了點頭,雖然那蒼涼憂鬱的旋律讓他想起很多記憶深刻的地方,但生在阿爾托、長在阿爾托的他並沒有太直接的鄉愁感觸。

  「我和公主殿下您一樣,但我多了巡迴演出的經歷,路西恩蘊含在音樂裡的那種思念讓我感同身受,那時候我是如此的懷念阿爾托,懷念我與溫妮一起佈置的家……可惜為了把握住《愛情交響曲》的創作,我沒有重視這些靈感。當然,我覺得自己應該創作不出這麼出色的旋律。」維克託對自己的學生贊不絕口。

  而奧賽羅則搖了搖頭:「這真是一部讓我矛盾的作品,第二樂章我是如此的喜愛,但它其他的部分我又是那樣的排斥,希望伊文斯的《歡樂頌》不要讓我再這樣矛盾。」

  「它一定是可以與《命運》相媲美的偉大作品。」娜塔莎斬釘截鐵地道,對自己的好朋友充滿信心。

  雖然她依仗公主和好朋友的身份,不難聽到路西恩的排練,但她忍住了好奇,將所有的期待留到了今天。

  維克托跟著點頭:「我對路西恩比對我自己還有信心,相信他一定會拿出一部傑作的。」

  「你們不要給年輕人那麼大的壓力。」克里斯多夫笑著看了他們一眼,「當然,我也要說,非常非常期待!」

  瓦歐裡特大公情緒複雜地道:「讓我們期待著這位優秀小伙子給我們帶來美妙的音樂吧。」

  海恩伯爵、拉法蒂伯爵、紅衣主教哥塞特也露出期待的表情。

  …………

  聖詠大廳後台。

  咳嗽聲接連不斷,好不容易才平穩下來。

  「伊文斯先生,您沒問題吧?要不然讓弗朗茨先生代替您指揮?」法布里尼擔心地柔聲問道。

  路西恩捂著嘴巴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我沒事,咳嗽只是間歇性的,不會影響到指揮。前面近三個小時都支撐了下來,最後這個小時難道還會出現問題?我可是騎士!」

  由於路西恩這段時間經常咳嗽,可身體看起來還算不錯​​,至少沒有虛弱到​​失去力氣、走不動路等,所以見到他緩和下來,說話順暢後,大家都放下了擔心。

  然後,路西恩誠懇地看著法布里尼:「因為阿爾托找不到足夠出色的男中音歌手,只能拜託你了。」

  歌劇在阿爾托不如交響樂盛行,因此歌手們也比斯圖爾克、倫塔特等地方差點。

  被這樣真摯誠懇的目光望著,法布里尼臉色微紅:「伊文斯先生,您放心,雖然比不上真正的男中音歌手,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我有把握發揮得出色。」

  借助教會某些據說可以用來淬煉聖騎士的神秘聖詠技巧,他能夠完美地控制住喉嚨,模擬各個聲部的歌唱,但要發揮得出色則比較困難,這也就是之前排練時的難點之一。

  路西恩站起身來,環視這裡的歌唱家、合唱團成員們一遍,鼓舞性地揮著手臂道:

  「朋友們,何必唱著陳舊的調子,讓我們的歌聲匯成歡樂的合唱吧!」

  「匯成歡樂的合唱!」在場所有人都振臂回答。

  等到法布里尼和合唱團成員到外面準備好,路西恩理了理燕尾服,大步走了出去。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9:05 編輯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3-8-2 15:40
第四十一章 輝煌(兩更合一)

  市政廣場,水晶牆周圍。

  看著幾位著名的歌唱家與成年合唱團、童聲唱詩班一起走了出來,站在圍成半圓形的樂隊後面,周圍的人們是充滿了驚愕。

  「這是什麼?」

  「法布里尼先生怎麼也來了?」

  「難道最後一部不是交響樂,是合唱?」

  ……

  剛才還滿懷期待的他們此時只剩下驚訝,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歌唱家、合唱團和童聲唱詩班出現在路西恩‧伊文斯的音樂會上,而且曲目明明是D小調交響曲!

  聽著周圍議論紛紛,貝蒂疑惑地對姐姐瓊安娜道:「難道伊文斯先生的這部交響曲之中會加入合唱段落?」

  「這怎麼可能?從來沒有哪部交響曲有合唱部分的!這又不是清唱劇!」旁邊的一位阿爾托市民強烈地表示不信,他是資深的交響樂愛好者。

  見妹妹被質疑,瓊安娜輕哼了一聲:「伊文斯先生可是以變革和創新聞名,他之前《命運》和《自新國度》,難道就完美符合傳統的交響樂結構?」

  類似的爭論在市政廣場各個地方都有發生,讓人對路西恩‧伊文斯最後一部交響曲愈發好奇。

  而聖詠大廳內,看著法布里尼等人魚貫而出,克里斯多夫感慨道:「他果然要在交響曲中加入人聲合唱部分,真是大膽的創新,不知道效果怎樣?」

  雖然路西恩的排練很保密。但阿爾托音樂家協會並不大,法布里尼等人又不是默默無名之人,所以絕大部分音樂家和樂師都猜到路西恩要在交響曲中大膽地啟用合唱來配合。

  由於習慣了路西恩每部樂曲都帶來變化,音樂家們都抱以觀望的態度,只要不是像《自新國度》那樣出格,他們都比較期待著交響樂形式的創新,尤其是克里斯多夫這種寬厚長者,更是喜聞樂見地關注著這一切,希望能給自己的音樂創作帶來新的靈感。

  「據說非常好。但獨自排練和在聖詠大廳面對眾多的觀眾演奏是兩件不同的事情,效果也許會好上一百倍!」娜塔莎信心十足地道,好像創作樂曲並即將上臺指揮的是她自己一樣,同時她心裡略微埋怨,「這傢伙真是好能保密。明明這三年中已經有這兩部交響曲的雛形,其中一部更是接近完成,卻提都沒提一句,難道是創造驚喜?」

  在她看來,《自新大陸》和《歡樂頌》這兩部宏大的交響樂顯然不可能是路西恩回到阿爾托這短短一個多月創作的,而且路西恩當時也承認譜寫出了部分樂章。

  奧賽羅搖了搖頭:「但交響曲中從來沒有過人聲合唱的嘗試,最後能表現得怎樣還無法肯定。是一個未知的謎團。」

  這時,穿著筆挺燕尾服,俊美安靜如同月光的路西恩拿著短短的指揮棒從後臺走出,對著四周依次按胸行禮。

  不管聖詠大廳內還是市政廣場上的議論聲頓時戛然而止。完全平息。

  這就是一位頂尖音樂家的魅力。

  …………

  轉過身,站到樂隊半圓形隊伍的中央,路西恩抬起雙手,做出安靜和準備的手勢。

  習慣性地閉上眼睛。回憶過去種種苦難和沉思,回憶自己經過漫長艱辛的旅途抵達霍爾姆王國港口。從黑暗壓抑的貨物木箱出來時看到穿著黑色雙排扣長禮服、戴著高禮帽的拉紮爾的一幕,當時天氣明媚而他又笑容燦爛,就仿佛一道刺破黑暗困苦,預示著光明來臨的神聖陽光!

  沒有生活的積累,沒有情感的積澱,一位指揮家是難以出色駕馭住樂曲的。

  右手的指揮棒和虛握的左手輕緩起伏,似乎在捕捉著那份來自遠方、來自開始的感情和旋律,低低的音樂奏響,仿佛發自心靈顫音回蕩,一幕深沉、平靜、嚴肅的朦朧遠景似乎躍然於眾人眼前。

  維克托只覺得靈魂在這顫音之下有一種無法控制的戰慄感,不知道是來自於對這段旋律的激動,還是因為它蘊含的嚴肅深沉而產生的敬畏。

  這樣的顫慄感在每一個人心中劃過,包括紅衣主教在內,都對音樂有了最初的、深刻的、直觀的印象,它宏大嚴肅,似乎蘊育著一股蓬勃無法阻擋的力量,也昭示著即將到來的險惡,那是每個人都無法躲避,從出生到死亡都會經歷的困難和痛苦!

  接著,蘊含的那股力量漸漸壯大,音樂變得剛勁有力,異常鮮明的節奏一波波地震顫心靈,而另外的主題壓抑嚴峻,似乎是所有人不願面對、不願到來的艱難和一開始就注定的命運,兩個主題反復糾纏,讓整個第一樂章變現出了貫穿於《命運》《悲愴》的永不屈服的鬥爭和永不放棄的呐喊。

  其中夾雜一些平緩或昂揚的旋律,既在用鬥爭過程中暫時的風平浪靜襯托戰鬥的艱苦和悲壯,又仿佛在揭示著戰勝苦難、戰勝敵人和戰勝黑暗的神聖和必然!

  十六分鐘的第一樂章就在聽眾們專注到如癡如醉中飛快過去,以鬥爭的暫時勝利宣告結束,他們爆發出了雷鳴的掌聲,毫不保留地表達自己對這個樂章的喜愛。

  「開頭就如此宏大莊嚴、深沉肅穆,這個樂章真是出色,而且結構嚴謹牢固,非常完美,幾乎是沒有瑕疵的一個樂章!」喜歡莊嚴音樂的奧賽羅沒有像之前《自新國度》一樣皺眉,而是用他暫時能想到的溢美之詞讚揚著。

  娜塔莎略帶驕傲地附和:「如果後面三個樂章還保持同樣的水準,那這一部就是毫無疑問的交響樂頂尖之作,能夠和《命運》《曙光戰爭》等在同一個層次接受後來者膜拜的經典。這次的音樂會真是豐盛到了極點,而且有兩部是新作品,以後恐怕很難有類似的情況出現了。」

  但瓦歐裡特大公卻微微疑惑地道:「不管從任何一個方面。第一樂章都值得你們的讚美,但我總覺得缺少了什麼,少了那種震撼爆發的感覺?」

  「確實,無論是從技巧、結構,還是從旋律等上面講,這一樂章都接近完美,可它既不像《命運》第一樂章那樣充滿了狂風暴雨讓人喘不過氣的恐怖和緊迫,又不像《悲愴》和《月光》第一章能給人獨特的心裡感受。」

  克里斯多夫說出自己的感官,「恢弘、深沉、嚴峻等它都展現了出來。卻少了一點讓人銘記的事物,就像一座蘊藏著恐怖力量的火山,它偶爾爆發了,但還達不到大家的期望,不是那樣順理成章地噴湧而出。給人愈發壓抑、低沉、黑暗的感受。」

  「克里斯多夫先生說得正是我的感受,但就因為這樣,我愈發期待後面某個樂章的爆發,這是它能不能成為真正經典的關鍵。」維克托並不沒有急切,依然沒有懷疑地等待著後面三個樂章,不過他也有淡淡的黑暗壓抑感。

  坐在旁邊的海恩伯爵、拉法蒂伯爵和紅衣主教哥塞等人對於他們的音樂討論很難插上嘴,但不妨礙他們認同克里斯多夫的感官。雖然第一樂章的鬥爭以一種恢弘的、暫時戰勝敵人和黑暗的勝利收尾,但他們還是覺得自己在黑暗中獨行,前方依舊有著眾多的苦難和險惡。

  這是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很快,第二樂章在路西恩的指揮下開始。一反該樂章必須用慢板形式的傳統,奏響了活潑明朗的旋律,仿佛在借著之前的勝利追進敵人,仿佛黑暗短暫消失。能看到明亮的藍天和燦爛的陽光,給人振奮的感受。

  「他果然又打破傳統了。」克里斯多夫像是早有預料般地和藹笑道。帶著長者對晚輩的寵愛放縱笑容。

  奧賽羅微微皺眉,但很快放開,因為他覺得在這裡用活潑的快板樂章承接第一樂章的莊嚴肅穆非常恰當,自己竟然想不到更好的方式,而且樂章之間結構的安排變化讓他容易接受一點。

  市政廣場上的人們只要對交響樂稍有瞭解,都發現這個變化,但他們更專注於傾聽音樂本質,對第二樂章也同樣的喜歡,覺得旋律優美,氣氛恰到好處。

  既然第二樂章如此出色,如此鍥和,那就證明結構改變很有必要!

  勝利的前進還在繼續,可黑暗似乎再次悄悄降臨,敵人仿佛又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急促的旋律帶給大家緊張的感覺。

  就在這種不安的情緒裡,第二樂章結束,聽眾們鼓舞著自己、鼓舞著路西恩般再次爆發熱烈如同潮水的掌聲,似乎掌聲越熱烈他們就越不會孤單,越是能團結在一起,共同戰勝黑暗和險惡。

  很少有交響曲能夠在每個樂章的停頓時都收穫如此熱烈的掌聲!

  掌聲之後,所有人都沒說話,那種內心深處的壓抑和黑暗感愈發濃鬱,深藏的火山停止噴發,仿佛在積蓄著驚人的、恐怖的力量。

  短暫的休息和沉思後,路西恩再次躍動指揮棒,讓整個樂隊跟隨著他的情緒奏響第三樂章。

  寧靜、安詳的旋律柔和美妙而和緩平穩地回蕩,讓人陷入安靜的沉思之中。

  沒有音樂家去議論這個樂章的結構不再是快板,而是優美的慢板,如歌般柔和。經過前面兩個樂章的或激烈或振奮或悲壯或不安的鬥爭後,所有人都迫切需要一個安靜思考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為什麼而戰鬥,去思考自己戰鬥的意義,去回憶整個鬥爭過程中的種種苦難和努力,從而積蓄出新的力量,收穫輝煌、歡樂的勝利!

  你做每一件事情都一帆風順嗎?

  你是否感受到過戰勝困難後發自內心的喜悅?

  你是否在生活中處處受到困難的襲擊?

  你面對它們是勇敢戰鬥,還是沮喪放棄?

  ……

  安靜的思考裡,維克托再次回想起了人生道路的艱難,自己從來不是順順利利就成為音樂家的:

  忘記所有一切、反鎖在房間內的音樂創作,違背內心喜好的與貴族們、與音樂家協會的先生交際,從而『祈求』到了一次音樂會的來臨。但迎來的卻是失敗的打擊,是觀眾們毫不留情的退場,是周圍大部分人惡意的嘲笑,自己幾乎被困難和黑暗擊垮,幸好有溫妮的鼓勵,自己才能再次站起來,付出十倍的努力重新取得了音樂會的舉行機會,收穫了成功,可自己還未實現承諾時。溫妮就蒙主恩召了……

  娜塔莎則想到了過去,自己出身高貴,血脈頂尖,家庭和睦,似乎得到了真理之神的寵愛般幸福。可生活永遠不會一帆風順,短短時間內,兄長的戰死,母親的過世,讓自己封閉了心靈,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完全投入了騎士的艱苦訓練中。

  而等到自己找到屬於自己的騎士精神。走出過去的陰影,迎來美好的感情和新的生活時,一場原本可以避免的殘酷背叛就降臨在自己身上,為了所有支持和愛惜自己的人。自己不得不忍痛斬殺了愛人,而且差點被堂兄的手下殺死,幸虧有路西恩這位好朋友不計生死的相救……

  指揮著的路西恩也在想著種種磨難,那一件件黑暗的往事縈繞在心頭。它們是如此的壓抑和危險,卻給了自己前進的收穫。讓自己能向著光明奔跑,追逐著太陽和成功,永不停止,永不放棄。

  你有過黑暗壓抑,頹廢痛苦的經歷嗎?

  你是從這樣的經歷中汲取了教訓和力量,更加堅強地前進,還是墮落其中,永遠無法自拔?

  你嚮往光明和成功嗎?

  你是否做好了準備迎接通往它們道路上的黑暗和險惡?

  安靜柔美的旋律裡,那強烈但內斂的感情給了所有人沉思的力量,在回憶過去種種苦難裡積蓄著力量,醞釀著情緒,暗流著洶湧,期待著宣洩,仿佛內心的情感在一次次的壓抑、一次次的苦難中想要衝破一切,仿佛深藏的火山在內心低鳴,即將無法遏制的蓬勃爆發。

  不知不覺,第三樂章結束,那積累起來的點點滴滴讓每一個人都有無法克制的噴湧之感。

  人生中已經遭受太多的苦難,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向光明,迎接勝利,收穫成功!

  路西恩動作猛地激烈起來,第四樂章開頭就是一個火山爆發般的噴湧,讓沉思得到的力量,醞釀低沉的情緒如同洪水般被引導出來,衝破一切枷鎖,擊敗所有敵人,戰勝全部險惡!

  這樣的爆發讓聖詠大廳和市政廣場的聽眾們情緒一下振奮起來,似乎即將看到明媚的曙光,輝煌的勝利!

  但黑暗還在徘徊,艱難依然存在,旋律片段式地重複了前面三個樂章,再次給人驚心動魄的鬥爭和危險之感。

  還沒到勝利,還要繼續前進,還要衝向光明!

  歡樂頌的旋律被低音大提琴之下輕柔奏出,莊嚴輕快又明朗歡樂的調子仿佛在撫慰著人們。

  但還不夠,還不夠!

  人們就像經過了無數的努力,已經接近了勝利的邊緣,可光明只是若有察覺,還未真正來臨!

  這就如同維克托第二次音樂會時,已經演奏完了曲目,但觀眾們還沒有做出反應,還無法知曉是否成功,內心的壓抑、期待、徘徊和緊張依然存在。

  歡樂頌的調子漸漸發展到整個樂隊,越來越鮮明,越來越龐大,無數條小溪飛快地匯成了一條洪流。

  但還不夠,還不夠!

  這就如同路西恩已經抵達了霍爾姆王國「帕德雷」港口,但木箱的蓋子還沒有被揭開,一切都還在黑暗和壓抑之中。

  包括娜塔莎在內,所有的觀眾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想要歡呼勝利。

  但還不夠,還不夠!

  突然,一個男中音渾厚雄壯地唱道:

  「啊,朋友們,何必唱著陳舊的調子?」

  「還是讓我們的歌聲」

  「匯成歡樂的合唱吧!」

  就像是被閃電擊中,就像是目睹天使降臨,無法言喻的顫慄感從每個人靈魂深處迸發,蔓延到全身。

  激情澎湃的禮贊和歡樂神聖的旋律潮水般湧來。淹沒一切,衝破一切!

  「歡樂,歡樂。」

  「歡樂天使聖潔美麗」

  「燦爛光芒照大地」

  ……

  一直無法得到徹底宣洩的情感在這一刻完全噴湧,每個人的靈魂都因為感動而變得空靈,充滿了極致的神聖的快樂。

  這就如同經歷漫長的黑暗,看到了第一縷照破漆黑和雲彩照樣大地的陽光,它是如此的肅穆和莊嚴,又是如此的明亮和神聖!

  這就如同維克托經歷了無數的困難和挫折後收穫了熱烈的掌聲,得到了真正的成功。那一刻,這一刻,他的雙眼都飽含淚水。

  這就如同木箱蓋子被揭開,路西恩坐起之後看到笑容燦爛的拉紮爾和明朗的藍天,心情異常舒暢和感動。過去的所有的危險和壓抑在這一刻都似乎得到了回報。

  沒有苦,就沒有甜。

  沒有磨難,就沒有收穫。

  沒有艱辛的努力,就沒有成功的到來。

  沒有痛苦、困難、壓抑的襯托,又怎能有這樣極致、這樣純粹的歡樂?

  這一刻,仿佛靈魂都受到衝擊的人們徹底地迷失在了音樂當中,迷失在了四個聲部反復呈現的歡樂頌演唱裡。他們都含著感動的淚水,感覺到由衷的快樂,讚美著真理之神的恩賜!

  「在這美麗大地之上」

  「所有眾生共歡樂」

  「一切人們不論貴賤」

  「都蒙神聖賜恩澤」

  ……

  唱著似乎讚美著真理之神的歡樂頌,感覺到歡樂神聖奔流不息的音樂環繞。看到下面聽眾一張張感動快樂又蘊含淚水的面孔,法布里尼有些戰慄地感覺到音樂的神聖偉大,這首歌曲的神聖偉大,他莫名感動。一邊演唱,一邊就有淚水滑過潔淨的雙頰。

  從出生到現在。從殘忍的手術到艱苦的練習,法布里尼第一次感覺到了由衷的歡樂,不摻有任何雜質,單純的由真理之神賜予的歡樂,極致到讓人想哭泣的歡樂。

  當別的歌唱家演唱時,法布里尼趁機看向樂隊前方的指揮家,他是如此的投入,如此的用力。

  真是一位偉大的音樂家啊!

  等到輪到他演唱時,他愈發得用心和動情。

  「朋友們,在天上」

  「仁愛的神聖看顧我們」

  「所有人們虔誠禮拜」

  「敬拜仁慈的神聖。」

  聽著這似乎在禮贊真理之神的歌詞,早就受到觸動的紅衣主教哥塞和其他在場的主教、牧師們,一起在胸口畫著十字架,神聖就是主的代名詞!

  一遍遍的合唱,一遍遍的樂隊奏響,兩者結合的是如此完美。

  當清澈、純淨的童聲合唱發出「歡樂天使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時,所有觀眾再次到外,從靈魂到身體的戰慄,之前的所有壓抑、所有苦難、所有努力和所有奮發,全部爆發出來,徹底爆發出來,酣暢淋漓!

  陽光灑滿大地,歡樂充塞世界,交響樂隨著路西恩的指揮劃出了完美的休止符。

  短短幾秒鐘的安靜後,人們忽然瘋狂起來,掌聲如同火山爆發、天崩地裂,而且他們還帶著激動的淚水和難以壓抑的情緒不自覺向著前方湧去,似乎想要以簇擁在路西恩身邊,親吻他的身體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喜愛和崇敬之情。

  聖詠大廳的大部分貴族顧不得禮儀,紛紛起身,潮水般向著舞臺衝去。

  市政廣場上的人們發現面前的不過是水晶牆後,只能停止前進,一遍遍地高呼:

  「路西恩‧伊文斯!」

  「路西恩‧伊文斯!」

  「路西恩‧伊文斯!」

  ……

  他們似乎覺得萬眾一心的呼喚能夠傳遞到聖詠大廳,傳遞到路西恩的耳中,讓他知道自己的尊崇和喜愛。

  這樣瘋狂場面前所未有,法布里尼站在臺上看著那些湧上來的貴族時,有一種還在做夢的感覺,但他很快就明白這是成功的收穫,這是恐怖的熱情,這是應該得到的讚譽。

  「伊文斯先生,你快接受鼓掌並向觀眾致意。」法布里尼看到路西恩指揮完後一直低著頭站在那裡,於是出聲提醒他。

  路西恩緩慢抬起頭,臉色異常的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接著他露出一絲讓人覺得異常好看的笑容,緩緩轉身致意,右手按住胸口,身體俯下。

  法布里尼忽然驚恐地看到路西恩彎腰之後是軟軟倒地,像是一隻失去了所有力量和翅膀的天鵝。

  這一刻的畫面似乎在他的腦海裡凝固成了黑白色,一邊是沸騰如同開水的熱情場面,一邊是無法阻止的慢慢滑落。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6 19:14 編輯

jys82320 發表於 2013-8-3 14:56
第四部 黑暗山脈 第四十二章 誘導


  市政廣場及附近行政區好幾條街道上人頭竄動,黑壓壓一片如同夜晚奔湧的潮水,他們有的飽含感動的淚水瘋狂鼓掌,有的帶著激動的心情高聲呼喚著路西恩.伊文斯的名字,尤其是近距離圍著音樂停止後漸漸消失的水晶牆的人們,更是帶著滿臉的淚痕,一遍遍地大聲呼喊:

  「路西恩.伊文斯!」

  從來沒有哪部音樂能夠這樣打動他們的心靈,具備了他們生活中能夠經歷的一切,有難以忍受的苦難、艱險,有輝煌的勝利、真正的歡樂,也有他們發自內心喜歡的音樂和虔誠的禮讚,所以當法布里尼唱出歡樂頌開頭時,他們才會從靈魂到身體都無法克制的顫慄。

  這樣的感覺在交響樂結束後久久未能平息,所以他們哪怕已經看不到聖詠大廳,看不到那位將這部無與倫比的音樂從真神身邊帶到世間的大師,也還是宣洩著、表達著崇拜、敬意和喜愛。

  而在瘋狂的場面背後,在他們看不到的聖詠大廳內,少部分還保持著理智的貴族、牧師、主教是難以反應過來地看著身穿黑色燕尾服的路西恩.伊文斯如同隕落的天使般帶著優雅卻悲壯的感覺緩緩倒地,這一幕銘記在了他們的瞳孔裡,銘記在了他們的記憶中。

  接著,彷彿有​​一道銀紫色的閃電劃破空間,穿著紫色晚禮服的娜塔莎猛然出現在舞台上,在路西恩真正倒地前抱住了他。然後腳一蹬,急速飛回了貴賓包廂,只留下舞台周圍那些瘋狂湧來的貴族們目瞪口呆。

  她的反應比任何人都快,等到大家都回味過來,又平添了諸多曖昧的猜想。

  「哥賽特主教,請你治療路西恩!」娜塔莎保持著眾人習慣的沉著冷靜,但語氣中、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了幾分焦灼,而她白皙修長的右手是與路西恩右手十指緊扣,不肯鬆開。

  紅衣主教哥賽特鄭重地在胸口畫著十字架:「只有主最虔誠的信徒。才能創作出這樣神聖宏大的禮讚式交響樂,所以公主殿下妳放心,真神不會讓伊文斯先生死亡的,而我也會盡力治療他。」

  一旁的維克托焦急地想要確認路西恩的狀況,但娜塔莎就像守護著小孩的母親。守護著領主的騎士,以一種排斥他人的方式將路西恩抱在懷裡,手怎麼也不肯鬆開。這讓維克托只能在旁邊心神不寧地打轉,看著哥賽特握住的真理聖徽亮起一層乳白色的神聖光芒照在路西恩身上。

  娜塔莎通過緊握的雙手,悄悄將自身天騎士等級的力量不停灌輸入路西恩身體,死死壓制和掩蓋著他的靈魂異常。

  而哥賽特由於路西恩還沒到垂死的邊緣,只是用常規的神術檢查。沒有直接爆發全部力量從內到外地觀察。

  過了幾十秒鐘,在眾人關心著急的目光注視裡,哥賽特微笑起來:「伊文斯先生只是生病加上太過激動才會暈倒,並不是很嚴重的事情。當然。如果他不接受治療,再拖上一兩個禮拜,那即使擁有騎士的力量也會真正死亡。但現在,我想一切都沒有問題了。主會庇佑他的。」

  治療神術並非萬能,至少在教會的觀點裡。這是靠著激發人本身的生命力來治療。如果這個人由於長期的病痛而流逝生命力,等到沒剩下多少時,就不得不宣布他處於真正死亡的邊緣,即將蒙主恩召,再強的治療神術都無法救治,除非是神話傳說裡真理之神施展過的「復活術」!

  而哥賽特沒有說出口的話是,路西恩.伊文斯似乎是二級騎士,不過想到他與娜塔莎之間的「關係」,他也就釋然了。

  「可為什麼路西恩會生病?作為一名年輕的騎士,若非烈性瘟疫或者身體狀況極差,他是不可能患病的。」聽到不太嚴重之後,娜塔莎冷靜地問了一句。

  其實,她很清楚這是路西恩在幾個禮拜前就施展在身上的四環魔法「疫病術」。

  路西恩對自己用了「疾病術」之後一直沒有去治療它,只是靠著二級騎士的自癒能力硬抗,讓它通過很多天的時間由魔法類疾病漸漸發展成纏綿不止的自然疾病,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哥賽特沉默了幾秒鐘才回答:「也許是因為伊文斯先生之前內臟受傷沒有及時治療好。」

  「我明白了,請哥賽特主教你快點治療路西恩。」娜塔莎很「清楚」目前的情況,沒有對生病的原因糾纏不休,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救治路西恩。

  紅衣主教哥賽特伸出雙手,放出充滿神聖意味的純淨光芒,它照在路西恩身上後,可以明顯看到路西恩體內升騰出一團團像是由無數肉眼難見的小「蟲子」結成的黑色煙霧。

  三級神術「移除疾病」,不強大、不高階但卻非常對症的治療神術!

  依然壓制和掩蓋住路西恩靈魂異常的娜塔莎看到那些黑色細小「蟲子」在純淨光芒裡慢慢化成白煙徹底消失,臉上「油然」流露出一絲放鬆和欣喜的情緒。

  看到女兒的表情,又看了看他們十指交叉緊緊相握的右手,瓦歐里特大公的情緒是非常複雜,既有每一位疼愛女兒的父親目睹她即將被某個混蛋小子拐跑後的惆悵和憤怒,也有她終於回歸正常,不用再擔心她被人攻擊和血脈斷絕的欣喜。

  見大公表情複雜,拉法蒂伯爵低聲笑道:「準騎士也是騎士,至少激發了血脈力量,比隨隨便便找個普通人好多了。」

  曾經瓦歐里特大公對拉法蒂伯爵等人透露過,不管是否激發了血脈力量,不管是否為貴族,也不管是否真正將娜塔莎拉回了正路。只要女兒能夠表面上正常地結婚生子,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同意了。

  「是啊……」瓦歐里特大公長長地嘆了口氣。

  施展完「移除疾病」後,哥賽特又用了一個四環神術「復原術」,然後所有人就看到路西恩緩緩睜開了雙眼,似乎有些迷茫地打量周圍:「怎麼了?」

  維克托既關心又痛惜地道:「路西恩你太不注意身體了,帶著這麼嚴重的病還要創作音樂,還要堅持舉行音樂會,還要自己指揮!有這個必要嗎?以你現在的地位,將音樂會推遲到身體好了之後再舉行不可以嗎?會被人們遺忘嗎?」

  一連串的問題觸動了路西恩的情緒。讓他有點感動地回答:「我錯了,維克托老師。不過您也知道的,有了靈感有了創作激情,就怎麼也停不下來。嗯,我接下來會好好休息和調養的。」

  哥賽特則微微頜首:「伊文斯先生。你的疾病和沒有全好的傷勢已經治癒,但你流逝和消耗的生命力太多,接下來需要一段長時間的靜養來恢復虛弱的身體。」

  「呵呵,路西恩,剛才那一幕真是差點嚇得我這個老頭子心臟停止跳動,不過能用這個代價聽到《歡樂頌》這部交響曲,也算值得了。」克里斯多夫見路西恩沒什麼問題了才半是打趣半是放鬆地道。

  而娜塔莎先是輕輕地吐了口氣。然後嚴肅地對哥賽特道:「哥賽特主教,我先將路西恩送回去,然後與你好好討論一下他受傷的問題。」

  「娜塔莎,記得將我沒事的消息轉告給弗朗茨、法布里尼以及其他所有看到我倒下的人。不要讓他們為我擔心。」路西恩轉過頭,對娜塔莎說道。

  娜塔莎輕輕點頭:「放心,我會吩咐侍衛們宣布的,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和恢復。」

  看到他們旁若無人地對話。看到已經恢復的路西恩依然沒有抗拒地靠在娜塔莎懷裡,兩人幾乎呼吸可聞。瓦歐里特大公、克里斯多夫、維克托等貴賓包廂內的人表情全部變得略微古怪和曖昧。

  一直到娜塔莎抱著路西恩飛走,他們才回過神來,紛紛用奇怪的恭喜眼神偷看瓦歐里特大公,讓大公愈發得惆悵。

  …………

  半空中,娜塔莎得意地道:「路西恩,等到你『死亡』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父親應該就不會逼我結婚了。」

  然後她用一種悲傷的語氣道:「他會體諒我連續失去兩位『愛人』的痛苦,明白我因此而受到的打擊……」

  「娜塔莎,妳的演技真不錯。」路西恩由衷地讚歎。

  娜塔莎嘿嘿笑道:「那是,可棒了!我也很喜歡看歌劇的!」

  「不過妳當初提出用『死亡』換取教會發現後的心照不宣時,是不是就抱著這個心思,想藉助我來擺脫大公給妳施加的壓力?」路西恩嘿了一聲。

  娜塔莎乾笑道:「哪有?哪有!我剛剛才想到的!」

  「沒關係,我們是好朋友嘛,娜塔莎妳坦率地承認吧,我不會生氣的。」路西恩學著娜塔莎那樣挑了挑眉毛。

  娜塔莎左顧右盼:「唔,得快點送你回家,我好去向哥賽特主教施加壓力,便於你下一步計劃的進行。」

  卡米爾飛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

  聖詠大廳內,得知路西恩.伊文斯只是激動地暈倒,貴族們紛紛鬆了口氣,然後帶著依然激動的心情慢慢退場。

  他們現在並不知道,剛才看見的路西恩在致意中、在瘋狂的熱情場面中緩緩倒下的一幕,那宛如黑天鵝折翼隕落的一幕,是他們對這位大音樂家最後的一個印象。

  克里斯多夫和維克托、奧賽羅等人走出聖詠大廳後,看到附近市政廣場和周圍街道上依然是黑壓壓的人群,聽到他們高聲的呼喚,不由感慨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瘋狂的場面,或許在我死亡前也很難再重現了。」

  「是啊,但《歡樂頌》當之無愧。」對類似莊嚴肅穆、宏大神聖音樂沒有抵抗力的奧賽羅非常認真地道:「在我看來,這是目前為止交響樂最頂峰的作品,無與倫比!」

  哪怕克里斯多夫大師就在身邊,他也要這麼說。 本帖最後由 jys82320 於 2013-8-3 15:38 編輯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3-8-3 19:19
第四十三章 憤怒的小丑

  阿爾托金色大教堂。

  「什麼?你要求處死守夜人隊長『小丑』?」紅衣主教哥塞雖然在檢查出路西恩的身體狀況後,就對娜塔莎的憤怒反應有所預料,但他完全沒想到娜塔莎會如此激進,態度會如此強硬。

  娜塔莎銀紫色雙眸晶瑩剔透,宛如夢幻,語氣非常嚴肅:「是的,必須處死小丑。」

  作為一名紅衣主教,哥塞很能保持溫暖慈愛的表情,他語氣和善地道:「公主殿下,伊文斯先生並沒有問題,沒有死亡,沒有癱瘓,也沒有殘疾,為什麼要緊追不放呢?而且未必是小丑做的,當時伊文斯先生也許看錯了人,很大可能是銀白之角的邪教徒假扮的。」

  「哥塞主教,如果你們覺得是路西恩認錯了人,那就讓小丑站出來,接受他的指認和詢問,同時用神術測謊,我想這樣應該能弄明白一切。」娜塔莎氣勢逼人,給哥塞造成了極大的壓迫感,畢竟大家同為高階。

  面對娜塔莎的提議,哥塞短暫沉默,因為無論是他,還是裁判所的負責人都有理由相信是小丑做的,如果在貴族們眾目睽睽之下被測出撒謊,小丑確實沒按照正常的規程就出手傷害了一位上流社會人物,那教會的威信將會受到不小的打擊。

  過了一會兒,哥塞才繼續用自己和善的聲音道:「好吧,我們先假設是小丑做的。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很顯然,伊文斯先生可能與『教授』這個淨化序列上的邪惡人物有著關係。為了防止邪惡侵害瓦歐裡特公國,侵害阿爾托和各位貴族,小丑才會冒險試探。」

  「但有證據嗎?有真實的證據嗎?」娜塔莎上前一步。目光充滿威嚴,「哥塞主教,現在不是曙光戰爭後期,不是守夜人們懷疑誰是魔法師,懷疑誰與魔法師有關係,就可以單純憑藉懷疑將他們抓起來慢慢審問或直接出手試探、檢查的年代了。今天可以因為臆想的邪惡就差點殺死路西恩‧伊文斯,那明天是否也可以因為同樣的懷疑而直接擊殺某位貴族呢?」

  「我想沒有哪位貴族願意生活在這種惶惶不安的環境裡,不願意早晚都要擔心是否會有教會的守夜人突然闖進自己的房屋,憑藉沒有影子的證據將自己逮捕或者擊殺!」

  「實力強大的騎士或許不擔心自己。但他們同樣害怕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遭遇類似的事情!」

  一連幾句嚴厲的、咄咄逼人的話語後,娜塔莎聲音變大:「哥塞主教,我代表瓦歐裡特公國所有貴族要求處死小丑,震懾所有敢於違背教會與貴族之間約定的守夜人!」

  如果是幾百年前就好了,就不用聽娜塔莎的「無理」要求了。哥塞主教有些無奈地想道,可南北教會的對峙、魔法議會的興起,讓本身就代表著強大力量的貴族地位急速提高,當他們團結起來的時候已經可以在某些問題上抗衡教會,左右教會的決斷,而這件事情確實有點觸犯到貴族們的底線。

  「公主殿下,您是虔誠的貴族。之前的處理就很好。而且伊文斯先生並沒有大事,小丑即使有罪,也還沒到需要處死的地步。」哥塞語氣軟化,先試圖用娜塔莎的虔誠信仰消弱她的強硬立場。然後拋出一個低調的、雙方都能接受的辦法,「不如讓裁判所的內部法庭審判小丑,給予他應該得到的處罰。」

  娜塔莎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唯真理永存。」

  然後她鄭重地道:「我是虔誠的信徒,所以更加不想看到守夜人中像小丑這樣瘋狂的傢伙破壞教會與貴族之間的關係。」

  說完。她雙眼直視哥塞,將自己的強硬意志傳遞過去:

  「小丑不死。所有貴族都無法安心!」

  哥塞沉默了一會兒道:「公主殿下,我會將你的要求轉告樞機主教閣下,轉告阿莫頓主教,畢竟我不負責裁判所,只能由他們做出決定。」

  娜塔莎這才點了點頭:「我相信樞機主教閣下和阿莫頓主教都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

  阿爾托某幢普通無奇的別墅中。

  小丑正在仔細看著搜集起來的情報,試圖從裡面找到蛛絲馬跡,確認路西恩‧伊文斯與教授的關係匪淺。

  突然,房門被人猛地推開,戰鬥牧師朱莉安娜驚慌焦急地走了進來:「隊長,快,快逃走!」

  「朱莉安娜,出了什麼事情?冷靜一點。」小丑抬起頭,用那張滑稽的笑臉看著朱莉安娜。

  朱莉安娜深呼吸了兩下:「隊長,裁判所決定處死你,你快逃走吧!」

  「什麼?!這怎麼可能?!」即使是五級的大騎士,意志驚人,小丑也忍不住驚訝反問,似乎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自己辛辛苦苦為了主、為了教會、為了裁判所去打擊邪惡、消除黑暗,可居然會被裁判所決定處死?!

  朱莉安娜不清楚這個秘密的藏身地方是否已經暴露,只能長話短說:「隊長,一個小時前結束的『歸來音樂會』上,路西恩‧伊文斯重病倒在了舞臺中央,被哥塞主教大人確認為之前受傷沒有痊癒而引起的疾病,於是娜塔莎非常憤怒,不再妥協,以整個貴族階層為後盾,要求教會處死你。而從倫德隊長冒險透露的消息看,教會已經退讓,準備秘密抓捕你,然後秘密處死,換取貴族們的滿意和不宣揚。」

  「處死我……處死我?」小丑不能接受的低聲自語,聲音裡充滿了沮喪、絕望和茫然,與誇張的笑臉形成鮮明對比。

  朱莉安娜還以為他不相信,趕緊解釋道:「倫德隊長在梅爾澤黑森林事件之前與我們的關係一直不好,後來表面上也與我們非常疏遠,所以裁判所幾位大人招集守夜人搜集情報並抓捕你時選中了他。他接受任務之後。立刻冒險透露給我,讓我通知你逃跑,離開阿爾托,去別的地方躲一段時間,然後再換個身份回來。裁判所幾位大人裡面不乏同情你的!」

  小丑的低聲自語停住,像是失去了靈魂般呆立,就在朱莉安娜想再次催促他時,他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充滿了瘋狂的意味。

  「隊長,你沒事吧?」朱莉安娜擔心地道。

  笑聲戛然而止。小丑用一種異常冷靜的語氣道:「我沒事,只是覺得非常好笑。一個與邪惡魔法師關係匪淺的音樂家,一個與魔法議會淵源深厚的公主,竟然能逼得教會處死他最虔誠、最忠心的黑暗侍衛。這究竟是魔法師們的教會,還是主的教會?薩爾德閣下、阿莫頓大人、哥塞大人他們怎麼能縱容和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隊長。不要管那些大人物們怎麼想的,我相信你,明斯克相信你,倫德隊長相信你,很多守夜人相信你,裁判所三位大人裡面也有兩位同情你!我相信光明終究會戰勝黑暗,神聖一定能擊敗邪惡!」朱莉安娜有點激動地道。似乎同樣被刺激到了。

  小丑搖了搖頭:「朱莉安娜,你不用擔心我情緒失控,沒有過人的意志我怎麼能駕馭得住五級的血脈?我會好好躲藏,然後找到證據。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證路西恩‧伊文斯,光明正大地返回裁判所。呵呵,如果能親手在娜塔莎的面前殺掉路西恩‧伊文斯,讓她眼睜睜看著卻無力挽回。那就最好了。」

  「隊長,你不要魯莽。這個時候路西恩‧伊文斯身邊肯定有著眾多的保護和埋伏,說不定就是想引誘你前去,將你徹底殺死!」朱莉安娜慌忙提醒了一句。

  雖然她知道以小丑的意志不難控制住情緒,不會犯愚蠢的錯誤,但也明白黑暗性質的血脈或多或少帶著點瘋狂的因數。

  小丑滑稽的笑臉轉向窗外,冷冷笑道:「我知道。因為路西恩‧伊文斯最初傷得有多重,別人不清楚,難道我還不明白?我並沒有時間下重手,以他騎士的自愈能力,即使不用藥劑,也頂多兩三天就能完全恢復,不可能久脫未好,變成嚴重的疾病。他根本就是趁機逼迫娜塔莎,讓她給教會施加壓力。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不預防我逃脫追捕後向他復仇?」

  「我會小心地調查,這次一定要抓住他的尾巴!」小丑滑稽誇張面具上的雙眼森然冰冷。

  …………

  別墅內。

  「路西恩,你真的確定小丑會被人故意放跑?」娜塔莎有點疑惑地道,然後幽默地打趣:「別告訴我你是用水晶球占卜出來的?」

  路西恩故作驚訝地看著她:「咦,你怎麼知道?」

  接著路西恩呵呵笑道:「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推理。娜塔莎你的立場太強硬,要求太過分了,不管是紅衣主教還是裁判所負責人,都難免同情小丑,所以故意將消息洩露出去讓他逃跑是很正常的可能。而且從持典者薩爾瓦多的事情,和你確認的當初梅爾澤黑森林活下來的守夜人數量來推斷,裁判所內部不乏與小丑一樣極端痛恨教授的人,他們很可能與小丑有密切的聯繫。」

  強硬的立場和要求是之前兩人就商量好的。

  「原來是這樣。但這只是心理方面的推理,沒有切實的證據支撐,而紅衣主教和裁判所在類似的事情上非常嚴肅,所以小丑有很大可能被真的處死,讓你的計畫難以進行下去。」娜塔莎雖然敬佩小丑打擊邪惡的決心和行動,但傷害到自己朋友就絕對不能忍受,在這方面,她一貫沒有柔軟和猶豫,非常清楚自己該站在哪邊,不會做沒有必要的仁慈和善良。

  路西恩笑道:「即使被處死了,也還有那麼多被激起憤怒和同情的守夜人在,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教授的。」

  而且,「他」應該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如果「他」發現了什麼的話,路西恩內心默然想道。這是小丑出手試探後,自己臨時添加的重要目的和剛才一切推理的基礎。

  「希望如此。」娜塔莎笑道,「那個人的資料已經給了你,我在這裡幫你掩蓋,快去快回。」

  …………

  克萊恩子爵,阿爾托市政廳執政官,一位沒有激發血脈力量但五十多歲依然精力充沛的老者,滿頭的黑髮梳得整整齊齊,一雙碧綠眼睛幽深如同湖水,充滿上位者的威嚴。

  在聖詠大廳聽完路西恩‧伊文斯的音樂會後,他帶著激動的心情回到家中,久久不能入睡,不得不在起居室裡看著搜集起來的書籍。

  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夜深人靜,克萊恩放下手中的古樸圖書,準備進入臥室安眠。

  當他脫下外套,換上睡衣,習慣性地在穿衣鏡前整理衣服時,忽然看到鏡子內倒影出一位黑色兜帽罩頭的神秘之人,他似乎在鏡子的另外一面,用沙啞艱澀的聲音道:

  「你好,賢者先生,很久不見。」

  「教授?」克萊恩驚愕異常,脫口而出,然後下意識激發了法師護甲,看來在這幾年裡他終於成為了正式魔法師。

  他正是當初的魔法學徒賢者,因為與白蜜糖(西爾維婭)與她的父親關係較為密切,所以被娜塔莎掌握住了情報和資料,但一直未曾責難和揭穿他。

  克萊恩小心翼翼回頭,卻發現背後空無一人,但鏡子中依然倒影著那黑色長袍神秘人。

  四環魔法,鏡中顯影?!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7 12:25 編輯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3-8-4 15:45
第四十四 引路者

  六月三日夜晚十點。

  當整座城市還沉浸在「歸來音樂會」的空前盛況時,當人們還陶醉在《自新國度》和《歡樂頌》兩部交響曲的經典偉大時,當大街小巷經常能聽到《歡樂頌》的歌聲和《自新國度》第二樂章的悠揚蒼涼旋律時,阿爾托黑暗角落裡的人們已經重新恢復了慣常的生活,並且趁這樣的難得時機舉行隱秘聚會。

  紫百合區一間看似普通的平民房屋內,隱蔽的地下室中聚集著十來位神秘人物,他們大部分穿著風格相似的黑色帶兜帽長袍,小部分則在臉上戴著各種街頭就能買到的面具,上面畫著孩子們喜歡的熊、山羊等動物。

  「吊死者,賢者先生怎麼還沒來?」一位用兜帽掩蓋住容顏但黑袍包裹裡隱隱透露出凹凸有致身材的女性神秘人低聲問道,聲音雖然經過改變,卻依然聽得出幾分甜美。

  他們圍著一個圓形桌子,上面點著幾根白色蠟燭,放著很多書籍、紙張和材料。

  吊死者用他特殊的陰冷詭異聲音回答:「水銀,我怎麼知道?賢者先生已經是正式魔法師,他有權在最後時刻到來。」

  賢者在危險密佈的阿爾托成為正式魔法師後,並未退出這個魔法學徒圈子,反而以一種老師般的態度指導著其他魔法學徒,並將一些魔法藥劑配方交換給他們,所以他很快就成為這個魔法圈子實質上的首領,讓不少魔法學徒從中受益,至少吊死者自己本人就越來越接近正式魔法師的位階,而且他還隱隱約約感覺到水銀、晨星、馴鹿的實力是大幅度提高,不知道是否已經成為正式魔法師,還是靠魔法藥劑、魔法陣手段提升了其他方面的能力。

  「還有五分鐘,如果賢者先生還沒來。我們就必須離開了。」在水銀回答前,戴著馴鹿面具的黑袍男子沙啞著聲音道。

  其他魔法學徒對此紛紛點頭贊同,這種隱秘圈子的聚會根本不容忍有人遲到,因為遲到往往就代表著意外發生,不能有半點僥倖。

  晨星聽到馴鹿的話後苦笑道:「這樣時時刻刻都要警惕危險、擔驚受怕的生活真是讓人壓抑和煩惱。」

  「如果不想壓抑痛苦,那就像火狼一樣好了。」吊死者冷冷地諷刺了一句。

  頓時,所有小聲討論著的魔法學徒們都安靜了下來,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也沒有誰親眼目睹和完整聽聞了當年梅爾澤黑森林內發生的事情,但從幾個簡單的、方便打聽到的事實就可以判定火狼是潛伏在魔法圈子內的叛徒。比如火狼自告奮勇知曉遺跡,比如戰鬥的一方是大量的守夜人,比如從此之後教授再未前來。比如教授「榮」登淨化序列名單——他們從其他圈子的正式魔法師那裡知道的。

  提到這件事情,聲音努力沙啞卻還有幾分甜美動人的水銀輕輕歎了口氣:「可惜我們之中出了叛徒,讓教授先生匆匆忙忙離開了阿爾托,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們魔法議會總部的所在,要不然我們也就不用感覺迷茫壓抑。找不到那『光明的天堂』,覺得前方無路了。」

  提到教授,她是透著深深的敬畏,這來自於那親身體會到的淵博知識,來自於那親眼目睹的恐怖魔法,來自於他竟然登上了淨化序列!

  幾名新加入的魔法學徒是時常從原本成員那裡聽到這位「教授先生」的名字。心中都充滿了好奇,但他們絲毫不懷疑水銀他們的描述,能夠進入淨化序列就證明一切——這是其他圈子的魔法師提到時也同樣敬畏的大人物!

  「當初我以為教授先生只是普通的中階魔法師。想不到他比我想像得要恐怖很多……」吊死者陰冷著嗓音感慨,突然地下室入口傳來獨特的敲門之聲。

  「賢者先生來了……」魔法學徒們頓時鬆了口氣,紛紛起身,安靜地迎接賢者,因為他是正式魔法師。而他們是魔法學徒。

  水銀謹慎地走到密室門口,低聲詢問了一句:「賢者先生?」

  這裡是兩層樓帶地下室的平民房屋。有著眾多的窗戶入口,所以他們沒有在大門那裡佈置第一道鑒別的措施,而是直接在通往密室的走道上安放魔法陷阱,並通過敲門聲和問題確認身份,以便提前察覺,用早就準備好的魔法手段從地下室內逃脫。

  「是我。」賢者蒼老的聲音傳來。

  熟悉的聲音,平和的語氣,再加上精神力隱隱約約沒有感應到異常,魔法學徒們都放下了吊著的心。

  每次有人到來,他們都繃緊了那根弦,實在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感覺。

  水銀解除魔法陷阱,打開房門,看到了穿著黑色魔法長袍、兜帽陰影遮住臉部的賢者。

  「晚上好,賢者先生。」所有學徒右手扶額,深深鞠躬,以古代魔法師的禮儀向賢者致敬。

  等到他們行完禮,抬起頭,卻全部倒吸一口涼氣,因為賢者身邊還站著一位被陰冷寬大黑色魔法長袍罩住的神秘人,而自己等人剛才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任何問題,在模糊的精神力感應中,賢者前後左右都是空空蕩蕩的!

  「賢者,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忽然帶一個陌生人過來?!」回過神,水銀憤怒地指責,這是類似的隱秘聚會最忌諱的事情。

  在沒有事先告知的情況下絕對不允許帶別人前來。

  吊死者等人雖然憤慨、擔憂,但都沒有像水銀那樣出聲指責,因為賢者可是正式魔法師,光他一人就能幹掉這裡的所有魔法學徒。

  「水銀果然隱藏著實力,說不定已經成為正式魔法師……」看到這一幕,他們默然想道。

  賢者呵呵笑道:「水銀,不要激動,他可不是陌生人,也參加過我們聚會的。」

  「啊,誰?」水銀和其他魔法學徒們都驚愕地問道。

  「水銀、吊死者、晨星、馴鹿。你們不記得我了嗎?」路西恩再次用刻意扭曲過的陰冷沙啞聲音道,同時毫無保留地將強大的精神力散發出來。

  這不再是借助魔法物品帶來的意志壓迫,而是貨真價實的中階魔法師氣勢。

  吊死者等人只覺得面前這位黑袍魔法師陰冷恐怖,如同永遠也到達不了底部的深淵,僅僅只是看到他,感覺到他的氣息,就讓自己全身發抖,發自內心的寒冷蔓延到身體每個部位。若非他僅僅只是散發氣勢,沒有真正壓迫,自己等魔法學徒早就已經腿軟倒地。更別提集中精神施展魔法了。

  中階魔法師,絕對的中階魔法師!

  與魔法學徒有著天與地差別的中階魔法師!

  只有水銀稍微正常一點,雖然她下意識退後了兩步。裸露在外的纖美雙手微微顫抖,但更多的僅僅是驚愕而非被壓制住。

  她顫著聲音道:「教授先生?教授先生!您是教授先生!」

  自己唯一認識的陌生中階魔法師只有教授先生!

  「很高興你能認出我來。」路西恩陰森地笑著回答,不過同樣很清楚,水銀不是靠自己刻意扭曲過的、魔法圈子裡經常能聽到的沙啞聲音和再次墊高過的身材認出來的。

  呼!呼!……一道道驚訝畏懼的抽氣聲響亮發出。

  「教授先生?」「教授?」……一個個難以置信的聲音接連響起。

  這可是恐懼之名籠罩在阿爾托魔法圈子和守夜人隊伍上方三年多的大人物!

  中階魔法師在阿爾托還有寥寥幾位,但能夠被列入淨化序列的一位也沒有!

  想不到今天會遇上這位被水銀等人溢美敬畏很久的排在淨化序列第三百六十位的恐怖魔法師!

  賢者對這樣的狀況有所預料。微笑著道:「讓我們歡迎教授先生再次來臨,這次他將給我們帶來魔法議會總部的消息!」

  真的是教授,真的是教授!

  魔法學徒們忽然感覺很自豪,自己竟然能夠和一位淨化序列上有名的大人物在同一個圈子,真是好有面子。

  同時,他們心情徹底地振奮起來。因為魔法議會總部所在的消息是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夢寐以求的!

  作為過來人,路西恩很明白、很理解、很同情他們的生活和心理狀態,所以即使沒有其他原因。自己也會用另外的身份將魔法議會總部的消息傳遞給他們,告訴他們前去的辦法和道路,讓他們有機會迎接光明。

  等到魔法學徒們右手扶額,向路西恩恭敬行禮後,賢者介紹道:「教授先生。幾年前你認識的魔法學徒之中,有覺得阿爾托太恐怖或者前途無望離開的。比如櫟樹和白手套,也有在黑森林或附近遺跡冒險中遇險死亡的,比如貓頭鷹和白蜜糖,所以目前還在的只有水銀、吊死者、晨星、馴鹿和我,其餘幾位是新加入的成員……」

  在賢者一一介紹中,路西恩微微感慨,自己認識的第一位魔法學徒「貓頭鷹」斯邁爾竟然死在了冒險裡,不知道那只搞笑的多羅大人有沒有逃掉,至於白蜜糖是怎麼死的,賢者哪有路西恩清楚。

  介紹完,等到教授先生坐下,水銀甜美的聲音無可克制地透出焦灼:「教授先生,您真的會告訴我們魔法議會總部所在嗎?是否有什麼條件?如果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辦到!」

  她抓緊時間問道,不想如同以前兩次機會那樣由於耽擱而錯過。

  在賢者和魔法學徒們的渴望目光裡,路西恩呵呵笑了一聲:「沒有條件,因為這是每一位魔法師應該做的,每一位魔法師都該有引路者的自覺,只有前後相繼,不斷引領著後來者,我們魔法議會才能發展壯大,與教會抗衡。而且作為一名經常被追殺的魔法師,我對你們的處境很同情,也願意幫助你們。」我可不是蒼白之手派出的費利佩那種傢伙。

  短暫沉默後,水銀有點泣音地道:「教授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感激,總之非常感謝您。現在,您現在就能告訴我們嗎?」

  那種黑暗,那種壓抑,那種痛苦,那種隨時緊繃的感覺,不是體會過的人根本無法瞭解。

  「教授先生,如果我們能抵達魔法議會總部,一定,一定不會忘記您的幫助!」陰冷死氣沉沉的吊死者也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等到每一位魔法學徒都表達了感激後,路西恩仔細回味甄別了一下,接著笑道:「魔法議會總部就在暴風海峽對面的霍爾姆王國,是它首都倫塔特附近的一座浮空城,叫做阿林厄。」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3-17 12: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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