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奧術神座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已完成)

第五十章 譜寫

　　雜亂、難聽的旋律一段段從路西恩雙手之下的鋼琴傳出，而且還處在只能彈奏簡單樂曲階段的路西恩，演奏技巧完全無法匹配自己想要的高難度旋律，於是一個音一個音的蹦出，就像鐵匠鋪裡面的鐵匠拿著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擊在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的心上，讓他們產生一種躁狂的感覺，恨不得上去將路西恩撕碎。

　　「夠了！」希羅多德和洛特同時吼了出來，有些無法保持自己的貴族風度。

　　路西恩轉過頭，用「清澈」的目光看著他們：「洛特、菲麗絲、希羅多德，你們不練習樂器嗎？維克托先生可是吩咐了我們要好好練習的。」

　　「你！」希羅多德雙手緊握，怒火讓他的臉頰漲得通紅，但身體瘦弱，從小打架都沒有贏過的他，對打架有一種天然的畏懼，還保留了一絲清醒，衡量了自己和路西恩的戰鬥力，

　　希羅多德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材，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讓你這貧民弄髒了我的手，我去另外的琴房練習。」

　　說完，他就轉身往門邊走去。

　　路西恩「無辜」地問道：「希羅多德他怎麼了？」能將他們氣走一個是一個，這樣才能掩蓋自己譜寫弦律的不合理的、跳躍的進步。

　　正要打開琴房門的希羅多德聽到路西恩的話，手一滑，差點跌倒，回頭狠狠地看了路西恩一眼，這混蛋是故意的吧！

　　再次衡量了雙方體型的差距，希羅多德咬著牙衝出了琴房。

　　路西恩見狀，回頭拿起羽毛筆，在白紙上寫下剛才彈奏的那段弦律，裡面包含微不足道的一點命運交響曲的音節，更多的則是路西恩胡亂順著自己感覺書寫的、拼湊上去的音符，任何有音樂修養的人，一看這段旋律，都會忍不住搖頭，只比垃圾好一點。

　　看到路西恩認真地寫著五線譜，洛特抬頭看了看琴房的天花板，然後揉了揉額頭，做最後的證實：「你真的要寫樂曲？」

　　「當然，我正在寫。」路西恩頭也沒轉地回答，「恩，我又有一點靈感了。」

　　於是路西恩放下羽毛筆，那難聽的噪音再次在這間琴房內響起。

　　菲麗絲站了起來，有氣無力地嘟囔著：「洛特，我想我得去後面花園靜一靜，我快要瘋了。」

　　洛特歎了口氣：「我也去其他琴房。」

　　等他們走後，路西恩才悄悄鬆了口氣，將琴房的門反鎖上，把剛才寫得兩段弦律做了一點修改，使得它們包含更多的命運交響曲弦律了，然後隨想隨寫，足足寫了好幾頁白紙，讓它們充滿著垃圾般的弦律。

　　這是路西恩剛才想到的辦法，用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來完成這件事，先讓他們接受自己在譜寫樂曲的事實，然後用垃圾弦律掩蓋，一天天進步，並且這樣的進步要體現在樂譜草稿上，作為以後被質疑時的證據，等他們下意識覺得自己譜寫樂曲裡面有不少動聽弦律時，就可以邀請維克托聽自己彈奏的、有很多缺陷的鋼琴版命運交響曲了，讓他來修正裡面的缺點，完善樂曲，並改編成真正的交響樂曲。

　　一位在有目共睹之下，快速進步，將被掩蓋的音樂才華一點點綻放的天才，總比突然拿出一震撼人心、可以流傳幾百上千年的交響曲，並聲稱是自己所寫的怪胎，容易讓人接受多了。

　　當然，這段時間路西恩也需要將所有練習樂器的時間，放在練習彈奏鋼琴版的命運交響曲上，免得到時候因為自己彈奏技巧差，讓這一有「交響樂之冠」稱謂的名曲被維克托、洛特、菲麗絲等人不看好、否定。

　　這並不是沒有先例，貝多芬命運交響曲的第一次演出，就因為事前合練只有一次，以及天氣寒冷等因素，演奏得並不好，受到了觀眾的冷遇，直到一年半後，另外一次音樂會的舉行，才受到了空前熱烈的回應。

　　確定好今天樂曲的進度，將譜子做了修改後，路西恩開始了艱難的練習，嘗試彈奏命運交響曲，緩慢、七零八落，將一優美而直達人心的樂曲彈得像是噪音，其實路西恩就算不反鎖琴房的門，被人聽到了，也不會當一回事。

　　這一下午，不管是維克托、萊茵，還是洛特等人，都沒有來找到過路西恩，讓路西恩順利地將時長三十多分鐘的交響曲緩慢地彈了三遍。

　　…………

　　見天色開始暗了下來，路西恩整理了自己寫得樂譜，帶著厚厚一疊紙，往五樓的演奏大廳走去。

　　演奏大廳內，交響樂團還在做著練習，維克托正在聚精會神地指揮，看起來經過短暫的休息之後，暫時擺脫了陰霾，全身心都投入了音樂當中。

　　台下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已經等待在那裡，認真聽著樂曲，並觀摩維克托的指揮方式，對路西恩的進來，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完全不想理這個自大的、無法交流和理解的瘋子。

　　路西恩對他們的表現並不在意，反而一一微笑回應，惹得菲麗絲露出無力的表情。

　　坐在柔軟的觀眾椅子上，路西恩閉上眼睛，一邊傾聽演奏的樂曲，一邊思考著明天該將弦律進步到什麼程度。

　　優美的樂曲中，半個小時很快過去，維克托和萊茵一起走了下來，帶著淡淡笑容地問自己的學生：「下午樂器練習得怎麼樣？有什麼指法和技巧上的問題？」

　　「維克托先生。」滿懷怒氣的希羅多德控訴起來，「路西恩竟然自大狂妄地想要譜寫樂曲，主啊，他才學習了多久的音樂！他那拙劣的、嘈雜的、難聽的音樂像是魔鬼的呻吟，將我們趕到了其他琴房。」

　　路西恩含笑看著希羅多德，心裡感激著他的控訴：

　　見自己的控訴換來的只是路西恩的笑容，希羅多德忍不住繼續道：「維克托先生，您還是打消他這不切實際、不清楚自己能力的想法吧，我可不想每天都聽見噪音。」

　　維克托疑惑地看向路西恩：「你在嘗試譜寫樂曲？」

　　一旁的萊茵，微挑銀色的眉毛，好笑地打量著路西恩手裡拿著的樂譜。

　　路西恩一本正經地、鄭重地點頭：「今天的事情，以及過去的經歷，讓我突然爆發出靈感，所以嘗試著將它們寫出來。」

　　得到路西恩肯定的回答，性格溫和的維克托並沒有直接呵斥，而是問道：「路西恩，這是你寫的弦律？能給我看看嗎？」

　　「沒有問題。」路西恩這麼明顯地帶在身上，就是為了讓維克托看一看，有一位音樂家證明自己的進步，在音樂領域才有權威性。

　　萊茵好奇地笑道：「能給我也看一看嗎？」

　　一位元才學習兩個月左右音樂的初學者，竟然就號稱自己要譜寫樂曲，總是讓人非常好奇的。

　　路西恩當然沒有拒絕，多一位證人肯定更好，於是將樂譜分成兩份，遞給了維克托和萊茵。

　　萊茵接過來仔細一看，薄薄的嘴唇忍不住動了動，似乎要笑出聲來。

　　維克托眉毛皺起，看了一會兒後，才聲音沉重又柔和地說：「路西恩，我明白你的心意，也非常感謝，但你只是音樂的初學者，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打好基礎，學習好樂器的彈奏，一兩年之後，你再嘗試譜寫樂曲也並不晚。」

　　結合今天遇到的事情，維克托能夠猜到路西恩想要譜寫樂曲的心願是為什麼而來，所以並沒有責駡他、訓斥他，相反有一種安慰、欣慰的情緒出現。

　　至於對路西恩所寫樂曲的評價，這東西有評價的價值嗎？

　　維克托帶著的情緒，洛特、菲麗絲等人都聽得出來，於是恍然大悟，產生了類似「原來路西恩這混蛋，真正的目的不是寫樂曲，而是做出想為維克托先生分擔煩惱的舉動來討好維克托先生，我們怎麼就想不到！哎，我們是多憨厚、淳樸、有教養的人啊，無法和這種陰險狡詐的傢伙比」的想法。

　　他們看向路西恩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萊茵抱著獵奇的心態，將路西恩所寫的樂譜從頭流覽了一遍，此時微笑評價兼安慰地道：「雖然這樂譜，能夠明顯看出路西恩你的青澀、你的稚嫩，甚至無法稱之為樂曲，但裡面還是有不少閃光的地方，比如這兩個拍子……就不錯。」

　　一邊說，他一邊將那兩個拍子哼了出來，正是屬於命運交響曲的部分，讓路西恩不得不感慨他的眼光毒辣。

　　萊茵繼續說道：「不過想要寫出真正的樂曲，只是有一兩個閃光的地方是不行的，路西恩你不要只顧望著遠方，忘了看腳下的路。」

　　「謝謝您的肯定，萊茵先生。」路西恩禮貌地道謝，然後對維克托道：「維克托先生，我寫樂曲不會耽誤我練習鋼琴的，我是真的有靈感。」

　　「你……」維克托想要說什麼，可最近的事情讓他非常煩躁，身心疲憊，實在無力多談，於是準備等音樂會結束再好好和路西恩談一談，要知道，一個月的時間並不長，他搖了搖頭，「好吧，只要你不耽誤鋼琴的練習，可以試試，也算是一種鍛煉吧。」

　　洛特、菲麗絲等人覺得非常詭異地看向路西恩，，這傢伙竟然是真的想寫樂曲？！真是荒謬！

　　…………

　　得到維克托的同意後，路西恩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自己「噪音製造者」的生活，一點點的進步隱藏在漫無邊際的噪音裡面。

　　雖然後來路西恩命運交響曲的弦律開始變多，但早就對噪音產生抵觸的洛特、菲麗絲、希羅多德，只要路西恩一開始彈奏，就要嘛離開，要嘛將自己的樂器演奏得更加響亮，加上路西恩自己也注意著夾雜垃圾旋律，以及本身彈得不夠好，所以他們除了有點擔心自己的音樂天分會被噪音給磨平——「發現習慣之後，噪音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之外，並沒有真正去關注過路西恩樂曲的變化。

　　隨著最後一個禮拜即將到來，路西恩經過反復的、長時間的練習，終於能夠勉強彈奏一遍命運交響曲了，雖然裡面很多技巧性的東西，還依舊無法完成，但整個弦律已經無法掩蓋了。
　　

第五十一章 消息

　　按下最後一個琴鍵，路西恩抬起雙手，靜靜聽著琴房內弦律的回蕩，心中有著淡淡的成就感。

　　這不是為了自己將命運交響曲抄襲出來，而是因為近三個禮拜內，除開學習魔法的時間外，自己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鋼琴彈奏的練習，早上在音樂圖書館，虛擬彈奏，與皮耶魯一樣，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中午慌慌忙忙吃完飯，沒有午休，直接到維克托先生的家裡和協會琴房來，一直練習到傍晚，只有維克托過來指導的時候，才會彈簡單的樂曲。

　　有付出就有收穫，路西恩現在至少能勉強彈奏出命運交響曲而不被稱為噪音了，雖然很多技巧性的地方依舊無法完成，但只要對音樂有深厚素養的人聽到，肯定能發現這首樂曲蘊藏的寶貴價值。

　　相信維克托先生也不例外。路西恩收起對自己鋼琴演奏能力提升的自豪感，站了起來，因為路西恩自己很清楚，這是嚴重畸形的提升，只是靠大量的練習、反復的練習以及超人的記憶力來彈奏會這一首樂曲，其他稍微有點難度的樂曲，自己依然彈不了，每一首都需要長時間的類似付出，遠遠比不上那種扎扎實實打牢了基礎後，再開始有難度樂曲練習的人。

　　轉過身，路西恩看到菲麗絲豐潤的嘴唇貼在長笛上，可卻沒有吹奏，紅寶石般的雙眸充滿疑惑地盯著自己，明豔的臉上甚至還有殘留的驚訝。

　　「剛才你彈奏的弦律……」菲麗絲停下長笛練習，準備離開時，剛好聽到路西恩流暢的最後一段弦律，雖然彈奏技巧還不成熟，節奏依舊還有些緩慢，但聽起來，卻似乎有不錯的感覺了，這讓她無法相信。

　　路西恩用垃圾弦律打斷了命運交響曲弦律，讓人每次只能聽到其中一段，而且每當要升起悅耳感覺時，就頻頻被垃圾弦律干擾，因此同一個琴房內的菲麗絲、洛特等人，只是覺得路西恩彈奏技巧在進步，並不認為他寫得樂曲有多好，直到剛才，路西恩彈到最後，熟練起來，流暢的一口氣將結尾弦律彈完，才讓菲麗絲產生了強烈的對比感。

　　還有三天，距離音樂會就只剩下一個禮拜了，路西恩準備明天、後天，就找機會請維克托先生「品鑒」自己的樂曲，因此對於菲麗絲的疑惑，並沒有慌亂，反而覺得剛好，就是要讓他們有這種感覺，即使今天菲麗絲沒有注意到，自己明天也要找機會，讓他們產生類似的驚訝。

　　「菲麗絲，你有什麼意見？」路西恩露出「真摯」的、禮貌的微笑。

　　菲麗絲放下長笛，嘴巴張了張：「這……你……你的彈奏能力進步很大。」

　　她還是不認為那是路西恩自己譜寫的弦律，將原因歸結於路西恩鋼琴演奏能力的提升，而那樂曲應該是某首自己沒聽過的鋼琴曲，畢竟自己主要是學習長笛的。

　　路西恩只是要她有個印象，見她不問，也就笑著道：「謝謝誇獎，菲麗絲。夜色快要降臨了，而且看樣子，今晚可能會有暴風雨，所以我得先回去了。」

　　「收穫之月」（九月）裡，氣候依舊炎熱，加上黑暗山脈阻擋著季風，整個瓦歐裡特公園又屬於盆地，因此最近幾個月中，每隔幾天就有一場暴雨，而今天，還未到六點，天色就已經暗得仿佛七八點，潮濕而悶熱，似乎隨時都有大雨磅礴落下。

　　「那明天見，路西恩。」菲麗絲難得正常地回答，然後看著路西恩走出琴房的背影，臉上依然湧現出疑惑，即使自己已經得出了結論。

　　而此時，洛特和希羅多德已經離開了一會兒，讓她找不到商量的物件。

　　路西恩走到樓下，看見管家艾斯指揮傭人打掃大廳，於是上前問道：「艾斯先生，維克托先生在哪裡？我有事想找他。」既然菲麗絲已經注意到，路西恩也準備將時間提前，這種事情，總是早比晚好。

　　艾斯永遠是嚴肅正經、充滿禮貌的模樣：「維克托先生去墓園了，可能要很晚才回來，路西恩先生，事情很急嗎？」

　　「明天也行。」路西恩不知道會等待多久，於是推到明天，自己還要回去進行魔法實驗的，這個才是自己以後的真正道路。

　　這段時間裡，路西恩基本理解了那本《奧術》期刊，同時用圖書館裡能夠打開的文獻、資料、圖書等，將自己的基礎知識迅速完善了起來，正是魔法解析、構造、應用飛快進步的階段，比如路西恩就結合部分頻率、震動的知識，改造了「霍曼茲的嗆咳」這個音波魔法的結構和構造過程，經過多次實驗後，創造出了不知道大陸魔法議會總部有沒有的兩個新的學徒級非正式魔法。

　　相比較而言，路西恩在靈魂和精神力上的進步，是遠遠落後於自身知識與魔法的融合，以及對魔法的理解速度，目前還差一點，才能讓精神力達到連續施展十個學徒級魔法，成為正式魔法學徒的程度，與一般魔法學徒的狀況完全相反，這個階段，可是精神力快速增長的階段，只要不是天賦太差，一到兩年內都能成為高階魔法學徒，所以知識的掌握落後於精神力的增長才正常。

　　…………

　　越來越昏暗的傍晚，路西恩走進艾麗薩大嬸家時，隨意地看了一眼隔壁房屋的牆角，頓時發現在被抹掉的原本記號所在的位置，出現了新的記號。

　　有邪惡生物的消息……路西恩像是偶然將目光投過去般，臉色不變地走進艾麗薩大嬸家。

　　斯邁爾那一組圖畫的含義是：「尊敬的教授先生，賢者有邪惡生物的消息，今晚十點，原來的地方見。貓頭鷹。」

　　在連續幾次都沒有參加隱秘聚會之後，他們終於拿邪惡生物的消息來誘惑自己了嗎？路西恩一邊吃著黑麵包配土豆燉牛肉，一邊想著這件事情，會不會是陷阱？如果是，是那只烏鴉的主人，還是其他人？

　　思考了很久後，路西恩決定到時候去暗中觀察一下，大概確定沒有埋伏後，再與斯邁爾和賢者見面。

　　只要得到邪惡生物之血，就能召喚怨靈，搜集好怨靈粉塵，之後路西恩就可以安心賺錢，嘗試購買月光薔薇了。

　　不過在此之前，得準備一些物品。

　　…………

　　夜晚，路西恩的魔法實驗室裡。

　　石桌表面刻著的煉金陣上，擺放著一個類似杯子大小的黑色器皿，藍色的火焰灼燒著它的底部，而它裡面正在翻滾著岩漿般的紅色液體。

　　路西恩一臉凝重，左手拿著二十釐米長度的粗陶棒，在這紅色液體內小心翼翼地攪拌著，而右手握著一根玻璃管，慢慢傾斜，將裡面黑色的液體一滴滴地滴入器皿內，與紅色液體混合。

　　每一滴黑色液體的落入，都會激起一陣白霧，讓紅色液體猛地收縮凝固，似乎要產生爆炸，還好有路西恩左手的配合攪拌，以及精神力對煉金陣的精確控制，才沒有出現實驗事故。

　　等到黑色液體倒完，路西恩將右手放在煉金陣上，改變了它的運作，一根根紅色細線出現，將黑色器皿包裹，同時，路西恩口中念出拗澀的咒文，左手食指射出一道冒著白色寒氣的光芒，落在黑色器皿內。

　　極熱遇到冰霜，立刻就有劇烈變化，白色霧氣騰起，甚至有爆裂的趨勢，但被那些紅色細線包裹，又漸漸穩定下來。

　　濃濃的白色霧氣消散，黑色器皿出現少量的紅色粘稠液體，流動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

　　路西恩這才鬆了口氣，將這些紅色粘稠液體倒入一根玻璃管並密封好，這正是女巫準備煉製的「熾火膠」。

　　在將實驗材料搜集齊後，路西恩就開始這方面的煉金實驗，因為按照女巫的描述，「熾火膠」的威力並不小，而且根據路西恩前面幾次實驗失敗被燒成輕傷的經歷，以及用少量「熾火膠」做的威力實驗，可以看出，它類似於汽油彈，只不過爆炸威力不夠強。

　　本來路西恩還想煉製些硝酸甘油添加進去，但考慮到危險性，以及自己目前還沒有好的防護法術，就暫時放棄了。

　　打開魔法實驗室的箱子，裡面躺著七管液體，正是這段時間路西恩的煉金成就，有兩管「熾火膠」，有三管加快精神力恢復的「褐色貓頭鷹」，裡面的褐色液體一直在劇烈地冒著泡，另外兩管則是治療傷勢並透支體力的「暴風雨」。

　　路西恩將這七管魔法藥劑取出來，與剛才煉製的那管「熾火膠」一起，插在了自己黑色長袍腰帶附近的隱秘口袋裡，裡面有很多碎毛毯，防止劇烈運動時，刻著魔法符文的玻璃試管互相碰撞。

　　做完這一切，路西恩打開桌子上屬於自己的魔法筆記，看著寫有自己創造出來的兩個新學徒級魔法的結構和構造過程的左右兩頁。

　　這是路西恩根據震動和頻率的知識，經過幾百次的實驗和嘗試，才在「霍曼茲的嗆咳」這個音波魔法上改造出來的，對精神力的要求等於一個星相系魔法，而且功能很特殊，雖然實戰中用處不大，但在特殊場合，卻會有驚人的效果。

　　靜靜地看了這兩個魔法一陣，路西恩拿出羽毛筆，分別在每一頁的最上面寫出一排花式單詞，這是為它們取得名稱：

　　「蝙蝠的尖叫」；

　　「教授的共鳴之手」。

　　寫完這個，路西恩走出魔法實驗室，回到小屋內，躺在床上，恢復著精神力，等到九點四十分，拉下兜帽，出了房門。
　　

第五十二章 蝙蝠的尖叫

　　悶熱的夜晚，充斥著壓抑的氣息，等待著一場暴雨的降臨。

　　路西恩選擇了與上次完全不同的道路，用了十多分鐘，走到了那門前有著高大柳樹的廢棄房屋附近。

　　不過路西恩沒有直接出去，而是暗中觀察，在柳樹陰影裡，站著三個身穿黑色長袍，臉被兜帽遮住的傢伙，從身高體型判斷，其中一個是斯邁爾，一個是賢者，還有一個路西恩不敢肯定是上次見過的哪位魔法學徒。

　　在附近陰影裡走了一圈，路西恩沒發現埋伏，可也沒有因此而放鬆，回到原來躲藏的位置後，從腰帶內襯那一排小口袋內，準確地拿出一個黑色的、奇形怪狀的施法材料。

　　接著路西恩張開嘴，似乎要念出咒文，但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只有掌心的施法材料開始迅速地震動，越來越快，一陣陣無形的波動從它裡面往周圍散開。

　　「蝙蝠的尖叫」，路西恩創造的屬於自己的第一個魔法。

　　它是路西恩仿照蝙蝠用超聲波「探查」的原理構造出來的，也就是生物學版本的雷達，用超聲波配合「偵測魔法靈光」這個學徒級魔法，以及精神力來檢查周圍是否有人隱藏。

　　路西恩學習「偵測魔法靈光」時就知道，魔法學徒、正式魔法師都是有不少魔法手段隱藏自己的魔法靈光的，但在六環以下，所有掩蓋魔法靈光的方法，都要求本身沒有增益形、防禦型魔法同時在起作用，除非是恒定的魔法效果，因此正常情況下，釋放了遮掩自身靈光的魔法後，就沒有對其他探查方法的針對破解，於是「蝙蝠的尖叫」就大有用處了。

　　當然，手段詭異的魔法師們，如果事先知道了有「蝙蝠的尖叫」這個魔法，還是有方法躲避的，至少路西恩就知道可以虛體化、靈體化，再施放掩蓋自身靈光的魔法，所以魔法師的戰鬥中，魔法的合理選擇也是自身實力的很大一部分。

　　如果不是學徒級魔法中，有關光的魔法很少，路西恩甚至想構造出檢測熱量的紅外線類型魔法，畢竟多一種偵查魔法就多一分安全。

　　一陣陣的超聲波以路西恩手中的黑色施法材料為中心水波般傳開，每當遇到障礙物，那部分波則返回這黑色不規則球形材料，讓精神力集中在上面的路西恩腦海中漸漸出現了周圍的景象，哪怕是在黑夜裡，也清晰得如同白天。

　　以我為圓心，半徑一百米的球體範圍內，除了房屋內無法檢查，只是一些沒有魔法靈光的老鼠。路西恩判斷著偵查的效果，同時很遺憾沒有創造出紅外魔法，否則房屋內也能看到了，等等，那顆樹上有一隻貓頭鷹，恩，是多羅，那邊的那棵樹上……有一隻烏鴉，嘿嘿，烏鴉。

　　見到是這烏鴉之後，路西恩反而放鬆了很多，從上次的經驗看，這位烏鴉的主人應該是比較多疑、沒有絕對的把握不會動手的人，而這段時間內，自己沒有任何舉動，沒有與任何人有過聯繫，肯定沒有暴露過任何資訊，看來他還是想試探和觀察自己。

　　結束「蝙蝠的尖叫」魔法，路西恩手中的那黑色魔法材料就像風乾了般，變成一堆細紗，從指縫間緩緩落到地上。

　　這是「蝙蝠的腦垂體」，路西恩自身的精神力還無法支持超過一定程度的超聲波，只能依靠施法材料蝙蝠的器官來完成整個魔法。

　　就在路西恩準備繼續觀察一會兒，等沒有其他異常情況，再出去與斯邁爾和賢者見面時，另外一位魔法學徒忽然發出聲音：「尊敬的教授先生，我想您應該已經到了附近，不願意出來可能是看到了我。其實這次發現邪惡生物蹤跡的是我的老師，他向您表達善意，希望能夠和您這麼一位淵博的魔法師進行交流。」

　　刻意的改變無法掩蓋她聲音的特殊沙啞性感，她是魔法學徒「白蜜糖」。

　　聽到她的話後，路西恩判斷了一下，從房屋背面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如同從黑暗裡凸顯一般，慢慢地往柳樹下走去：「向你的老師表示感謝，雖然我知道，有一雙眼睛就在那顆樹上盯著我們，不過還是希望通過你，正式地向他表示感謝。」

　　「教授先生，您怎麼知道？！」白蜜糖驚訝得差點忘了改變聲音，她側頭往那顆樹上看去，可在濃濃的黑暗裡，卻什麼都看不到，他怎麼會發現阿什利？在這種黑暗裡，而且又掩蓋了魔法靈光。

　　對於這位教授先生，白蜜糖更加覺得神秘詭異。

　　那只烏鴉像是被雷擊中，差點從樹枝上落了下來，還好它及時展開翅膀，盤旋了一周，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遠去。

　　賢者和斯邁爾同樣沒想到，自己會被另外魔法師的魔寵跟著、盯著，忍不住顫抖起來，如果是有惡意的魔法師，自己兩個人就危險了，他們看著白蜜糖，冰冷的聲音中帶著憤怒：「你需要一個解釋。」

　　白蜜糖態度很端正，誠懇地道歉：「我非常抱歉隱瞞你們，你們可以得到一件禮物，老師只是想見見教授先生，如果他撲捉邪惡生物時遇到危險，老師也能通過阿什利進行幫助，不過，現在阿什利已經離開了。」

　　至於觀察「教授」這位神秘魔法師的實力的事情，她沒有說出來，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

　　對於一位正式魔法師，賢者和斯邁爾用憤怒表示了自己的態度後，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力量的差距太大了，如果為了這件事，將白蜜糖殺掉，說不定那只烏鴉立刻就飛回來將自己幹掉，因此見白蜜糖道歉並承諾賠禮後，兩人都點了點頭：「希望以後不要再有這種事情了，這裡是阿爾托，發生這種事情，會讓你老師被認為是教會間諜的，會成為所有魔法師、魔法學徒的敵人。上次女巫和來自魔法議會總部的魔法師先生被教會埋伏，不少魔法師、魔法學徒懷疑是內部出現間諜。」

　　路西恩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沙啞的聲音像是在磨生銹的鐵劍：「可以告訴我邪惡生物在哪裡了。」

　　「在貴族區勞倫特男爵的老房子內，他們家連續三代沒有人激發血脈力量，無法擔任公國的要職，已經衰落了下來，整個老房子內傭人非常少，非常冷清，前段時間阿什利夜晚飛過時，聽到了裡面有喧鬧的聲音，由於好奇，它飛下去看了看，發現裡面是一場**的聚會，到處是性愛的男女，中間小型祭臺上有人在試圖收集這種力量，那個人正是勞倫特男爵。從他的身上，阿什利聞到了一點邪惡生物的味道。」白蜜糖將事情發現的經過說得比較清楚，因為擔心教授先生誤會：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老師肯定他們今晚將要再次舉行聚會，而且應該到了祭祀的關鍵時刻了。」

　　賢者點了點頭，蒼老的聲音帶著很多感慨：「很多這種貴族，到了連續幾代沒有出現騎士，又無法從教會得到聖水時，都會尋找各種辦法來激發血脈力量，即使明知是被魔鬼、惡魔誘惑，也會冒險嘗試。」他似乎見過不少這種事情。

　　能成為貴族，無論爵位，還是領地都是世襲傳承的，除非違背了神聖法律前面十條，才會被自身的領主剝奪爵位和領地，但如果連續幾代都沒有人激發血脈力量，則意味著這個家族已經開始衰敗，會被人明裡、暗裡通過各種手段吞掉領地，到最後只剩下一個爵位稱號，成為破產貴族，而這樣的貴族，再有幾代，即使不被剝奪，榮耀也會被人遺忘，到了最後，就與平民沒有什麼區別。

　　路西恩對於事情的經過，也有屬於自己的判斷，覺得是「白銀之角」邪教經過近兩個月的安靜後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知道那個邪惡生物的實力嗎？還有怎麼去貴族區？」

　　貴族區是被內城牆包圍著的，這個時間，城門早就關閉，除非是居住在裡面的貴族，才可能讓士兵們打開。

　　「老師從祭台規格判斷，應該是普通騎士水準的低位魔鬼，不過只要在祭祀還未完成時破壞，它投影過來的就只有高階騎士侍從的水準了。」白蜜糖並覺得這個事情並不危險，只是自己和賢者等人，都有把握消滅這種實力的魔鬼投影，而教授先生可是實力強大，不知道是幾環的正式魔法師。

　　而賢者跟著說道：「白蜜糖不知道如何聯繫貓頭鷹，於是通過我，正好我知道一條密道，可以在夜晚進入貴族區，因此一起跟了過來，為教授先生您帶路。有了您上次的指點，我的法術模型已經差不多解析完成了，等下如果教授先生允許，我想替您動手，這種程度的敵人，還不需要您出手。」

　　對於教授先生，賢者是非常感激的，等知道白蜜糖的老師還在懷疑教授的實力，想通過這件事情觀察時，他忽然有一點恐懼，怕自己心目中教授先生強大的形象破滅，怕教授因為暴露實力被白蜜糖的老師殺死，讓自己以後沒有了請教的物件，於是兩種情緒作用下，他略微衝動地提議。

　　路西恩擔心牽扯到「白銀之角」邪教會讓這件事情出現變數，自己這邊實力越強越安全，而賢者身上很可能有類似「冰雪復仇者」的魔法物品，於是沉思了一下後，點頭道：「等事情結束，你可以向我請教一個問題。」

　　只要拿到怨靈粉塵，並順利擺脫其他人，自己就會在魔法圈子內消失一段時間，因此實力被看穿，強大形象崩潰這種事情，完全不用在意。

　　「我可以幫助您嗎？教授先生。」白蜜糖一方面是彌補剛才的失禮，一方面是阿什利這只烏鴉已經飛走，觀察教授實力的事情就落到了她身上。

　　路西恩當然答應了，送上門的人質，自己怎麼可能不要。

　　斯邁爾考慮了很久，自己因為能夠聯絡教授先生，在圈子的地位明顯提高，要是被賢者和白蜜糖搶了過去，那連續失去女巫和教授關係，實力在圈子裡又比較差的自己，以後很可能越來越邊緣化，不利於自己實力的進步，於是他也懇求前去。

　　接著，在賢者帶領下，路西恩等人往貴族區方向走去。
　　

第五十三章 教授的共鳴之手（求推薦票）

　　濕悶難耐的黑夜裡，幾位穿著黑色罩頭長袍，只要被人看見，就會認為是邪惡神秘人士的魔法學徒，專門選擇房屋的陰影行走，即使路上偶爾遇到醉鬼，也被他們視而不見地放過。

　　但路西恩等人並沒有因此而大意，黑暗中行走的，除了醉鬼和身份不能曝光、屬於光明背面的人士外，還有教會裁判所的守夜人，他們時常像貪婪的禿鷲般，在黑夜的各個角落裡遊蕩，追逐著血腥和腐肉的氣息，他們手上戴著的黑手套，是阿爾托每一位魔法師、魔法學徒心目中的噩夢源泉。

　　「教授先生，就在這棟房屋裡。」十幾分鐘後，眼看就要走出房屋雜亂修建、地形複雜、處處骯髒的阿得讓區，走到其通往貴族區的城門時，賢者停了下來，指著許多普通破爛房屋包圍中同樣普普通通的一棟。

　　對於賢者，無論白蜜糖，還是斯邁爾，都比較信任，各自施展偵查類魔法，簡單檢查了那棟房屋及其周圍的情況，確認安全後，就跟著賢者走了進去，路西恩見他們使用的偵查魔法，包括了自己除「蝙蝠的尖叫」外會的所有偵查魔法，也就放棄了檢查，只是用精神力感應了一下，畢竟「蝙蝠的尖叫」的缺點就在於無法偵查房屋內的情況。

　　破舊的房屋內，佈滿了蜘蛛網，看起來很久沒人居住了，賢者一邊往臥室走去，一邊隨意說著：「以前會有乞討者到這裡過夜，但最近幾個月，阿爾托的乞討者因為一些原因全部失蹤了。」

　　路西恩和白蜜糖都沒有說話，斯邁爾卻有點奇怪地說了一句：「乞討者為什麼會失蹤？他們能做什麼？」

　　「聽說是和邪惡生物有關。」賢者語氣平淡地回答，似乎聽說過一些內幕，而路西恩和白蜜糖依舊保持著沉默。

　　進了臥室，賢者挪走破爛的箱子，並用對應的魔法解除了隱蔽的魔法陷阱，將入口打開。

　　一陣陣陰冷的涼風從裡面吹出來，卻不帶一點腐臭、沉悶的氣息，似乎這條密道經常被使用。

　　難道賢者是貴族區的人，經常用這條密道到阿得讓區來參加隱秘聚會？這是路西恩、白蜜糖等人心中出現的想法，不過這種事情，沒誰會傻得問出來。

　　檢查過後，在賢者帶領下，幾位魔法學徒陸續進入了密道，並將這邊的入口關上。

　　密道很平整，種植著下水道裡面的那種發光苔蘚，螢光陰冷森然，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和打著寒顫。

　　路西恩等人都注意到，每隔十米的地方，下水道上方就佈置著一個「微效化石成泥」魔法陣。

　　這種簡化過的魔法陣，無論誰用精神力都可以啟動。

　　感覺到教授先生、白蜜糖、貓頭鷹疑惑的眼光，賢者微笑解釋了一句：「這是為緊急情況下破壞密道，讓它不被人發現而佈置的。」

　　「我很喜歡你的謹慎和小心。」路西恩用沙啞難聽的聲音以及符合教授強大身份的態度，讚美了賢者一句。

　　白蜜糖也笑著道：「我現在放心了很多。」

　　…………

　　十分鐘後，貴族區某個陰暗角落裡，在很多高大遮蔭樹木的掩蓋下，路西恩等人一一爬了出來，並在熟悉這裡的賢者帶領下，很快找到了勞倫特男爵看起來荒涼陰森、爬滿青藤、仿佛鬼屋的老式三層別墅。

　　別墅圍牆的鐵門外，守著一位士兵，他身上只是普通的皮甲，不像走來的路上，路西恩看到的其他貴族別墅外守門的士兵那樣穿著銀灰色的鎖子甲，從另外一個方面證明著勞倫特男爵的落魄。

　　斯邁爾打量了下附近的環境，提出了建議：「這裡很偏僻，又只有一位守門士兵，我們不如直接進去，教授先生，您覺得可以嗎？」

　　「不弄出大的動靜就行。」路西恩示意斯邁爾可以試一試。

　　被黑色兜帽遮住了臉的賢者，搶在斯邁爾前面，站了出來，蒼老的聲音帶著笑意地說：「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這個星相系的學徒來做，您認為呢，教授先生？」

　　路西恩發出陰森的笑聲：「不錯，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士解決。」

　　雖然對教授先生的單詞和語法習慣不太適應，但白蜜糖、賢者等都聽明白了意思，點了點頭，覺得就是這樣。

　　教授先生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斯邁爾只能攤了攤手：「那我配合你，賢者，」

　　盧克困頓地站在勞倫特男爵別墅的大門外，不時打著哈欠，心裡面默默地抱怨著勞倫特男爵：「每隔幾天就舉行舞會，真是死撐著貴族臉皮。哼，一個月只給我們這些忠誠於勞倫特家族的士兵十個銀納爾，我爸爸、爺爺他們在老男爵手下時，可是二十個銀納爾。」

　　抱怨和對抗睡眠中，盧克忽然聽到貓頭鷹在叫，被那嗚嗚聲弄得有點發冷和膽怯，忍不住轉頭看過去，咒駡著：「還不去抓你的老鼠，別慢騰騰像是我六十歲的奶奶。」

　　漆黑的濃濃夜色裡，盧克什麼都看不到，可等他回過頭，卻發現十幾步之外，站著一個全身被黑色長袍籠罩著，陰森恐怖的神秘人。

　　巨大的恐懼擊中了盧克的心靈，他正要大叫起來，卻看到那黑袍神秘人，微微抬起頭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兜帽陰影裡，這神秘恐怖的黑袍人，鼻子、嘴巴、臉頰都一片模糊，只有那一雙眼睛，就像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見。

　　深沉黑暗的瞳孔裡，有無數璀璨的光點浮現，是如此的複雜，如此的夢幻，仿佛夜空裡的繁星。

　　「繁星……」看著這雙眼睛，盧克臉色先是迷茫，接著迅速放鬆下來，覺得對方是自己最信任、最尊敬的人。

　　賢者看到盧克已經被「繁星之眼」催眠，走到他的面前，蒼老聲音不慌不忙地說著：「我們是來參加男爵舞會的，打開大門，讓我們進去，聲音輕點，不要吵醒了別人。」

　　「尊重您的意願，這是我應該做的。」盧克轉身將大門慢慢打開了一道縫隙。

　　然後路西恩、賢者、白蜜糖和斯邁爾，小心地經過大門，往漆黑一片的別墅走去。

　　他們進去後，盧克並沒有關上大門，而是轉過身，昂首挺胸地守衛著，從來沒有過的認真和熱情，似乎心裡面有一團烈火在燃燒，想為那位先生多做一些事情。

　　…………

　　別墅的木門牢牢反鎖，窗戶也被厚厚的窗簾遮住，不讓半點燈光透露出去，大廳裡彌漫著濃濃的淫×靡感覺，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香氣、體味以及體液混雜的讓人熱血沸騰的奇怪氣息，遍佈在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

　　沙發上，地毯上，茶几上，有著一對又一對的男女、男男、女女在糾纏、運動，有的完全脫光，落出白皙光滑的裸×體，有的只是將裙子推到了腰間，上身扒開，衣裳不整地就急切地交×合著。

　　在這淫×亂的，讓身處其中的人忍不住沉迷、墮落的環境中，卻有人與他們完全不同，對美麗的肉體、狂亂的氣氛視而不見。

　　大廳正中，一個簡單佈置的祭臺上，站著一位中年男人，他穿著銀色的長袍，雙手高舉，眼睛閉上，神色熱切而癲狂，既仿佛在傾聽著一聲聲急促的呻吟，又似乎在聆聽著來自虛幻之中的教誨。

　　那淫×靡的奇怪氣息，慢慢飄到祭臺上，而以中年男子雙腳所站的銀白之角圖案為中心，有一根根銀色線條閃亮，將這些淫×亂的氣息集中在中年男子背後，越來越濃，由無色凝聚出了粉紅夾雜黑色的氣體，這種氣體翻滾扭曲，慢慢變化成一個頭生雙角的高大虛影。

　　「準備好了嗎？我將我的力量賜予你。」

　　那虛影忽然開口說話。

　　中年男子，也就是勞倫特男爵，癲狂地回答：「偉大的銀白之主，永恆不變的寂靜，我已經將自己的靈魂奉獻給了您，就讓您派來的『天使』融入我的血脈，激發我的力量吧！」

　　虛影透明，看不清模樣，它慢慢靠前，貼在勞倫特男爵背上，一點點地融入。

　　勞倫特男爵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顯然融合投影力量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但這痛苦，很快就被狂熱所壓制，只是眼角似乎有晶瑩的光芒在閃爍。

　　外面佈置了很多魔法陷阱，現在沒有人能阻止我接受偉大的銀白之主賜予的力量，恢復家族的榮耀了。

　　…………

　　別墅外面，作為魔法學徒，路西恩等人當然沒有魯莽地闖進去，而是偵查著魔法陷阱、暗中的魔法陣等。

　　「教授先生，魔法陷阱很多，甚至還有魔法陣，我們需要半小時才能不造成大動靜的破除。」賢者說著自己的判斷。

　　白蜜糖似乎帶著能夠感應邪惡生物氣息的魔法物品，此時有點慌張地說：「我們來得晚了一點，魔鬼氣息已經出現了，最多十分鐘，它就會完全投影過來，我們必須直接闖進去，不能慢慢地破解魔法陣和陷阱。」

　　「可直接闖進去，破除完魔法陷阱，我們也沒多少精神力剩下了。」斯邁爾看向路西恩，「教授先生，只能請您動手了，只有強大的您，才能最快、最簡單地破除掉這些魔法陷阱和魔法陣。」

　　事情由於魔法學徒們一路上的謹慎而耽擱，出現了巨大的變化，賢者、白蜜糖跟著斯邁爾看向了路西恩，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心裡面卻是出現了無數想法：

　　我的魔法護符只能破壞掉那個魔法陣，而魔法陷阱這麼多，難道真的要教授先生出手？

　　教授先生會是真正的魔法師嗎？

　　教授先生的實力究竟有多麼強大？

　　如果教授先生不是正式魔法師，他以後會因為害怕白蜜糖的老師而不再參加聚會嗎？

　　蘊含擔心、疑惑、期望等複雜情緒的目光注視中，一直靜靜站在旁邊、似乎在測算著什麼的路西恩，裝出陰冷笑意地道：「沒有問題，我會很快解決的，它們很快就會失去作用，你們做好準備。」

　　教授先生真自信……

　　在這種奇怪的氣氛裡，路西恩走近別墅，雙手伸出，按在牆壁上，然後嘴巴張開，再次發出無聲的咒文。

　　一道道地無形波動從路西恩的雙手中蔓延而出，傳遞給牆壁，並回饋回來，讓後面的波動漸漸改變。

　　看著一身黑袍、面孔被兜帽遮住的路西恩靜靜按著別墅牆壁，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賢者、白蜜糖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感覺到對方眼中的疑惑：

　　教授先生究竟在做什麼？

　　忽然，白蜜糖感覺地面有一點搖晃，奇怪地問道：「是你們在晃動？」

　　「不是你嗎？」賢者同樣奇怪地回答。

　　斯邁爾則驚訝地指著別墅：「快看，別墅在搖晃！」

　　白蜜糖和賢者立刻看了過去，只見三層的老式別墅在前後搖晃，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兇猛，玻璃、牆壁發出框框當當的聲音。

　　「地震？」

　　「不對，地面搖晃很微弱，是別墅自己在晃動！」

　　「難道是教授先生？！」

　　簡短地交流著意見，白蜜糖又驚又怕地看向雙手按在牆壁上，跟著別墅一起晃動的教授先生：「別墅看起來快塌了！這究竟是幾環的魔法！」

　　「我從魔法書裡面看到，即使是三環的火球術，也要十個以上，才能炸垮一棟沒有魔法陣保護的別墅。」賢者不敢相信地看著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的別墅，以及別墅前越發顯得神秘和強大的教授先生。

　　斯邁爾已經完全驚呆，這種能直接弄垮一棟別墅的魔法，他根本沒見過，喃喃自語地道：「只要別墅塌了，魔法陷阱和魔法陣就沒有用了，教授先生真的沒有說謊。」

　　「多羅大人看到了什麼？！」貓頭鷹多羅停在斯邁爾肩膀上，語氣激烈地感歎著。

　　而遠處的一棵樹上，不知什麼時候又跟了上來的黑色烏鴉，腳一滑，再次差點從樹枝上落下，驚訝的聲音從它嘴中傳出：「這究竟是幾環的魔法？！」

　　學徒級魔法「教授的共鳴之手」，測算固有頻率，製造共振來破壞建築物的魔法，最擅長破壞橋樑！
　　

第五十四章 冷靜擊殺（求推薦票）

　　別墅大廳裡，身穿銀色長袍的勞倫斯站在祭台中央，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帶著一股狂熱和興奮。

　　他能明顯感覺到隨著背後虛影的融合，自己的血脈在沸騰，在歡鳴，在慢慢改造著身體。

　　這就是激發血脈力量的前奏嗎？

　　就要開始了嗎？

　　我四十年的追逐和盼望就要成功了嗎？！

　　在勞倫斯耳中，周圍斷斷續續、惹人遐思的呻吟，仿佛是騎士禮上眾人的掌聲和歡呼，可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身體前後搖晃起來，有站不穩的感覺，別墅四周傳來哐哐當當的聲音，天花板上一蓬蓬灰塵掉落下來。

　　地震了嗎？！

　　這個時候竟然地震！難道是主的懲罰？！為了追逐力量而改換信仰的勞倫斯，由於時間太短，心裡面還殘留著對真理之神的敬畏，在這種最重要的關頭，突然發生地震，難免讓他想起神話傳說裡面真理之神的種種威能。

　　不行，只差最後一步了，我等了四十年，就要激發血脈力量了，怎麼能現在放棄？只要能激發血脈力量，成為騎士，就算別墅塌下來，我也有活著的一點可能！

　　背後已經融入了一小半的虛影仿佛能知道勞倫斯心中的想法，用穿透心靈的聲音說道：「佈置的魔法陣和陷阱對付不了地震，而你完全融合我的投影，還要六七分鐘，這搖晃是越來越劇烈了，如果整棟房子垮塌，你是無法生存的。勞倫斯，先停止，反正你已經融合了我一小半的投影力量，到達了高階騎士侍從的巔峰，下次還有機會融合的。」

　　地獄語的語速非常快，僅僅十幾秒鐘，就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了勞倫斯。

　　勞倫斯非常憤怒，即將成功而被天災給阻擋，讓他想要發洩又不知道該向誰發洩，鬱悶得胸膛都要炸開了：「不行，很可能這地震馬上就要停止了！」

　　他還是不肯放棄。

　　但突然，嘩啦啦的聲音傳來，窗戶在強烈的搖晃中破碎了，驅散沉悶、預先著暴雨即將來臨的狂風吹了進來，將那甜甜的、澀澀的淫亂味道一掃而空，讓在別墅仿佛要垮塌的搖晃中依舊沉迷在性愛的男男女女一下清醒了過來。

　　「主啊！地震了！」

　　「快跑！」

　　「救命，啊！！」

　　有的人慌亂地穿著衣服，有的人赤身裸體就急急忙忙往大門跑去，有的人直接往窗戶上撞去……對於沒有騎士力量，甚至有一部分是纖弱小姐的他們，要是被地震晃垮別墅，掩埋在這裡，就真的只能祈求主的庇佑了。

　　被邪惡的儀式抽空了身體精華和力量的他們，跑得跌跌撞撞，其中一位女子歪倒在地上，又累又怕以至於腿軟地站不起來，只能向大門爬去，而剛才還和她共用歡愛和快樂的男子，從她身邊跑過時，是看都沒看她一眼。

　　祭祀的羔羊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原地，祭臺上的線條迅速熄滅，那虛影漸漸消失，勞倫斯男爵大吼一聲，發洩著心中的鬱悶和憤怒。

　　吼完之後，他很快從狂熱的期盼和憋屈中清醒過來，看到自己的別墅還在劇烈地搖晃，咒駡一聲：「該死的地震！」

　　然後他就急急忙忙往別墅外跑去，並將阻攔自己道路的魔法陷阱等一一解除。

　　而在他後面，剛才似乎沉迷在淫亂舞會中的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男子，臉色凝重地看著別墅之外。

　　…………

　　別墅外的陰影裡，眼睛圓睜，嘴巴大張，說不出話來的賢者、白蜜糖和斯邁爾，看著在別墅的劇烈搖晃中，恐怖的教授先生將雙手收回，慢慢回到陰影裡，用依然陰森的聲音和非常平淡的語氣說道：「他們開始往外面跑了，你們做好準備，捕殺那邪惡生物。」

　　「教授先生，不直接讓別墅垮掉嗎？」白蜜糖看著由於慣性還在劇烈搖晃的別墅，似乎還沒清醒，下意識地就問出聲來。

　　路西恩陰笑兩聲：「要是讓別墅垮掉，將邪惡生物砸死在裡面，我怎麼快速地搜集邪惡生物之血？別墅垮掉的響聲是很大的，肯定會驚動四處遊蕩的守夜人，甚至是附近的教堂。」

　　這兩個原因只是部分，真正的原因是，雖然房屋的固有頻率不像超聲波和高強度的次聲波，是路西恩目前的精神力能夠通過「教授的共鳴之手」產生出相同震動波的，但房屋是結構複雜的建築物，它的固有頻率不是一個，而是很多個，根據震動回饋和心算調整，路西恩只能類比第一個固有頻率，讓其晃動，而無法讓其全部共振垮塌，並且路西恩只是見習魔法學徒，這個魔法的能量還不足以讓堅固的房屋垮掉。

　　因此，相對地，要弄垮一座橋樑，路西恩或許還能勉強辦到。

　　路西恩的這句話，真正地讓賢者、斯邁爾和白蜜糖徹底清醒，剛才這個沒有施法材料，又沒有聽到咒文的魔法，應該就是教授先生的真正實力，真是恐怖的、讓人敬畏的實力。

　　他們看向路西恩目光，徹底充滿了對強大的、淵博的魔法師的尊敬和畏懼。

　　白蜜糖恢復了冷靜，進入了施法專注中，通過身上的一件魔法物品，感應著往別墅外跑著的人群，沙啞帶著些微性感的聲音平靜而冷酷地說著：

　　「有邪惡生物靈光的物體距離最近的窗戶十五米，我們往左移動一米，更好地釋放魔法。」

　　賢者一邊移動，一邊保持住專注：「斯邁爾，『霍曼茲的嗆咳』。」

　　「霍曼茲的嗆咳」是高聲貝音波類攻擊魔法，被直接命中的人會失去平衡、會受傷，甚至會死亡，而周圍的人則會被震傷耳膜，以及震暈過去。

　　「賢者，消音壁壘，小心可惡的黑手套。」斯邁爾也冷靜地回答。

　　白蜜糖繼續報出勞倫斯男爵的位置：「高階騎士侍從的實力，還有五米，低位魔鬼投影融合，不要使用酸和火魔法，還有一米，準備，我會用『射矢術』。」她是從奔跑速度、閃避掉落小石頭的敏捷、撞開前面之人的力量來判斷勞倫斯男爵實力的。

　　有些冷酷的交流，短短幾秒鐘時間，已經將勞倫斯男爵的位置、實力，以及自己的第一輪攻擊全部確定了下來，讓安靜站在他們身邊的路西恩，第一次體會到有正規教導的魔法學徒的戰鬥風格。

　　勞倫斯男爵為了從地震中逃生，接連撞開了前面的客人，幾秒鐘就衝到了窗戶邊上，然後抱著頭，猛地撞開了這扇還未破碎的玻璃，往外面跳去。

　　可勞倫斯男爵剛剛躍起，耳邊卻突然爆發一聲轟隆巨響，就像是醞釀了很久的暴風雨終於開始了激烈的雷鳴。

　　他耳朵嗡的一響，腦袋亂哄哄地像是要爆炸，身體內部有翻滾的感覺，無法維持住平衡，直接往下栽倒，勉強雙腳著地。

　　然後，一根閃爍著金屬寒光的箭矢準確地射中了還在眩暈中沒有清醒的勞倫斯男爵的右眼，深深地紮了進去，暗紅色的、帶著硫磺味道的血液流了下來，被一隻無形的手接住。

　　為了保持自己強大魔法師的形象，路西恩用上了無咒施法，光是這法師之手就消耗了路西恩近一半的精神力，加上剛才使用「教授的共鳴之手」，路西恩剩餘的精神力只能施展兩個學徒級魔法了。

　　「啊！」勞倫斯慘叫出聲，可卻被『消音壁壘』給抵消了。

　　直到這個時候，勞倫斯男爵才明白自己遇襲了！

　　但一切都遲了，又是一根箭矢，緊跟上一根，在慘叫響起的同時，準確地飛進了勞倫斯男爵的嘴中。

　　聲音頓時停止。

　　一位有高階騎士侍從實力、融合了邪惡生物投影的男爵，在幾位魔法學徒配合下，竟然沒有半點躲避和反抗，短短幾秒鐘內就被擊殺。

　　路西恩看到這一幕，很想說一句：「戰鬥力連五都沒有。」

　　在勞倫斯男爵躺著的草地周圍，還有好幾位衣衫不整的男女被震暈躺在那裡，而從其他方向出來的人，忙著躲避地震，根本沒去注意這邊的情況，慌亂地繼續往別墅圍牆外面跑去。

　　別墅的搖晃漸漸平息，那些腿軟的人終於爬了出來，赤裸的身體上沾滿了天花板掉落的灰塵，至於僕人，勞倫斯男爵舉行這種淫亂祭祀的時候，怎麼可能還讓僕人待在別墅裡，早就趕到了別墅花園另外一邊的小房屋內了。

　　路西恩將法師之手拿回來的邪惡生物血液，不停裝入有魔法符文的玻璃管內，足足裝了一管半，而斯邁爾、賢者等見勞倫斯男爵已經死亡，也在幫忙取著血液，當然，多餘部分自己也可以用來做魔法實驗或者施展魔法。

　　將三根裝滿邪惡生物血液的玻璃管插入自己黑色長袍的特製口袋，路西恩看了一眼已經從「地震」中緩過來的男女們，低聲道：「該離開了。」

　　「是。」賢者、白蜜糖、斯邁爾將多餘的裝著血液的玻璃管收起，就要跟著教授先生離開。

　　就在四位魔法學徒轉身時，背後十幾步外的窗戶裡，突然竄出一道黑影，手舉著一把漆黑的匕首，陰狠毒辣地向著路西恩的背心刺去。

　　他之前在別墅裡安靜地等待著，終於等到了機會，等到了刺殺這位破壞自己計畫的強大魔法師的機會。

　　從剛才可以震垮別墅的魔法判斷，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
　　

第五十五章 深夜的巨響

　　這道黑影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勞倫特男爵，甚至超過了普通人類的視覺極限，如果那些參加淫*亂舞會的男女們平靜下來，往這個方向望過來，也只會看見一道拖得長長的模糊黑光，這是極快的速度所留下的殘影。

　　這樣的速度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夠達到的，只有激發了血脈力量的強者才可以辦到。

　　這位暴起偷襲路西恩的，竟然是一位真正的騎士！

　　從黑影竄出，到他飛奔到路西恩背後，漆黑的匕首就要刺中路西恩時，僅僅過去了不到兩秒。

　　處在毫無預料中的賢者、白蜜糖、斯邁爾，甚至都還沒有發覺背後有強大的敵人靠近和攻擊。

　　只有路西恩，在帶著陰狠氣息的漆黑匕首距離自己背心已經很近的時候，才猛然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戰慄和恐懼，下意識就往前面撲了出去。

　　可是路西恩撲出去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黑影襲來的速度，這是實力上巨大的差距，就像深淵和「天堂」的距離。

　　即使路西恩能夠借助自己的知識創造新的魔法，能夠震懾住騎士、魔法師、魔法學徒，但真正戰鬥起來時，還無法轉化為實力的知識，並不能幫助路西恩瞬發魔法擋住匕首的攻擊，只有成為魔法師，在靈魂裡用精神力構建了法術模型，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才能在猛然察覺後，瞬發魔法抵擋。

　　路西恩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向前撲倒的力量會減弱匕首的攻擊。只要不被直接殺死，就還能用冰雪復仇者反擊！

　　黑影冷酷地看著手中的匕首即將接觸到路西恩的背心，忽然，一道呱的叫聲響起，路西恩身上猛地現出一層透明的、鎖子甲般的光罩。

　　一環魔法，法師護甲！

　　雖然賢者等人沒有反應過來，但在黑影撲出來時，別墅外樹頂上的黑烏鴉「阿什利」就注意到了，它是正式魔法師的魔寵，不僅自己有黑暗視覺，而且還可以借用主人的魔法力量！

　　閃爍著黑色光芒的匕首刺中了透明的法師護甲，一點點光芒綻開，護甲很快就破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甲葉，在黑暗中紛飛閃亮。

　　黑影沒預料到會突然出現法師護甲，雖然借助本身的實力和匕首的特殊，順利將法師護甲刺破，但卻緩了一緩，眼睜睜看著路西恩半轉身，左手對著自己，就是三道晶瑩的寒光閃現。

　　「帕爾梅拉的寒冰飛刃」，二環魔法！

　　路西恩在關鍵的時刻，沒有發暈，沒有恐懼，非常冷靜地激發了「冰雪復仇者」戒指，明白這個時候只有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

　　同時意志在「冰雪復仇者」的加持下，就如同正式騎士一樣，沒有被黑影陰暗恐怖、滲入心靈的氣勢給壓垮，正常的魔法學徒早就應該在黑影騎士的氣勢壓制下，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陰影之中，待在原地，任由他攻擊。

　　三道冒著絲絲白氣、像是薄冰飛刀的寒光，剛一出現，就越過了兩人之間一個手臂的距離，飛到了黑影騎士的喉嚨、胸前、下半身三個地方。

　　黑影騎士身上燃起了一層陰影般的火焰，充滿了暴虐和毀滅的力量，不過這麼短的距離上面對二環魔法直接攻擊要害，他並不敢只用血脈力量「陰影」來防禦：對於破壞自己計畫的這位魔法師，他雖然恨不得立刻將他擊殺，可殺掉他除了讓自己發洩憤怒之外，沒有太大的意義，因此在生死關頭，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生命。

　　他匕首往上一挑，手臂劃出殘影，將射向自己胸膛和喉嚨的兩把寒冰飛刃擊碎，化為無數細小的冰屑飛舞，像是黑夜裡的螢火蟲，而右腳踢出，帶著陰影般跳動的火焰，準確地踢中了最後一把寒冰飛刃，將它踢碎、溶解在了陰影裡面。

　　擋住了三把寒冰飛刃後，黑影騎士的匕首就要繼續追擊已經撲到了地上的路西恩，同時左手伸出，一層黑色陰影亮起，準備硬擋黑烏鴉「阿什利」口中噴出的兩顆銀黑色飛彈。

　　一環魔法，「魔法飛彈」！

　　但這時，那仿佛一顆顆細小星辰的冰雪，卻化為了一團團的寒霧，並猛地收縮，將周圍凍結成冰，包括黑影騎士身上的陰影火焰在內，都被晶瑩的冰層所覆蓋，靜靜地燃燒。

　　「帕爾梅拉的寒冰飛刃」，既能讓人感覺到鮮血流淌的痛苦，也可以享受到「冰雪擁抱的寒冷」！

　　黑影騎士被短暫地凍結在原地，被兩顆魔法飛彈直接打中了身體，將冰層打碎，將他打得飛起，身上的陰影火焰不停搖晃，可就是沒有熄滅。

　　黑烏鴉阿什利呱了一聲：「是二級騎士！」

　　到了這個時候，賢者、白蜜糖和斯邁爾才反應了過來，看到了被擊飛的黑影。

　　他們不清楚對方的實力，但光是看教授先生在地上翻滾，而對方身上又有陰影般的火焰在燃燒，就知道他絕對是激發了血脈力量的強者，於是賢者和白蜜糖沒有多想，直接激發了自己身上的魔法物品。

　　賢者胸口一道無形的光芒像是水波般向著前方蔓延，以十米為寬度，這個範圍內，所有男女，忽然打起了哈欠，眼皮止不住地下垂，軟倒在了草坪或者花叢裡，靜靜地安睡。

　　一環魔法，「睡眠術」。

　　被擊飛中努力控制身體保持平衡的黑影騎士，被睡眠術的光芒波及，大腦一陣迷糊，覺得周圍就是溫暖鬆軟的大床在召喚自己入睡，不過意志強大的他強忍住了睡意，搖了搖頭，清醒了過來。

　　但緊跟著而來的，是一道磅礴如同鐵錘揮舞的波浪，它狠狠地擊中了黑影騎士，將他砰得一聲打在別墅窗戶上，直接撞破窗戶飛了進去，發出哐當嘩啦的聲音，讓別墅再次搖晃起來。

　　一環魔法，「力場波」，白蜜糖的法袍自帶的魔法。

　　「他是二級騎士，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教授先生繼續攻擊。」黑烏鴉阿什利已經飛到了附近，向心目中至少是二環魔法師的「教授」說道。

　　路西恩準備扔出熾火膠，配合黑烏鴉阿什利一起攻擊，不過還沒來得及行動，整棟別墅的搖晃猛然劇烈起來，天花板開始塌落，牆壁開始崩壞，僅僅幾秒鐘，就徹底垮塌，將黑影騎士埋在了裡面。

　　「果然如同賢者所說，勞倫特男爵的老房子是年久失修了……」

　　路西恩知道自己「共鳴之手」的能量不可能搖垮一棟正常的房屋，但本來就年久失修的不在範圍內，剛才的搖晃應該已經動搖了它的結構和穩定，再被黑影騎士這麼一撞，於是直接垮塌了。

　　轟隆隆，別墅垮掉的聲音非常巨大，賢者來不及施放消音壁壘抵消，讓它傳出去很遠，在黑夜裡清晰可聞。

　　「糟糕，守夜人！」這是黑烏鴉阿什利、賢者等人心中最先閃過的想法，這個時候，再去翻找垮塌的別墅，擊殺黑影騎士，只會等來教會的守夜人。

　　瞬間衡量了危險，黑烏鴉阿什利化為一團黑影，將白蜜糖包裹住，一邊對路西恩道：「教授先生，下次見。」一邊向著黑色夜空飛去，迅速遠離。

　　賢者和斯邁爾對路西恩行了一禮後，開口說道：「教授先生，我們先告辭了。」然後快速穿出大門，融入夜色裡，似乎兩人都有在貴族區裡躲藏的地方或者辦法。

　　至於路西恩，無論在黑烏鴉阿什利，還是賢者等人心目中，這麼強大神秘的教授肯定有辦法離開，就像黑烏鴉自己一樣，不需要為他擔心。

　　路西恩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離開，只能在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可以帶我一起走的。」

　　裝神秘，裝強大，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沒有時間再耽擱了，路西恩同樣轉身穿過大門，往黑夜裡快速走去。

　　轟隆隆，巨大的雷聲響起，豆子般大小的雨點急速落下，醞釀了許久的暴風雨終於開始了。

　　而在坍塌的別墅廢墟裡面，一點點陰暗的火焰燃燒起來，將天花板燒穿，將石頭燒裂，然後一道黑色的人影爬了出來。

　　他身上的那一層陰影已經消失了很多，可以直接看見他的面孔，三十多歲，鬍子修剪得很整齊，正是亞倫黑幫的老大，隆桑？亞倫。

　　亞倫看著路西恩融入黑暗的地方，猶豫了幾秒鐘：

　　「他在最危險的時候，竟然不是瞬發本身靈魂內構建的魔法，而是使用魔法物品，說明他的實力不如我想像得強大，剛才那個恐怖的魔法應該已經消耗了他絕大部分的精神力，要不要追下去？」

　　「不行，動靜太大，守夜人，甚至教會主教恐怕已經在趕過來，我已經受了重傷，再被纏住，要嘛死亡，要嘛被抓去裁判所。」

　　簡單地判斷了局勢，亞倫沒有因為憤怒和仇恨影響自己，身體一晃，融入了陰影中，悄無聲地遁走。

　　…………

　　雨點越來越密，就像是瀑布從天而降，打在身上會有疼痛的感覺，路西恩渾身濕透地在黑夜裡奔跑著，材料等物品要嘛裝在玻璃管，要嘛被防水的特製魔法棉布包裹，並沒有受到影響。

　　任何一位元有前途的魔法學徒，都會考慮到在不同天氣和環境下自己施法材料的保管，那種一下大雨就沒辦法施法的魔法學徒，是很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狂風暴雨閃雷中，路西恩就像被隔絕在了另外的世界，孤單地往著密道入口跑著。

　　很快，路西恩看到了被樹木陰影遮掩的地方，密道就在眼前。

　　但這時，一道雷霆亮起，將附近照得如同白晝，路西恩看到了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男子，他戴著一雙漆黑的手套，濕漉漉的淡紅色頭髮貼在額頭。

　　黑手套，守夜人！

　　路西恩看見這位守夜人的時候，也被他所注意。

　　本來因為大雨和黑暗無法發現彼此的兩人，現在恰好被巨大的閃電照耀。
　　

第五十六章 守夜人

　　發現守夜人的同時，路西恩立刻就將緊緊握在手中的熾火膠往他身上扔了過去。

　　「冰雪復仇者」戒指帶著的魔法已經使用完畢，熾火膠成為路西恩威力最大的手段，所以剛才在暴雨中奔跑時，是兩手分別握著一管熾火膠，只要發現敵人就會馬上丟出去。

　　「要不是『蝙蝠的尖叫』在暴雨和雷鳴之下偵查效果非常差，我完全可以提前發現他，並躲開他。」謹慎有所變化地將右手拿著的熾火膠也扔了出去後，路西恩快速往左前方的密道入口移動著。

　　守夜人在看到路西恩時，也將雙手伸了出來，一雙漆黑的手套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光線。作為一名長期在黑暗裡同各種危險生物廝殺的守夜人，他的反應並不比路西恩慢。

　　第一管熾火膠被守夜人帶著漆黑手套的雙手直接拿住，在精神力作用下即將爆炸的它，在漆黑手套掌控中似乎被澆滅了，沒有產生猛烈的爆炸，沒有燃起依附身體、難以熄滅的火焰。

　　教會每一位守夜人帶著的黑手套，都是一件優秀的魔法物品，刻著對應等級的禁魔陣，受制於黑手套物品的數量，教會守夜人的數量一直不多，而每一位守夜人除了依靠魔法物品外，自身的實力也同樣強大，有高階騎士侍從，有牧師，有騎士，有被收編的黑暗騎士、邪惡生物，甚至魔法師。

　　守夜人剛剛接住第一管熾火膠，路西恩的第二管熾火膠就緊跟著飛了過來，但這管熾火膠的力量似乎不足，並沒有打中守夜人的身體，而是在他的面前墜下，落在地上，猛地爆炸開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竄起，燒在了來不及反應的守夜人身上，同時引燃了那管被接住的熾火膠，讓它自身反應殉爆。

　　砰的一聲，守夜人被炸飛，膠體粘在守夜人身上劇烈燃燒，竟然無法被暴雨所澆滅。

　　路西恩沒有去查看熾火膠的戰果，快速移動到了密道入口，施展魔法，將機關打開。

　　突然，一聲仿佛從心底響起的鳴叫出現在路西恩耳邊，帶著一種食物鏈頂級生物的天然壓迫力，讓路西恩忍不住顫抖起來，雙腿發軟，要不是帶著冰雪復仇者戒指，光憑路西恩自身的施法專注和冷靜，肯定無法對付這種壓迫。

　　又是一道巨大鞭子般的閃電亮起，可以看到守夜人在暴雨中快速靠近，身上沾著一層不停燃燒的熾火膠，可他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只是臉色略微蒼白，嘴邊有細細一條岩漿般的血液在流淌，這是被爆炸的威力所傷到，而非火焰。

　　從他被燒壞的白色禮服和襯衣中，可以直接看到裡面的皮膚，那是一層被赤紅鱗片所覆蓋的皮膚，熾火膠的火焰就被這層皮膚隔絕在外面，只能略微燒焦鱗片。

　　看到這樣的情況，路西恩怎麼可能還不明白對方的實力，這是一位激發了血脈力量的黑暗騎士，而且他的血脈力量是「紅龍」！

　　這守夜人給路西恩的感覺，比剛才那位黑影騎士要弱很多，但他的速度、力量，依然是自己無法企及的，如果轉身就跑，可能剛剛進去密道，就被他追上了，而自己的學徒級魔法，沒有任何一個可以阻擋他，更別提他還有一雙黑手套，除非自己成為正式魔法師，精神力大增，可以將共鳴之手能夠類比的頻率提高到高能量次聲波的程度。

　　面對飛奔過來的守夜人，路西恩借助「冰雪復仇者」抵抗著「龍威」，沒有慌亂，冷靜地計算著兩者之間的距離。

　　「二十米，十米……」

　　然後，路西恩將最後一管熾火膠扔了出去，扔到距離自己五米的地方，轟的爆炸聲響起，燃燒著的膠體火球在路西恩精神力控制下往前飛去，巨大的衝擊波卻不受控制地向四周散開，包括路西恩自己的方向。

　　守夜人不怕熾火膠的燃燒，但在爆炸衝擊力之下，還是被減緩了前撲的速度，在原地頓了頓，甚至倒退一步。

　　而受到相反方向衝擊力的路西恩，只是一隻手緊緊拉著兜帽，一隻手護住胸前，被氣浪往後掀得翻滾。

　　路西恩所站的位置，就是斜下的密道入口，因此是直接滾入了密道，快速翻滾出了好幾米。

　　路西恩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鐵錘直接打在了身上，內臟震動，血液膨脹，喉嚨冒出鐵銹般的味道，一口血液直接噴了出來，頭暈眼花。

　　外面的爆炸結束，守夜人腳一蹬，就向著密道內剛剛站起來的路西恩追去，此時，雙方的距離又在二十米左右了，而且守夜人怕被路西恩其他魔法物品所擊中，並沒有走直線，而是蛇形前進。

　　但守夜人才跑出幾米，卻看到那位黑袍魔法師一隻手按住密道牆壁上，一隻手拿著一管藥劑，身體微微躬著，似乎是在對自己行禮，然後密道入口就轟然坍塌，第一層石頭化為泥土落下，後面的石頭失去平衡，繼續落下，僅僅一秒鐘，就將密道入口掩埋。

　　這是賢者佈置的、緊急情況下破壞密道的「微效化石成泥」魔法陣。

　　守夜人直接撞在密道泥土、石頭上，足足撞出一米深的人形黑洞，但力量已盡的他只能停止，重新蓄積力量，而密道深處，又傳來一陣崩塌聲。

　　看著黃褐色的泥土、聞著「芳香」的味道、聽著雷鳴的聲音，守夜人咬著牙，猛地一拳打在泥土上，憤恨地說道：「我一定會抓住你的，你這個該死的魔法師。」

　　…………

　　路西恩一邊服用「暴風雨」穩定傷勢，激發潛力，一邊每跑出十米就引發魔法陣，破壞這一段的密道，不過連續五段之後，路西恩就停止了引發，怕守夜人根據坍塌的動靜，從地面追蹤到出口。

　　靠著藥劑激發的潛力，路西恩比過來時花費的時間足足少了一半，很快就從密道出口離開，用魔法將其關上。

　　接著路西恩脫下黑色長袍，將裡面的事物轉移到內層亞麻短上衣口袋裡，然後用「瑪瑞斯的小火苗」將這件黑色長袍燒毀，免得被嗅覺靈敏的守夜人根據自己黑色長袍刻意添加的藥草味道追蹤而來。

　　這藥草味道是路西恩為了掩蓋自己的氣味而配置的。

　　有硫磺幫忙，濕透的黑色長袍很快就徹底燒盡，做完這一切，路西恩趕緊出了這房屋，在黑暗和暴雨裡快速向著自己小屋返回。

　　一直到進入自己小屋，烤幹亞麻短上衣和褲子，將藥劑、試管等放到實驗室，以及在小屋內藏好施法材料，躺到了床上後，路西恩才稍微鬆了口氣。

　　之前路西恩的邏輯清楚、精力旺盛，是激發潛力才保持住的，現在一放鬆下來，頓時就感覺全身虛弱不堪，還未痊癒的傷勢在「暴風雨」後續藥效緩緩治療下繼續折磨著自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電閃雷鳴，暴雨交加，將路西恩的小屋仿佛隔絕在了世界之外，嘈雜中透著難言的安寧。

　　或許是這樣惡劣的天氣，讓教會的守夜人們沒有辦法追蹤路西恩等學徒，一夜就在瀑布般的雨水中安靜地渡過，到了天明。

　　按照路西恩的猜測，高階強者們應該會將注意力放在死亡的勞倫特男爵身上，因為那是魔鬼的血脈和力量，加上借助大法力量的祭祀，很容易就讓人想到之前的「銀白之角」邪教。

　　…………

　　到了清晨，暴雨小了很多，但依然可以被稱為大雨。陽光被吞噬，阿爾托以及附近地區依舊昏暗，每日勞動才能維持生活的貧民在雨聲中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

　　路西恩昏昏沉沉地醒來，覺得身體非常難受，因此決定上午不去圖書館，繼續休息，午餐後再去找維克托先生，反正有皮耶魯在，協會的圖書館又一貫冷清。

　　到了早餐的時候，艾麗薩大嬸見路西恩沒有過來，於是打發艾文前來看看他發生了什麼事情，被路西恩抓住機會，吩咐艾文去圖書館幫自己請假。

　　之後，路西恩在雨聲裡繼續暈睡著，一直到中午醒來，才好了一點，覺得自己總算又活了過來，只是身體還明顯地透著虛弱。熾火膠爆炸的威力雖然不強，但這麼近的距離，路西恩又不是騎士等級的強者，難免受到重傷，幸好預先煉製了「暴風雨」這種治療傷勢的藥劑。

　　用過午餐，打著從艾麗薩大嬸家借來的雨傘，恢復了一些精神的路西恩往吉蘇區維克托的家裡走去，今天最好把事情解決了，距離最後一個禮拜只有三天了。

　　…………

　　上午十點，維克托琴房裡。

　　正在苦思著弦律、臉色充滿了急躁不安情緒的維克托，忽然聽到了敲門聲，這讓他忍不住情緒湧起，非常艱難地才壓制住。

　　拿著羽毛筆，打開了琴房的門，維克托看到了應該下午才來的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奇怪地問道：「為什麼突然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洛特臉帶難色地說：「維克托先生，麥坎茲轉告我，說奧賽羅男爵讓您今天儘快去協會，因為公主殿下忽然想知道最近三次音樂會的曲目。」

　　他按照習慣，上午去協會練習樂器，下午到維克托這裡來學習，結果碰到了麥坎茨，聽到了這個不好的消息。

　　羽毛筆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維克托臉色慘白，連退了幾步才站穩。

　　「維克托先生……」三位學生關心地上前。

　　維克托擺了擺手，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吐了出來：「我知道了，讓我安靜三十分鐘再去協會。」

　　…………

　　到了維克托的家，路西恩在已經很熟悉他的僕人帶領下，走到了房屋門前，看到了管家艾斯。

　　「艾斯先生，維克托先生在哪個房間，我有事情找他。」路西恩微笑著向管家艾斯打招呼，「您臉色不好，生病了嗎？」

　　艾斯搖了搖頭：「我沒事，是老爺，他去協會了，因為公主殿下想知道最近三次音樂會的樂曲名稱，所以被奧賽羅男爵請到協會去了。」

　　「竟然已經被請去協會確定曲目了……」路西恩一下怔住，然後有些急切地問道：「走了多久，維克托先生走了多久？」

　　「上午十點四十分就出門了，你等半個小時左右，老爺應該就回來了。」艾斯以為路西恩有急事想去追趕。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三十五分。

　　路西恩湧起強烈的失望：」我上午要是沒有請假，在協會就能碰到維克托先生了，難道真是命運安排？」

　　「不行，無論如何也要過去試一試，也許因為暴雨，也許因為昨晚的事情，名單還沒有確定，或者還沒有送到公主那裡。不能就這樣放棄！」

　　路西恩向艾斯先生道謝了一句，拿起雨傘，就衝入激起水霧的雨中，向著音樂家協會跑去。
　　

第五十七章 扼住命運的喉嚨

　　上午十一點二十分，音樂家協會三樓的理事辦公室內。

　　奧賽羅嚴肅的淡灰色雙眼看著面前的維克托：「維克托，你該做出決定了，整整二十分鐘，難道都不能讓你挑選出你滿意的樂曲？它們可是你過去二十多年裡音樂靈感的結晶。」

　　維克托臉色慘白、表情待板，坐在奧賽羅對面的椅子上，身前的桌子擺滿了屬於他的樂曲，可他雙眼看過去是一片迷茫，沒有焦距，就像透過這些樂曲在看著另外的事物，那可能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件樂器小提琴，也可能是陰森冰冷的墓園。

　　聽到奧賽羅的話後，他嘴唇微微顫著，艱難地開口：「能讓我再想一想嗎？奧賽羅理事。」

　　與他一起坐在奧賽羅對面的沃爾夫帶著強烈諷刺意味地笑道：「再想一想，你能想出更好的樂曲嗎？維克托，好了，不要再硬撐了，或許你覺得平庸的作品裡面也有不錯的樂曲呢？不要浪費奧賽羅理事的時間了，他等待著與公主殿下共進午餐。」

　　奧賽羅點了點頭，拿出一隻懷錶看了看：「公主殿下邀請我共進午餐的時間是一點整，馬車從協會到拉塔夏宮的時間是十五分鐘，不過昨晚暴雨直到現在都還沒停，很多地方有嚴重的積水，需要繞路通過，至少應該提前十分鐘出發，而在此之前，我還會午睡一個小時，防止疲勞讓我失去風度。維克托你沒有多少時間了，最後十分鐘，你如果還不能確定，那就讓沃爾夫代替你，他剛受拉法蒂伯爵的邀請舉行過音樂會，和樂隊的配合沒有任何問題。」

　　拉塔夏宮就是瓦歐裡特公國的宮廷所在。

　　沃爾夫的眼神中透出極端的熱忱和渴望，憑藉自己在貴族中經營的關係，只要能夠在聖詠大廳舉行音樂會，只要音樂會沒有出現大問題，自己就能在音樂道路上更進一步，日後很可能成為協會的理事，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維克托：「維克托，我並不想搶走你的演出機會，但為了協會，你必須做出決定了。」

　　維克托收回目光，凝視著桌子上的樂譜足足兩分鐘，然後伸出右手指著一份樂譜：「就它吧。」

　　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和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仿佛抽空了維克托渾身的力氣，讓他癱倒在椅子上，不過一旦做出了決定，維克托雖然充滿了失望和不甘，但心裡還是產生稍微放鬆的感覺，至少不用再費盡心力和燃燒靈魂地想新樂曲了，那足足折磨了自己九年還沒有完成的樂曲。

　　「也許這是一件好事，不會每晚被折磨地無法入睡了。」維克托麻木而絕望地想著。

　　奧賽羅滿意地拍了拍手：「維克托，你能做出決定，我很開心，不過你的精神狀態有些問題，如果在音樂會前無法恢復，我這裡有一些藥劑可以幫助你，只是會對你的健康有一點影響。好了，你們出去吧，我要午睡一個小時。」

　　沃爾夫帶著濃濃的失望，和仿佛連走路都變得艱難的維克托一起往辦公室外走去，當木門關上的時候，他充滿恨意地看了維克托一眼：「好好享受你最後一次聖詠大廳音樂會吧，不要讓你的夫人在天堂山失望。」

　　「你……」維克托不能接受別人用自己的夫人來攻擊自己，憤怒地看向沃爾夫。

　　沃爾夫攤了攤手，鼻子冷哼一聲，尖刻地道：「為什麼看著我？會讓你夫人失望的是你，而不是我，維克托。」

　　說完，他冷笑著離開，維克托則像是被擊中了要害，捂著臉蹲在了地上，讓旁邊一直等待的洛特、菲麗絲、希羅多德慌張起來，趕緊將他扶起。

　　「讓我去休息室冷靜一下，下午開始練習所有樂曲。」維克托聲音虛弱地說道。

　　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苦澀地互相看了一眼，現在該開始考慮怎麼讓維克托先生振作的問題了。

　　…………

　　離開維克托的家，路西恩舉著雨傘，在磅礴的大雨中奔跑著，雨水隨著大風吹到雨傘裡，將路西恩的衣服再次打濕，讓路西恩還未恢復的虛弱又明顯起來。

　　這樣被大雨激起的白色水霧所彌漫的道路中，來往的行人和馬車都非常少，讓路西恩能夠跑得很快而不必擔心障礙，可問題在於跑一段距離後，路西恩就不得不因為身體的虛弱而停下來喘氣，在於大風吹著雨傘阻撓著路西恩前進。

　　「也許早到幾分鐘，就能在名單送到娜塔莎公主手上之前阻止。」路西恩繞過積水很深的地方，在淹到腳踝的大街上一邊慢走一邊喘著氣，喘完後又繼續跑起來。

　　跑動中，路西恩手上的雨傘被大風吹得往後彎曲，讓虛弱的他都快拿不住雨傘了。

　　「反正衣服都被打濕了。」沒有猶豫，路西恩將雨傘收起，夾在手臂內側，任由大雨澆落到身上，快步飛跑。

　　這次，沒有了雨傘的阻礙，路西恩在大雨裡橫衝直撞，速度變得更快。

　　只有盡力，才能不後悔，路西恩一直以來的堅持、奮鬥、執著和執拗在這一刻都完全展現了出來。

　　豆子大小的雨水打在臉上，有一種微痛的感覺。

　　…………

　　正常二十分鐘以上，才能從維克托家到達音樂家協會，可是路西恩僅僅只用了六分鐘。

　　十二點四十一分，音樂家協會大門外，路西恩雙手按在膝蓋上，背弓著，大口地喘著氣，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上，水珠順著臉龐滴落在大門外的花紋岩石上，衣服被完全淋透，顯得非常沉重。

　　稍微緩和一點後，路西恩推開大門，走進了大廳。

　　愛琳娜看到路西恩的模樣嚇了一跳，從木櫃後走了出來：「路西恩，外面的雨這麼大嗎？你打著雨傘也被淋濕得如此嚴重？」

　　「沒什麼。愛琳娜，維克托先生在哪裡？」路西恩趕緊問道。

　　愛琳娜想了想：「應該是在他的休息室吧，我看到菲麗絲端著午餐上樓去了。」

　　「謝謝。」路西恩將雨傘遞給愛琳娜並道謝後，急匆匆轉身往樓梯上跑去。

　　愛琳娜奇怪地看著路西恩背影：「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

　　虛弱的路西恩艱難而飛快地爬著樓梯，一分鐘後就到了維克托的休息室，咚咚咚敲起了門。

　　來開門的是洛特，他臉色非常不好，看到路西恩只是點了點頭，對他過來並沒有疑問。

　　路西恩走進休息室，看到維克托坐在書桌之後，仿佛失去了所有熱情和希望般將臉埋在雙手中，對有人敲門沒任何反應，就像一副失去了色彩的油畫。

　　而菲麗絲、希羅多德，以及聽說了這件事情趕過來的萊茵，都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沉默著，面前擺著的簡單午餐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減少一點。

　　「維克托先生確定樂曲名單了？」路西恩向他們問道。

　　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都沒有心情回答，只有萊茵點了點頭：「是的，用得原來的一樂曲。」

　　路西恩喘了口氣，將湧起的失望和挫敗壓住，走到維克托面前，雙手撐在書桌上，大聲地說：「維克托先生，我寫出了一非常棒的樂曲，希望您能聽聽，我覺得一定可以給您靈感，讓您譜寫出完美的交響樂曲。能夠去更換確定的曲目嗎？」

　　事情還有一點希望的，路西恩急切中，在語氣和措辭上沒有太斟酌，顯得很無力，有些話也說得過於直白。

　　「你寫出樂曲來了？」希羅多德在失望、悲怒的情緒中聽到路西恩的這句話，是好氣又好笑地反問道，這種嚴肅和悲哀的氣氛下，這個傢伙竟然還在發瘋！沒有半點人性！

　　同樣的，菲麗絲美麗的紅寶石般的瞳孔帶著怒火看向路西恩，明顯地表示出她的不滿和憤怒，這個時候可不是胡鬧的時候！

　　而洛特則走了過來，準備拉開路西恩，不讓他刺激到維克托先生。

　　維克托似乎沒有聽到路西恩前面的一句話，虛弱、疲憊的聲音從手掌心裡透出來：「沒用的，十分鐘前，奧賽羅理事就去拉塔夏宮與公主殿下共進午餐了，無法更換曲目了，沒有希望了。」

　　「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了嗎？」

　　路西恩聽到奧賽羅已經去了拉塔夏宮，頓時升起了巨大的挫敗感，被洛特從書桌前輕鬆拉開：「路西恩，不要再玩弄你的小聰明了，安靜，必須安靜！」

　　雖然產生了嚴重的失敗感，但路西恩總覺得還有一點希望，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應該還有希望，於是一邊被洛特拉著後退，一邊急切地、懇切地說道：「維克托先生，再爭取一下，應該可以更換曲目的！雨這麼大，有可能趕上奧賽羅理事的！」

　　「沒用的，沒有用的。」維克托夢囈似地低語著，頭也沒有抬，似乎已經沒有力量支撐自己，只有絕望在纏繞。

　　即使覺得路西恩在發瘋、在胡鬧，可他這樣誠懇、這樣努力地爭取著，還是讓洛特、菲麗絲、希羅多德產生一種相同的感受，不過想到事情已經注定、命運已經安排好，他們就湧起了深深的無力感，像維克托一樣，有氣無力地斥責著路西恩：

　　「不要再妄想了，路西恩，雖然我們也很想去爭取，但沒有用的，只能放棄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奧賽羅理事可能已經抵達拉塔夏宮，沒用的，路西恩，放棄吧。」

　　「即使奧賽羅理事還沒有到達，可新的樂曲譜寫好需要多久？演奏好現在的曲目，或許也能獲得成功。」

　　一片失望放棄的氣氛中，路西恩退後幾步，只覺得自己非常的疲憊、非常的失望以及自責：」也許真的是命運的安排，讓我受傷請假，如果……」

　　「反正不是我的事情，失敗就失敗吧。」被感染得灰心喪氣，路西恩似乎也變得像休息室內的其他人，沒有了色彩，只是一片灰暗。

　　但馬上，路西恩就想起維克托這幾個月裡對自己的關懷和照顧，想起自己三個禮拜的、充滿期望的、毫不懈怠的鋼琴練習，想起自己冒著暴風雨趕過來的堅持和不放棄，再看到維克托仿佛死人一般的狀態，看到洛特、菲麗絲等人失望但沒有任何改變結果想法的表情，路西恩心裡就有一股更強烈的情緒浮現：

　　那是深深的不甘心，自己已經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和努力，難道就安心接受這樣的結果？

　　那是還想試一試的想法，為什麼要抱怨已經發生的事情，而不去爭取現在和未來呢？！

　　那是不管有多大的阻難和困擾，都要去面對、去克服，去把握住希望的信念，怎麼能現在就放棄？！

　　路西恩深吸一口氣，環視了休息室一眼，找到了那台鋼琴，這是由於維克托、萊茵改造出鋼琴這全新的樂器，於是被協會贈送的一台，它放在休息室只是一件裝飾品，表示著維克托在這件樂器上所發揮的作用。

　　掙脫洛特的拉扯，路西恩快速跑了過去，坐在鋼琴凳子上，打開琴蓋。

　　「你要幹什麼？！路西恩！」洛特和希羅多德同時憤怒地吼道，菲麗絲更是站了起來，往路西恩背後走來，因為她距離鋼琴最近。

　　只有萊茵好奇又好笑地看著路西恩的舉動，三個禮拜的時間，能有什麼樂曲？

　　路西恩沒有說話，帶著強烈的情緒，雙手重重地。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讓人恐懼的、充滿震撼力的有力音符在休息室內響起，維克托雙手一個顫抖，沒有支撐住腦袋，整個人猛地一彈，坐直了起來，茫然地看向鋼琴的方向。

　　菲麗絲、洛特和希羅多德心靈一陣顫動，在原地待了一待，才想起去阻止路西恩。

　　而這個時候，仿佛狂風暴雨般的後續弦律隨著路西恩的彈奏開始出現，快速、激烈而震撼。這樣的弦律接連不斷，就像是毫不留情的苦難，就像是大海裡瘋狂的巨浪，就像是戰場上響起的號角、潮水般的敵人，不給人任何喘息機會地襲來。

　　其中偶爾會有一小段舒緩的弦律，卻往往帶來更加激烈、更加絕望、更加困難的局面，似乎是死亡之前的短暫平靜。

　　但面對這巨大的困難，面對這深深的挫折，卻沒有人放棄，都在堅定地奮鬥著，在英勇地搏殺著，讓人緊張，讓人揪心，這仿佛巨浪翻滾的大海上，一隻漁船的所有水手都在齊心協力地操縱著帆槳，與惡劣的環境搏鬥，在上下漂浮而不傾覆，仿佛鮮血飛濺、滿地屍體的戰場上，一個個的方陣面對鋪天蓋地的箭矢、飛矛毫不動搖，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補充，依舊維持整齊的佇列。

　　這樣震動人心的弦律，讓菲麗絲、洛特和希羅多德都猛地停住，充滿疑惑和茫然地看著路西恩的側面，看著他還在流淌著水珠的臉龐，而萊茵則一下站了起來，似乎無法壓制心中的情緒。

　　路西恩咬牙切齒地彈著：

　　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要放棄？！

　　還可以去追趕奧賽羅男爵，即使趕不上，還能去找娜塔莎公主要求更換曲目，哪怕她不答應，也還能用音樂的魅力去折服她，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要放棄？！

　　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就不能放棄！

　　情緒融入了音樂當中，命運交響曲的第一樂章越來越激烈，讓旁邊停住的洛特和菲麗絲等人都忍不住渾身顫抖。

　　究竟是命運讓你放棄，還是你自己放棄了自己？

　　究竟是命運打敗了你，還是困難和挫折打敗了你？

　　一陣陣激烈的、震撼的弦律仿佛利箭般刺穿了維克托的心靈，讓他背下意識地挺直，覺得這是主在拷問著自己。

　　路西恩雙手飛快彈奏，情緒與音樂共鳴，然後被音樂感染得更加激烈，想起了自己幾個月裡跌宕起伏的遭遇：

　　我想要平靜的人生，想要溫暖的家庭，想要疼愛自己的父母親人，但莫名穿越而來，失去一切，充滿痛苦，而且還看見女巫被燒死，被逼迫去下水道冒險；

　　我想要學習文字，想要更好的生活，卻被黑幫阻攔，被他們毆打；

　　我想要安安靜靜地學習魔法，但這裡是阿爾托，是教會勢力非常強大的阿爾托，我只能冒著生命的危險，不停地遊走在黑暗和光明的邊緣，一次次地面對死亡。

　　我放棄了嗎？我放棄了嗎？！

　　我沒有放棄！

　　只要還沒有死亡，我就要奮鬥，我就要改變自己的人生，改變自己的命運！

　　路西恩的情緒越來越濃烈，動作癲狂地仿佛心臟病要發作，激蕩的弦律裡充滿了不屈的意味：

　　究竟是命運讓你失去希望，還是你自己選擇了放棄希望？

　　究竟是命運使你屈服，還是你自己服從了「命運」？

　　究竟是命運注定了你的人生，還是你選擇了命運？

　　不，只要我還活著，我還能思考，我就不會選擇放棄，我要扼住命運的喉嚨，我要迎著挫折向前，我要打敗所有苦難！

　　一個個的激蕩音符中，維克托忍不住站了起來，雙拳握緊。
　　

第五十八章 這是命運

　　本身比較內向，不善於表達情感的路西恩，通過鋼琴，通過音樂，第一次將自己內心的情緒徹徹底底、完完整整地表現出來，那是對人生的倔強，對理想和感情的堅持，對困難和挫折的絕不妥協、永不放棄，對所謂命運的頑強抗爭。

　　劇烈的情緒帶動音樂的激蕩，即使在這中間，因為鋼琴技巧的不熟練、弦律的不完整等影響，讓路西恩的演奏和樂曲有很多問題，但有了情感共鳴的音樂將它們完全掩蓋，每一個音符、每一段弦律都仿佛是在激烈的戰鬥，是在英勇的搏殺，聽得心情不同、情緒不同的五位「觀眾」同樣地沉浸在這有力的、激蕩的音樂氛圍中但卻有不同的表現。

　　菲麗絲情感最為纖細，雙手互相交握地近乎扭曲，神色中透著緊張、透著不安，父親沒能繼承爵位後，因為來自同伴和其他親戚的嘲笑和輕視，自己在猶豫了很久之後沒有放棄未來，去隨便找一位貴族結婚，而是帶著彷徨、帶著緊張和不安地開始了音樂的學習，那激烈的音符就像是自己最近幾年常常遇到和夢見的困難和挫折，它們毫不留情、狂風暴雨般地湧來了。

　　「我能克服這些困難？成為真正的音樂家？」

　　「我能有自己的地位，可以選擇伴侶，而不是被人選擇嗎？」

　　隨著弦律的激昂，菲麗絲是越來越緊張，越來揪心。

　　洛特和希羅多德作為男子，在家族中承受的壓力要遠遠大於菲麗絲，不能繼承爵位的他們最大的可能是逃避壓力，揮霍著年金，沉迷在美酒和女人裡，過著舒服卻看不到一點希望的人生。

　　重複著的、恐怖的主題弦律一陣陣來襲，讓他們想到了自己選擇音樂道路後遇到的種種艱難和挫敗，一句句的諷刺和打擊，一個個輕蔑的眼神，是像他們說的那樣，這一生就只能成為一位樂師，過著平凡而普通的生活，還是戰勝無數艱難和阻礙，去攀登那音樂的高峰。

　　激烈得仿佛能讓人顫抖的音符敲打著他們的內心，洛特雙手錶面一根根青色血管在凸顯，好像面前是麥坎茨那張可惡的臉，好像即將開始自己的第一場音樂會。

　　而性格稍微懦弱一點的希羅多德，覺得自己在面對命運的洶湧潮水拍打，帶著緊張扭曲的面孔，一步步地往後挪動著。

　　萊茵臉上常常帶著優雅微笑失去了蹤跡，銀色雙眸裡不再平靜無波，而是隨著音樂的激蕩而澎湃，他雙手跟著弦律打著拍子，低聲自語著：「這是命運在敲門嗎？呵呵，很久沒有這樣劇烈的情緒了。」

　　最為激動、最為沉迷的是維克托，他雙手緊握，神情癲狂，隨著每一段激烈的弦律而身體抖動，仿佛想到了自己失敗的第一次音樂會，想到了自己在夫人安慰和鼓勵下重新振作，求了許多人，得到無數嘲笑和白眼，終於有了第二次音樂會的機會並大獲成功；

　　想到了夫人過世後，自己頹廢的人生，後來為了完成夫人的心願，自己才一點點走出泥沼，成為了出色音樂家，贏得了在聖詠大廳舉行音樂會的機會；

　　想到了自己為音樂會燃燒了所有熱情和精力，卻在最後一步失敗，九年的努力也未能寫出那部心目中的作品；想到了沃爾夫充滿惡意的嘲弄和報復，以及奧賽羅男爵的嚴肅和傲慢……

　　這一切化成了一個個激烈得像是利箭的音符，一陣陣震撼得像是錘擊的弦律，攻擊著、敲打著維克托的心靈，讓他屈服，讓他放棄。

　　可是弦律裡面蘊含的不屈意味，那種與困難和挫折搏鬥到底的堅持，那種不對命運妥協的倔強，讓維克托燃起了強烈的鬥志：

　　「我失敗過這麼多次都可以重新振作，難道這一次的失敗就能打垮我？」

　　「只要還有希望，就不能放棄！」

　　「溫妮，這是你在鼓勵我嗎？」

　　命運交響曲第一樂章七分二十秒左右，充滿了狂風暴雨的弦律，路西恩彈奏到五分多鐘時，就覺得自己身體發軟，手上開始無力，明白這是自己還未痊癒的傷勢在作祟，是大雨中狂奔過來透支體力的後遺症，心中不由產生反正都彈奏了這麼多，他們應該能聽出好壞了，不用再勉強彈下去的想法，可這樣的想法馬上就被路西恩與音樂共鳴的情緒否決。

　　「既然要彈，就完整展現，怎麼能中斷放棄？！」

　　「我要鼓勵維克托先生追逐希望，自己怎麼可以走到半路就返回？」

　　路西恩強撐著重重按下，弦律像是在鋼絲上行走的人，隨時都可能掉下來，聽得維克托和洛特等人更加揪心，更加緊張，甚至菲麗絲和希羅多德都忍不住用右手捂住心臟的位置。

　　幸好接下來是一段舒緩一點的弦律，在為第一樂章的結尾鋪墊，路西恩總算不用那麼激烈，能抓住機會恢復了一點，然後再次爆發出強烈的音符、激蕩弦律，它們重複疊加，迴圈增大，然後猛地停止，讓菲麗絲等人身體一震，精神產生一絲疲憊，激烈的戰鬥總是這樣。

　　短暫的平靜後，路西恩開始了第二樂章的彈奏，一陣舒緩的弦律傳出，像是一道道陽光穿透了暴風雨，驅散了許多陰霾，狂風巨浪短暫停息；激烈搏殺的戰場上，士兵潮水般地退回自己的營地，戰鬥進入相持的平靜。

　　這樣的弦律仿佛療傷藥劑，治癒了所有流血的傷勢，又好像親人溫暖的雙手和懷抱，撫平了與命運搏鬥後內心的創傷，讓維克托、菲麗絲等人的神色恢復，不再那麼癲狂和扭曲，似乎是戰士得到了休息，開始為以後的戰鬥積蓄著力量，思考著方法。

　　在平緩而鼓舞人心、鼓勵奮進的弦律中，路西恩自己也得到了恢復力量的機會。

　　時間過得很快，十多分鐘在舒緩的弦律與之前的激昂有力音樂對比下，不知不覺地渡過，又是短暫的平靜。

　　然後路西恩開始了連續演奏的第三和第四樂章，弦律開始變換，變得壓抑和陰暗。

　　陽光消失，陰霾重現，天色昏暗，海水平靜，似乎在醞釀著更大的狂風巨浪；而戰場上重新佈滿了陰雲，危險和恐怖的搏殺又將開始，士兵們拿起了武器，重新往戰場走去。

　　這樣的弦律，讓維克托等人下意識就開始擔憂，開始緊張地等待著最後決戰和最大暴風雨的到來，弦律一段段鋪墊，情緒一點點累積。

　　暴風雨終於猛地來襲，將漁船高高掀起，又讓它猛地落下，充滿命運的玩弄和蔑視；而戰場上，搏殺再次開始，英勇而無畏，仿佛要去擊敗那無法戰勝的命運。

　　一次次的嘗試，漁船已經處處破爛，隨時都會散架，但暴風雨似乎也接近了尾聲；

　　一次次的失敗，沒有讓戰士絕望放棄，反而更加充滿鬥志，堅定而穩健地將敵人逼得後退。

　　第三樂章進入最後一部分，弦律重新變得平靜，帶著淡淡的哀傷和憂鬱，仿佛是戰鬥的士兵們在感傷著死去的同伴，在思念著自己的親人，仿佛是水手們在回想著自己人生中的一幕幕美好畫面，在哀悼著被狂風巨浪吞噬的朋友。

　　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刻來臨，帶著極端不安定的氣氛，讓洛特、希羅多德等人再次緊張起來。

　　是失敗，還是勝利？

　　是擊敗了困難和挫折，還是被困難和挫折擊倒，再也無法站起？

　　是扼住了所謂命運的喉嚨，還是放棄了希望，任由它安排？

　　就在維克托、菲麗絲等人越來越緊張的時候，輝煌而壯麗的弦律突如其來地響起，擊中了他們的心靈，這是勝利的樂章，這是凱旋的樂章！

　　維克托猛地揮動起手臂，充滿了振奮的、激蕩的情緒，因為陽光徹底照透了陰霾，徹底驅散了暴風雨，漁船總算保存了下來，因為敵人被完全擊潰，英勇的戰士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因為打破了黑暗，因為擊敗了那仿佛無法戰勝的命運！

　　凱旋、勝利，頌歌回蕩在休息室內，菲麗絲放下了握住心臟的右手，跟著弦律上下揮舞著拳頭，她的表現和洛特、希羅多德一樣，帶著無法克制的快慰和激動，像是自己也獲得了力量，戰勝了人生中的困難和壓力。

　　比他們平靜很多的萊茵，俊美到妖異的臉上露出由衷的、誠摯的笑容，似乎也同樣在為戰勝命運而欣慰。

　　激動人心的勝利篇章結束，路西恩想要站起來，卻虛脫得沒有任何力量，因為剛才的彈奏投入了所有的感情和精力。

　　而還處在震撼之中的維克托，臉色迷茫而癲狂地看著路西恩，既像是在問路西恩，又仿佛是在問自己：「這是？」

　　萊茵、洛特、菲麗絲、希羅多德都看向路西恩，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是命運。」路西恩掙扎著站起來，目光注視著維克托。

　　迎接路西恩的是響亮的鼓掌聲，這最先來自於萊茵，他微笑著、真誠地鼓掌，然後維克托清醒過來，臉色欣慰和激動地重重鼓掌，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表情複雜而又帶著敬意地鼓掌。

　　維克托從書桌後面走了出來，一邊向路西恩走去，一邊鼓著掌、顫抖著聲音道：

　　「這才是音樂，真正的音樂！」

　　路西恩見他情緒和狀態恢復，開心地微笑道：「謝謝您的讚揚，維克托先生，我想您一定已經從這弦律中得到了靈感，一定能夠將我譜寫不夠好、或者無法譜寫出的地方修改、完善，那為何不去向奧賽羅理事、向娜塔莎公主殿下請求更換樂曲呢？我想您一定會有一非常棒非常棒的交響樂曲。」

　　這句話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路西恩找好藉口，以讓人無法拒絕的方式「激發」維克托的靈感，放棄應得的榮耀，洛特和菲麗絲等人臉上出現振奮和激動的喜悅，而萊茵則看向了維克托。

　　維克托一下怔住了，沉默下來，臉上的表情從未有過的精彩和複雜，有喜悅，有欣慰，有貪婪，有振奮，有猶豫，有掙扎，有回憶……似乎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戰鬥。

　　「維克托先生，我不是送給您，將我放在第二作者的位置就行了，我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完善樂曲，這是您應該得到的。」路西恩繼續解除著維克托的道德負罪感。

　　在充滿期望的幾道目光中，維克托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表情恢復了平靜，帶著遺憾和解脫，笑了起來：

　　「我不會這麼做的，路西恩，這是屬於你的樂曲，這是屬於你的偉大樂曲，我已經能夠看到一位偉大的音樂家被銘記在歷史中了。」

　　「除了主和溫妮，支撐著我人生的還有自己的道德，這是我的信條，也是溫妮喜歡的最大優點。」

　　路西恩忽然覺得維克托閃耀的道德光芒有點刺痛自己的眼睛，一種叫做濕潤的感覺出現在眼角。
　　

第五十九章 確定

　　「維克托先生！」聽到維克托拒絕了路西恩，洛特和希羅多德同時喊了出來。

　　雖然路西恩的鋼琴曲弦律還有很多不完善以及彈奏出現問題的地方，但被音樂激起了情緒共鳴的他們，對這樂曲的震撼和偉大是沒有任何懷疑的，要是維克托先生將它完善、改編成交響樂曲，那毫無疑問會是最近一百年內最激動人心的交響樂，是交響樂王冠上最美麗、最耀眼的寶石，可是，維克托先生竟然拒絕了？！拒絕了成為著名的、偉大的音樂家的機會！

　　這讓他們下意識就喊了出來，想要阻止維克托、說服維克托，就連一旁的菲麗絲也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換做是她自己，面對這樣的誘惑，面對這樣的音樂，肯定是無法拒絕的。

　　維克托做出決定以後，整個人就像是獲得了昇華和解脫，精神煥發，右手往下按了按，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重新看向路西恩。

　　「維克托先生……」路西恩知道自己除非施展魔法，是無法說服意志如此堅定的維克托了，他也許會彷徨，也許會絕望，也許會崩潰，但絕不會違背自己的信念，因此只是低聲喊了個名字就停了下來，心中安慰自己道：「幸好維克托先生在音樂感染下，重新振作了精神，恢復了狀態，即使是用過去的交響樂，在有兩全新樂曲襯托下，音樂會也一定能獲得成功，只是沒那麼完美而已。」

　　看見路西恩這樣的表情，維克托微笑了起來，右手按在胸口，對著路西恩微微鞠躬：「感謝你，路西恩，讓我聽到了這麼美妙、這麼有力、這麼震動人心的音樂，這是我所聽過的最打動我心靈的樂曲，這是主的恩賜，它讓我對音樂有了全新的認識。」

　　「路西恩，我能夠有這個榮幸，在我的音樂會上，作為指揮家將這麼偉大的樂曲呈現給大家嗎？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與所有人分享這份激動，這份主所告訴我們的，面對困難和挫折永不言敗的頑強和堅定。」

　　「啊？」路西恩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一下愣住了。

　　見路西恩呆住，維克托幽默地繼續問道：「你不願意嗎，路西恩？」

　　路西恩反應過來，趕緊回答：「沒有問題，維克托先生，您儘管使用，我只是、只是奇怪，這不是您的音樂會嗎？」

　　「偶爾也可以做指揮家的，而且你還是我的學生。」維克托恢復了原本的溫和微笑。

　　「笨蛋……」菲麗絲的皮靴在地毯上輕輕摩擦，聲音小得幾乎讓所有人都聽不見，帶著深深的羡慕以及放鬆，因為這是維克托將路西恩當做自己真正弟子的表現，而能夠將這樂曲改編成交響曲演出，一定能讓維克托先生的音樂會大獲成功，自己等人也會得到很多的「好處」。

　　在自己的音樂會上演奏一位元新人的作品，並將他介紹給大家，讓他的作品得到肯定，讓他的名氣迅速攀升，這是只有真正弟子才能讓每位音樂家如此做的。

　　不過，對於維克托先生做出這樣的決定，菲麗絲並沒有自己想像的憤怒，因為那樂曲實在太震動自己了，自己完全無法去批評路西恩的音樂天分，面對他所彈奏的樂曲，只有無力反抗的折服與淡淡的嫉妒。

　　這樣的情緒變化，同時也出現在洛特和希羅多德心中。

　　路西恩聽到那句小聲的「笨蛋」後才明白了維克托先生的意思，事情以這樣的方式結尾，實在有些超出自己的意料，於是只能點頭道：「我很榮幸，維克托先生。」

　　「路西恩，這真的是你譜寫的嗎？如果有問題，會讓維克托先生丟掉所有名譽的。」忽然，一道聲音傳來，希羅多德在沉默了很久，情緒劇烈變化之後，還是雙手握緊拳頭地問道，他表情有些扭曲，不知是在期待路西恩回答「是」還是「不是」。

　　此時，其他人也陸續從音樂的震撼餘波中清醒過來，這才想起路西恩只是一位元學習音樂只有兩個月不到時間的菜鳥，雖然三個禮拜前，他就號稱自己有靈感，在嘗試譜寫樂曲，但他竟然真的譜寫出樂曲來了？還是這麼偉大和激動人心的樂曲？！

　　難道他真的是才華橫溢的音樂天才？難道他真的是被泥土掩蓋了光芒的寶石？

　　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目光凝聚在了路西恩臉上，等待著他的回答，只有萊茵和維克托是微笑中帶著淡淡好奇、欣賞和驚訝地看了過去，他們絕對不會相信真有人譜寫出這樣的樂曲還默默無聞，而且還是自己這種在音樂世界沉浸了很多年的人沒有聽過的，唯一讓他們驚訝的是，路西恩的音樂天分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像。

　　路西恩心中微微苦笑，自嘲自己雖然有底線，但道德水準確實遠遠低於維克托先生。

　　不過這樣的情緒很快就被路西恩冷靜、理智地收斂，事情到了這個程度，已經沒有其他解釋了，因此扯出一道微笑：「是的，是我一直以來的靈感，只是以前沒有受到正規的音樂教育，這樣的靈感無法轉化為我想要的弦律。」

　　「這些靈感來自於我的生活，來自於貧民壓抑、痛苦、充滿絕望、沒有未來的生活，每次我看到別人穿著的漂亮衣服，吃著的精美食物，享受著的我可能永遠無法靠近一步的生活，我就想要擺脫自己似乎被命運安排好的人生，想要為自己的未來奮鬥。」

　　「在我為了學習文字、學習音樂而努力的過程中，遇到了很多的困難和阻礙，甚至被黑幫打傷，但我沒有放棄，繼續地奮鬥著，終於走到了維克托先生您的門前，於是這樣的靈感逐漸地變成了激昂和永不言敗的弦律，它激勵著我，只要我還活著，就永遠不要放棄。」

　　謊話夾雜真話，路西恩還簡單地將自己回收垃圾和亞倫黑幫產生衝突的事情講了一遍，以提高說服力：「那天維克托先生你所遇到的困難和諷刺，讓我想到了自己，靈感終於爆發，弦律一段段出現，這三個禮拜來，我一直不斷嘗試著改進旋律，洛特、菲麗絲還有希羅多德都是聽到了的，恩，我還有這段時間記錄的樂譜。」

　　因為下雨，怕樂譜被淋壞，所以路西恩將它放在自己小屋裡沒有帶來。

　　萊茵和維克托都笑著看向洛特等人，他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路西恩樂曲的價值？這真不可思議啊。

　　「洛特、菲麗絲、希羅多德，你們聽到了嗎？」維克托沒懷疑路西恩的話，只是覺得非常好笑和好奇。

　　被路西恩提起，洛特、菲麗絲和希羅多德仔細回想，才發現剛才聽到的弦律裡面，有很多段是自己所熟悉的，而且是一點點熟悉著它們產生的。

　　菲麗絲想到昨天傍晚的事情，目光複雜地看了路西恩一眼，自嘲道：「也許是偏見讓我們耳聾，其實昨天我就已經聽過最後樂章的華麗和輝煌，可是我並沒有在意，之前三個禮拜裡，我確實也聽到過很多屬於這樂曲的弦律，不過當時路西恩大部分弦律還沒有寫好，彈奏技巧也拙劣，將它們掩蓋了。」

　　說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諷刺了一下路西恩，只不過這種諷刺似乎只是一種少女的嘴硬。

　　「好吧，正如菲麗絲所說，偏見讓我耳聾，我承認聽過路西恩樂曲的某些弦律。」洛特想了一下後，爽快地承認了，「不得不說，路西恩你的音樂天分真是驚人，一般這種樂曲的誕生，都是幾個月，甚至幾年的。」

　　如果路西恩的音樂天分並沒有這麼誇張，洛特可能還會有小心思、有憤怒、有嫉妒、有不滿，但差距太大，這一切也就失去了動力，而且自己的同學成為偉大音樂家，對於自己的音樂道路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就像維克托先生音樂會大獲成功一樣。

　　能夠在關係複雜的貴族家庭裡過得不錯，洛特可不是只知道花心的愚蠢男人。

　　希羅多德在沉默了很久後，也終於點了點頭，雖然承認路西恩是個音樂天才讓他很不開心，但這是無法抵賴的事實，那樂曲仿佛還在激勵著自己。

　　而路西恩聽到洛特的讚揚，下意識就解釋：「能夠這麼快譜寫出來，是因為這樣的靈感已經積累了很多年……」

　　「路西恩，不必解釋，天才不需要理由。」維克托笑著阻止了路西恩的話，「我不敢撒謊自己聽過了所有的樂曲，但這麼偉大的、能夠鼓舞人心的樂曲絕對不會沒有名氣，我過去沒有聽過這樣的弦律，就可以證明你的創作。」

　　萊茵也點了點頭：「我在很多國家做過旅行，也沒有聽過這樣激昂、永不放棄的弦律。路西恩，你的生活給了你寶貴的財富，也許貧窮和苦難才能讓人奮進，在貧民階層總是會誕生讓人無法想像的天才。呵呵，謝謝你，路西恩，能夠聽到這樂曲，我到阿爾托的旅行就沒有任何遺憾了，你毫無疑問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卓越的天才。」

　　在天才前面，他奇怪地沒有加上音樂這個修飾詞。

　　路西恩被誇得臉紅耳赤，仿佛非常淳樸，但內心卻是忍不住地發窘。

　　維克托接過萊茵的話，繼續道：「或許只有你這種還沒有受到正式樂章嚴謹結構和音樂表現方式禁錮的初學者以及音樂天才，才能放開自己的感情和靈感，不受任何束縛地飛翔在音樂的世界。」

　　「其實我的第四交響樂曲已經寫了整整九年，自從溫妮蒙主恩召之後，我就想為她寫一部交響樂曲，而不是小夜曲，但我受到的音樂教育和曾經創作的經驗，都不停地告訴我，交響樂曲除了嚴肅的宗教主題外，就只能單純地表現音樂的美感，於是創作一直很不順利，雖然最近幾年，阿爾托開始出現用交響樂曲表現情感和其他主題的潮流，但他們的創作都還不成熟，給我的啟發很少，因此即使我積累了很多弦律和想法，到了最後也沒能完成這交響樂曲。」

　　「直到今天，聽到你這樂曲，在保持嚴謹結構的同時，將主題完整地展現了出來，我才明白該怎麼去創作，因此我要謝謝你，路西恩。」

　　說完，維克托拍了拍手：「好了，路西恩，將你的樂曲寫出來，我幫你補充弦律，完善細節，然後拿去協會登記，對於這種樂曲不能有任何一點大意。等奧賽羅理事回來，我就去向他請求更換曲目。到音樂會前的這段時間，我儘快將它改編成交響樂曲，然後進行大量的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