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奧術神座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已完成)

【小說書名】：奧術神座

【小說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內容簡介】：

    「知識就等於力量。」
    「所謂神，不過是強大一點的奧術師。」
     帶著一大堆知識的夏風穿越而來了。


【其他作品】：滅運圖錄
                       《成仙途》

第一部 聖詠之城卷

第一章 燃燒的火刑架

　　濃煙滾滾，每吸一口都發出破爛風箱般粗重的聲音，像是在灼燒著咽喉和肺部，夏風的意識很快就模糊起來。

　　「不能，不能睡過去，會死的。」

　　「清醒，必須清醒！」

　　……

　　無邊無際的赤紅顏色霍地暗淡，最深、最沉的漆黑浮現，夏風仿佛溺水的人般，掙扎著想要抓住每一個可以抓住的東西來幫助自己改變這無力飄蕩的狀態，擺脫這無法言喻的黑暗。

　　忽然，前面亮起一點紅彤彤的光芒，像是清晨的太陽升起。

　　在它的照耀下，夏風覺得自己恢復了一點力量，然後拼了命似地向著紅光靠攏。

　　當夏風借助照耀，真切地邁出這一步後，光芒越來越亮，由赤紅轉為純白，將黑暗洞徹地支離破碎，瞬間消褪。

　　「呼。」夏風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自己竟然夢到了一場可怕的火災，而且在大火燒來之前，睡夢中的自己就因為吸入過多的濃煙而陷入昏迷，只能模糊、絕望地等待著火苗蔓延過來，就與以前幾次鬼壓床一樣，明明知道在做夢，可想要掙脫，卻沒有力氣，無法控制。

　　這場夢異常地真實，讓夏風心有餘悸，加上並沒有感覺到大火的存在，所以他呆滯地坐著，好久沒有回過神來。

　　隨著急速跳動的心臟慢慢平穩，夏風精神凝聚，想起自己是在學校綜合圖書館的通宵閱覽室趕畢業論文，心中自嘲一句：「最近幾天都是這種不規律的熬夜生活，難怪會做這麼真實的噩夢。」

　　可等夏風看向眼前，准備收拾參考書回寢室時，陌生而超乎想像的一幕，像是巨錘般擊中了他的腦海，讓他猛然呆住，一片空白。

　　面前已經沒有圖書館的漂亮木質書桌，沒有了堆得亂七八糟的參考書，沒有了准備輸入電腦的論文草稿，只有一張黑乎乎、邊角破爛發毛的毯子，而這張毯子就蓋在自己身上。

　　自己坐著的地方並不是圖書館的靠背椅子，而是一張狹窄的木床。

　　「這是哪裡？！」

　　夏風雖然性格有些內向靦腆，反應不夠快，但此時再怎麼樣都發現了種種不對之處：就算是真的著了火，自己被人送到了醫院，這裡也不像是醫院！

　　他內心一緊，慌忙看向四周，並且反射般忙不迭地往旁邊站起。

　　剛踩在地上，夏風就感覺到一陣極端的虛弱和眩暈，雙腳一軟，就要斜斜倒下。

　　夏風慌忙伸出手，撐在床上，穩住自己，其臉色煞白、心神不寧，剛才這驚鴻一瞥，已經是將周圍完全打量了一遍。

　　一間破舊、狹窄的小屋，屋中除了身旁這張木床之外，只有一張隨時都可能會散架的木桌，兩張還算完好的凳子，一個破了洞的板條箱，而搖搖欲墜的木門另外一邊，則有一個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火爐和吊在火爐上的瓦罐，火爐下的木柴已經不知熄滅了多久，沒有半點熱度傳出。

　　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夏風根本無法判斷自己身在哪裡，而不停湧現的虛弱感更是讓夏風腦海一片混亂：

　　「這到底是哪裡？！」

　　「身體就像是才大病了一場，與讀高中那次肺炎剛剛消去的感覺很像。」

　　……

　　無數的想法在腦海中回蕩，可夏風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奇怪到了極點的事情，有點內向的性格讓他一時竟然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濃濃的恐慌急速發酵著。

　　唯一值得感謝的是，並沒有任何討厭的事物出現，讓夏風能夠習慣性地深呼吸了幾次，慢慢地平復著恐慌，這時小屋外遠遠傳來高喊聲：

　　「燒女巫了！阿得讓教堂要燒女巫了！」

　　「大家快去！」

　　「燒死那該死的、邪惡的女巫！」

　　恐懼和興奮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奇怪的口音中明顯地流露，夏風被打斷了恐慌，好奇起來，自語了一句：「女巫？這裡究竟是什麼世界？」

　　作為一名喜好小說的成年人，那種不好的預感在夏風心裡隱隱產生，可還沒來得及深思，哐噹一聲，可憐的破爛木門就被人一下撞開，一名十二三歲的男孩衝了進來。

　　「路西恩大哥……」留著褐色短髮，穿著齊膝亞麻上衣的男孩看到站在床邊的夏風，意外而驚喜，「你醒了？」

　　夏風看著這不同於現代風格的衣服，麻木地點著頭，腦子裡亂糟糟地產生一個荒謬的念頭：「路西恩、女巫、教堂、燒死，莫非我真的穿越了，而且還是穿越到了歐洲中世紀獵殺女巫的黑暗時代？」

　　事情總是朝著壞的方向發展，墨菲定律冷酷地提醒著夏風，男孩的髮色，穿著的髒舊亞麻衣服，都在印證著這一點，至於男孩說的語言，夏風身體本能地可以聽懂，也似乎能夠運用，只不過距離語言學家還有很遙遠距離的他，無法判斷是哪種語言。

　　見夏風魂不守舍，臉上有著幾道黑灰污痕的小男孩並不奇怪：「媽媽總是不肯相信我，半夜還偷偷哭泣，哭得眼睛都腫了，一直念叨著可憐的小伊文斯，就像路西恩大哥你已經被埋在了墓園裡面一樣。」

　　「爸爸被吵得沒辦法，一大早就找西蒙家那壞小子送信去維恩爵士的莊園，讓哥哥想辦法回來一次，他已經是見習的騎士侍從了，善堂的醫生可不敢在他面前堅持那離譜的、好笑的價錢。」

　　說起自己成為見習騎士侍從的哥哥，小男孩下巴微抬，有一種由衷的自豪。

　　「不過，現在好了，他們輸了，我是對的，路西恩大哥你怎麼可能會有事！」

　　邊說，他邊拉著夏風的手臂：「走，路西恩大哥，快去教堂廣場看燒女巫，就是那個害得你被教堂守衛抓去審問了一夜的可惡女巫！」

　　適逢大變，正想自己安靜思考一下人生的夏風，本來不想跟著這小男孩去湊熱鬧，而且直接燒死一位活人，實在是自詡為還算良善的夏風無法接受的事情，既然自己無力阻止，那就還是不要目睹得好，可小男孩最後的那句話，卻讓夏風一下驚住：「這女巫和我有牽連？」

　　於是夏風想法一變，收斂住驚訝，任由小男孩拉住，跌跌撞撞往阿得讓教堂奔去。

　　一路之上，夏風抓住機會打量著前往阿得讓教堂的人們。

　　天氣比較暖和，男子基本穿著短窄衣袖的亞麻上衣，同色長褲和無跟鞋，女的則是乏味單一的長裙，裙子上往往縫合著一個大大的口袋，共同之處是簡朴和破舊。

　　大部分上的褐髮棕瞳中摻雜金髮、紅髮、黑髮、碧眼、紅瞳、藍眼等，五官深刻，很有立體感。

　　「難道真的是中世紀？」夏風看了看自身，一樣的亞麻短上衣，一樣的長褲，一樣的無跟鞋。

　　從破舊、低矮的貧民屋子聚集區出來沒多久，就看到一座不大但莊嚴氣派的教堂，半圓拱頂高聳，一個巨大的白色十字架釘在上面，下方的窗戶則非常窄小。

　　廣場上已經圍著很多人，小男孩拉著夏風左鑽右閃，不停往前擠著，引得不少人怒氣勃勃地看過來，只是礙於這裡是教堂廣場，不敢揍這兩個混蛋。

　　擠了沒多久，夏風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已經是擠到了最前面一層。

　　廣場中央擺著一個木制的十字架，上面綁著一位臉色蒼白、容貌頗為美麗的二十來歲黑袍女子。

　　周圍的民眾，不時將隨身帶來的石頭、木塊、口水等向著黑袍女子砸去，咒罵之聲亂哄哄混成一團：

　　「砸死你這個該死的女巫。」

　　「你這個女巫藏在我們阿得讓區，肯定是想要害死我們！」

　　「我可憐的小翠西幾個月前病死了，一定是你這個邪惡的女巫幹的！嗚，我可憐的小翠西……」

　　……

　　偶爾被打中，黑袍女子卻緊閉著薄薄的淡白嘴唇，沒有發出一聲痛哼，而是雕像一般看著教堂階梯上站著的人們。

　　為首的是一位穿著鑲金邊寬大白袍的中年男子，帶著一頂白色軟帽，持著一個畫著白色十字架的圓形徽章，安靜看著，沒有說話，莊嚴而肅穆，而他身後站著幾位白色長袍的男女，乾淨整潔、臉色紅潤，與廣場上的貧窮骯髒形成鮮明對比。

　　在這些白袍人之後，站著一排穿著銀灰色鎖子甲的守衛，威武不凡。

　　中年男子拿出一塊懷表式樣的事物看了看，見時間已經差不多，於是往前走了一步，一隻手高高舉起圓形徽章。

　　頓時，廣場上憤怒的、憎恨的、吵個不停的人們猛地安靜了下來，同時而同步。

　　整個廣場上只剩下風吹過衣服的聲音。

　　夏風非常驚訝，即使在現代，要想做到這種程度的服從和條件反射，起碼要幾個月的訓練，而這些看起來都是貧民的普通人，竟然能夠辦到？是什麼力量讓他們辦到？

　　中年男人舉著徽章，聲音不大卻傳遍整個廣場：「可憐的罪人，你被魔鬼所迷惑，妄想獲取邪惡的力量，從身體到靈魂都充滿了骯髒，只有聖光才能將你淨化，這既是主的懲罰，也是主的恩賜，是主對迷途羔羊的寬容。」

　　「燒死她，燒死她！」周圍貧民先是稀疏，繼而整齊地大聲呼喊。

　　迷亂、狂熱的場景讓夏風不寒而栗，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是穿越來的，那下一個上火刑架的就是被邪惡的魔鬼侵佔了靈魂的路西恩了。

　　「在淨化你之前，寬容和仁慈的主讓我再問你一句：你可願意懺悔？誠摯的懺悔能讓你的靈魂被徹底的淨化，進入主所在的天國。」中年男子溫和、悲憫地問著。

　　黑袍女子忽然瘋狂大笑起來，聲音尖銳刺耳：「我追尋的是魔法的真理，而不是真理的神，燒死我吧，我將在火焰中看著這罪惡的天國毀滅，看著這華麗的教堂坍塌。」

　　「瘋子！」

　　「真是邪惡！」

　　「主教的仁慈竟然換來詛咒，這些被魔鬼蒙蔽了心靈的巫師真是該死！」

　　「燒死她！」

　　主教沒說什麼，可周圍眾多的貧民卻陷入了聲嘶力竭的瘋狂。

　　夏風生平第一次處在狂熱不講道理的氛圍裡，震撼之餘不由想到：「中世紀的歐洲，真是危險！」

　　「不過，沒有木材堆，要怎麼燒死她？」

　　雖然對那位黑袍女子有著憐憫和不忍，但夏風不敢有絲毫舉動，否則一人一塊石頭就能砸死自己。

　　主教祈禱了幾句，聲音變大，洪亮而沒有半點感情：「罪人，那你就在聖光的淨化中下地獄吧。」

　　他手的中十字架徽章猛地爆發明亮的光芒，燦爛奪目，讓夏風雙眼所見，全是一片白茫茫。

　　主教手中就像舉著一個小小的太陽，莊嚴、磅礴而神聖，包括夏風身邊小男孩在內的所有人都低下頭靜靜地祈禱和贊美起來。

　　光芒聚集，向著蔚藍的天空射去，到了拱頂高度時，光芒折返落下，打在火刑架上。

　　紅色的火焰騰地燃起，一人多高，將那黑袍女子包圍。

　　她瘋狂笑著，瘋狂詛咒著：

　　「我將在火焰中看著這罪惡的天國毀滅。」

　　「我將在火焰中看著這華麗的教堂坍塌。」

　　「我將在火焰中看著你們永遠沉淪！」

　　……

　　淒厲的聲音不絕於耳，黑袍女子和火刑架一起燒成了灰燼。

　　而夏風早在那徽章爆發耀眼光芒時，就陷入了呆愣：

　　「這不是中世紀的歐洲……」

　　「這是有著真正神術和魔法的世界！」

　　「我叫路西恩……」

第二章 隨自己而來的

　　傍晚時分的陽光洞穿一朵朵赤紅色的雲彩，照在靜穆的阿得讓教堂廣場上，主教手中舉著的小太陽已經失去明亮的光輝，被他掛在胸前，轉身往教堂之內走去。

　　廣場中央，頗為美麗的黑袍女巫已經被燒成了灰燼，但瘋狂的笑聲和詛咒仿佛還在回蕩，讓不少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然後跟著主教和牧師們走進教堂，在主的關注下懺悔著自己的罪行，誠心地做著祈禱。

　　奪目的白光似乎還在眼前，其蘊含著的神聖而磅礴的力量仿佛還能依稀感覺，路西恩在這衝擊之下，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將過往的一切深深埋葬在心中，不敢露出絲毫異樣。

　　「神術的力量好強大，不知我有沒有機會學到？」

　　路西恩身心震撼地想著，沒有普通人該有的敬畏，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拍在了路西恩的左肩，拍得他不由自主往左邊傾倒，險些就站立不穩。

　　「噢，我可憐的小伊文斯，你總算沒事了，這都是主的庇佑，我還以為你會跟你父親那樣，病倒了就再也沒能站起來，感謝主，讓這麼棒的好小伙能繼續活著。」

　　路西恩被這麼一拍，已經從震撼失神中清醒過來，看到一位足有兩個自己寬的褐髮大嬸站在旁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用可以媲美熊掌攻擊的右手頻頻拍著自己的肩膀。

　　稍稍閃開，免得自己被拍得吐血，路西恩張了張嘴，卻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這位大嬸該怎麼稱呼？似乎我的全名應該是路西恩‧伊文斯？」

　　路西恩這一躲，讓那位大嬸更加悲傷：「可憐的小伊文斯，你一定是病得迷糊了，你看這小臉蛋，瘦得都可以看見骨頭了……」

　　念叨中，路西恩尷尬無比，自己穿越而來，除了能聽懂、能說這裡的語言，什麼記憶都沒有繼承，要是應對錯誤的話，很可能被人誤會為魔鬼附身，當然，從某種意義來講，現在的路西恩確實是被魔鬼侵佔了靈魂。

　　好在這時，旁邊站著的一位中年男子拍了拍胖大嬸，安撫道：「艾麗薩，小伊文斯剛剛才好，精神一定很虛弱，你不要吵他。艾文，扶著你媽媽，我們一起回家。」

　　這位中年男子身材很瘦，背微微弓著，有一頭略顯花白的金色短髮，被時間刻上了滄桑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到年輕時的英俊。

　　但在路西恩眼中，這位中年大叔此時就像一位帶著潔白光環的天使，將自己從尷尬、緊張中脫離的天使。

　　「艾麗薩大嬸，我已經全好了，只是還有點頭暈。」路西恩籌措著詞語，免得露出馬腳。

　　那位拉著路西恩來看燒女巫的小男孩艾文半扶著他媽媽，扮著鬼臉：「路西恩大哥可不是那種生一次病就死掉的懦夫，只有你還當他是需要照顧的小不點。」

　　艾麗薩大嬸抹著眼淚：「小伊文斯，看到你好起來，我就放心了，都怪那該死的、邪惡的、已經下地獄的女巫。」

　　被艾文扶著，艾麗薩大嬸一邊慢慢向前走著，一邊嘮叨：「她剛剛搬到你旁邊屋子的時侯，是多麼的文靜美麗，多麼的溫文爾雅，我還想著小約翰要是能夠娶到這樣的姑娘，那就是主的恩賜，可是，可她竟然是女巫，而且還跑去墓園偷死者的遺骸來施展邪惡的魔法，幸好主的榮光照耀一切，當時有裁判所的守夜人就在墓園，將她直接抓住，要不然被她准備好邪惡的魔法，我們阿得讓區不知要死多少人……」

　　與中年大叔一起走在後面，從艾麗薩大嬸的嘮叨裡，路西恩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那位女巫是在去墓園偷屍體的時侯被教會的守夜人抓住，而自己作為她的鄰居，也被教會找去審問，中間教會可能用了一些神術上的手段，在排除了那位真正路西恩嫌疑的同時，也讓他受到了精神或是肉體上的傷害，於是得了一場大病而死去，所以才能讓自己附身。

　　見路西恩沒有說話，中年大叔拍了拍路西恩的肩膀，悄聲安慰：「艾麗薩就是這樣嘮叨，你當做沒聽見就好了。」

　　路西恩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

　　中年大叔看著艾麗薩大嬸的背影，悄悄嘆了口氣：「哎，當年的艾麗薩可是一位純潔而熱情的美麗姑娘，但自從生了小約翰之後，就像是被魔鬼詛咒了一樣，短短一年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一副似乎充滿人生感慨的模樣，目光頗為深邃，然後頓了頓：「我再也打不過她了。」

　　剛穿越過來，又親眼看見和體會到了神術的威力，路西恩受到極大衝擊，正處在心神不寧中，因此只是勉強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且他還不知道這位大叔該怎麼稱呼。

　　也許是大叔回憶得太過入神，沒有注意到聲音的控制，艾麗薩哼了一聲：「喬爾，你這位充滿理想和激情的吟游詩人，千辛萬苦到阿爾托來追尋音樂夢想的青年，還不是也變成了整天醉醺醺的酒鬼。」

　　喬爾訕訕笑了笑：「阿爾托是聖詠之城，每天不知多少追尋音樂夢想的年輕人到來，可其中能夠成功的又有多少？艾麗薩，再說，自從小約翰開始鍛煉以來，我不就戒酒了嗎？」

　　艾麗薩大嬸回頭瞪了他一眼：「幸好有主的庇佑，你還知道我們的希望都在約翰和艾文身上。要不是小約翰天天鍛煉，怎麼可能被維恩爵士挑中，去他的莊園進行正規的騎士訓練，要是他能激發血脈內的『神恩』，成為真正的騎士，那就能被大公封為勳爵，成為尊敬的貴族。」

　　嚴厲的目光讓喬爾縮了縮肩膀，但艾麗薩很快注意到了一邊路西恩的恍惚：「哦，抱歉，小伊文斯，嬸嬸不是故意提起這件事情的，你也很有天賦，只是，只是沒有從小開始鍛煉……」

　　發現自己越說越是觸痛路西恩內心的傷痕，艾麗薩忙閉上了嘴，用眼神示意喬爾說話。

　　喬爾哈哈大笑，再次拍了拍路西恩的肩膀：「我們的小伊文斯怎麼可能這麼脆弱，他可是要繼承他喬爾叔叔音樂家夢想的男人。」

　　心神動蕩不安的路西恩只好咧嘴笑了笑：「是啊，我的夢想是成為音樂家。」

　　見路西恩沒什麼異狀，艾麗薩又繼續嘮叨著種種瑣事，倒是讓路西恩對自己所處的這個城市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這是一個叫做阿爾托的大城，在黑暗山脈附近，有聖詠之城的稱號，繁榮，充滿機會。

　　目前自己居住的地方，是阿爾托的貧民聚集地阿得讓區，並且自己似乎因為幾天的大病，丟掉了在市場區幫忙搬運貨物的固定工作。

　　很快，四人走到了路西恩所在的小屋前。

　　艾麗薩大嬸本來想邀請路西恩去她家吃晚飯，但急需要安靜的路西恩委婉地拒絕了她。

　　分開時，艾文悄悄而好奇地問著路西恩：「路西恩大哥，你的夢想什麼時侯變成音樂家了？」

　　「剛才。」路西恩麻木地動了動嘴巴。

　　艾文長長地喔了一聲。

　　進了屋，將門反鎖，路西恩神不守捨地坐下，手肘支在木桌上，而腦袋則深深地埋在手肘裡。

　　「我竟然穿越了！」

　　「而且還是這種有著非人力量的世界。」

　　「一不小心就會被綁在火刑架上活活燒死。」

　　剛才目睹女巫淒慘下場而產生的情緒，在沒有人的時侯，終於爆發了出來，路西恩是又驚又嚇又怕。

　　當然，作為一名沒有經歷過多少大事的傢伙，路西恩雖然有些內向，遇到事情容易慌張，但在那巨大壓力面前，竟然還是保持住了冷靜，直到回來才壓制不住。

　　不得不說，環境和遭遇最為磨礪人。

　　隨著時間推移，黑暗漸漸降臨，路西恩也適應了恐懼，鎮定下來，既然都已經穿越，再惶恐、再擔心、再害怕，都於事無補，只能小心翼翼地見一步走一步，這次再死掉，可不一定能再有穿越的好事情了。

　　情緒恢復，壓住對父母、朋友的思念和擔心，剛想規劃一下人生，路西恩立刻就感覺到洶湧襲來的飢餓感，胃裡面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燒，口水不停地分泌。

　　吞了吞口水，填飽肚子是當務之急，路西恩中斷了思考，往屋子裡唯一能存放東西的板條箱走去。

　　破舊的箱子裡，除了一些衣物，路西恩看到了兩條黑色的麵包狀食物，以及七個閃爍著金屬光芒的黃銅錢幣。

　　胃袋已經代替了路西恩的大腦，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別的事情，拿起一條黑麵包就啃了下去。

　　喀嚓一聲，路西恩連忙用手捂住嘴巴，牙齒差點給崩掉了，這究竟是麵包還是木棍？

　　聞了聞，路西恩勉強肯定它確實是麵包，只是硬得能打暈成年人。

　　強忍住飢餓，路西恩從板條箱裡又翻出了打火石，失敗了幾次後，總算將火爐下的木材點燃，規規矩矩地開始烤起了麵包。

　　「紅燒肉、香辣雞翅、粉蒸牛肉、宮保雞丁……」一邊烤著麵包，路西恩一邊念叨著美食，口水止不住地泛起。

　　黑麵包稍微鬆軟了一點，路西恩就忍不住地啃了起來，那恐怖的味道，簡直就像是在咀嚼著木屑。

　　可路西恩還是狼吞虎咽地吃著，一邊吃，一邊忍不住哀嘆：「要是每天都吃這樣的食物，那還不如死了好，不行，一定要賺到錢，一定要擺脫這種貧民的生活。」

　　「要是能學會神術，成為主教和牧師……」漫無邊際肖想中，路西恩想起了在教堂前看到的衣冠楚楚的主教和牧師，想起了那非人的力量和他們由此而來的高貴地位，忍不住怦然心動，「可是，我這樣的狀況，去教會不是找死嗎？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獲得非人超凡力量的途徑？比如那個神恩？」

　　「如果不能獲得這種力量，我學的東西，在這個世界派得上用場嗎？」

　　止住了飢餓，路西恩開始認真地分析起自己的生存之路，但剛回想學過的知識時，路西恩突然發生，腦海裡像是多了些什麼東西。

　　仔細一察覺，路西恩忍不住睜大了雙眼：「這不是圖書館裡的書嗎？它們也跟著穿越了？」

　　自己的腦海裡竟然有整個綜合圖書館的書籍，它們不像是記憶，而仿佛是投影，一本本分門別類的放好，供路西恩翻閱。

　　好奇的路西恩隨意地翻閱著圖書，可疑惑地發生，絕大部分圖書竟然無法打開。

第三章 夜深

　　連穿越這種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腦海裡再多一個圖書館也就不是什麼太過稀奇古怪以至於難以接受的事情，可自己腦海裡的圖書竟然有很大一部分無法打開，看不到內容，路西恩就非常疑惑了。

　　努力保持平靜，讓腦海裡的圖書館不會因為情緒起伏太大而難以「觸摸」，路西恩一本本地翻閱著圖書，並記錄下什麼書籍可以打開，什麼書籍無法打開。

　　「歷史類圖書，都可以打開。」

　　「經濟學圖書，沒有問題。」

　　「藝術類圖書，同樣也能打開。」

　　「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圖書，有一部分可以，有一部分不能。」

　　「難道是因為世界規則的不同，所以才無法打開，但是我回憶學過的類似知識時，至少大學程度的，還能想起來，而沒有被屏蔽。」

　　可以打開的這類圖書，以初高中程度的為主，不過大學綜合圖書館肯定不會去搜集初高中教材，只是一些零散的教學研究和相應程度的中世紀論文資料，供學生參考。

　　圖書館的書很多，路西恩僅僅翻閱了一小部分後，就發現了這些問題，但是不敢肯定，也弄不明白緣由。

　　一場大病剛好，路西恩現在的身體很虛弱，連帶精神狀況也不好，連續翻閱了不少圖書後，頭腦已經一片迷糊，再也無法感覺到圖書館。

　　強撐著回到床上，路西恩沉沉睡去，養足精神，恢復健康，才能去面對好明天，路西恩可不會忘記，自己只剩一條黑麵包了，生存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睡得迷迷糊糊，一陣陣吱吱叫的聲音和咬木頭的尖銳刺耳傳入路西恩耳朵，將剛夢到眾多美食和溫暖柔軟大床的他吵醒。

　　「老鼠？」

　　睡意正濃的路西恩迷迷糊糊地翻了一個身，准備繼續酣睡，可老鼠在木頭上、石頭上磨牙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這讓夜深人靜時感觀敏銳的路西恩翻來覆去，再也無法睡著。

　　等了許久，啃咬聲還是沒有停下來，路西恩只好把毛毯扯起來，遮住耳朵，但是那聲音像是有穿透力一般，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無法保持安靜的環境入睡。

　　「這你媽的過的到底是什麼生活！」變得煩躁的路西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覺得自己已經有點精神衰弱了，吃得是最難吃的、像是用木屑發酵的黑麵包，穿得是最差的、打磨著皮膚的亞麻衣服，蓋得是不怎麼保暖、看不出原本是什麼材質的毛毯，結果連可以暫時忘記一切煩勞的睡眠也無法得到安寧，吱吱吱，吱吱吱，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老鼠。

　　路西恩恨恨地咬著牙，仔細傾聽著老鼠聲音傳來的方向，既然都無法睡著了，不如起來把這些老鼠找到，打死一兩隻，嚇跑其他，並暗自詛咒發誓：

　　「一定要盡快擺脫這種生活！」

　　側耳聽著，路西恩努力從啃咬聲中分辨著方向。

　　吱吱吱，吱吱吱……嗚嗚嗚，嗚嗚嗚……

　　路西恩才集中精神，就發覺自己聽到的哪裡是老鼠發出的聲音，明明是一陣陣陰森空幽的哭泣。

　　嗚嗚嗚，嗚嗚嗚……

　　安靜的深夜裡，再也沒有老鼠叫聲、啃咬聲，只有悲涼、哀怨的哭泣聲傳來。

　　路西恩心臟猛地劇烈跳動起來，大腦充血，感官變得分外的敏銳，似乎能聽到冰涼夜風吹過門縫的聲音，而那哭泣聲就像在唱著飄渺的歌曲，似幻似真。

　　一個翻身從床上站了起來，路西恩下意識地打開了板條箱，將剩餘那條黑麵包拿在手上，當做自衛的武器，無論如何，從硬度上來講，它足以打暈小偷。

　　咚咚咚，嗚嗚嗚……咚咚咚，嗚嗚嗚……

　　路西恩很奇怪那咚咚咚的聲音是什麼，但立刻就發覺是自己的心跳聲，它在自己耳中是如此的劇烈。

　　陰森森的風吹過，路西恩手緊緊抓住黑麵包，心裡忍不出泛起恐懼：「這可是有魔法和神術的世界，難道是真的怨靈鬼魂？」

　　幸好體驗過穿越，加上白天目睹了神術以及活人被燒死的又驚又怕經歷，路西恩才沒有在這種恐怖的氣氛中手腳發軟，頭腦空白，精神緊繃的同時，放緩著呼吸，強行鎮定下來。

　　一步步往門口挪著，路西恩分辨著哭泣聲音傳來的方向。

　　哭聲充滿了淒涼，在變得很安靜的深夜，是如此明顯，但周圍的鄰居似乎全部迷失在了夢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半點動靜。

　　「這哭聲，好像是從右邊牆壁之下發出的。」路西恩越接近門口，哭聲就越清晰，「等等，我屋子的右邊，不就是被燒死女巫的住所嗎？」

　　路西恩一下驚住了：「她的住所不是被教會給燒了嗎？難道還有隱蔽的地窖或者密室，藏著她的怨靈和其他事物。」

　　想到隱蔽的密室，看過許多小說的路西恩腦子裡頓時就閃過了「奇遇」、「寶物」、「魔法筆記」等詞語，一點點貪婪忍不住地在他心裡出現。

　　嗚嗚嗚，嗚嗚嗚……

　　哭聲似乎變得有些淒厲，讓路西恩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腦子一下清醒過來，「就算有寶物和魔法筆記，那也是在這哭泣怨靈的守護之中。」

　　「我只是一個剛大病初愈的普通人，而且又不知道這個世界怨靈有多厲害，有什麼缺點，拿什麼去對付怨靈？」

　　「說不定會被怨靈迷惑、殺死，或者附身！」

　　清醒之後，路西恩分析著自身狀況，越想越是害怕，要是自己被貪婪蒙蔽了心靈，被奇遇衝昏了腦子，貿然去尋找，那十有八九會葬身在下面。

　　「可是也不能這麼等著，誰知道怨靈會不會跑上來。」路西恩腦子飛速轉動，思考著對策。

　　霍然，路西恩靈光一閃，想到了能夠借助的力量，於是小心翼翼地向門邊靠去，生怕背後或者面前猛地冒出來一個怨靈，黑麵包則被路西恩掌心的汗水浸濕。

　　一點點拉開木門，路西恩額頭全是冷汗。

　　木門半開，外面夜色深沉，冷風卷動。

　　路西恩一步步邁出房門，看到了遠處一點燈火。

　　前後左右上下，都沒有怨靈出現，而且從屋子內出來後，鬼魂哭聲已經變得很小很模糊，路西恩稍微放鬆了一點，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然後大聲喊了起來：

　　「有鬼魂！有鬼魂害人！」

　　聲音大得就連路西恩自己也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全力高喊是這種效果。

　　「汪汪汪」，野狗們被嚇得狂叫起來。

　　一邊聽著這些，路西恩一邊慌忙往阿得讓教堂跑去，淨化怨靈的事情當然要專業的來！

　　而且自己作為女巫的鄰居，很可能還被教會給盯著，若是原來的路西恩，那當然是沒什麼關係，可自己卻藏著穿越的秘密，稍有放鬆，就會露出馬腳，這次主動去教會尋求幫助，又是關於女巫的事情，正好洗刷了嫌疑，取信於教會，不用再擔心被教會關注了。

　　教會人士貪心女巫寶物殺自己滅口並栽贓的可能，路西恩也想到了，所以才大喊有鬼魂來吵醒所有人。

　　匆忙之中，路西恩只想到了這幾個方面，還沒辦法事無遺漏、面面俱到。

　　阿得讓教堂並不遠，很快路西恩就看到了閃耀著微黃燭光的建築。

　　教堂門口站著兩個身穿銀色鎖子甲守衛，見路西恩跑過來，一位伸出手，讓他停下，一位則將長劍半拔，蓄勢待發，半夜總是讓人覺得危險。

　　「你到教堂來做什麼？」伸出手的守衛開口問道。

　　路西恩不用裝也透著緊張的聲音：「有鬼魂，我聽到了鬼魂的哭泣，就是從今天被燒死的女巫住過的屋子裡傳出來的！」

　　守衛聽到之後，同樣顯得有些驚慌，他並沒有懷疑路西恩的話，這種事情是他這種見習騎士侍從無法判斷的，於是讓德西恩留在原地，由另外一位守衛看著，自己則轉身走進教堂，向今夜的守夜牧師通報，盔甲碰撞聲由近到遠，慢慢變小。

　　幾分鐘後，穿著一身白色長袍的年輕牧師與守衛一起從教堂內走了出來。

　　他滿頭金髮，臉龐很瘦，行走之間保持著一種特有的節奏，顯得很優雅：「我是本傑明牧師，你將鬼魂的事情再說一遍。」

　　在本傑明牧師面前。兩位守衛安靜站著，不敢有任何動作，怕盔甲發出的聲音干擾到本傑明大人問話。

　　路西恩將自己怎麼發現鬼魂哭泣，怎麼想到教會，怎麼處理的經過不厭其煩地講了一遍，態度誠懇而恭敬。

　　本傑明聽完好，臉上露出一點柔和的笑容：「很好，你做得不錯，能夠克服恐懼到教會稟報，正說明了你對主的虔誠。」

　　他嘉許了路西恩幾句，轉頭對守衛道：「湯姆森，把加里、保羅他們四位叫出來，那女巫只是魔法學徒，沒必要驚動主教大人。」

　　「是，本傑明大人。」湯姆森沒有多說什麼，本傑明大人可是正式的牧師，雖然只有一階，但對付魔法學徒遺留的魔法陷阱、非正式魔法等是完全沒有問題，兩者的差距比騎士和高階騎士侍從還大，就如同正式牧師和高階見習牧師的差距一般，不管是地位上，還是實力上。

　　本傑明又問了路西恩幾句，知道了他的姓名，直到四位同樣穿著銀色鎖子甲，但力量感和給人的壓迫力遠遠超過湯姆森的守衛趕了過來。

　　女巫被燒毀的小屋外，遠遠地聚滿了人，燭火像是星光，點點滴滴伴隨著天上的銀色月亮。

　　這個時侯，路西恩才發現這個世界的月亮是銀色的。

　　交頭接耳、惶惶不安的嘈雜，在看到本傑明過來後，一下就消失了，透出安心的感覺，漸漸圍了過來，並悄悄議論著。

　　「沒聽到有鬼魂的聲音啊。」

　　「不管有沒有，牧師大人過來做一次淨化也好。」

　　路西恩仔細聽了聽，發現還是能聽到隱約的哭泣聲，可為什麼其他人都聽不到呢？

　　本傑明沒有一點異樣，淡淡對路西恩道：「確實有怨靈。」

　　顯然他聽到了哭泣聲。

　　四位守衛跟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樣聽到了。

第四章 紅色的眼睛

　　本傑明看了路西恩一眼，保持特有優雅節奏地慢慢往女巫小屋廢墟走去，聲音低沉而緩和：「邪惡的巫師總是喜歡玩弄善良人們的心靈和知覺，尤其是在這銀月照耀的夜晚，只不過那位女巫還沒有得到真正恐怖的邪惡力量，她的魔法往往只能影響到一兩個人。」

　　路西恩先是聽得迷迷糊糊，直到本傑明說完，才明白他是在解釋為什麼只有自己聽到了哭泣聲，而附近的居民們卻依舊熟睡，即使被叫醒，仔細聆聽，也沒有收獲。

　　沒有給路西恩說話的機會，本傑明伸出帶著潔白手套的雙手，繼續說著：「而我和四位教堂守衛，則是有著主的眷顧，因此才能聽到這邪惡的聲音。」

　　前後行走的四位守衛，聽到這句話後，立刻在胸前畫著十字，齊聲高呼：

　　「唯真理永存。」

　　隨著這高呼，他們的精神變得略微亢奮。

　　遠遠旁觀的貧民區居民們，同樣低聲祈禱：「唯真理永存。」

　　然後他們竊竊私語：「這就是神靈的力量，不愧為尊貴的牧師大人。」

　　在隱約傳來的贊美聲中，本傑明帶著獨特弧線的臉愈發嚴肅而莊嚴，緩緩將帶著潔白手套的雙手張開，口中低低地發出一個古怪的短音節：

　　「帕索。」

　　短暫急促的音節剛結束，整個小屋廢墟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芒，像是天上的銀月灑下了陣陣光輝。

　　在白色光芒籠罩中，廢墟和路西恩屋子相連的一處斷牆上，妖異的血紅色浮現，一個洞口的形狀。

　　在這神秘古怪的咒文和神術效果感染下，路西恩和周圍的貧民一樣震撼，心情起伏不定，只不過他們更多的是陶醉和畏懼，路西恩則是畏懼夾雜深深的嚮往。

　　本傑明收起雙手，對身前的守衛下了命令：「加里，那就是密門，沒有魔法陷阱，你們去打開它。」

　　加里胸口一挺，身上鎖子甲發出錚錚的鐵片撞擊聲：「遵命，本傑明大人。」

　　在加里以及另外一名守衛走過的時候，旁邊耳尖的路西恩聽到本傑明低聲地咒罵了一句：「裁判所的那些自大狂，光會用『偵測魔法陷阱』，就不能學學『偵測密門』嗎？哼，因為只是魔法學徒，就這麼怠慢嗎？」

　　有了神術的指示，加里展示了他強大的肌肉，兩三下就將那斷牆弄垮。

　　接著，另外一名守衛拔出長劍，大吼著重重擊下，將一處機關斬碎，讓牆角處的黑色洞口真實地暴露了出來。

　　洞口不大，只能容納一個人通行，風吹過，從洞口帶來一陣惡臭的味道，本傑明微微皺了皺眉頭，用帶著潔白手套的右手捂住鼻子和嘴巴，而路西恩則是差點反胃，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

　　加里仔細看了看洞口裡面，跑了過來：「本傑明大人，這密道是通向下水道的。」

　　本傑明皺著金色眉毛看著加里，嘴鼻似乎被壓迫得有點變形，聲音變得低悶：「確定？」

　　「是的，斜著往下看就可以看到一段下水道了。」加里肯定地回答。

　　本傑明沒有說話，作為一名高貴的、優雅的牧師，作為傳承多年的、榮耀的拉法蒂家族的一員，一想到下水道裡面的骯髒和惡臭，就渾身不自在，而自己掌握了神術結構並在靈魂裡構造了印記模型的幾個神術裡面，並沒有「淨化術」，想要施展就必須靠咒文、手勢和施法材料配合，而沒有人知道，密室在下水道哪個位置，一路走過去，需要幾個淨化術。

　　「反正只是一名魔法學徒，拿著真理聖徽，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本傑明不太在意地想著，然後他看向路西恩，鬆了鬆右手，聲音重新變得威嚴緩和：「你與女巫為伴，身體上必定沾染了邪惡的力量，需要贖罪，方能洗刷，但你對主的虔誠打動了我，我將我的聖徽借予你，一旦能夠淨化邪惡女巫留下的力量，你就能重新得到主的眷顧。去吧，路西恩，為主做事，主的目光會注視著你的。」

　　順利跑到教堂，將本傑明、加里等人引過來後，路西恩心情就放鬆了很多，有牧師，有守衛，除掉怨靈、鬼魂應該不難，而且再難，也輪不到自己這個身體剛恢復的普通人出力，所以，此時聽到本傑明的話，路西恩腦子裡立刻嗡嗡作響：「他竟然讓我去淨化怨靈？！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看到路西恩臉上充滿了驚訝和抗拒，本傑明平緩和藹地問道：「你，不願意？」

　　沒有半點惡意，路西恩卻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要是回答不願意，可能馬上就變成了一具屍體，而答應下去，聽本傑明的意思，似乎還打算將聖徽借給自己，並且守衛多半也會跟著去兩三個，對付一位本傑明口中不太重視的魔法學徒留下的殘缺怨靈，危險應該不會太大

　　無論本傑明是真的因為嫌棄下水道骯髒，不願意下去，還是有另外的想法，將這件似乎簡單的事情辦砸，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

　　將心中產生的痛恨之意壓住，路西恩笑得非常僵硬地回答：「願意為主效勞。」

　　本傑明沒有把路西恩的僵硬放在心上，右手將脖子上的聖徽護符取了下來，遞給了路西恩：「這是真理聖徽，等下我會施加一個『祝福術』在你身上，有了它，你可以比較容易地集中精神，再配合咒文和用精神、手指摩擦溝通聖徽，就能激發裡面蘊含的主的力量。」

　　路西恩壓住情緒之後，就充滿了對這能施展神術的聖徽的好奇。

　　聖徽金色為底，刻著散發淡淡光芒的白色十字架，在十字架周圍，深邃的金色中，畫著許多橫七豎八的線條以及圓形、三角形、正方形、長方形等圖案，它們古怪地連接在一起，襯托著十字架，顯得神秘而莊嚴。

　　將聖徽拿在手上，路西恩立刻感覺到有一股溫潤柔和的力量傳來，浸透全身，即使面對深夜涼風，也暖和地好似曬著太陽。

　　「聖徽裡面有兩個非正式神術：光亮術和治療微傷，每天都能使用三次，以及三個一階神術：聖光護盾、光輝之劍、聖光打擊，都是每天只能使用一次的，好了，你聽清楚他們的咒文。」

　　路西恩無路可退，必須下去，因此神術的力量對他就分外重要，對於本傑明教導的咒文是用心學習。

　　咒文都是短音節詞，但語調變化極端拗口，費了很大的精神，路西恩才能做到勉強不出錯。

　　本傑明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右手伸出。

　　這次沒有咒文，一道潔白的光芒就籠罩住路西恩身上，慢慢消散，讓路西恩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前所未有的健康，同時精神集中而敏銳，能聽清楚更遠處的說話聲。

　　「牧師大人竟然讓路西恩下去，還把聖徽給了他？」

　　「沒聽到嗎？是牧師大人的仁慈，讓路西恩下去洗掉身上的罪惡。」

　　「贊美主，贊美牧師大人。」

　　路西恩對於這個世界，還沒有多少常識，所以接受了「祝福術」後，就在一邊安靜等著本傑明為加里以及另外兩位守衛施展「祝福術」。

　　本傑明每次施展完祝福術，大概有兩到三秒的間隔。

　　做完這一切，本傑明看著路西恩等人：「保羅守在密道入口，加里、豪森、科雷亞你們三人，和路西恩一起下去。」

　　接著，他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在胸前畫著十字架：「願主的榮光庇佑你們。」

　　「唯真理永存！」

　　加里等三位守衛神情有點亢奮，大聲地回答，路西恩慢了半拍，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幸好本傑明對此並不在意，目送他們四個慢慢走入了連通下水道的密道裡。

　　另外一位守衛保羅，聲音壓低，問出了疑惑很久的問題：「本傑明大人，為什麼是他？」

　　有咒文，有聖徽，自己和加里等侍衛同樣可以激發裡面的神術，只是每次激發都要比本傑明大人等牧師、見習牧師，或者那些邪惡的魔法師們慢一點，但即使如此，也要好過那什麼都不會，連身體都未正式而完整鍛煉過的小子，本傑明大人不願意下去，完全可以將聖徽交給加里、豪森或者科雷亞。

　　本傑明看著密道入口，右手捂著鼻子和嘴巴，聲音低沉而輕微：「他的精神力略高於正常人，能更好地激發聖徽裡的神術。」

　　「但年紀太大，沒有培養價值了。」

　　…………

　　一進入密道，混雜著無數種味道的惡臭迎面而來，路西恩忍不住乾嘔了兩下。

　　「你這生活在阿得讓區的小子，竟然會這麼不適應下水道的氣味，看來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貧窮，不管是聖詠之城，還是安提弗勒，下水道裡面都是生活著很多連破爛屋子都沒有的真正窮人，」在路西恩前面進入密道的科雷亞諷刺地一句，他有著黑色頭髮，輪廓與加里、本傑明都不同，顴骨高而兩頰瘦。

　　在路西恩回答前，跟著進來的加里直接道：「安靜。」

　　科雷亞聳了聳肩膀，閉上了嘴巴，在一人高的密道內前進了幾步，然後跳出四通八達的下水道內。

　　路西恩跟著跳了出去，腳下踩著濕濕滑滑、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這些東西到處都是，周圍牆上則滿是奇怪的苔蘚，它們發出淡淡的光芒，讓整個下水道不至於處在完全的黑暗中。

　　加里壓低聲音：「我、豪森、科雷亞都是高階的騎士侍從，你使用聖徽的時候注意配合，等等一遇到危險，就立刻召喚『光輝之劍』。」他留著金色絡腮鬍子，但一舉一動都非常沉穩，讓人覺得安心，在四位守衛裡面，隱隱主導著局面。

　　說完，加里右手握住長劍，左手帶著圓形小盾，招呼著豪森、科雷亞、路西恩，尋找著鬼魂哭泣聲傳來的地方。

　　沒有常識的路西恩哭笑不得地跟著：「我怎麼知道高階的騎士侍從該有怎樣的實力？」但這種事情，路西恩並不敢直接問加里他們。

　　淒慘、悲涼的哭泣聲，在下水道這狹窄的環境內回蕩得愈發厲害，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難以分清具體的位置。

　　但經過特殊訓練的加里等守衛，以及本身精神力還算不錯的路西恩，在「祝福術」加持下，很輕鬆就分辨出了方向。

　　這一段下水道安靜到讓人恐懼，看不到一個科雷亞所說的居住在下水道裡的窮人。

　　經過幾個岔口，路西恩等人停在了一個毫無異樣的下水道拐角處。

　　加里看著布滿青色苔蘚的牆壁，冷靜而嚴肅地對路西恩說：「召喚『光輝之劍』。」

　　路西恩又是害怕又是躍躍欲試，借助祝福術的幫助，平靜下來，將精神集中在聖徽之上，感覺到那股溫暖而潤和的力量，然後左手握著掛在脖子上的聖徽，有節奏地輕輕摩擦了一下聖徽中心的白色十字架，並在摩擦的同時，念出了音調古怪的咒文：

　　「奇塞翁。」

　　路西恩只感覺到自己集中在聖徽上的精神像是被一陣陣白光所侵染，眼前一點點白色光芒浮現，匯聚在一起，結成了一把閃耀的光劍。

　　「這是我的聲音？」激發神術的聲音，以及古怪拗口的音調，在神術力量和效果襯托下，顯得低沉而沙啞，神秘而詭異，讓路西恩自己都嚇了一跳。

　　握住光劍，感受到那超凡的力量，路西恩忍不出心潮澎湃，但加里的一句話，立刻讓路西恩清醒了過來：「劈牆壁的那裡，有光輝之劍的力量，什麼魔法陷阱都破除了。只不過一位魔法學徒而已。」

　　看著加里示意的位置，路西恩微微顫抖，自己面對的將是神秘的、強大的魔法力量，會出現什麼，會有什麼危險，全部未知。

　　「膽小又沒有見識的傢伙。」科雷亞冷笑一聲。

　　路西恩明白，自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於是深深吸了兩口氣，那恐怖的惡臭讓路西恩慢慢平靜下來，內心咬牙吶喊：「不過是死而已！」

　　右手握著的光輝之劍狠狠地劈了出去，斬在了濕滑噁心的牆壁上。

　　一抹白光閃耀，石頭就像是軟泥，無法阻擋。

　　路西恩斬開它的同時，似乎還斬開了一些奇怪的事物，有莫名其妙的破碎感傳出，淡淡的黑色氣體在光輝之劍的劍刃之下急速消失。

　　整面牆壁完全垮塌。

　　牆壁之內，是深沉的黑暗。

　　忽然，黑暗之中亮起了兩點詭異、冷漠、猙獰的紅色。

　　這樣的兩點紅色，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充斥著整個黑暗。

　　路西恩口乾舌燥，精神緊崩，手心出汗，這似乎是一雙雙眼睛！

第五章 突變

　　面對這種詭異恐怖的場面，路西恩真有一種手腳發抖、頭腦發漲的感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等想法混亂成一團，反應到表面上，就是路西恩嚇得待在了那裡，完全沒有反應。

　　「聖徽，等等，我還有真理聖徽！」

　　慌亂的路西恩想到了自己最大的依仗，下意識就集中精神，想要念出咒文，激發一環神術「聖光護盾」，不管如何，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

　　「哈！」這時，打雷般的吼聲在路西恩耳邊響起，讓路西恩背部一緊，寒毛一豎，慌張混亂的思緒猛地一滯。

　　「光亮術。」加里沉穩的聲音傳入路西恩的耳邊，剛才發出吼聲，將路西恩、科雷亞、豪森從迷亂震動中驚醒的人，就是加里。

　　加里平靜沉著的態度感染了路西恩，讓他很快恢復了起碼的反應，沒有多想，摩挲了一下聖徽，低聲發出古怪的音節：「伽耶。」

　　一團球形白光出現在路西恩等人的面前，將深沉的黑暗驅散。

　　然後，路西恩就看到了一片黑色老鼠，它們大小正常，可雙眼通紅，聚在一間密室的地上、牆上、人形奇怪植物上，密密麻麻，讓路西恩忍不住頭皮發緊。

　　白光一出現，這些老鼠就像看到了天生的仇家，吱吱叫著，潮水一般，向著路西恩、加里等人湧來。

　　隨著紅眼老鼠們的散開，密室的模樣展現在了路西恩等人眼中，一張書桌在角落，放著三本閃爍著古怪微光的書，一張平坦的、寬大的奇怪桌子在中央，上面畫著不少奇怪的圖紋，有紅色，有藍色，有綠色，與「真理聖徽」十字架周圍的圖案有著莫名的相似，而這些圖紋上，則擺著小爐子、小鍋、玻璃瓶等事物。

　　不管是路西恩，還是加里，都來不及仔細觀察，因為那些瘋狂的老鼠，帶著惡臭和詭異已經湧到了身前。

　　沉默的豪森、尖刻的科雷亞，被加里吼醒後，熟練地握著長劍和盾牌，一左一右靠著加里，結成了簡單的戰陣。

　　面對的是老鼠，而不是奇形怪狀的其他魔物，被加里沉穩感染的路西恩，愈發緩和了緊張，只是老鼠數量太多，太過詭異，還是讓路西恩忍不住地心悸。

　　當頭的紅眼老鼠躍了起來，向著路西恩撲去，嘴巴張開，露出兩顆長而尖的牙齒。

　　單手握住光輝之劍的路西恩，忙將光芒凝聚的劍刃往那紅眼老鼠揮砍了過去。

　　神術召喚出來的光劍，銳利遠遠勝過一般騎士長劍，可路西恩這一劍慌慌忙忙揮出，卻錯判了那隻紅眼老鼠跳躍的速度和詭異，光劍只能從它旁邊滑過。

　　紅眼老鼠與光劍擦到的地方，黑色毛皮迅速焦化，往肉裡蔓延，但這時，紅眼老鼠已經撲到了路西恩面前，那閃爍冷漠光芒的紅色瞳孔清晰無比，嘴中腐爛腥臭依稀可聞。

　　一劍揮空，紅眼老鼠近在眼前，路西恩頓時就慌亂起來，既想要揮劍回砍，又想直接伸出左手抵擋，矛盾之下，差點連光輝之劍都落在地上。

　　眼看紅眼老鼠就要咬中自己的胸膛，路西恩卻手足無措，沒有任何辦法。

　　忽然，一把閃爍著寒光的長劍從旁邊伸了過來，剛好斬在那隻紅眼老鼠的脖子上，將它砍成了兩截。

　　「不要慌亂，如果來不及抵擋，就避過要害，有治療神術的。」加里低沉的聲音傳來。

　　科雷亞尖銳的聲音同時響起：「退到後面來，與我們靠著，你一個菜鳥獨自站在前面找死嗎？」

　　這樣的局面下，不管是加里、科雷亞、豪森等人對路西恩有什麼負面印象，都明白持著聖徽的他，是不可小視的戰力，甚至於有其他變化發生時，更是扭轉局面的關鍵，沒人知道，紅眼老鼠過後，還有什麼怪物或是魔法陷阱。

　　躲過紅眼老鼠的撲咬後，重新變得慌亂的路西恩悄悄鬆了口氣，再次冷靜了下來，自己比起加里這種經受過訓練甚至有豐富戰鬥經驗的高階騎士侍從，面對危險的場面時，面對突然的變化時，都顯得太稚嫩，太青澀，太手足無措，不是每個人都是天生的戰鬥之才，或遇到危險依舊能保持平靜的天賦異稟之人。

　　自己在人生的第一次真正的戰鬥中，能夠有加里這種老手在旁邊指導、幫助，是極大的幸運，是以後面對戰鬥和危險時的寶貴經驗。

　　這次路西恩沒有慌亂，一邊向前揮砍著光劍，一邊緩緩地向後挪著步子，退到了加里等人身邊。

　　撲咬過來的紅眼老鼠已經不止是一隻兩隻，而是幾十隻，後面則是源源不斷湧來的老鼠們。

　　光劍明亮而鋒銳，劍身所過，還殘留淡淡的光影，路西恩揮砍出的這一劍，是按照加里的指導，以守為主，充分發揮光輝之劍的特點，而回避路西恩根本沒學過任何劍術的缺陷。

　　這一劍帶起的光輝，似乎在路西恩面前形成了一道淡白色的屏障，撲咬而來的老鼠們，直接撞到光劍之上的，是泥土般毫不受力地被分成了兩半，內臟和斷開的皮膚一片焦黑，重重跌落在地上，沒有半點血液流出。

　　而沒有被光劍揮中的，通過那殘留的光影時，身上的毛皮也開始變幹、發焦，速度變慢，要嘛落在路西恩身前，要嘛被兩邊的加里、科雷亞揮劍砍中。

　　「嘿，小子，做得真不賴，這一劍直接就殺死了十多隻怪物老鼠。」科雷亞吹了聲口哨，也不知他是在贊揚，還是在諷刺。

　　路西恩自己並沒有得意，能一劍殺死這麼多紅眼老鼠，完全是因為光輝之劍的強悍以及加里的指點，而此時：「我感覺到光輝之劍的力量開始流失了。」

　　經過這次殺死紅眼老鼠，路西恩覺得自己已經有些適應這種場面了。

　　加里配合路西恩光輝之劍的揮砍，不停地斬出、刺出長劍，擊退著漏網的老鼠：「不要緊張，剩下的力量足夠殺死這些魔物。」

　　被殺退了一批後，紅眼老鼠們再次飛撲過來，這次黑壓壓的一片，似乎有上百隻。

　　路西恩揮砍的越來越熟練，雖然心中略微害怕，擔心無法將這上百隻老鼠完全擋住，可還是充分相信加里和科雷亞，相信他們能幫自己擋住兩邊的老鼠。

　　光輝之劍從上到下斜斜斬出，在半空畫出一道美麗的光影，噼噼啪啪，不知多少隻紅眼老鼠撞到了劍上，撞得路西恩手上壓力倍增，作為一位沒經過騎士訓練的普通人，差點就握不住光輝之劍了。

　　老鼠實在太多，哪怕光輝之劍前面像是下雨般落下了許多一半一半的屍體，可依舊有幾十隻突破了路西恩的阻擋，穿過了光輝之劍畫出的光影之牆。

　　「這麼多老鼠，加里和科雷亞除非一秒鐘能夠揮出五六劍，否則根本攔截不下來！」路西恩光輝之劍已經來不及再次斬出，只能內心擔憂地想著：「或許教會培養的高階騎士侍從會有些類似於神術的力量也不一定。」

　　就在路西恩瞎想時，從兩邊阻攔來的，不是兩把鋒利的騎士長劍，而是兩個圓形的包著銀灰色金屬皮的小盾牌。

　　氣勢凶猛的兩個小盾牌猛地揮出，幾十道撞擊聲匯成一道砰的響聲，那些紅眼老鼠們直接就被擊飛出去，落在地上，一抽一抽，很快徹底死亡。

　　科雷亞笑了一聲：「好的騎士，可不僅僅只有長劍，同樣要善於用盾牌。」

　　路西恩鬆了口氣的同時，繼續揮舞著光輝之劍，抵擋著紅眼老鼠們的攻擊。

　　撲咬屢次失敗，紅眼老鼠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於是有的不再飛撲，直接從地面奔過來，有的則爬上了牆，准備從四人頭頂來襲。

　　形勢一下變得岌岌可危。

　　「頭上的交給我。」一直沉默寡言、高大健壯的豪森突然說道。

　　路西恩一邊揮出光輝之劍，從上到下，將半空的、地上的老鼠擋住，一邊問：「要用『聖光護盾』嗎？」

　　加里搖了搖頭：「再等等。」

　　四個人就像驚濤駭浪之中的一艘小船，在天上落下的、半空撲來的、地上湧來的紅眼老鼠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會被衝垮一般。

　　突然，豪森的阻攔出現了遺漏，一隻紅眼老鼠落在了科雷亞肩膀上，科雷亞的長劍和盾牌在正面抵擋著，來不及防備，被直接咬中了脖子，發出一聲痛哼，肩膀一抖，將那紅眼老鼠抖了出去。

　　科雷亞恨恨地說道：「傷口麻麻的，它們看來帶有一定毒性。」

　　「好，我激發治療神術。」路西恩一邊說著，一邊用空著的左手摩挲起聖徽來。

　　加里阻止道：「先不急，科雷亞還能撐住。看樣子沒辦法完全阻攔了，等多咬幾口，再激發治療神術。」老鼠實在太多，治療神術得節省著使用。

　　話音未落，他也悶哼一聲，被一隻紅眼老鼠咬中了靴子和護膝之間。

　　有了這遭遇，加里、科雷亞、豪森都改變了一些戰鬥風格，老鼠雖然能咬人，可牙齒並沒有犀利到可以咬破盔甲，因此他們在有鎖子甲、護膝等保護的地方，稍微放鬆一點，全力防備其他地方，頓時情況好轉了起來。

　　只有路西恩，穿著亞麻短上衣、同色長褲，沒有半點防護，立刻就被一隻紅眼老鼠咬中了腳踝。

　　麻、癢的感覺從腳踝升起，很快就蔓延了上來，路西恩差點站立不穩，同時口乾舌燥，非常想喝水。

　　「你體質比我們差很多，先用聖光護盾，再用治療神術。」加里分辨著局勢，此時紅眼老鼠已經死掉了差不多一半。

　　事關自己，路西恩沒有耽擱，精神集中，摩挲了一下聖徽：

　　「斯門。」

　　古怪神秘咒文響起，一個淡白色的光盾出現在路西恩身上。

　　路西恩激發了一次神術後，精神無法集中，於是向前一步，靠聖光護盾和光輝之劍阻擋正面的所有紅眼老鼠。

　　躲過了光輝之劍的老鼠們，前僕後繼地攻擊著聖光護盾，可光芒閃爍間，聖光護盾沒有半點搖晃，給了加里、科雷亞從容斬殺、擊飛老鼠的機會。

　　過了兩三秒鐘，路西恩精神恢復，再次摩挲聖徽，念著拗口的咒文：「古爾諦。」

　　一道白光從聖徽十字架上射出，落在路西恩腳上，麻癢的感覺立刻消失。

　　有了路西恩頂著聖光護盾在前面擋著，雖然偶爾科雷亞和加里還有躲避不及被咬中的時候，但局勢已經漸漸扭轉，隨著紅眼老鼠越來越少，危險是慢慢消退。

　　路西恩抽空激發聖徽，治療了科雷亞和加里身上的傷勢。

　　過了沒多久，科雷亞一劍砍死一隻紅眼老鼠，讓它血液四濺後，輕輕呼了口氣：「總算是殺乾淨了。」

　　地上已經是滿滿的一片紅眼老鼠屍體，以及積少成多的一汪汪暗紅色血液。

　　路西恩有點發愣地看著這些，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辦到的，加里點了點頭：「路西恩，你做得不錯。」

　　路西恩回過神來，准備感謝加里。

　　加里則喘了口氣。吩咐道：「豪森，你跟路西恩進密室看看。」

　　路西恩有聖光護盾，豪森一直站在後面，沒有受到老鼠啃咬，這個時候，加里自然要發揮每個人的作用。

　　可後面一片安靜，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豪森沒有回答。

　　科雷亞奇怪地回頭看了過去，然後他充滿驚愕恐慌情緒，斷斷續續地道：「豪森，豪森不見了。」

　　剛才還擊退了頭頂紅眼老鼠，沉穩守在三個人身後的豪森，竟然不見了？！

　　路西恩又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第六章 意外

　　無論路西恩，還是加里、科雷亞，都沒有聽到打鬥的聲音，慘叫的聲音，或者奔波離開的聲音。

　　高大健壯、沉默寡言、實力不凡的高階騎士侍從豪森，竟然就這麼無聲無息不見了？！

　　一種涼意從腳底迅速升起，散布全身，路西恩的呼吸變得略微粗重。

　　緊緊握著光輝之劍，路西恩迅速扭頭，看向身後。

　　另外一邊下水道的牆壁上，青色苔蘚閃爍著淡淡光芒，可毫無蹤跡的豪森，讓它們顯得非常詭異。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剛剛轉頭、精神緊繃的路西恩下意識就望了過去。

　　一隻巨大如同人類的老鼠已經將科雷亞撲倒在地，尖利的爪子刺入他的肩膀，將堅硬的鎖子甲破開，鮮血流淌而出，染紅了銀灰色的甲片，它一雙通紅的眼睛，妖異裡面似乎含著幾分嘲諷。

　　只是它大張開的嘴巴，以及那排讓人望而生畏的牙齒，卻咬在了科雷亞及時打橫的長劍上。

　　作為一名高階騎士侍從，科雷亞在最危險時候，用最標准的劍術動作救了自己的生命，而他左手拿著的盾牌，狠狠揮出，往那隻巨大老鼠的腹部擊去。

　　已經出現的恐懼，遠遠低於未知，至少對路西恩來說，一只有普通人類大小、行動無聲無息的紅眼巨鼠，要比「神秘失蹤」容易接受多了。

　　吸了口氣，路西恩沒有耽擱，握著的光劍就向著紅眼巨鼠斬去，救援科雷亞。

　　可這時，一聲低低的、如同野獸般的咆哮在路西恩背後發出。

　　「加里也出事了？！」在路西恩想起站在自己身後的加里時，一把鋒利的騎士長劍狠狠地斬中了路西恩的背部。

　　聖光護盾淡白色的光輝劇烈晃動起來，一下就黯淡了許多，同時巨大的衝擊力，讓路西恩站立不穩，往側前方搖搖晃晃連續踏前幾步。

　　那把騎士長劍追擊而來，連續斬出，讓路西恩倉促之間完全把握不住平衡，連光輝之劍都難以揮出，更別提集中精神，摩挲聖徽，用咒文激發神術。

　　路西恩慌亂的閃避著，心中又驚又惑：「加里為什麼要襲擊我？！」

　　來自騎士長劍的攻擊，又是從背後斬來，如果不是加里，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加里已經死亡！

　　騎士長劍的攻擊節奏把握地非常好，根本不給路西恩穩住重心的機會，將路西恩逼得往密室內跌跌撞撞而去。

　　可路西恩在連續被斬中後，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心中驚慌漸漸平復，自己有聖光護盾，為什麼還要尋找恢復平衡，和他肉搏？！

　　想法一閃而過，當騎士長劍再次斬來時，路西恩順勢就往地上跌去，翻了滾，早有准備的左手握住了聖徽。

　　此時，路西恩總算看清楚了襲擊自己的究竟是誰。

　　確實是加里，沉穩內斂的加里。

　　可他臉上的肌肉已經扭曲，雙眼透著紅光，以及赤裸裸的野性。

　　「難道那紅眼老鼠所含毒性並未徹底消除，而且還能夠使人失去理性，變成嗜血的野獸？」路西恩一看到加里的樣子，就想到了這方面，「可為什麼我沒有事，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路西恩來不及去思索這疑惑和奇怪，集中精神，左手摸出聖徽上的十字架，就要開口念出咒文。

　　包裹著鐵皮的圓盾狠狠揮出，打在聖光護盾之上，將聖光護盾打得搖晃不定。

　　雖然這盾擊沒有打破聖光護盾，但傳導而來的搖晃和衝擊，卻讓路西恩胸口一窒，呼吸不暢，半念出來的咒文卡在喉嚨裡。

　　一下下的盾牌重擊，讓路西恩的呼吸節奏被頻頻打亂，再也無法集中起精神來。

　　作為一名有望成為真正騎士的侍從，加里在打斷施法方面，有著不錯的、正規的訓練。

　　當然，不管是牧師，還是魔法師，乃至其他施法者，看到路西恩這樣，都會搖頭嘆息，只有連最為基礎的施法專注都未學習過的傢伙，才會被騎士侍從打斷施法，換了任何一位見習牧師或是魔法學徒來，有一階的真理聖徽和已經激發的聖光護盾，加里早就應該死去。

　　在面對同階時，施法者永遠佔據絕對優勢！

　　路西恩苦惱於無法集中精神，激發神術，而那邊科雷亞已經越來越危險，似乎開始手足無力起來，握著長劍的右手，已經被壓得死死貼在胸前，手腕有微不可及的抖動出現。

　　幸好與他糾纏的人形巨鼠，好像也後力不繼，不如之前那樣凶猛了。

　　無法念出咒文，路西恩乾脆將右手握著的光輝之劍向上斬出，不再死死糾結在激發神術上面。

　　經過與紅眼老鼠群的廝殺，路西恩對於這把召喚而來的光劍的鋒利，已經有一定了解，它絕對遠遠勝過加里手中握住的騎士長劍。

　　在加里盾牌的重擊下，路西恩這一劍像是胡亂而揮，無法保持穩定，無法瞄准加里的要害。

　　可是，面對這把陽光似的長劍，加里表現的卻不像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反而急忙將騎士長劍向前格擋。

　　他似乎不敢閃開，一旦與路西恩拉開了距離，面對一環神術，即使是正式的、激發了血脈力量的騎士，也非常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重傷，甚至死亡。

　　光輝之劍斬在了騎士長劍之上，卻沒有金屬撞擊的清脆響聲。

　　無聲無息間，騎士長劍像是一截木頭般，斷成了兩半，不過此時，加里已經將圓盾收回了身前。

　　圓盾上出現深深的劃痕，幾乎要分成兩半。

　　路西恩正要趁機反撲，但光輝之劍，已經黯淡許多的光輝之劍，這個時候卻一下崩碎，一片片光芒四散飛落。

　　從斬開有魔法陷阱的牆壁時，就開始流失力量的光輝之劍，終於耗盡了一切，無法維持。

　　路西恩愣了一下，而加里去抓住這機會，狠狠地將圓盾揮出，重重擊在同樣變得稀薄黯淡的聖光護盾上，

　　盾牌碎片漫天飛舞，聖光護盾閃爍搖晃了一下後，直接消失。

　　路西恩最大的依仗聖光護盾在經受住連續不斷的攻擊後，徹底破碎。

　　沒時間去反思自己因為戰鬥經驗太少或不夠冷靜而犯下的種種錯誤，路西恩摩挲了一下聖徽上的十字架，拼了命的集中精神，念出咒文。

　　「斯……咳咳。」

　　短音節才發出半聲，加里早就准備好的一拳重重地打在了路西恩的腹部，打得路西恩像是一般卷曲起來，喉嚨出現濃濃的酸意。

　　打斷了路西恩念咒，加里另外一隻手緩了過來，猛地掐住路西恩的脖子，狠狠收攏。

　　路西恩右手死死地扳著加里的五指，但作為一名高階騎士侍從，加里哪怕經過這麼久的戰鬥，體力和精力都損耗嚴重，面對路西恩這種普通人，力量上還是有非常大的優勢。

　　呼吸越來越困難，脖子疼痛異常，路西恩眼前一陣陣發黑，握住聖徽的左手則被加里另外一隻手固定在胸前，順便也將路西恩整個身體牢牢壓住。

　　荷荷的野獸喘息在路西恩耳邊響著，鐵手套冰涼的觸覺從皮膚傳到路西恩的腦子裡，讓意識越來越模糊的路西恩猛地清醒了少許。

　　靈魂飄飄蕩蕩，產生一種奇妙的旁觀之感，路西恩求生的慾望爆發，精神像是突破了某個界限，海水一般蔓延開來。

　　而這時，握住路西恩脖子的加里右手，一下無力了很多，就像那邊互相捶打、撕咬、砍殺到精疲力盡的科雷亞和人形巨鼠一樣，讓路西恩獲得了寶貴的呼吸機會。

　　很奇怪加里的突然無力，而且力量消失得越來越多，但路西恩吸取了前面的寶貴教訓，沒有去發愣、發呆，以及驚訝、疑惑，蔓延開來的精神集中起來，向著真理聖徽觸摸而去。

　　剛一接觸，路西恩精神就霍然一震，仿佛進入了一個聖光的海洋，線條、圓形、三角形、正方形和十字架構成的奇特圖案放大了無數般出現在路西恩的感官中，似乎帶著深深的奧秘。

　　仔細一感覺，路西恩發現那十字架上散發著本傑明的味道，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路西恩好奇地觸摸了一下這十字架，其突然狂暴起來，像是受到了侵犯，周圍奇特圖案中的一個猛地亮起，光輝凝聚，磅礴恐怖。

　　嚇了一跳的路西恩急速收回精神感應，但還是稍微慢了一點，一道潔白的光柱從聖徽上射出，擦過了路西恩的精神邊緣，讓路西恩噁心反胃、頭疼仿佛要裂開，鼻孔處兩道涼涼的，充滿腥味、鐵鏽味的液體陡然流出。

　　光柱射出後，從周圍汲取著力量，越變越大，加里仿佛察覺到了極大的危險，慌忙往旁邊閃開，可如此近的距離，他反應再快，也是躲避不開了，潔白光柱將他的右手連同部分肩膀徹底氣化，而傷口焦黑，沒有半點血液流出。

　　「不用咒文和摩擦也能激發神術？」這是路西恩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然後他慌忙向旁邊滾開，怕加里受此一擊，還有戰鬥力。

　　這一滾，路西恩才發現自己同樣的、奇怪的手腳酸軟，沒有力氣，然後邊滾邊向加里看去。

　　「這是？！」路西恩驚訝出聲，因為看到的場面，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加里躺在地上，雙眼半睜，近乎垂死，但扭曲的臉孔、眼睛發出的紅光卻消失不見。

　　而在周圍，那些紅眼老鼠被殺死後留下的一灘灘妖異紅色血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蒸發成了淡淡的紅霧，彌漫著整間密室和附近下水道。

　　密室內，那株奇怪的、人形的植物在淡紅血霧中舒展著枝葉，顯得非常愜意。

　　另外一邊的戰鬥，更是發生了難以想像的變化，與科雷亞生死相搏的，不是什麼巨型老鼠，而是豪森，沉默寡言的豪森。

　　他們的騎士劍互相插在了彼此身上。

第七章 收獲和誘惑

　　呼吸著周圍淡紅色的血霧，路西恩手腳酥軟，腦袋陣陣的抽搐發脹，眼裡科雷亞和豪森搏鬥的場面，一下變成了科雷亞和巨型老鼠，一下又變回了兩人互相殘殺，就像是幻覺與現實疊加了起來。

　　「等等，幻覺？！」路西恩一想到這個，心中就有了大概的推測，集中注意，讓那種精神如潮水蔓延的感覺出現，於是場景不再變化，紅霧不再扭曲，一切都穩定下來，生死搏殺的確實是科雷亞和豪森，他們身上多處傷口鮮血流出，各自動作看起來都非常緩慢和吃力，似乎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是紅眼老鼠的血液本身就有致幻的作用，還是血液經過那奇怪植物的吸收轉化後，才讓人產生幻覺？真是一個巧妙的魔法陷阱。」

　　路西恩總算明白，無論豪森的失蹤，還是加里的突然攻擊，都是由於幻覺得影響，而這影響很可能從擊殺第一隻紅眼老鼠就開始，到完全蒙蔽感官時，已經難以分辨了，只有路西恩因為後面得到聖光護盾的保護，精神也有所進步，才從幻覺中擺脫出來。

　　剛才從真理聖徽射出的「聖光打擊」不僅氣化了加里的右手和部分肩膀，而且還貫穿往上，直接打中了密室正上方的石頂，打出了一個深深的大洞，碎石如雨落下，仿佛整間密室隨時會坍塌一樣。

　　碎石、灰塵彌漫，衝散了淡紅色的血霧，讓路西恩手腳無力的狀況恢復了一些。

　　路西恩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其他連環的魔法陷阱，因此哪怕自己暫時安全，也不敢有任何放鬆，快速思考起辦法來。

　　「真理聖徽」除了兩個光亮術外，再無法激發任何神術，自己已經沒有了最大依仗，甚至連自身肉體的力量，也由於淡紅色迷霧內含著的麻痺效果而變得非常無力。

　　忽然，路西恩看到那株奇怪的植物在悉悉索索落下的碎石中被打得搖搖晃晃。

　　「它除了製造幻覺，並沒有其他能力保護自己？」路西恩立刻就醒悟過來，強撐著酥軟無力的手腳站起來，向那株奇怪的植物走去。

　　雙腳沒有力氣，跌跌撞撞，路西恩走得非常慢，幾次跌倒在碎石中，被劃得滿身傷痕，疼痛難忍，甚至有幾處泊泊地流出了鮮血。

　　「呲。」路西恩吸了口氣，忍住痛苦，借著這傷口疼痛帶來的暫時清醒和力氣恢復，艱難地走到了那株奇怪植物旁邊。

　　經過這一系列的遭遇，路西恩的青澀和彷徨失措少了許多，沒有耽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但堅定地伸出右手，握在了那奇怪植物的主幹上。

　　手下一條條經脈在跳動，小溪般的血液在奔流，路西恩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植物，而是一個活著的生物，然後猛地往旁邊一扯。

　　「啊！」

　　這奇怪的植物所有枝葉一下收縮，發出尖銳而淒厲的慘叫，仿佛垂死之人。

　　一下沒有扯斷，路西恩繼續用力，那奇怪植物一邊發出淒慘叫聲，一邊重新將枝葉伸出，往路西恩身上纏來。

　　濕漉漉、滑膩噁心的感覺從皮膚傳來，無數細小的毛刺在往自己身體內扎去，路西恩強行忍住恐懼和害怕，再次用力一扯。

　　「嗚……」

　　哭泣聲戛然而止，路西恩被植物體內的淡紅色液體噴到了胸前，血腥味撲鼻而來，這讓路西恩越發的手腳酥軟，只能靠著旁邊石牆，才避免了跌倒在地。

　　隨著這植物被路西恩扯成兩截，周圍空氣中的淡紅色霧氣變得愈發濃郁，近乎凝結成液體。

　　附近書桌上那三本閃爍著微光的書籍，一感應到這種濃郁的淡紅色霧氣，就快速腐蝕，從第一頁開始，到最後一頁，只用了兩三秒的時間，就徹底消失，快得路西恩這在附近的人都沒看清上面書寫的內容。

　　當然，以路西恩現在身體麻痺的狀況，肯定是來不及去阻止，甚至連走上一步都難。

　　書桌立刻變得空空蕩蕩，但奇怪的是，除了那三本書所在的地方，其餘都沒有出現腐蝕的痕跡，路西恩短暫奇怪後就想明白了關鍵之處：「看來又是一個魔法陷阱，當紅色霧氣的濃度到了一定程度後，那幾本魔法筆記上的魔法陷阱就自行啟動，毀掉本身，免得被敵人得到。」

　　「可惜這幾本魔法筆記了。」路西恩很是惋惜地在心裡感嘆了一聲，那可是能夠學習超凡力量的魔法筆記啊！

　　突然，路西恩一愣，他發現自己靈魂中的圖書館發出奇怪的微光。

　　好奇之下，路西恩將精神探入，然後雙眼圓瞪地看到，圖書館裡出現了嶄新的一個書架，上面寫著「魔法（奧術）」幾個字，而在書架上，已經有了三本圖書，正是剛才路西恩看到的那三本魔法筆記。

　　「難道這圖書館還有搜集圖書的能力？但內容怎麼來的？」路西恩非常驚訝，「或者需要我親眼看見內容的才行，恩，剛才這三本圖書雖然被腐蝕得很快，但若放慢整個過程的話，應該還是一頁頁地被腐蝕，這奇怪圖書館莫非能從頭到尾將內容記下來，於是才有了這三本書的投影，否則不可能憑空編造內容。」

　　路西恩目前只能是猜測，得等以後拿其他書來做幾次實驗才能肯定。

　　看著這三本魔法筆記，剛才還頗為惋惜的路西恩反而猶豫起來：「學習魔法的話，在這神術強大，可以公開燒死魔法師的世界裡，會不會太危險了？」

　　無法做出決斷，路西恩就暫時放下，畢竟自己等人目前還在密室裡面，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因此路西恩開始積蓄起力量。

　　沒有了奇怪植物，淡紅的血霧越來越淡，科雷亞和豪森漸漸擺脫了幻覺，震驚地看著對方，可清醒已經晚了很多，兩人都到了垂死邊緣。

　　…………

　　地面上的本傑明，在路西恩用精神觸動「真理聖徽」，激發「聖光打擊」的同時悶哼了一聲，放下右手，驚疑不定地看著密道。

　　「本傑明大人？」守衛保羅看到本傑明奇怪的表現，慌忙詢問。

　　在銀月的照耀下，本傑明臉色變得非常不好，他低聲道：「下面出現了變故，聖徽內我的精神印記被觸動了，該死的，只不過一個魔法學徒，竟然弄到這個地步，真是沒用！保羅，你在這裡等我，五分鐘內我要是還沒出來，你就向主教求援。」

　　正是由於聖徽內精神印記的存在，本傑明才放心地將真理聖徽交給路西恩使用，要不然即使聖徽這種分配下來的標准神術奇物相比本傑明自己的實力和身上其他的神術奇物都要弱上很多，他也不會隨隨便便交給別人，誰知道自己的精神印記竟然被觸動，沒能在關鍵時刻阻止神術不該有的激發。

　　疏忽和大意，從來都是傲慢與偏見的伴生物。

　　在本傑明心裡，對依靠血脈肉體力量的騎士一直帶著深深的偏見，認為他們是粗陋的、低賤的，根本比不上高貴的、探尋世界奧秘的施法者們，哪怕對方是邪惡的魔法師，因此他們根本不配使用神術奇物，因此他下意識地就將真理聖徽交給精神力高於常人的路西恩使用。

　　這樣的態度，來自於本傑明的出身，來自於他一直以來的經歷。

　　作為瓦歐裡特公國最強大的幾個家族之一的拉法蒂家族，雖然也依靠血脈「神恩」力量，但與騎士們有所不同，他們是依靠血脈力量施展法術，是真正的施法者，而本傑明作為拉法蒂家族的一員，即使血脈稀薄，無法激發本身的力量，可在從小進入修道院學習後，就嶄露頭角，順順利利成為牧師，堅定地走在施法者的道路上。

　　但現在，作為一名正式牧師，這麼一件小事都出了大疏漏，以後在教會內部的地位難免受到影響，因此本傑明才急匆匆趕了下去。

　　保羅一樣的訝異：「有真理聖徽，還會出現變故？莫非有其他正式魔法師？」

　　…………

　　路西恩力氣恢復了一點，正要靠著石牆往密室之外走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頓時心就提了起來，精神緊繃，若來的是女巫殘留的魔法生物或者是她的朋友，自己怕是難以逃生了。

　　等看到是本傑明的白色聖潔長袍，路西恩半鬆了口氣，可依然不敢放鬆，密室是多麼好的殺人滅口場所啊。

　　「拉普蘭血藤？」本傑明看了一眼密室內的狀況，從學習的魔法常識、植物知識等很快判斷出了大概的過程，明白靠著牆緩慢行動的路西恩、地上處在垂死邊緣的加里等人為什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還好他們都沒有死亡。」

　　「這小子運氣不錯，精神力竟然增長了一些，達到了低階見習牧師的程度，看來是突破時帶來的衝擊觸動了我的精神印記，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三百多年前教會強勢無比，靠著天賦就能學習神術的年代了，沒有從小打基礎，系統學習過神術的知識，永遠都無法成為正式的牧師，不得不說，確實是那位『奧術皇帝』開啟了近四百年神術和魔法發展突飛猛進的黃金時代。」

　　作為拉法蒂家族的一員，本傑明比起大部分牧師，知道更多的世界局勢，對於自身的信仰似乎並沒有那麼虔誠，准確地說，作為貴族一員的本傑明，和作為教會一員的本傑明，在立場上是有所矛盾的。

　　更為重要的是，在三百多年前「最高神學會議」後，教會分裂，一南一北，互相指責對方為異端，可即使這樣，不管哪一邊，神術的獲取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讓諸多主教、紅衣主教們在心裡默默地懷疑，神究竟存不存在，這是不是對信徒的考驗。

　　這樣的態度直接地影響了幾百年來成為牧師的每一位年輕人，包括本傑明在內。

　　而且，為了適應快速發展的時代，幾任教皇都引入大奧術師們探索世界得到的部分知識來改造神學基礎，雖然同樣讓神術發展迅速，強者輩出，使得南方教會保持住了最大勢力的位置，在異端、邪惡魔法師、黑暗生物等眾多強大敵人的虎視眈眈下屹立不倒，但也再次讓本就不穩的內部信仰出現了更多的裂縫。

　　本傑明心情放鬆下來，手中滑落細細的白色粉塵，嘴裡發出古怪的音節，一陣大風吹過，將淡紅色血霧吹得蹤跡全無。

　　接著他沒有念咒文，也沒有拋出施法材料，僅僅是指著加里，一道淡白色的光芒就落到了其身上，讓他身上的焦黑脫落，傷口愈合，擺脫了垂死，變成了普通的重傷。

　　每次間隔一到兩秒地施展治療神術，本傑明將科雷亞、豪森都救活了過來，也將路西恩身上的傷勢治好。

　　問過路西恩、科雷亞、豪森、加里等人事情的經過，本傑明看了看書桌，確定他們沒有撒謊後，吩咐道：「把密室內的所有物品都搬到教堂去，恩，包括這些老鼠的屍體。」

　　同時，他接住路西恩還過來的聖徽：「你身上的罪已經洗淨，回去休息吧，願主保佑你。」

　　本來若路西恩這次能順利成功，本傑明是不會吝嗇金錢上的獎勵，甚至有機會的話，會暗中嘗試下是否能夠培養，但弄得這麼危險，本傑明自然再沒有心情鼓勵路西恩，確定他身上沒有藏著任何東西後，就早早地將他打發離開，畢竟科雷亞、豪森還好，沒有了右手的加里就比較麻煩了，斷肢再生可不是他能夠掌握的神術。

　　路西恩見本傑明沒有殺人滅口的舉動，哪還有心思留在這裡，連忙往密室外走去，到了外面下水道時，精神突破了某個界限的路西恩忽然聽到了裡面科雷亞的一句話，這讓路西恩心情變得有點沉重，他對豪森低語：「加里沒有了右手，恐怕無法成為騎士了，而且還會被請出守衛隊。」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的路西恩走出密道，立刻迎來了周圍貧民的詢問。

　　「小伊文斯，淨化掉鬼魂了嗎？」艾麗薩大嬸遠遠地問著。

　　路西恩點了點頭：「已經被本傑明大人和幾位守衛淨化了。」

　　大家一下變得輕鬆起來，開始熱切詢問和交流：「路西恩，鬼魂是什麼模樣？可不可怕？」

　　「本傑明大人不愧是正式的牧師。」

　　「路西恩這次看來是得到了主的庇佑，竟然可以使用真理聖徽。」

　　「可惜路西恩他不再是小孩子，無法被送到修道院培養，要不然我們阿得讓區出一位路西恩大人可是非常榮耀的事情」

　　聽到這些議論，路西恩略微恍惚：「我無法成為牧師？」

　　雖然礙於穿越者的身份，路西恩沒想過成為牧師，但才體驗過神術這超凡非人的力量，就被告知自己無法走這條路，難免有點垂頭喪氣。

　　「可憐的小伊文斯，看你的臉蛋，一定是累壞了吧，快點回去休息。」艾麗薩大嬸見路西恩臉色不好，連忙開口。

　　路西恩有很多心事，確實需要靜一靜，於是點點頭，回到自己小屋，坐在床邊，聽著本傑明等人出來、遠去，聽著圍觀的貧民們離開，聽著深夜恢復安寧靜謐，將對父母等的思念壓在心底深處。

　　「我無法成為牧師，而且看起來由於沒有從小訓練，也沒多大希望成為騎士，激發血脈力量。」

　　「要想獲得超凡力量，恐怕只有學習魔法了。」

　　「可是，一旦選擇了魔法，就要和教會為敵，就要和絕大部分普通人為敵，包括艾麗薩大嬸她們在內。」

　　「或許還有其他的道路？」

　　「反正魔法筆記就在我腦海裡，先看一看再說，恩，這樣應該沒有問題。」

　　猶豫、掙扎的路西恩決定先看看魔法筆記，於是精神進入圖書館，翻開了魔法筆記。

　　過了許久，屋子內響起路西恩低低的、哭笑不得的聲音：

　　「不識字怎麼辦？」

第八章 阿爾托

　　翻開魔法筆記，一排排全是陌生的、古怪的字母文字，並不屬於路西恩穿越前認識的兩種文字之一，而穿越後的這具身體，本身屬於貧民，沒有學習過任何文字很正常，能夠從本能中聽懂、會說這個世界的語言，不影響交流，就已經是路西恩目前遇到的無數艱難裡面最閃光的幸運了。

　　因此，目前的路西恩，悲慘地成為了一名真正的文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魔法筆記，一個單詞也看不懂。

　　路西恩自嘲地笑了笑：「文盲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雖然穿越而來的這一天，就經歷了很多事情，讓路西恩與以往相比，成熟和冷靜了許多，甚至在看筆記之前，還擔心教會的威脅，猶豫是否學習魔法，但現在，巨大的失望依舊衝擊著路西恩的心靈，作為一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新時代大學生，文盲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文字還關係到超凡而非人力量的時候。

　　沒有多少猶豫，僅僅是平靜了一會兒，路西恩就在心裡面堅定了想法：「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學習這個世界的文字！」

　　即使自己以後不選擇學習魔法，可要擺脫底層貧民的生活狀態和地位，學會文字，獲取知識，依舊是一條可取的途徑，尤其是在路西恩本身沒有強大力量，健壯體魄，不會劍術的前提下，靠戰功、冒險、當打手等途徑擺脫目前身份的可能非常渺小。

　　有了想法和決定，路西恩很快摒除了失望感，心中洋溢起一點點奮鬥的激情，繼續翻看起魔法筆記來，看上面是否藏有其他秘密，比如藏寶圖之類的事物。

　　看著看著，路西恩微微皺了皺眉頭，因為他在魔法筆記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東西，比如諸多標准幾何圖形、線條組成的一些奇怪的圖案。

　　「魔法陣，或是魔法印記？」路西恩根據「真理聖徽」猜測道，接著快速地往魔法筆記後面翻著，於是又看到了類似於化學方程的一排排公式，只不過這些公式裡，並沒有符號，而是一些文字：「魔法方程式？魔藥配方？」

　　這兩個相似之處，讓路西恩有一些猜測，但看不懂文字的他，只能先心存懷疑。

　　將這本魔法筆記翻完，路西恩又打開了另外一本，這本之上，文字更加扭曲，字母近似於花紋。

　　「不是同一種文字？」因此，路西恩好奇地打開第三本，這本上面畫著一些植物、礦石、怪物的圖案，似乎是「圖鑑」之類的書籍，只不過它上面的文字，與第二本魔法筆記上面的一致。

　　「我會的語言很可能是第一本魔法筆記上面的那種。」路西恩從文字難易程度推測著通用程度。

　　將三本魔法筆記、書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有更多的收獲後，路西恩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對路西恩來說，想要改變自己處境的慾望是如此強烈，從明天開始，每一天都要為了生活而努力，要是因為睡眠不好而精神萎靡，可是沒辦法更好地去迎接明天，把握住機會的。

　　雖然本傑明的治療神術讓路西恩傷口完全愈合了，但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戰鬥，精神和肉體上的疲憊，還是讓路西恩很快就睡著。

　　而在下水道內，女巫的密室已經被徹底摧毀。

　　這時，一隻黑色老鼠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雙眼血紅、冷漠、妖異。

　　它在廢墟周圍繞了一圈，吱吱叫了兩聲，然後就往另外一個方向的下水道奔去，許久之後，它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小洞，鑽了進去，消失不見。

　　…………

　　清晨，阿得讓區漸漸響起了嘈雜的人聲、打水聲等，衝破了夜的清冷，一下就讓路西恩感覺到生機和活力。

　　往常喜歡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才起床的路西恩，剛一醒來，就強迫自己下床，點燃火爐，煮著開水和烤著最後那條黑麵包。

　　一邊痛苦地吃著木屑般難吃的麵包，路西恩一邊計劃著今天的安排。

　　如果不用思考事情來分心，這條黑麵包在並非飢餓難耐時，路西恩是絕對無法咽下的。

　　「先去打聽哪裡可以學習文字，以及相應的條件，另外還得重新找一份事情做，要不然學會文字之前，就得餓死在家裡了。」路西恩對這個世界了解不多，只能簡單地規劃一下，「最好不要被熟悉的人知道，免得露出馬腳。」

　　用水罐裡的清水簡單地清理了下臉部，路西恩將板條箱裡面那七個錢幣拿出來，放在身上，雖然不多，但好歹也有一點安全感。

　　鎖上門，路西恩直接往艾麗薩大嬸一家住的屋子走去，他對於這聖詠之城的地形沒有半點印象，當然得問一下人。

　　「嗨，路西恩。」一位黑髮少女向路西恩打著招呼，帶著濃濃的好奇。

　　路西恩目前可不認識她，只能扯出標准笑容，點頭敷衍：「嗨，我有事去艾麗薩嬸嬸家。」然後匆匆忙忙與她擦身而過。

　　「嗨，路西恩，鬼魂是什麼樣的？」

　　「路西恩，施展神術是什麼感覺？」

　　「我看到有一位守衛失去了右手，昨晚是不是很危險？」

　　往艾麗薩大嬸家只有幾十步的距離，可路西恩卻遇上了好幾位鄰居的詢問，一夜之間，路西恩似乎已經成為了阿得讓區有名的人物。

　　路西恩一個也不認識，只能敷衍著往艾麗薩大嬸家走著。

　　還沒到門口，路西恩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小伊文斯，今天起得可真早。」

　　路西恩暗中鬆了口氣：「喬爾叔叔，早上好。」

　　喬爾今天穿得比較整潔，手中拿著很有古典風味的豎琴：「小伊文斯吃過早飯沒有？你身體才好，沒必要這麼急著去找事情做，你艾麗薩嬸嬸可是一直叫你過來吃飯的。」

　　路西恩找喬爾詢問地形，准備的就是這個藉口，見他主動提起，更加放心：「謝謝喬爾叔叔，我已經吃過了，而且昨天有本傑明大人的神術治療，我什麼病都好了，不需要再休息了。」

　　喬爾點了點頭，招呼路西恩與自己並肩走著：「有牧師大人的神術，我就放心了，等等你去銅冠酒館找老板寇恩，他還欠我一瓶萊斯酒，會幫你介紹一份好工作的。」

　　路西恩道過謝剛要離開，喬爾想了想，收起一貫嬉笑的臉，很正經地說：「小伊文斯，你已經十七歲了，年紀不小了，該想一想以後的生活了。」

　　「喬爾叔叔，您的意思是？」路西恩有所明白地問道。

　　喬爾嘆了口氣：「靠力氣做事，到了四十歲之後，身體會衰老得很快，很難再找到工作，要是沒有積蓄，沒有好的兒子、女兒，幾年內就會被貧困和疾病帶走。這種人，喬爾叔叔看見過許多，很少有活到四十五歲以上的，你還是趁年輕，學一門手藝，雖然學徒合同是十年，可要是學得不錯，以後到小地方去，肯定能過上不錯的生活。」

　　說話之間，兩人順著一條道路走過了一處有守衛看著的城門，頓時，路西恩眼前一亮，寬廣的道路，整潔的街道，兩邊熱鬧的店鋪，以及來來往往穿著色彩紛繁、樣式各異的衣服、長裙等的人們，甚至偶爾會出現衣服華貴，戴著珠寶裝飾的貴族，就連空氣中都似乎蕩漾著一陣陣美妙的音樂，與阿得讓區仿佛是兩個世界。

　　「謝謝喬爾叔叔。」路西恩能感覺到喬爾的真誠關懷。

　　喬爾頓了頓，又露出那種嬉笑：「而且，要是你學手藝時的師父，只有一個女兒，說不定你能直接從學徒成為老板，我們的小伊文斯長得可是不錯的。」

　　被喬爾這麼一調侃，路西恩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說著說著，喬爾忽然停了下來，走到了街邊拐角處，將一頂准備好的帽子放在地上，自己則坐在一旁，准備演奏豎琴。

　　喬爾叔叔是街頭藝人？路西恩對這種方式可不陌生。

　　喬爾指著遠處依稀可見的一座奢侈華麗、類似於路西恩前世巴洛克風格的建築，笑著說：「在這裡可以直接看到聖詠大廳，對我來說，在這裡演奏，就有在聖詠大廳演奏的感覺。」

　　路西恩還沒有回答，喬爾就像被引動了心事，指著聖詠大廳嘮嘮叨叨地說著：「自從四百多年前，教會指引神聖海爾茲帝國西進，將這古代希爾凡納斯魔法帝國最後的核心阿爾托佔領，將黑暗生物、魔獸們趕到了黑暗山脈附近和深處，阿爾托就一直是整個大陸最有名氣的幾座城市之一。」

　　「而三百多年前，當時還是紅衣主教的查理一世教皇冕下，在阿爾托，整理了教會歷代贊美詩、歌集，定下了歌頌音樂、演唱的規范，等他成為教皇，正式將查理聖詠唱法和唱詩班推廣到每一處教堂後，阿爾托就有了聖詠之城的稱號。」

　　「由於臨近黑暗山脈，常常有精靈、矮人、狗頭人等改變信仰，成為公國的一員，不同音樂的交匯，讓阿爾托成為整個大陸的音樂之都。復調音樂的出現、交響樂的正式成形、吉蘇小提琴等樂器的發明，都是在這裡。偉大的音樂家們在歷史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對每一位吟游詩人，每一位樂師，每一位音樂家來說，在阿爾托聖詠大廳演奏自己的音樂，就是最大的榮耀。」

　　「喬爾叔叔我雖然無法進入聖詠大廳，但能夠在附近演奏，也很開心了。」

　　……

　　告別了喬爾，路西恩一邊問路，一邊體驗著阿爾托的風貌，街邊、拐角處很多演奏、賣唱的吟游詩人，店鋪內、居民屋子內，不時會有歌聲、琴聲飄出，整座城市仿佛籠罩在音樂之中。

　　從另外的內城城門剛返回阿得讓區，路西恩一眼就看到了那畫著銅冠的酒館。

　　而酒館外，不時有少女、婦人過來，偷偷摸摸地往裡面窺探，然後失望著離開。

第九章 艱難的開始
　　
　　路西恩好笑地看著酒館前這奇怪的一幕，帶著疑惑往門口走去，早晨可是酒館最冷清的時候。

　　酒館門口，一位苗條的姑娘正偷偷地往裡面看去，淡金色的長髮隨著她腦袋的左右轉動而微微搖晃，當她嘆息一聲轉過頭時，卻嚇了一跳：「路西恩？」

　　又是一位認識我而我不認識的？路西恩已經很適應這種狀況了，微笑道：「這麽早到酒館？」

　　姑娘小麥色的皮膚一下就漲紅起來：「我只是聽說銅冠酒館來了一位新的吟遊詩人，心裡好奇，想著幫媽媽做事之前過來看看，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先走了。」

　　看著這位姑娘急衝衝地離開，路西恩輕輕地喔了一聲，看來那位吟遊詩人的長相或者歌聲有過人之處。

　　不過，這與路西恩自己無關，所以他輕輕推開半掩著的酒館大門，走了進去。

　　昏暗的空間，濃烈的酒味，踩得啪啪作響的木質地板，放得雜亂無章的桌椅，這是路西恩對銅冠酒館的第一眼印象，從外面清爽、明亮的早上走進來，就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路西恩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楚吧台在哪裡。

　　酒館中有好幾位宿醉在這裡的男子，被路西恩踩動地板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咒罵了幾句後，又趴在桌子上繼續熟睡。

　　只有一位長著鷹鉤鼻的三十多歲男子，穿著黑色的緊身長外套，安靜地坐在吧台邊的椅子上，慢慢喝著一杯琥珀色的酒，給路西恩一種陰沉的感覺。

　　對於路西恩的到來，這位陰沉男子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繼續品嘗著自己杯中的酒。

　　路西恩四處張望了一下，很快看到吧台後面呼呼大睡的矮人，他坐在高高的獨腳凳上，腦袋靠著吧台，呼嚕聲響亮，流出的口水將打成蝴蝶結的金色長鬍子弄濕了不少。

　　見沒有外力作用，這矮人看起來半天都不會醒，路西恩只好屈起手指，在吧台上咚咚咚地敲著。

　　在後面幾位醉漢含含糊糊的罵聲中，這老年矮人搖搖擺擺，慢慢地抬起腦袋，眼睛朦朧地說著：「嗨，路西恩，你總算長大了，終於明白美酒對於人生的意義了，來，乾一杯，為了我們新來的客人而乾杯！」

　　「寇恩叔叔，天亮了。」路西恩斟酌著稱呼。

　　寇恩揉了揉眼睛，看著周圍昏暗的光線：「我沒醉，你不要想騙我，這明明是晚上，多麽美好的夜晚啊。」

　　經過一段毫無意義的對話，寇恩總算徹底醒了過來：「路西恩，適合你做的事情並不多，暫時也沒有長期的工作，其他的事情，一件是上午九點鐘，市場區的古奇小店需要從倉庫般一批貨物到城門區，缺少人手，三個銅費爾，不過你也知道，這種事情都被亞倫黑幫控制著，最後需要交一個銅費爾給他們，剩下的只能買最差的黑麵包了。」

　　「還有一件事，音樂家協會今天做大清掃，有很多垃圾需要送到城外的貝倫河邊，你租上一輛四輪推車，下午一點過去，除掉租推車的錢，來回能賺八個銅費爾，很不錯，當然，需要給亞倫黑幫三個銅費爾。

　　「下午一點多，還有幾件類似的事情，但除非你是騎士，否則是無法從城外趕回來了。」

　　路西恩點了點頭，音樂家協會這件事，算是最好的工作了，同時心裡揣測道：「我身上這七個錢幣，應該就是銅費爾。」

　　「寇恩叔叔，有沒有其他更高報酬的事情？」路西恩好奇地問起。

　　寇恩大笑起來：「哈哈哈，當然有，但都不適合你，那是需要真正的男子漢用生命和力量去拼搏的，路西恩你還是個麥酒都不敢喝的孩子。」

　　然後他指著酒館中央的空地，變得有點嚴肅：「黑暗山脈就是最大的寶藏，每年有三、五、六、七，算了，我實在數不清，總之是很多很多的傭兵、冒險家們進了黑暗山脈，可最後能夠出來的，只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寇恩打了個酒嗝，「當然，他們都發財了。」

　　「不要小看這些傭兵、冒險家，他們中間可是有不少真正的騎士，甚至是大騎士。」一個柔和而有磁性的聲音在路西恩背後響起，每句話的尾聲都很古怪地上揚，呈現出奇特的節奏美感，給人一種誘惑、優雅的感覺。

　　路西恩忙回過頭，就看到酒館開辟為旅店的一邊，走出來一位銀髮男子，瘦腿褲，紅色夾衣，高領黑色外套，明明很正式的服裝，穿在他身上，卻似乎很慵懶隨意，五官深刻而精細，銀色的瞳孔，堅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配上一頭銀色柔順的頭髮，妖異而俊美，看到他，仿佛有一種看到了夜晚銀月的美感。

　　這年輕男子手中拿著與喬爾相似的豎琴，慢慢走了過來。

　　「他就是新來的吟遊詩人？」路西恩心中猜測道，然後疑惑地問：「騎士們都是真正的貴族，為什麽還會去黑暗山脈冒險尋找財富？」

　　寇恩打著招呼：「嗨，萊茵，不來一杯？」

　　「我只在晚上喝酒。」萊茵笑著在吧台旁邊坐下，「在東邊不少國家，兩三百年沒有發生過戰爭了，對於騎士的需要並不那麽迫切，畢竟冊封一位騎士可是需要賜予莊園、土地的，所以在那裡，平民即使激發了血脈力量，也頂多得到騎士身份，而無法成為真正的貴族，他們有的去了其他國家，成為別國的騎士，有的到瓦歐裡特公國這距離異端、異教徒、黑暗生物、魔獸等最近的地方，來建立功勛，來尋找財富。」

　　「另外，還有不少破產的貧困騎士，獲罪逃避的騎士，遵守家訓、巡遊大陸的貴族騎士，以及激發了血脈力量，卻由於是黑暗性質，不被教會所承認，甚至追殺的黑暗騎士。」

　　寇恩嘟嘟囔囔了幾句，對萊茵不陪自己喝酒有點不高興：「路西恩，這是新來的吟遊詩人萊茵，萊茵?卡倫爾迪亞，他四處流浪，見多識廣，剛擺脫了特里亞貴婦們的熱情，從敘拉古王國過來。」

　　「敘拉古王國？」路西恩微笑對萊茵點頭，黑暗山脈如此危險，就連真正的騎士死在裡面的都不少，因此路西恩暫時打消了冒險求取財富的主意，不管什麽時候，對於自身實力的清醒認識，都是非常重要的。

　　寇恩哈哈大笑起來，長長的金色鬍子劇烈搖晃，滿是皺紋的矮人臉用一種男人都懂的曖昧說著：「對，就是那熱情的、奔放的、愛情高於一切的敘拉古王國。」

　　一個醉鬼在萊茵出現的時候，就醒了過來，跌跌撞撞走到吧台，打著酒嗝，充滿嚮往和羨慕地問道：「萊茵，特里亞的夫人、小姐們，是不是有傳說中的那麽美麗，恩，那麽熱情？」

　　萊茵帶著淡淡的笑容，用自己獨有的、優雅的、富有節奏的語調道：「恩，她們有晨星般明亮的雙眸，絲綢般順滑的長髮，玫瑰般嬌艷的雙唇，牛奶般嫩滑的皮膚，身上灑滿了充滿魅惑味道的香水，有幾位伯爵夫人、子爵家小姐甚至在我耳邊吐出溫熱、濕潤的香氣，邀請我去她們的秘密莊園做客。」

　　醉鬼期待地問道：「那你去了？是什麽滋味？」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路西恩對這樣的場面並不陌生，一堆男人聚在一起，總是少不了討論女人，一邊興致勃勃地聽著，一邊想著該怎麽向寇恩打聽學習文字的事情。

　　萊茵表情沒有變化，依舊淡淡笑著回答：「我對她們說，我不喜歡被人使用過的的肮髒物品，我只愛美麗的、純潔的、乾淨的生命，不管是男是女，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事物。」

　　「噗，萊茵，你真會吹牛，貴婦們、小姐們會接受這樣的侮辱？」

　　「哈哈，要是你真的對宮廷貴婦們這麽說，恐怕已經被投入了特里亞那間著名的監獄，嗝。」

　　「那些貴族小姐們，其中不少可是有騎士實力的，萊茵你要是敢這麽回答，會被直接撕成碎片。」

　　對於寇恩、醉漢的大笑，萊茵並不在意，輕輕聳了聳肩：「所以，我從敘拉古王國逃到了阿爾托。」

　　寇恩笑得不停捶著吧台，將所有醉鬼們都吵醒，在罵聲中他高聲喊道：「感謝萊茵編的好故事，讓我們能夠開心地迎接新的一天，乾一杯！」

　　這三四個醉鬼對「乾一杯」非常敏感，立刻嘻嘻哈哈、跌跌撞撞走過來，從寇恩手中接過麥酒，高舉起來：

　　「為了吹牛者萊茵，乾一杯！」

　　哄鬧完，寇恩看到路西恩還在，驚訝地問道：「路西恩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路西恩組織著語言，小心地道：「寇恩叔叔，我經過這幾天的事情，有了一點新的想法，我想學習文字。」

　　「喲，學習文字？我們的小路西恩難道也被萊茵傳染了，開始吹牛了？」

　　「文字，歐，那可是遠大的、卓絕的理想！」

　　「路西恩，別管他們，男子漢沒有夢想，嗝，那還不如死掉！」

　　寇恩跟著笑了一陣，然後看著路西恩：「你真的想學習文字？你沒有任何基礎，要想初步學會文字，據說至少要兩年，你有這麽多金錢和時間嗎？」

　　「不管前面布滿多少荊棘，但如果不踏出這一步，那就永遠無法前進，寇恩叔叔，我已經想好了。」路西恩認真地回答，而且對於一位經歷過多年學習，懂得學習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能流暢地說這個世界語言的成年人，學會文字很可能只需要一兩個月。

　　寇恩看到路西恩這麽認真，於是正經地回答：「如果你年紀小，還可以通過教會的挑選，去修道院學習文字、知識，現在嘛，你要麽成為別人的學徒，簽訂十年的合同，要麽自己花錢，到學者家學習，當然，成為別人學徒，並不一定能學到文字，比如鐵匠行會的許多鐵匠就不會，而自己花錢，整個阿爾托都是標準的價格，一個月五個銀納爾，有十多位學者願意教授。」

　　路西恩下意識就排除了成為別人學徒的方法，這並不是十年合同的問題，一旦自己決定學習魔法，那合同就根本不需要遵守，可成為學徒，每天跟著師父學習、吃住，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秘密，也不方便學習魔法，因此路西恩仿佛自言自語地問道：「五個銀納爾？」

　　寇恩點了點頭：「恩，五個銀納爾，除非你每天從早忙到晚，只吃最差的黑麵包，半年多才可以攢夠，而你一個月能夠學到多少？真的要去學習文字？」

　　「是。」路西恩堅定地回答，照這麽算，一百個銅費爾才相當於一個銀納爾。

　　這還真是艱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