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偵緝營 作者:廖士頡 (連載中)

 
wuzoe 2013-4-23 23:25: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7 131214
wuzoe 發表於 2014-12-4 20:35
卷三  名人錄


我將記述一個悲劇,

那是關於嫉妒與死亡,

——在偵緝營掌控天下武林的那段日子。


wuzoe 發表於 2014-12-5 22:32
第九章(一)


        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


        「許多年之後,或許物換星移,人事已非,偵緝營會以什麼樣的面貌,呈現江湖?

        「假如你問我,偵緝營和鐵鴉會是什麼關係,我會告訴你,鐵鴉會就是偵緝營,一在朝一在野,幹的勾當、玩的把戲都一樣,表裡而已。

        「當我認清我自己,我就一直在問:我們是必要之善?或惡?

        「假若有一天,人間再無偵緝營……」他說到這裡,已然熱淚盈眶,周洛佛心有所感,接下去道:「是的,只要有鬥爭,就有偵緝營。假若有一天,人間再無偵緝營,那應該就是天下太平的日子了。」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4-12-12 21:25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4-12-12 21:23
第九章(二)

        沈長歌拭去淚水,仰著頭,出神半晌,道:「我一直怨恨老天待我不公,後來才漸漸明白,人的際遇,有時候固然是造化弄人,但往往一念之間的取捨,才是日後成敗得失之所在。

        「或許你覺得奇怪,我家裡這麼有錢,居然還恨蒼天不公,但你要是知道沈家這份家當怎麼來的,就不會奇怪了。

        「那時候我才十幾歲,為了搶生意,幾個同行相爭,誰也不肯退讓,有人提議,把鐵鍋子燒紅,誰敢坐在上頭,誰就獨攬,我爹坐到倒地而亡,搶到這門生意。

        「我們不過求個容身之所,演變成意氣之爭,我爹豁出性命不要,逼走其他同業,成就我們一家人。

        「出主意的,便是被請來主持公道的老前輩,我之所以加入鐵鴉會,就是因為我看透了這種人。我從來不相信世上有公道,什麼是公道;對我有好處的,就是公道。

        「他們自以為高人一等,可以左右一切,我爹是被他們害死的!
      
        「沈家的生意,我從不過問,也不想明瞭,因為我無法忍受叔叔將那個鐵鍋子掛在店舖前。不過後來有想做這門生意的,不管有何後台,看到那鐵鍋,便知難而退。

        「萬事起頭難,沈家從一無所有,到富甲一方,全仗我爹走出這一步。」

        說到這裡,沈長歌頹然垂首,道:「然而我為小蝶如此,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但我不如此做,看到小蝶那個樣子,我日子也過不下去。

        「我無法面對小蝶,只有每天藉酒來麻痺自己,早也喝,晚也喝,以致功力大損,周先生,早幾年我武功全盛之時,我並不懼你那一擊,我可以不傷及小蝶分毫,擊斃魏黎陽。」

        周洛佛回思方才那一劍,苦笑不語。沈長歌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周先生,我知你不是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但偵緝營三千人,又有幾人是甘於屈居人下!賀兆廷不是;鐵鴉會的孫義、方裕、任大魁、康老六也都不是。」

        周洛佛皺起眉頭,道:「孫義?」

        沈長歌面容僵硬,艱澀的道:「康老六是個獨腳大盜,遭官府追緝,先投入白蓮教,後來投入鐵鴉會。方裕和任大魁都是來鐵鴉會躲債的,任大魁原是皮貨販子,向銀燕堡借錢,到遼東辦了一批貨,裝船運回,途中遇到海難,整船貨全沉到海裡;方裕卻是在銅駝幫的賭場裡賭錢,輸光了家產。至於孫義,他是崆峒門下,武功直追當年崆峒派第一高手趙三顛,原本可以大有作為的……」

        周洛佛心道:「原來是他們!」他想到當天薛勝北茅屋外那四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才明白他們的來歷。同時心生疑惑,為何沈長歌將孫義的武功說得如此高明?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5-5-29 22:18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4-12-18 21:45
第九章(三)

        一旁的鐘不悔道:「據我所知,近十年來堪稱崆峒派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只有一個人,但幾年前這位高手就已經銷聲匿跡,不曾在江湖上出現。」

        卜教、鄭孤鴻、簡武成三人均點頭稱是,周洛佛登時醒起,沈長歌望了周洛佛一眼,神情有些異樣,道:「鐵鴉會的會眾,都是沒有過去的人。對他們來說,過去是心頭的負擔,沉重的包袱,他們隱姓埋名,藏身鐵鴉會,便是不想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過去的名聲愈響亮,心裡的包袱愈沉重。

        「那是一種無時無刻,胸口都被壓住的感覺,讓你只能像行屍走肉般的活著而已……」

        眾人皆默不作聲,都覺他這番話是在描述自己的心境,一字一句,都予人重逾千鈞之感。沈長歌嘴角牽動一下,想擠出自嘲的笑容卻擠不出來,那模樣比哭還慘,他看著小蝶,臉上露出強烈的愧疚悔恨之色,道:「一個人死了以後,是不是就一了百了,過往種種一切,所作所為,就一筆勾銷?

        「依業受報,輪迴流轉,誰能一隻眼,豁盡十方空。倘若真的有因果,這輩子我欠小蝶和孫義的,下輩子該怎麼還他們?」

        他陷入深深的回憶當中,道:「小蝶這名字,是她來到洛陽芙蓉樓才取的。當她接到孫義的死訊,便已決心殉情而死。

        「我和小蝶是青梅竹馬,從小我就喜歡她,小時候大家家境都不好,我爹為了謀生,帶家人離開家鄉,沒想到讓我們一家發了財,我也因緣際會加入鐵鴉會。

        「再見到小蝶,她已是秦淮名妓,我一眼就認出她,那麼多年不見,她竟是那麼美,我當下如受雷擊,我知道我這輩子就只是為她而活了。

        「她也認出我,當晚她推開其他飯局,設宴款待我。我說要替她贖身,無論花多少錢都沒問題,她說她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在秦淮河畔已算薄有名氣,再過不久,便可以替自己贖身了,但她真的非常感激,久別重逢,我便願意不計代價的幫她。

        「當晚回去,我很快就查清楚她的一切,小蝶豈止薄有名氣而已,蘇州城多少達官顯要、富商巨賈想要一親芳澤而不可得,原來蘇州知府盧綱認了她做乾女兒,盧綱身邊有個隨扈,就是孫義,她和孫義已經,已經……」

        周洛佛喃喃道:「孫義、盧綱,孫義、盧綱……」

        沈長歌痛苦的道:「雖然知道她和孫義已經互許終身,非卿莫娶,非君不嫁,但我依然成為她石榴裙下不二之臣,和她的其他追求者一樣,用盡心機花盡巧思,只為博她一笑。趁著她還在青樓,只要花錢就可以見到她,我一直癡心妄想她會回心轉意,我認識她遠早於孫義,我們兩小無情,那時她早就說長大以後要嫁給我做老婆。我提起往事,她笑的好開心,說難為你還記得這些事。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5-4-27 21:07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4-12-27 10:45
第九章(四)

        「我多麼想告訴她我是鐵鴉會的隱俠,不是一個只懂得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而已。

        「說來可笑,我枉稱隱俠,在她面前,卻像個不經世事的少年。」

        沈長歌喟然嘆息,聲音空洞,宛似來自無底深淵,他目泛淚光,癡癡望著小蝶,道:「她的心思,我永遠捉摸不透。

        「那段日子也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辰光,看到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什麼都值了,武功天下第一,許九爺的位子跟我交換,我都不幹,可惜始終懸著一顆心,不知她何時會離我而去。

        「我當時的想法,只要能留她一天是一天,總有一天,她會被我感動,只要盧綱不離開蘇州,她便不會替自己贖身去嫁給孫義。可是,那天還是來了,那晚喝了點酒,她很高興的告訴我,盧綱即將高升,不日便要赴京就任,孫義是盧綱身邊第一要人,自當隨行。

        「盧綱到底升什麼官,我根本沒在聽,她看我臉色很難看,就不說了。只說她也要離開蘇州,她會永遠記得我,要我有機會到京城,一定要去看她。

        「接下來的事,周先生,我想你應該就知道了。我……我……我……」

        周洛佛的神情竟不知是悲傷還是憐憫,接下去道:「你來找我,向我舉發盧綱貪贓枉法,提供的證據充分,可見你老早便有心在蒐羅盧綱的不法罪證了,我才能立即下手偵辦,沒幾天偵緝營就去抄了盧綱的家。」心想:「難怪孫義那麼恨我,這是我的案子,正是我帶了大隊人馬上門的。我怎地沒認出他來?這也難怪,那麼多年了,他又蒙著臉,我怎麼認得是他!」

        鐘不悔嘆了一口氣,道:「盧綱為官,其實頗有政績,在地方上多有建樹,裁量判刑,也還算公正,倘若小蝶就是當年秦淮河畔那位名妓,據我所知,她因人在江湖,得悉不少民隱民瘼,轉知盧綱,盧綱有幾樣便民的善政,便是因此而來,如此奇女子,也堪稱造福鄉里了。」

        周洛佛道:「不錯,這些事情我都聽說過,就是因為盧綱是個好官,好官居然也會貪贓枉法,這才引起偵緝營極度重視,唉!」

        鐘不悔有些不以為然,道:「貪污固然不對,但存心如此,偵緝營辦盧綱一案,似乎就是為了成就自己辦貪官污吏的聲名而已。」

        周洛佛默然,隔了半晌,才道:「不錯,我們辦大案,從來都是為了彰顯榮耀自己,不是基於為國為民什麼的勞什子,偵緝營自許九爺以下,莫不如此!」

        沈長歌慘然道:「不錯,在偵緝營來說,他們辦貪官污吏,不管圖的是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但是對盧綱、孫義而言,當他們知道自己成為成就別人功業的踏腳石,會何其不甘心。

        「偵緝營要的,就是有人犯錯,說穿了,他們是一群靠別人的過錯在過活的人!

        「等別人犯錯,然後抓他辦他,偵緝營的威名,便是這般來的。

        「我為他人作嫁衣裳,自以為得計,實在可笑之極。

        「最無辜的是小蝶,無端捲入,從此陷身泥淖,不得脫離。

        「人前人後;自那時起,我再也沒見她在人後笑過。」

        鐘不悔惋惜說道:「她受的苦,恐非外人所能明瞭。」

        沈長歌臉上痛苦之情更加強烈,道:「盧綱不久便病死在獄中,小蝶散盡積蓄,又向我借了不少錢,好不容易才打通關節,將孫義保了出來……唔!」用手中方巾摀住嘴,用力嗆咳,好一會才停下,方巾上都是鮮血。眾人當然明白他這句話背後的辛酸血淚,小蝶的後臺倒了,世態炎涼,她一個青樓女子,就算捨得花錢,又如何找到門路救情郎出來!想來必然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作為,令沈長歌為小蝶感到不值,心傷嘔血。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6-12-30 17:32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5-1-1 17:19
第九章(五)

        鐘不悔道:「小蝶姑娘始終不知你是鐵鴉會的隱俠?」

        沈長歌悲涼道:「她知道我江湖黑白兩道都有關係,卻不願求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可以向我借錢,為了孫義,但不願欠我她還不起的人情,最後,她只求我一件事,便是佈一個局,讓她可以親手刺殺魏黎陽……小蝶,你,你這是要我親手送你去死啊!」

        大屋裡靜悄悄的,眾人都默不出聲,只有沈長歌絕望的嗚咽聲斷斷續續迴盪著。


        「我必須說完他們的故事。

        「這是最後我能為他們做的。」


        沈長歌平靜下來,說道:「周先生,孫義的武功原本不在你我之下。」

        周洛佛道:「正是,他之於盧綱,猶如南俠展昭之於包青天,事實上江南民間也有人稱盧綱為盧青天的。我們到盧綱府上,最忌憚的就是他,生怕他拒捕頑抗,我自忖當時武功還不是他的對手,只是仗著人多而已。幸好他還有是非之分,我們把人證物證一併帶去,當著盧綱面前把一切攤開來給他看,盧綱啞口無言,他才明白盧綱的另外一面,那時我看他萬念俱灰,知道自己跟錯了人,竟然助紂為虐那麼就久而不自知,一時心灰意冷,便束手就擒。」回想當時情景,又道:「憑他的武功,若是要走,我們恐怕留他不住,但我想他應當知道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不得不就範;我們早派人盯住小蝶,他武功再高,也沒法子帶小蝶一起走。」

        沈長歌道:「一個成名高手,就這麼毀了。他在獄中被嚴刑拷打,要他供出盧綱其他同黨,以致筋骨受損,崆峒派幾樣厲害的功夫再也使不不來。後來我指點他加入鐵鴉會,傳了他東瀛忍術,補其不足,沒想到被你一招就破了。」

        周洛佛眼角微微抽搐,道:「偵緝營並不作興嚴刑拷打,除非有非常之情由。這個案子,其實我辦到蘇州知府盧綱便已心滿意足,不過上頭有人不肯收手,非往上擴大偵辦不可,之後我因故離開偵緝營,也沒再過問此案……」

        鐘不悔輕咳一聲,問道:「盧綱究係如何貪贓枉法?」

        周洛佛道:「如今想來,其實也不過是陋規而已。蘇州城裡有個幫派,經營城裡大半的賭場妓院,按月送錢打點,透過刑名師爺,也有一份孝敬盧綱,當時我們抓了師爺,也拿到帳冊,鐵證如山,不由他不伏法認罪。」

        鐘不悔道:「孫義不知情?」

        周洛佛道:「我肯定孫義並不知情。盧綱其實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一方面藉由孫義懲惡除奸,贏得青天之譽,一方面卻透過親信的師爺,收賄斂財。孫義肯為盧綱賣命,是因為相信他正直不阿,若是孫義知道盧綱不為人知的陰暗面,我想以孫義的為人,念在賓主一場,或許不致於舉發他,但應該會趁早帶著小蝶遠走高飛。」

        鐘不悔點點頭,沉吟片刻,道:「恕我交淺言深,周先生辦此大案,立下奇功,理應高升可期,為何棄功名於不顧,遽然而去?」

        周洛佛苦笑,道:「此中原由,實不足掛齒。」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7-3-14 22:11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5-1-15 22:49
第九章(六)

        鐘不悔見他一付內疚於心模樣,甚是詫異,料想其中必有重大隱情,但也不便再問。沈長歌神情若有所思,看了周洛佛一眼,點頭道:「我明白。」目光停注在小蝶臉上,神色又黯淡下來,道:「小蝶從不曾告訴我她如何結識孫義,不曉得我早已經查的一清二楚。她出身貧寒,但天生麗質,不幸淪落風塵;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和一個效命官府的俠客,倘若命中注定要相遇,原本就容易譜出動人的戀曲,也最是遭忌。

        「英雄美人,往往受到詛咒。

        「長久以來,我念茲在茲,便是要教英雄再當不成英雄,後來如我所願,美人卻未因而投入我的懷抱。

        「偵緝營來抓人的時候,孫義不願棄小蝶而去,小蝶救他出獄,不也等同還了他的情,我不明白小蝶為何還要這麼死心塌地的對他?

        「為什麼她還要將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一個前途已經沒什麼指望的人?
        
        「我用小蝶欠下我的債務綁住她,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那些錢,我只不過不想讓她離開我而已。

        「日子不等人的,一晃幾年過去,她只小了我幾歲,再耗下去,青春有限,她自己難道不知麼!      
        
        「我一直不甘心,以致武功停滯不前,難有寸進,若能放下,專注於劍術,大有可能練成不世出的劍法,堪與偵緝營的許九爺相比肩;至不濟也可教魏黎陽伏誅劍下,成全小蝶的心願,不過現下說這些都是空話。

        「我知道放下,卻放不下,苦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人不傷心不離鄉,小蝶遠走他方,輾轉來到洛陽,實是我所造成,她不能與孫義結成連理,也是我從中作梗。

        「這輩子我最引以自豪的,就是我是鐵鴉會的隱俠。我有切身之痛,是以我更加明瞭公理公道之可貴,然而我自詡替天行道,但揭發蘇州知府盧綱弊案,卻是為了一己之愛慾,一已之私。

        「我願意為小蝶付出我之所有,卻誤了她一生。」

        沈長歌悲不能抑,兩行清淚沁出,滑過臉頰。他抱著小蝶,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步出屋外,蹣跚的走到院子當中,仰著頭,像是在向諸天神祇呼喊般,跪了下來。

        天喪予!天喪予!

        沈長歌無語問蒼天,他已然無法再訴說內心的苦痛了。

        難道情深如斯,便注定要備受折磨?

        神明給了他財富和武功,卻令他永遠得不到所愛。
   
        沒有結局,褪了色,變了調的戀情。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6-10-26 16:02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5-2-5 20:51
第十章(一)

        周洛佛悄然離去,坐了馬車,來到幾條街外的一間酒館時,天色不早,已近黃昏時分。進了只有幾桌客人的酒館裡頭,見到魏黎陽和香織二人坐在臨街的窗子旁。

        周洛佛心裡一陣不舒服,猛地有種期待落了空的失落感,過去坐下,看見香織略帶羞澀的嬌艷神態,更是心中有數,想起少年之時和魏黎陽在一起的往事,一時五味雜陳,竟不知是何滋味。香織或有她女人的敏感,顯得有些矜持。周洛佛倒杯酒喝下,不顯露任何情緒,想了想,將沈長歌與孫義、小蝶的糾葛一一說了。

        香織只是專注聆聽,靜靜不出聲。魏黎陽漠然無動於衷,道:「恩恩怨怨,就是這麼回事。」

        周洛佛目光移向窗外,望見街邊幾棵榆樹,長得十分高大挺拔,道路上行人匆匆,一陣風吹來,漫天榆莢飛舞(按:榆莢,榆樹種籽,片形如銅錢)。周洛佛想起韓愈的詩句:「楊花榆莢無情思,惟解漫天作雪飛」,生出不堪回首之感;是的,魏黎陽曾是他最好的朋友,但那又如何,正如他已不再是從前的周洛佛,魏黎陽也不再是從前的魏黎陽了。看著眼前的魏黎陽是如此的陌生,周洛佛喟然道:「還記得年輕時候的事情嗎!武館院子裡那棵老榆樹,每年到了這時節,總是結滿成串的榆莢,我們常常爬上去摘,摘了一小籮筐,便拿去給師姐,洗淨倒進蒸籠,灑上麵粉去蒸,起鍋滿室清香,入口甜甜糯糯,實在美味極了。」

        魏黎陽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道:「想不到你還記得這些事,我以為你只會抱怨偵緝營待你不公而已。」

        周洛佛道:「看到沈長歌如此,豈能不無所感。」

        魏黎陽道:「你心腸太軟了,難怪在偵緝營混不出什麼名堂,不如來跟我,加入銅駝幫,我們幫主最是重情重義,絕不會虧待你,至少用不著老是提心吊膽,擔心那天成了第二個賀兆廷。」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5-3-21 15:32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5-2-8 22:08
第十章(二)

        周洛佛道:「我加入銅駝幫,你讓我幹什麼?你副幫主讓我麼!」

        魏黎陽道:「若你真來銅駝幫,我這副幫主之位讓你又何妨。」

        周洛佛一怔,目光往香織一瞥,心想:「你這算什麼!要美人不要江山?這個女人本來是安排給我的,你要了去,不想讓人說你重色輕友,便拿銅駝幫副幫主之位作補償?我怎麼可能加入銅駝幫,你這不是口惠而實不至。」但覺意興闌珊之至,舉起酒杯,突然振臂一揮,將酒杯往門口座位一個大鬍子酒客擲去,罵道:「你這傢伙,鬼鬼祟祟跟了我幾條街,到底有何意圖!」

        那大鬍子獨坐一桌,正自斟自酌,見酒杯飛到,目中精光一閃,倏然出手在杯底一托,往外一送,酒杯嗖地飛出門外,沒入昏黃的暮色當中。

        周洛佛臉色微變,他這一擲雖非蓄意為之,但無論閃避擋格,均非易事,這大鬍子竟能輕易化解,看來此人並非等閒之輩,一時間也想不出江湖上那個厲害人物是這付模樣。那大鬍子站起身,渾不在意酒館裡其他客人側目相看,道:「這都瞞你不過,周洛佛,算你行。」

        他這一開口說話,周洛佛馬上認出他的聲音,道:「霍紫竹,是你。」

        在酒館喝酒喧嘩吵鬧原是常事,其他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瞧,便各自轉回頭。霍紫竹哈哈一笑,招手要店伴將自己桌上的酒菜移過去,大馬金刀往這邊空位一坐,伸手在臉上一抹,露出本來面目,笑瞇瞇的先向身邊的香織說道:「在下霍紫竹,見過香織姑娘。」

        香織起身,襝衽為禮,才又坐下。霍紫竹旁若無人,目光不懷好意的在香織臉上身上掃來掃去,坐在他對面的魏黎陽眼露怒意,道:「霍大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兄弟敬你一杯。」手往酒壺一按,一道酒水從壺嘴激射而出,利箭般刺向霍紫竹左眼。

        霍紫竹迅捷無倫的拿起酒杯往上一翻,抄住酒水,連人帶椅轉了一圈,化去酒水力道,轉回面向桌子時,將酒杯往桌面一放,酒水變成一團跳了出來,霍紫竹張口接住,骨嘟一聲吞下肚子。

        魏黎陽臉上殺機大盛,顯欲全力出手,周洛佛看在眼裡,也覺霍紫竹太過,並不阻攔。霍紫竹嘿嘿一笑,道:「魏副座,正主兒都還沒開戰,我們這些敲邊鼓的就先打起來,好像不大對頭吧!」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6-3-12 11:53 編輯

wuzoe 發表於 2015-2-22 12:31
第十章(三)

        魏黎陽定住不動,沉聲道:「霍大俠是來替銀燕堡傳話的!」

        霍紫竹一副莫測高深之狀,道:「不錯,我正是替銀燕堡來向周洛佛傳話。」

        魏黎陽冷哼不語,周洛佛看看霍紫竹,又看看魏黎陽,心裡頭一片雪亮,忽然間豁然開朗,明白霍紫竹的來意,還有魏黎陽此刻的心境。

        霍紫竹經營安平錢莊失利,即將承擔的債務,恐怕十輩子也還不起,更何況其中還有來自偵緝營的款項。他外表裝成漫不在乎模樣,其實內心焦慮惶急,可想而知,偏偏此時發生楚吉星命案,在霍紫竹而言,不啻於溺水之中尋得浮木,亟欲在本案中建功,以藉之得到銀燕堡的財力資助。

        至於魏黎陽,周洛佛對他的脾氣知之甚詳,一向只要緊張或情緒低落,便想要找女人,他死裡逃生之後,本已覺得顏面盡失,而自己又頗維護沈長歌,這才會在離去之後,派人回來把香織接走,溫存之後,帶來此間與自己相會。但想到所屬幫會有求於人,心中有愧,對香織或也感到不捨,因此脫口而出,要將副幫主之位相讓。

        然而回到源頭,不論霍紫竹還是魏黎陽,都爭相拉攏自己,到底是何緣故?

        周洛佛提起酒壺,替三人斟上酒,敬了一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霍紫竹,你不說清楚到底為什麼找我,我想幫你也幫不上忙。」

        霍紫竹道:「好極了,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告訴你原因,你可不能耍賴。」

        魏黎陽冷笑道:「銀燕堡許了周洛佛什麼好處?他幹什麼平白無故為一句空話幫銀燕堡的忙!」

        霍紫竹嘿嘿一笑,眼光又在香織臉上瞟來瞟去,嘖嘖道:「值得,值得。」

        魏黎陽含怒不語,周洛佛當然清楚霍紫竹是在譏刺魏黎陽要用副幫主之位,交換香織這個本是銅駝幫安排用來拉攏自己的女人,眼看魏黎陽面色不善,打圓場道:「好朋友的事,我當然能幫就幫,有什麼值不值得的。」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5-3-7 10: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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