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二)
沈長歌拭去淚水,仰著頭,出神半晌,道:「我一直怨恨老天待我不公,後來才漸漸明白,人的際遇,有時候固然是造化弄人,但往往一念之間的取捨,才是日後成敗得失之所在。
「或許你覺得奇怪,我家裡這麼有錢,居然還恨蒼天不公,但你要是知道沈家這份家當怎麼來的,就不會奇怪了。
「那時候我才十幾歲,為了搶生意,幾個同行相爭,誰也不肯退讓,有人提議,把鐵鍋子燒紅,誰敢坐在上頭,誰就獨攬,我爹坐到倒地而亡,搶到這門生意。
「我們不過求個容身之所,演變成意氣之爭,我爹豁出性命不要,逼走其他同業,成就我們一家人。
「出主意的,便是被請來主持公道的老前輩,我之所以加入鐵鴉會,就是因為我看透了這種人。我從來不相信世上有公道,什麼是公道;對我有好處的,就是公道。
「他們自以為高人一等,可以左右一切,我爹是被他們害死的!
「沈家的生意,我從不過問,也不想明瞭,因為我無法忍受叔叔將那個鐵鍋子掛在店舖前。不過後來有想做這門生意的,不管有何後台,看到那鐵鍋,便知難而退。
「萬事起頭難,沈家從一無所有,到富甲一方,全仗我爹走出這一步。」
說到這裡,沈長歌頹然垂首,道:「然而我為小蝶如此,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但我不如此做,看到小蝶那個樣子,我日子也過不下去。
「我無法面對小蝶,只有每天藉酒來麻痺自己,早也喝,晚也喝,以致功力大損,周先生,早幾年我武功全盛之時,我並不懼你那一擊,我可以不傷及小蝶分毫,擊斃魏黎陽。」
周洛佛回思方才那一劍,苦笑不語。沈長歌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周先生,我知你不是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但偵緝營三千人,又有幾人是甘於屈居人下!賀兆廷不是;鐵鴉會的孫義、方裕、任大魁、康老六也都不是。」
周洛佛皺起眉頭,道:「孫義?」
沈長歌面容僵硬,艱澀的道:「康老六是個獨腳大盜,遭官府追緝,先投入白蓮教,後來投入鐵鴉會。方裕和任大魁都是來鐵鴉會躲債的,任大魁原是皮貨販子,向銀燕堡借錢,到遼東辦了一批貨,裝船運回,途中遇到海難,整船貨全沉到海裡;方裕卻是在銅駝幫的賭場裡賭錢,輸光了家產。至於孫義,他是崆峒門下,武功直追當年崆峒派第一高手趙三顛,原本可以大有作為的……」
周洛佛心道:「原來是他們!」他想到當天薛勝北茅屋外那四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才明白他們的來歷。同時心生疑惑,為何沈長歌將孫義的武功說得如此高明?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5-5-29 22: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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