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東方玄幻] 天下吾敵 作者:白衣十三 (連載中)

夜舞 2013-6-9 13:55:3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 13713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5
第十章 其心可誅

鬼魅似的身形接近葉初,讓他根本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
葉初冰冷的身軀瑟瑟發抖,再次噴出的這口血更好的為他證明了傷重過度。
“小侯爺,老奴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再練那份邪功。你,都不長記性么!”
責問之間,竟是帶著狠戾之色讓人心寒。
戢武侯,絕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對于葉初的傷勢,聶通本是了然于胸。雖然武學根基被廢,雙目失明,時常嘔血。但主要原因是因為修煉了《血月諦命經》的殘卷,導致脈絡損傷,寒氣入體。這樣的傷情,再活個十年八年完全沒有問題。
可現在,葉初脈象如此虛弱,脈搏觸及皆是陰寒。只怕再不好好調養,真可能會死在府中。到時侯,就算自己也是難逃干系!
些許干系也就罷了。但是……那件東西,自己圖謀三十年,決不能在最后關頭放棄!
無奈的是,聶通無法透過漆黑的眼罩看到葉初那冰冷的眼神。
“咳,這會好受多了。”盡量平復下心情的葉初,冷然的回了一句。
如若不是我特意再陪你演一出戲,豈不是讓你看出了端倪!
一直在戢武侯府的老管家聶通,與自己面前毫無尊卑;而且幾次三番的試探,想必他才是戢武侯府最大的探子。
定竅期大圓滿的修為,看守自己這個廢人,綽綽有余了吧!也難怪小隊的羽林軍,并非精銳之選。
聶通聽見葉初語氣冷然,知道自己所為有些過分,盡管他心理不在乎,卻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觸犯葉初的逆鱗。他已經偽裝了三十年的奴仆面具,瞬間又回到了臉上:“侯爺,勿怪老奴放肆。老奴真是心焦啊!如今戢武侯府,就只剩下您這一點血脈了。而您更是天資驚人,昨日縱論天下三劍,足以震驚天下。如果您這般的天資才情,卻沒有個傳人,日后不光戢武侯沒人祭祀,那些驚天動地的武功絕學,也會隨之失傳……侯爺您于心何忍啊!為了侯府傳承,請您千萬保重身體,不要再練那邪功了……”
這番話說得殷殷切切,仿佛忠心耿耿。然而葉初卻在其中聽出不尋常的味道了。
傳承!
對,戢武侯世代相傳的武學,這才是老狗的目標!難怪他如此修為,卻始終留在這個地方,扮演這個角色。
想通了這一點,葉初的腦筋開始飛速運轉。不到三個月……距離他計劃實行的時間還有不到三個月。如果這段時間里,被這條老狗嚴密監視,自己很難安心練功,倒不如……
葉初心中有了決斷,即刻裝作虛弱的喘了幾口氣,緩緩說道:“老管家說得是,戢武侯的傳承不能在我手中斷絕。可是你也知道,侯府最高武學《驚濤劍法》其實是沒有秘籍的……咳咳……”
這一點,聶通當然知道。他早就把侯府里里外外搜查幾十遍了,包括葉初身上。這個即將聽聞機密的關鍵時刻,他當然不好說話,只能繼續裝作一副中心的樣子,靜靜聆聽。
“驚濤劍法,首重劍意,而非劍式。因此這套劍法都是上一代戢武侯,直接把一道劍意打入傳人腦海之中,自行參悟。歷代傳人悟性不同,所領悟的劍法高低也各自不同。尤其近數十年來,幾代傳人領悟的劍法品級都沒達到玄級……”
聽到這里,表面恭順的老管家心理幾乎罵娘——玄級,玄級呀!在出云國,玄級都是傳說。
天下武學,可以分成天地玄黃四個大等級,每個等級下面再分成九品。天級一品最高,黃級九品最低。在出云國,玄級武學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傳承了,舉國上下都找不出幾樣。戢武侯的驚濤劍法,在最差的時候,都在玄級邊上,其威力可想而知。
誠然,出云國能見到的最高級武學,必然是《血月諦命經》,這本秘籍的全本高達天級八品,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即使是廣泛流傳的殘卷,也是地級二品的高端武學,否則當年不會那么轟動。只是后來練功的人都死了,才廣泛流傳開。
老管家聶通最想罵娘的,還不是《驚濤劍法》的品級,而是它的傳承。竟然要一道劍意!眼前這個病怏怏的小侯爺,明顯沒有發出劍意的本事。早知如此……當年暗中廢他武功的時候,就不會下手這么絕!
葉初雙眼不能視物,自然看不見聶通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但來自《血月諦命經》真氣的氣機感應,卻可以略微感應到老管家的些許變化——這個老東西在心虛。
葉初假作不知,繼續說道:“我的狀況,聶管家也清楚,凝聚劍意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我也不希望這門絕學,在我手中斷了傳承。我只能把修煉的大致方法告訴您,希望您老能幫我把這門絕學傳承下去……唉……”
這句話,讓聶通心花怒放。果然天無絕人之路,自己期待三十年的東西還是有門!卻不知,這正是葉初給他挖的陷阱。
接著,葉初講授了《驚濤劍法》的修煉要點,一是凝聚水屬性真氣,二是領悟驚濤駭浪的意境。某些關鍵地方,他又故意的語焉不詳。
聶通得到夢寐以求的絕學,自然歡天喜地,對待葉初的態度也好了幾十倍——這老狗當然明白,日后若不對這廢人好些,《驚濤劍法》中的疑點難點,就只能靠自己摸索了。他可不認為自己有這種資質,能夠無師自通。
幾番確定聶通已經離開之后,葉初警惕的心防這才稍稍松懈。不過面上的表情,卻始終看不出半分的陰晴。
仔細回味方才聶通的試探,葉初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跳下床,拿起塵封已久的寶劍。
如果聶通看到自己少年白頭,必然會說。但是他沒有發問,看來這詭異的白發難不成是伴隨著自己將眼睛再度封印起來后恢復正常了。
“定竅境大圓滿,呵!聶通這老狗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有著如斯的武道修為!”
能運憑借渾厚的真氣打通自身的奇經八脈,運轉周身竅穴,把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摸索而出,再灌以真氣循環,使得周身真氣充盈無比,便是定竅境的修為。
這一步看似簡單,但想達到卻不是那么容易。說好聽了,就是要持之以恒;說難聽點,就是耗費光陰來磨。資質上好,且有整套功法的兩三年便可修成。資質若差些,甚至需要花費十數年的時間。
一旦達到定竅境的修為,完全可以在軍中謀個守備的職位。但是聶通卻甘心在侯府默默做了二十來年的管家,個中緣由,如今的葉初可謂一目了然。
其心,可誅!
而誅殺他的陷阱,葉初已經準備好了。那就是《驚濤劍法》的傳授。
聶通修煉的并不是水屬性功法,三十年要轉換成水屬性,絕非朝夕之功,三個月的時間,能轉化兩三成功體,就算他幸運。如此消耗時間的事情,勢必大量減少他監視葉初的時間,也就為葉初的修煉創造方便。
至于驚濤駭浪的意境,對于這條一輩子沒見過大海的老狗來說,更是虛無縹緲,別說三個月,就是三年,三十年,他也不會有任何成就。如果他在轉化真氣之余,還努力參悟濤瀾意境,那三個月之后注定就是他的死期!
因為……這次傳授的第二個陷阱,再殺他那一天,才會真正顯現。
“練成《血月諦命經》第一層,我的實力就足以與胎動境大圓滿的武者一戰。想要戰勝聶通,我還需要再進一步!”
沉靜在自己的黑暗世界之中,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知不覺間,葉初緊了緊手中的長劍:命運,要靠自己去爭!
“我會用它,踏出自己的路來;以自己的方式,洗刷葉氏的冤屈!”
這把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的長劍,讓人感覺不到它的鋒利。不過胎動境的葉初,能夠明顯感受出其蘊涵的嗜血之氣。
‘天或’——葉氏一族的家傳配劍,這把劍不知道飲了多少血,背負著多少生命與責任。
葉氏先祖將其取名‘天或’,引意為護國之劍。“或,邦也。從囗,從戈,以守一。一,地也。”或字其意就是用武器保衛人民,保衛土地,有以戈衛國之意。
但是現在,它將會成為葉初殺出侯府的兵刃。
葉家的家傳功法,葉初被廢根基之后就再也練不成。但是葉家的劍法,以他胎動境的修為完全可以重新練起來。
《血月諦命經》雖然逆天,但是沒有武技的配合終究只是修身而已。再強大的真氣無法發揮出來,無疑好比一個幼稚孩童捧著金銀珠寶上街,花不出去一分,反倒要引人覬覦。
《驚濤劍法》,葉初也要修煉。
他修煉這套劍法,當然與盲人摸象般的聶通不同。來自地球的葉初,不知多少次見過大海的波瀾壯闊,見過狂風暴雨中的驚濤駭浪;而原本的戢武侯,腦海中更是有先輩傳承的劍式與劍意;同時,《血月諦命經》的森寒真氣,也是寒水之屬,配合驚濤劍法綽綽有余。三方面相輔相成之下,葉初劍術修為一日千里。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6
第十一章 劍法驚濤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整個出云國,如今都是喜氣洋洋。家家戶戶紅燈高掛,辭舊迎新。京都內城仿佛總是清冷的各家侯門宅院,也開始有了聲氣。
戢武侯府的府門外雖然也掛著大紅燈籠,但是內中卻是冷清依舊。哪怕已經除夕,也沒有一絲的熱鬧勁。葉氏家族,早就日漸凋零。唯一遺留的血脈——葉初,也只是將自己鎖在房間里。
陣陣刺耳的爆竹聲,與寂靜無比的戢武侯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侍女小云被葉初找了個借口,支回家過年。老管家聶通則巴不得多點時間參悟驚濤劍法,最近出現在葉初眼前的時間越來越少,對葉初也客氣許多,時不時的請教一些驚濤劍法中的疑問。
不過,也正如葉初所料,聶通年事已高,資質又差,即便肯下苦工,兩個月來仍舊進境有限。何況參悟劍意最耗心神,這老東西精力大不如前。現在想要殺他,勢必容易許多。
時限將近,葉初自己的修煉也更加緊張,樂得沒人打擾。
此時的他,正在梅園中練劍。
安然穩坐的葉初緩緩以天或擺出一個玄奧的劍姿,體內的真氣依據劍法漸漸運轉。慢慢熟悉之后,真氣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緊接著,葉初的身上隱隱展現出一股極為凌厲的氣勢。
手中的墨黑的天或,泛起陣陣烏光。劍身之上,隱隱血點斑駁,宛若滴上去沒過多久。
轟——
葉初體中的極寒真氣,在此刻慢慢凝結成了一條長蛇。陡然移動間,它仿佛擺直身軀,再望去卻已經成了一道冷冽冰寒的劍氣。
劍氣!
霎時間,葉初整個人猶如天蛇出擊。一息之間,右手揮動天或于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起身、落座與出劍、入鞘,似乎就在瞬間完成。行云流水之間,哪能信是蒙著眼睛。
僅僅是幾息之間,從天或出鞘于空中乍起寒芒,到落座入鞘。葉初竟然連刺九劍,于空中挑出一朵劍花來。
“嘶——好厲害的劍法!”饒是自己出劍的葉初,都微微有些愣神。依照剛才的速度,如果自己將體內凝結而成的劍氣釋放,只怕每一劍都能刺爆空氣。
微微倚在桌上的葉初,輕微喘息:凝成這一道劍氣就耗費了自己體內四分之一的真氣,如果多出幾劍,真氣必然耗竭。而且這一劍出去,自己渾身氣力都仿佛告竭。
《驚濤劍法》,起手式出一劍,實則這一劍之中,可孕生出無數劍來。如若驚濤之勢,拍岸而過!
葉初輕輕撫摩著天或,蒼白妖冶的臉上輕劃過一絲冷笑。
半個月后,這套劍法將染一個叛徒的血。
這座為了紀念先輩的梅園,正是最好的戰場。
滿園寒梅,將在凋零之前,得到叛逆鮮血的澆灌!
想那聶通進入定竅境有二十年之功才達到大圓滿,武道修為靠的不僅僅是天資。天下之大,武者眾多,但是能夠踏足神感境的卻是百不存一。一來是功法難求,二來就是名師引導。如若家境好的,日夜輔以靈藥滋養也是條路子。
武道之路,每一層境界都是嚴格劃分,不同層次有著云泥之別。而英魄六境之中真正出現鴻溝之別的,正是由定竅境與神感境開始。
定竅境的武者,縱然已經到了大圓滿期間,亦還是在煉精化氣。而一旦踏足神感境,則是煉氣歸魄。到了這一步的武者,好比可以將體內精氣化成實質,所造成的破壞力更不是定竅境武者能夠想象到的。所以,即便是定竅境大圓滿的武者,也經不起神感境武者一招。
一招之后,身死魂消。
有的人真氣入竅,定竅大成之后瞬間便能契合了天地玄機,度過神感這一關。這樣的人,往往天資縱橫,且得名師指點。
而花費一、兩年光景突破到神感境的,那也可算資質上品。剩下三五十年能夠突破的,可算是機緣不錯。
至于幾十年,甚至這輩子都只能停留在定竅境的人,比比皆是。他們有的因為天資、機緣,有的因為功法限制,缺少靈藥相輔……各種原因,導致他們在武道之路上再難進寸步。
現在的葉初,雖然沒有名師指點,但勝在幼時根基牢固。而且《血月諦命經》的基礎篇,是天下公認英魄六境的上上層功法。縱然這篇功法千百年來無人練成,但卻沒人否認它的玄妙。
……
世事都講究一個度,武道修為亦是如此,超過了那個度,往往都是有害無益。正所謂欲速則不達,但如今的葉初唯有爭分奪秒才能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就如同《血月諦命經》,完全屬于自虐功法。但是葉初,只能咬牙苦練。
“喝!”
房間之中,葉初周身寒氣逼人。咬牙之間,那股霜凍氣息越發的濃厚。
隨著天地元氣中越來越多冰寒轉為真氣入體,葉初整張臉上再度霜華。裊裊的寒煙,迅速滿布。
“咯咯咯……”牙關打顫的葉初,僵化般讓自己盡力封閉感知。早就已經沒有熱量的血液,好比冰河下的潮涌再度在周身游走。這樣的痛楚,他應該麻木,卻依舊煎熬!
略顯嘶啞的呼吸聲,在房間中規律的響起。葉初整個人都已經有些蜷縮,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生怕驚動到了聶通等人。
身體之中的劇痛與寒意,讓他整個人的神智都微微有些恍然。憑著過人的意志,他抵御著這等冰寒侵體之痛。
非人的寒意折磨,持續了三個小時之后才漸漸有所好轉。伴隨著體內無比的冰寒稍稍褪去,葉初才重重的喘了幾口氣。此時的他四肢無力,整個人軟癱在床上,毫無動彈。
也就在他慢慢平復下來之刻,體中的寒氣之中突然涌起一絲熱量。這股熱量如同大海之中的小舟,隨時都可能傾覆。
“真陽之火!”
《血月諦命經》的修煉,正是于無比冰寒的真氣之中提煉真陽之火,葉初小心翼翼的控制著這絲真陽火靈,慢慢的將它引導。
葉初現在的右眼脈,已經封存了不少的真陽之火。而這些太陽真火,也是他的保命絕招。
經過數個月的摸索,葉初對于《血月諦命經》多少有些了解。所謂‘一朝點燃心頭火’,正是將封印體中的太陽真火釋放出來。一旦釋放而出,那么熱血復始,功體大增。
可惜時間只是在一剎那之間,這一剎那過后,削弱的不僅僅是自身體內的真氣,連帶著一直封存的太陽真火也會消散。
只有將《血月諦命經》練至大成,封印無數的太陽真火之后才可以持久一戰!
“以我如今體內積累的真氣配合以《驚濤劍法》出其不意,該有與聶通一戰之力!”
葉初活動著有些僵硬的四肢,心中的謀算得抓緊付諸實際。
年關過后便是上元佳節,之后朝廷的調令馬上就會下達。剩下的這幾天時間,我要全身心的投入《驚濤劍法》的領悟之中。
于劍一道,縱然葉初這段時間凝練劍氣,但卻連皮毛都不可謂領悟到。驚濤劍法,一劍驚濤。如斯劍法,沒有名師指點,葉初只怕難有精進。
唯一能做的,那就是熟能生巧。不求領悟劍意,修成劍道。只求這一劍,能有幾分威勢,殺出重圍而去。
自己雖然目不能視物,但感知聽覺伴隨著武道的精進已經越來越靈敏。想要逃出生天,除了殺出侯府,還要逃出都城。
尋常時間,內外城皆是守衛森嚴。
不過上元佳節在即,到時候普天同慶。外鄉人可以入京游玩,且三教九流眾多。縱然是城防,也必然松懈。
那天動手,不失為是個好時機!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7
第十二章 天或飲血

正月十五鬧元宵,京都作為出云國的首都自然熱鬧無比。依照慣例,元宵佳節得慶五天,所以正月十三開始,整個京都街道點起彩燈萬盞,以示慶賀。
雖然天氣依舊寒冷,卻抵不住上元佳節的熱鬧。爆竹聲聲,燈火如龍。
家家戶戶,熱鬧非凡。入夜之后,更是一片繁華。人們出門賞月、燃燈放焰、喜猜燈謎、共吃元宵,合家團聚、同慶佳節,其樂融融。
連續五天舞龍舞獅,夙夜不眠,最為熱鬧的自然是元宵這天。
無數的外地游客,文人學子皆是匯聚一堂。詩會、赴宴,哪里都是人聲鼎沸。
較之之前,戢武侯府清冷更甚。
偌大的侯府之中,除了守在外面的羽林軍外就只剩下葉初與聶通。其他的奴仆,全部都得了葉初的恩典,回家過元宵去了。
“濕氣這么重,怕又是個大霧天!”花圃邊的葉初隨意的躺在藤椅上,并沒有覺得半分寒意。天或仿佛多年好友,就這樣靜靜的躺在他身旁。
京都的天,歷來如此。
縱然是大霧綿綿,卻驅散不了出云國民們的熱情。內外城的喧鬧傳至侯府,最終化為幾聲嘆息。
那些粉紅色的梅花,在今天格外的妖艷。它們同葉初一樣,靜靜等待著夜色的來臨。
……
迷蒙的夜霧,掩住了月色。風不起,蟲不鳴,清冷的候府中,更添一抹深寒。
花園的梅,在迷霧中若隱若現,只有滿園寒香,在霧氣中沉沉凝滯。
“嗒、嗒、嗒……”
聶通的腳步聲在夜霧中響起。
他的腳步聽來平凡,就與普通家人一般無二。但落在高手耳中,則是平穩而規律,每五步一個循環,分毫不差。這是他三十年刻苦修行練就的武學根基。他半弓著腰,面帶家仆最常見的笑容,無論誰看上去都是皇城中毫不起眼的仆役。只有在眼角深刻的皺紋里,會偶爾掛上一抹狠戾。
“嗒、嗒……”
聶通的腳步毫不遲疑的邁向梅花林,緩慢中毫無遲疑,恭敬的外表下毫無謙卑。
這個侯府,他才是主人。而那個名義上的小侯爺,不過是他假笑下圈養的一件玩物。只有最近,為了《驚濤劍法》的傳承,才不得不對他客氣一點。
“小侯爺,夜深霧寒,請回屋休息吧。”聶通喊道。他的言語客氣,但語氣中沒多少敬意。三年時間,他已經習慣了獄卒的身份,已經厭倦了下人的偽裝,連表面的恭敬都開始不耐煩了。
“小侯爺,快回去吧!”聶通徑直走向梅花林,迷霧中,他看不見葉初的身影,語氣越發不耐。心里想著如果看見這小瞎子,就直接把他拖回房。這種鬼天氣還要勞煩他老人家來找,實在是欠打!
此時的葉初,并沒有躺在那清冷的藤椅之上。
他冷然站在梅林一角,手中提劍,身周散發出淡淡寒氣,仿佛與層層迷霧融為一體。
封眼的綢帶,掛著些許夜露。絲絲涼意,直入腦海,讓他的心更沉,更靜。
夜,是殺人之夜;霧,是天賜戰場!
劍,已出鞘,必染叛逆之血。
此時的葉初,就如同一條覓食的蛇,深藏迷霧夜露之中,用人類無法理解的直覺,盯視這前方的獵物。
“小侯爺,快回話!”
聶通越發不耐的叫喊從耳邊掠過,狩獵者不為所動。
他,在等一個時機。
忽而,一陣微風輕掃,濃霧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撥弄,層層卷動,就如一幕幕舞動紗幔。
微風攪動了梅香,更帶來一股寒意。
這一刻,葉初動了。
他周身寒流運轉到極限,抬起的劍尖上競掛上幾片雪花,身體順著寒風,以一條玄奧的軌跡,無聲無息的滑向梅林中央。
而煩躁的聶通,正一臉不耐的四下呼喊。這條老狗從來沒想過會被瞎眼廢物暗算。等他驚覺微風中那一抹不尋常的寒意,轉身躲閃時,已經太遲!
“噗——”
冰冷劍鋒,如中裂帛。
聶通危急中躲開了后心要害,卻免不了左肩上的森然一劍。
這一劍,帶著寒流,帶著憤怒,帶著哀怨,貫穿了聶通的肩膀,把一股冰寒無匹的氣勁灌入這老奴體內,隨即毫不貪功,抽劍即退,完全不給聶通反擊的機會。
“啊——”聶通發出一聲慘叫。他一個踉蹌,勉強駐地不倒,右手連封幾個穴道止血,口中喊道,“小侯爺,你干什么,老奴不曾得罪你呀!”
他這聲叫喊,是緩兵之計,是迷惑敵人,是查探葉初方位,但惟獨不是求饒。這個心藏險惡的老獄卒很清楚——這一戰,將是不死不休!
這一點,藏身在霧中的葉初當然更加清楚。他運起《血月諦命經》的藏殺決,緩緩開口道:“你是否記得,三十年前,舉國饑荒。那一年,你饑寒交迫,骨瘦如柴,險些餓死在路邊。是誰,給你口糧,更將你帶回家,好生照料?”
葉初的聲音,帶著奇寒的氣息,在迷霧中飄飄蕩蕩,忽左忽右,透著詭異的氣息,殺機無限。
“老奴不曾忘!”聶通高聲叫喊,仿佛忠心耿耿。而他的雙眼四下掃視,卻絲毫看不到痕跡。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霧中,明眼人怎能與自封雙眼的人比感知?
他只覺得后心一股冰冷襲來,連忙就地一滾,只覺得右腿一涼,已是又中了一劍。
“你當然不曾忘記,只是你從來不曾感念!在你眼中,侯府的施舍似乎理所應當。”葉初的飄渺聲音又在迷霧中響起,“那一年,你進了侯府,養好了身體,隨后便要求習武。你口口聲聲說要在戰場上報答侯府恩情,可實際上……你只是想要出人頭地!”
這句話,戳破了聶遠一只偽裝的假面具,他心頭頓時悸然,下意識的初聲抗辯。
“沒有!呃——”
又是一聲慘叫,卻是聶通又中了一劍。這一劍從他右前方刁鉆的角度襲來,讓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的老奴措手不及,右臂上多了一條半尺長的口子,血流不止。
此時,聶通身上已經有三處傷口,流血和傷痛還能忍耐,惟獨從傷口中傳來的冰冷真氣,讓他只覺得血脈凍結,內息難運,功力不斷下跌。
這正是葉初傳授《驚濤劍法》所隱藏的第二個陷阱。以胎動的修為,硬戰定竅巔峰的聶通,縱然《血月諦命經》寒氣能擾人行功,效果勢必不大。但聶通自己把真氣轉化為最易冰凍的水屬性,先天便受葉初克制。
“我父親戰死,母親戰死,兄長戰死……侯府就此凋零。而候府中資質最差,練武毫無成就,三十年沒能突破定竅境的你,成了管家,反而逃過一死。于是你轉身就投奔了皇帝老兒,成了監視我的獄卒!”葉初飄渺的聲音說道,詞鋒中帶著切齒森寒,“是你,在我的飲食中下毒,讓我功力全失。也是你,暗中叫人夜入侯府,趁我中毒的時候狠下毒手,廢我全身武脈!野心誰人都有,但背叛者天理不容!”
話音落下,聶通正前方濃霧翻滾,一身黑衣的葉初破空而來,手中長劍夾著雪花銀晶,堂而皇之的直取中路。
堂皇之劍,讓一直防備偷襲的聶通大驚失色,連忙舉起受傷的雙掌接招,試圖撥開劍鋒。然而他赤手空拳,又怎敵劍鋒之利?
就在劍鋒與雙掌接觸之時,葉初手腕一翻,劍鋒如靈蛇般扭曲,橫鋒一削,只聽“噗嗤”一響,聶通半只右掌隨著大蓬鮮血落地。
重創的聶通慘叫后退,卻發現的葉初并未再隱身霧中。
眼前的少年,黑衣,黑發,黑色綢帶罩眼。冷峻蒼白的面孔毫無表情,刀削般硬朗的唇線不帶絲毫血色,手中的天或劍散出層層銀晶。
尤其是那隱藏在黑色綢帶下的雙眼,即使沒有目光接觸,也給他前所未有的壓力,仿佛死神在前。
“你……你這是什么功法?難道……難道是……”聶通嘴里吐著寒氣,盡力提起運功,抵抗全身傷口滲入的寒冰真氣。
“《血月諦命經》,我練成了!”葉初淡淡的說道,“你本以為我武脈全廢,不得不把把《驚濤劍法》傳授給你,可惜……即使傳給你,你永遠也練不成!”
“胡說,胡說!”聶通瞠目喊道。他此時回光返照,竟然知道催發自己心頭怒火,對抗你內寒冰。“什么資質差,都是胡說!你這廢物都能練成武功,如果給我真傳,我怎會練不成。”
“哼——”已經勝券在握葉初,比誰都了解《血月諦命經》的真氣屬性,那就如同毒蛇的毒液一般,寒氣會隨著對手運功散部全身,對方越是想要蓄力一擊,越是無力反擊,“鐵甲崩碎,殘劍猶然翻血浪;征袍浴血,魂斷依舊笑殘陽。武者精神,你這樣的反復小人永遠無法明白!你三十年汲汲營營,我最后就賜你這個機會,讓你看見真正的驚濤劍法!”
諦命寒氣,攪動葉初眼中封印的一點真陽,陰陽雙極互擊,在黑衣少年身周激起一陣爆裂旋風,擋開重重迷霧,顯出上元夜空中那一輪朗朗明月。清寒月光照射出梅園中一地腥紅鮮血。
以劍諦命,以血洗月!
擴散的寒流,更把身周濕寒迷霧,凍做漫天飛雪,在月色梅園之中,化作一道銀晶旋流。
“最后一招——滄海橫流劍驚濤!”
冷喝中,葉初黑衣飄舞,長發飛揚,寒鋒長劍蕩起驚濤駭浪,猶如千軍萬馬踏雪狂奔。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傲劍驚濤,試問天下誰敵?
殺招當面的聶通,也眥眼怒喝,勉勵提起半截的右手,貫穿肩膀的左臂,用今生不到三成的功力,使出苦練三十年的《暴虎拳》殺招。
盡管,他一生算計,終究悟不透軍魂,剛猛兇悍的暴虎拳法只能發揮七成;即便,血月寒氣侵蝕之下,他一身功力更不足兩成,但是三十年苦修的定竅功力非同小可,暴虎搏命之招在他全身迸射的鮮血中勢如風雷,夾著一聲咆哮撲向眼前黑衣死神。
“嗤——”
驚濤怒潮的的銀晶旋流,破開搏命的怒虎氣勁,兩股氣勁摩擦之間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
天或劍鋒貫穿聶遠雙拳,劍鋒上高速旋轉的鋒銳劍氣,更把聶通的兩條前臂攪成漫天碎肉。
接著,天或劍鋒毫不停留,在聶通難以置信的驚恐眼神中,刺穿了他的胸膛。
“噗通……”
全身浴血的重傷尸身倒落塵埃。絕招碰撞后四散的氣流,在月色下卷起漫天落梅。
漆黑的夜色,漫天的大霧,飄散的梅花,淡淡的血腥味。
藤椅上,蒙眼少年抱劍倚靠。不遠處,怒目圓瞪的尸體,透著幾分凄迷。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7
第十三章 潛出侯府

“呼——”
定身許久之后,葉初的身體才微微顫動幾分。周身暴動的寒氣,總算緩緩壓制下來。
“沒有領悟驚濤劍意,果然使不出真正的劍勢。”
葉初憑借深厚的真氣勉強爆發出最后一招——‘滄海橫流劍驚濤’,但卻直接導致體內的寒氣開始暴動。
方才能夠將聶通擊殺,更多的倚仗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
“噗、噗!”
葉初手上乍閃厲芒,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意。這道寒意之中,隱約成型的是把劍。
驚濤劍氣!
憑借著堅實的基礎,葉初直接便將體內醞釀而成的驚濤劍氣透指而出。雖然劍氣成形,隱隱帶有殺伐之感,可惜太過渙散,并沒太大的威脅。
凝氣成形與凝氣成兵,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也唯有凝氣成形之后不斷的錘煉,方能將成煉成氣兵與敵交戰。真正能夠做到凝氣成兵的武者,葉初至今未曾見過。
“啵!”
迷霧之中,只見葉初指劍的劍氣顫動之后就消散于無形。甚至連一分的氣機,都沒能釋放出來。
葉初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喜,反倒更多了幾分期待。
“這片大霧,果然對我特別有利!”細心感受著濕潤之氣,葉初沉心開始運起《血月諦命經》。
聶通的死,其實一點都不冤枉。英魄六境下三境的劃分,嚴謹之余區別卻不大。定竅境比之胎動境,唯一的優勢在于真氣不竭。
但面對葉初的偷襲,他甚至連反擊都難做到幾次。
濃霧之下,聶通如同半個瞎子。在葉初面前,占不到絲毫的優勢。何況《血月諦命經》練就的真氣冰寒陰狠,能夠壓制對手運功提氣。不擅長盲戰的聶通,在善于隱匿的葉初跟前就仿佛浮萍,任其撥動。
何況這漫天的大霧,竟然能夠更快的催動《血月諦命經》運功提氣。兩者搭配,只怕練到高深處,真可謂殺人于無形之中!
……
天空中時不時有璀璨的煙花爆起,映出霧中的幾道身影。此時的他們,根本沒有羽林軍該有的形象。
“這叫什么個事,上元佳節,咱們卻要通宵達旦的給人看門。”侯府偏門外,數名羽林軍相互圍坐。雖然喝著小酒,品著小吃,但臉上卻無半分的喜色。
“誰讓人家是戢武侯呢!”
“屁!”面色潮紅的一人笑罵聲:“讓我們羽林軍給侯府看門,天底下就他葉家這么一份。可我們得到什么好處沒?毛都沒撈到一根……而且我連戢武侯,見都沒見過一面!”
“嘿嘿,你們不知道吧!我前些日子可算聽說了,原來府中那小子雖然世襲了戢武侯,但卻染了眼疾。”說著,這人東張西望一番后壓低嗓音道:“而且我聽說,其實皇上派咱們守衛戢武侯府,可不是為了什么狗屁安全,而是為了監視府中那小子!”
“嘶——”
乍一聽到這番言論,大家都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回過神來一想,可不就那么一回事嘛!保護侯府安全,哪用得著他們。何況自己這群人全都是有些關系,走了羽林軍的門路躲避上戰場的危險,來混口飯吃而已。
如今大家一股腦的被安排輪值看守戢武侯府……
除了監視,還能做什么!真來高手了,自己也壓根擋不住。
“不對啊!如果是監視,要我們這么多人干什么……還一天到晚,輪番守職。”
“你懂什么,這叫掩人耳目!”
“賊鳥廝的,咱們扯這些做什么。喝酒、喝酒……統領他們那邊,肯定比咱這豐盛!”負責偏門的羽林軍小隊長搖搖頭,滿不在乎道:“大人物的事情,我們哪能摻和。讓旁人傳了出去,只怕這腦袋怎么掉都不知道!”
“屁的腦袋,今天是上元佳節。哪家不在歡鬧,誰有空來聽我們說話。按我說啊!現如今少陽君侯在軍中基本取代了戢武侯葉氏,只怕府中那位……嘖嘖!”說話間,這漢子又狠狠灌了口酒:“不過也好,偌大的侯府,逢年過節也不知道送點賞銀出來。我呸——可惜見不到,否則我倒看看府中那小子是不是三頭六臂,這么神秘!”
“閉嘴吧,在胡說,你真要掉腦袋了!”小隊長吼道,“難道你們還沒聽說,前些日子衛尚衛統領,被侯爺打了二十軍棍?據說要不是侯爺開恩,他當天腦袋就搬家了!”
“呃……還有這事?我說怎么有一段日子沒見到衛統領呢。不知這二十軍棍是為了什么?”
一提及“腦袋搬家”,幾條醉漢都有些清醒了。
小隊長“嘿嘿”一笑,解釋道:“要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天晉陽公主拿著皇后的懿旨,來探望侯爺。衛統領正當值,看見懿旨就沒讓他們解劍。”
“就這事?這也……這也太嚴厲了……”
“這算什么?當天闖進去的少陽君世子,站著進去,躺著出來的,一路上吐了好幾口血。據說現在還在養傷呢。”小隊長接著說道,言語中似乎很遺憾那天沒當值。
“我們怎么沒聽說?”幾個醉漢驚訝的問道。
看見眾人驚異的目光,小隊長不由得意洋洋,繼續道:“王宮貴胄的事情,那是你們這些大頭兵能聽說的?你們都是新兵,沒在戢武侯麾下當過差,哪里知道葉家的厲害?好在侯府沒什么人,這里又是側門,偷偷喝酒也就算了。要是你們真闖進侯府……哼哼,不用說侯爺,就是那個定竅期的老管家,轉個圈的功夫就能把你們都做了,連個撫恤都不用出!”
“呵……呵呵……還是頭兒有見識,我們也就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來,頭兒,喝酒,喝酒~~”
幾個羽林軍繼續灌酒,氣氛卻怎么也不如先前熱烈。
他們當然不知道,就在他們說話的高墻后面,葉初無聲凝立。
上元節,是葉初早已計劃好的逃亡時機。如果剛剛這群羽林軍闖進侯府,勢必發現聶通的死。那樣,他就不得不把他們殺光。而一隊駐守羽林軍的消失,肯定會讓清晨換班的羽林軍驚覺,從而讓葉初逃亡的事實提前暴露。
現在的葉初,只是胎動期的小人物。他可不認為自己能順利在一大群出云國高手的追殺下,安然脫逃。所以,盡管這些不敬家族的軍卒該死,此時此刻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出逃被發現的時間越晚越好。
葉初沿著侯府高墻而行,仔細聽著墻外的動靜,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縱身越墻而出。
原本出云國高層認為葉初武功已廢,又有聶通看管,不可能翻越高墻,故而守備松懈。卻不知曾經的天才再度修煉成功,這形同監牢的高墻,再也困不住入海蛟龍!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8
第十四章 十萬荒山

整個京都雖然都被濃霧覆蓋,但滿街的花燈將這方天地映如白晝。人來人往的街市,喧鬧之聲都是透著無盡的喜氣。
鑼鼓鏘鏘鏘鏘的響徹安仁坊街,一條栩栩生威的長龍游走其中。不少的孩子跟在長龍的身旁蹦蹦跳跳,卻又不敢靠的太近。
雖然街道兩旁擺滿了攤販,但數十米寬的大街并沒有顯的擁擠。叫賣聲、交談聲、爆竹聲……絡繹不絕,陣陣聲浪!
這個舉國狂歡的時節,酒肆茶座,客棧飯莊,紛紛爆滿。說書的,唱戲的,打把的,賣藝的,演皮影的,捏糖人的,十八路神仙各展神通。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其中最火爆的,當然是講述各種武林奇譚的評書。
頭戴斗笠,身披灰布披風的葉初,從容的穿過鬧市。路上,十幾家酒樓茶座,幾乎都成了說書場。剛剛路過的一間,說書的內容最讓葉初熟悉。
“世間有三劍,一曰天仙劍,一曰諸侯劍,一曰庶人劍。天仙之劍,雷霆為鋒……”
這段內容,正是葉初改自《莊子·說劍》的三劍論。也不知當天的什么人,竟然把它傳了出來,竟然街頭巷尾,人盡皆知。
現在的葉初當然沒心情細思此事。他的腳步毫不停留,借著人流掩護,一步步直向城門而去。
就在葉初路過酒肆之后,書場中一個男子揚聲問道:“請問先生,這段三劍之論,最初出自何人之口?”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此人身穿一件隨意的灰色長袍,外罩半新皮裘,烏黑長發散披,面孔頗為年輕,英氣勃勃,只有下頜幾根散亂胡茬,顯露出放蕩不羈的個性來。
說書先生隨眼以往,只以為對方是一個尋常江湖客,便信口答道:“這番劍論,正是老夫所說……”
男子當然知道說書人胡說八道。他也不惱,隨手扔出一塊銀子。只見這塊銀子在半空中“啪”的炸成六塊,仿佛六只飛鏢,齊齊插在說書人的桌子上,鑲做一朵整齊的六瓣銀梅花。
“嘶,高手啊……”在場觀眾同時吸了一口涼氣。即使是以武為尊的出云國,能做到這一手的武者,也不多見。
男子灑然一笑,道:“說實話。”
“呵,呵呵呵……”說書先生干笑幾聲,才繼續講道,“老夫向來都說實話,只是客官要耐心把話聽完。這番三劍之論,正是老夫所說……那當然是不可能的!說起這位人物,在出云國中那是大大有名,正是威震天下的——當代戢武侯!”
“哦哦,我說呢……”
“唔,原來是他老人家……”
觀眾席中聲聲驚嘆,宣示著戢武侯葉府,在出云國百姓中的崇高聲望。
發問的男子也略略點頭,把關于少年戢武侯的一切記在心上。
一心趕路的葉初當然沒見到這一幕。他也同樣不會知道三劍之論的傳播,為他日后帶來了怎樣的機緣。他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在皇室發現他逃亡之前,遠離出云國。最好的方向,就是出云國外的十萬荒山!
京都城外,一條巨大的山脈起伏。這條山脈,處處都是險惡絕壁。之所以喊它‘十萬荒山’,正是因為內中險惡,難以預料。高大樹木,遮住整片天空。而且連綿不絕,深入其中的人,大多數都難再出來。
站在邊緣處,都時不時能夠聽到猛獸嘶叫。陣陣陰風,永不停息的從山脈之中刮出,讓人不寒而栗。
正因如此,這十萬荒山可謂禁地。出云國都也是憑借這條山脈的天然屏障,才能屹立至今。
葉初一身尋常武者裝束,在上元節的人流中沒引起任何人注意,無驚無險的走出出云國都。
一切,一如計劃中順利。
但后面的路,就不是那么安全。且不說聶通的死早晚會被人發現,出云國必然派出高手追擊。單是十萬荒山自身的兇險,就不是一個胎動期的葉初可以應付。每年不知有多少高強的武者,葬身在這片大山之內。
出城數里之后,葉初從容的脫離了人流,展開身法,一路直奔十萬荒山。
城郊荒野,濃霧更重,葉初運使《血月諦命經》真氣,全身感知開到最大,行走其中如魚得水。天亮之前,他已經步入十萬荒山的外圍。
根據推算,他大概有三四天的逃亡時間。可惜他雙眼不能視物,故一路上不可能消除所有痕跡,很可能在五六天后被追兵找到。
不過,十萬荒山這種兇險地方,環境遠遠要比敵人兇險。無論出云國多么重視他,都只會派出一波追兵,否則大量的人力損失,會直接影響出云國的戰力。何況在一波追兵之后,葉初應該已經深入荒山,再想找他難比登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出云國知道葉初逃亡遠比預料中快。原因也很簡單——上元節后,聶通竟然沒去鎮撫司例行報道。這讓掌管情報的鎮撫司立刻緊張起來。他們在當天晚上派人潛入侯府,就發現了聶通的尸體,以及葉初不知所蹤的真相。
這些事實,落在每天跟陰謀詭計打交道的鎮撫司眼中,立刻就變得復雜起來。
葉初的逃亡,當然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有人乘著大霧闖入侯府,擊殺聶通,然后救走了廢物戢武侯。第二是葉初自己殺了聶通,乘著上元節警備松懈逃亡。
前者看似簡單,也合乎邏輯,畢竟葉初根基被廢已經是反復查證的事實。但是——有人救走葉初,就意味著戢武侯府還有一支潛藏在臺面之下的勢力,可能是一群效忠葉家的精銳士兵,也可能是幾個縱橫睥睨的絕世高手。無論哪一種可能,對出云國來說都是壞消息。
尤其是這個時間點——上元節之后,葉初就將參軍,也就會像他的先輩那樣陣亡沙場。這個時候把人救走,豈不是意味著皇室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別人的眼皮底下?如果有一天,皇室迫害葉家滿門的消息被揭穿,那將引發災難性的后果!
可是,如果戢武侯府還暗藏有這樣一支人馬,那他們為什么坐視出云國皇室迫害葉家許久,卻一直不動聲色,直到最后關頭才動手?這里面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后者相對于前者,更加匪夷所思。
葉初已經被反復確認根基被廢,沒有絲毫武功,也不可能練成任何武功。這樣一個廢物,怎么能殺死定竅期大圓滿的聶通?尤其從打斗現場來看,聶通幾乎毫無還手之力,被對方反復折磨虐殺的,一直到死,他的雙眼中都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如果這真是葉初所做,那就意味著他不但武功復原,而且更進一步,超越了出云國內所有同齡的天才,站在新一代武者的最巔峰!更讓人無法想象的,是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恢復武功?高等丹藥?絕世秘籍?世外高人指點相救?
無論哪一種結論,對出云國來說都是最壞的消息。因為葉初的恢復,不僅意味著出云國多了一位大敵,還可能在這位敵人背后,隱藏著一個更加龐大的,超乎出云國想象的勢力!如此推論,怎能不讓人心驚?
當然還有一個推論,都指揮使想都沒敢想。那就是戢武侯葉初自己治好了自己的內傷,恢復了武功根基,并且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練成了不世武功,伺機虐殺聶通,逃出了出云國——盡管,這最沒有可能的情況,才是真相。
無數的疑問,無數的可能,就是沒有一個好消息。這些訊息,把鎮撫司都指揮使的頭都撐大了!他不敢耽擱,即刻使用權限,把全部消息和查證線索用最快的速度上報——他也只是拿俸祿辦公差的小人物,盡管戢武侯府的衰落少不了他這個都指揮使的暗中推手,但真正的大麻煩,還是讓上面的九五之尊頭痛去吧!
出云國皇帝看見報告,也是嚇出一頭冷汗。跟沒上過戰場的鎮撫司都指揮使不同,他年輕的時候,曾經親眼見過神威赫赫的老戢武侯。一想到那修羅版的恐怖人物,可能會找他報仇,他全身都會發抖!
因此,即便不知道真相究竟為何,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暗中全國排查,追查葉初的行蹤——如果葉家還有暗藏的人馬,就應該有相對安全的落腳點,當然不會冒險帶著一個少年進入十萬荒山。
不得不說,身為情報系統的鎮撫司效率很高,只用了一天時間,就確定了葉初的方向——除了十萬荒山,絕無其他可能。九五之尊當機立斷,從鎮撫司抽調了一名凝煞境初期,兩名神感境巔峰的高手,各自帶隊,以追蹤犬獸,連夜進入十萬大山,追殺葉初。
此時,距離葉初逃離國都,僅僅兩天!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8
第十五章 緹騎似鷹隼

茂密的山林之中,無數的蒼天巨樹拔地而起。雖然整條山脈毫無落雪,但無數的樹杈上結著一條條的冰坨。像一束束白色的珊瑚,玉潔冰清,玲瓏剔透,使人看山林里的大樹藤條相互纏繞,如同罩上了層層疊疊的大網,也極似暗綠色的海底。
迷霧籠罩的地面盡是枯枝敗葉,處處透著腐敗詭異的危險氣息。
棲身巨樹之上的葉初,神情戒備,手中天或劍鋒早已染血。
在他身前不遠處的枝杈上,一條多彩巨蟒正吐著芯子。巨蟒周身鱗片在冰晶的映襯下散發著淡淡的寒氣,微微晃動的尾巴調控著身子準備再起攻擊。
“必須速戰!”
一緊手中天或劍,驚濤劍式再現。
叮叮叮——
清脆聲響,一人一蛇身形交錯。
雖然封印著雙眼,但這樣的感知,只怕是正常人都已經難以企及。
這一路上,葉初已經斬殺不少異獸。十萬荒山名不虛傳,眼前這條多彩蟒蛇只怕已經略有智慧。
而且劍鋒交錯蛇鱗之間,蟒蛇竟能催發體內真氣外泄護身。如果不是急于逃命,這倒也算是個磨練劍技的好地方。
嘶——
巨蟒掃尾,帶動著不少落葉嘩嘩作響。緊跟著便是一口毒氣,氣團擴散的中心部分數滴毒液登時直襲葉初面門而去。
“一劍生海潮!”
伴隨葉初一聲輕喝,蒼天巨樹四周的空氣都隨之攪動。破空之聲一出,無數的劍氣如同江河潮流般席卷而出。連帶著無數的毒液交雜毒液,四散開來。
那些毒液一落樹干,導致整條枝干中空變色。
砰!
劍氣直入多彩蟒腹部,只是瞬間,它再無聲息。
這道驚濤劍氣看似小巧,但內中真氣相沖交錯,一入腹中便將蟒蛇內臟、肌肉全部絞成碎末。
龐大蛇身轟然落地,濺散一堆枯葉。
“可惜一枚上好蛇膽!”
昨夜進入這十萬荒山開始,葉初方是頭一次遭遇蛇類。動靜之中,對于他的《血月諦命經》倒是有幾絲啟發。不過他并未多做逗留,三兩下間再次朝密林深處而去。
血腥之氣必然引來其他異獸,如果遭遇強敵,葉初自認這點水平怕是難以抵擋。而且如今身后,必然有高手追捕自己。
對于十萬荒山的了解,葉初更多的還是來自于書籍上的記載。傳聞這內中毒蟲猛獸遍地,最深處可能有妖王級別的妖獸存在。
但如今的他除了深入十萬荒山深處,已沒別的選擇。就如同之前的他,亦無選擇一般。
但是每一步,葉初都走的非常的穩,非常的果毅,甚至在他留下戰斗痕跡的附近,還會做幾個陷阱,以防追擊。盡管他不知道自己出逃暴露的時間,但可以確定追擊一定會有,而且最差也會有一個神感境的高手!
畢竟,被他殺死的聶通,是定竅期大圓滿。
………………………………………..
陳南朝與顧一,帶著一頭健壯的犬獸,在荒山密林中急速行進。
“千戶大人,十萬荒山如此之大,只怕不易追捕!”
身著金色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緹騎千戶陳南朝微瞇那對細眼眺望遠方。
陳南朝是出云國派來追殺的兩個神感境巔峰之一,顧一則是他的老搭檔,也有神感境初期的修為。
修煉到了神感這一境界,武者就能初步以自身感受天地氣機。對于危險的嗅覺,也會格外的敏銳。
英魄六境將煉體、胎動、定竅這三層,統稱為下三境;神感境始至煉罡統稱為上三境,神感境則正是上下的分水嶺。
這道分水嶺非常人能夠跨越,一旦越過就是康莊大道。
神感之境又分三個小境:靈動、煉法以及御氣,這三個小境界,每一步都有著極為明顯的區別。
陳南朝就是踏足御氣期的武者,達到這層境界便可祭煉法器,擁有莫大威能。
他與另外兩位出云國的高手,負責追殺葉初,原本是共同行動的,奈何十萬荒山范圍太廣,即使有犬獸的幫忙,也要看運氣。于是他們三大高手分成三隊,從三個方向進入十萬荒山。
盡管這樣做會讓戰力分散,但三大高手根本不在乎——他們是真正的高手,聶通那樣修煉一輩子都沒突破定竅境的廢柴,不能與他們相提并論。
陳南朝這一路比較幸運的,正好與葉初的方向相同。
他與顧一在確定了葉初就在前方之后,十分氣憤:葉初留下的陷阱,給他們造成了許多麻煩,讓兩位神感境的高手咬牙切齒。尤其是幾個帶有毒煙的陷阱,讓他們狼狽萬分。嗅覺敏感的犬獸更是在毒煙中一命嗚呼。
不過葉初終究雙眼不便,一路上總會留下不少痕跡,讓兩人有跡可循,誓要斬殺此子,完成任務。
……
“砰!砰!砰——”
數只體型龐大的豺狗倒在了血泊之中,它們所圍繞的中心點,正是不久前被葉初擊殺的多彩蟒。
只不過原本尸身完好的多彩蟒,此刻渾身血肉早已模糊。陰風掠過,有股子讓人發寒的腥味。
“千戶大人,區區幾條豺狗如何傷得了這條毒蟒。”顧一毫無顧忌的翻弄多彩蟒,面露喜色道:“只怕目標就在前面!”
他們一路追來,中途已經發現不少劍傷獸尸,可惜皆是白骨。現在這條多彩蟒血肉尚在,人,應該并未走遠!
“這小子倒也聰明,知道四散獸尸還分散我們的線路。卻忘了我們鎮撫司,本就是負責偵緝刑事!”陳南朝神色依舊淡然,仿佛對方就不曾逃出他的五指山一般:“下一次,就不再是獸尸!”
周遭的氣氛,霎時更冷幾分。顧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陳南朝,看來千戶大人,真的發怒了!
進入十萬荒山已經兩日,這小子的確能耐。瞎了眼睛,還夠膽子朝密林深處而去。果真的不知道‘死’字,該如何寫啊!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09
第十六章 生死博弈

“嗚嗚!”
整座山脈如今黑夜籠罩,嘶吼的山風呼嘯而過,其中夾雜著的似乎是遠處傳來的獸吼。
淅淅瀝瀝的小雨被山風吹的散落各處,陰冷、潮濕,令顧一的心難免七上八下。
“不要分心,目標應該就在附近了!”
陳南朝提醒一句,陡然就是一陣電閃雷鳴。原本的豆大的雨滴,借著狂亂的風勢更加肆虐。
雨勢又急又猛,在這片詭異荒林讓人更加心驚。
“千戶大人——”顧一不自覺的抿了抿嘴唇,發聲道:“今日天色已晚,而且雨勢又大,只怕難尋到那小子的蹤跡。我們不如……”
“噤聲!”陳南朝輕聲呵斥,語氣不容置疑。
他那雙冰冷的雙眸在大霧之中四處巡視,體內磅礴真氣開始向四周延伸。
這里,有古怪!
一路尋著對方遺留的蹤跡尋來,這地方卻不比之前。沒有半聲蟲鳴、沒有野獸嘶吼走動,按照常理,就算下雨也不應如此。
在這里,陳南朝竟然難以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生命氣息。
“撲通!”
突然的聲響,令顧一的心都為之一顫。
這一聲距離他們有百丈開外,但是陳南朝的身影在聲響之間整個人卻已經出現在了那顆巨樹跟前。
“轟!”
繡春刀出鞘毫無聲息,寒芒只是瞬間掠過。
但是陳南朝身前的那顆蒼天巨樹,卻在一瞬間轟然倒地。緊隨而來的,才是無數枝干折損的‘咔嚓’聲。
而他的刀,仿若不曾出鞘,甚至不曾沾到一滴雨水。
“恩!?”
就在陳南朝盯著一條死物發呆的瞬間,葉初醞釀的攻勢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就朝顧一襲去。
天或劍鋒不留情!
驚濤劍法伴隨著雨勢,真正如狂龍出海,怒浪驚濤一般。
“撲哧!”
劍鋒入骨三分,再難獻功。
但是這一劍,讓驚慌失措的顧一根本反應不過來。等他周身真氣如同江河奔騰般噴涌而出之刻,那人、那劍已經不知所蹤。
刻骨之痛,讓顧一額頭冒汗。整張臉,也已經憋的通紅。
“你找死!”
堂堂神感境的武者,竟然被快劍偷襲,甚至連痛覺都是才貫徹全身。這樣的羞辱,令顧一很是抓狂。
砰!砰!砰——
揮掌之間,已經擊斷三顆巨樹。四周本該被雨水沖刷泥濘的大地,都微微龜裂數分。
“夠了!”陳南朝神色陰沉,一把按住顧一。
“少年人,你很有能耐。能夠讓我追捕這么久的人,不多,其中甚至有凝煞境的武者!”狂風暴雨之中,陳南朝平淡無奇的說著:“一開始用獸尸引誘,害我們幾次奔波。現在用瀝完血的獸尸引我出擊,偷襲我的屬下,你是第一次將我陳南朝戲耍的人。在你死前,你該很欣慰。因為你耍了我,鎮撫司千戶,陳南朝。更偷襲了一名神感境的武者!”
“你是聰明人,該知道我要找出你,并不用花費多少時間。而且,鎮撫司的手段。你不懂,也應該聽過不少!”陳南朝淡然依舊,很是輕松道:“現在,我給你三息時間,自己滾出來!”
……
數百丈之外,葉初宛若死尸,緊緊背貼著一顆大樹。輕微的喘息,足以說明剛才的偷襲是多么的困難與緊張。
他借著一些小伎倆,配合大霧與雨勢,依靠著《血月諦命經》的藏殺訣才有那入骨三分的一劍。
這一劍也令他明白,自己已經再無半分機會。
驟然聽到陳南朝的話,葉初一陣恍惚。隨即嘴角的冷意,更甚:動動嘴皮子,就想破我心防么。
神感境,鎮撫司,呵!
這一次,大不了大家同歸于盡。
思忖之間,陳南朝的神識也漸漸靠近。剛才那番言語除了破對方心防之外,更是為他自己于迷霧中探索敵蹤爭取時間。
“看你這次往哪跑!”嘴角勾勒一絲冷笑,陳南朝身形鬼魅而動。
轟——
葉初貼身巨樹,砰然倒地。
他整個人,如同疾豹而奔,連看都不曾看過陳南朝一眼。
“你走的了么!”
喝聲之間,顧一的繡春刀如同奔雷而出。刀勢所過,一片荒蕪。甚至連周遭不少倒地的樹干,都硬生生被蒸騰出陣陣清氣。
吼!
突然,一陣巨吼從山峰絕壁處響起。
“我到底是引出了什么怪獸!”這一聲巨吼在耳邊響徹,直震的葉初腦海都有些混沌。方圓的空氣,都因為這一聲吼而波動起了漣漪。
顧一所出刀勢,也在這聲巨吼之下好象遭遇狂風,四散在了天地之間。
“火鱗虎!”陳南朝目光閃爍,頓時大喝:“好膽!”
嗤啦!
這一聲刺耳的利器交錯,讓人不寒而栗。
“顧一,你還不速去擒下那小子。”陳南朝大喝一聲,將石化的顧一喝醒。他整個人周身氣勁翻滾,面目惱怒的與火鱗虎對峙起來。
難怪這小子有恃無恐,竟然敢在這地方設下埋伏。原來這是火鱗虎的洞穴所在,真不知道該說他是聰明還是無知!
被陳南朝暗贊的葉初,這回比起顧一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說火鱗虎的出現,是他了然于胸的話。那么陳南朝剛才隔空控制繡春刀的一幕,著實將他震懾。
法器!
只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個高手,卻沒想到會是踏足御氣期的神感境武者。到了這一步修為的武者,可是能夠煉制法器,如臂所指啊!
今日,定然是不死不休!
整片天空,暴雨依舊。但是葉初等人立足的區域,卻沒了半分的濕潤。火鱗虎的出現,反倒讓葉初感覺有些口干舌燥。
“小子,給我死來!”
顧一面對火鱗虎心有余悸,但是盯上了葉初,眼中剩下的只有怒火。
胎動境,這小子的修為不過是胎動境。自己,竟然傷在了一個胎動境的手上。傳揚出去,怕是一生的笑話!
“之前一劍只是索要你們連日追捕的利息!”葉初揮劍而指,陡然道:“這一劍,卻是送你入輪回!”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11
第十七章 六輪照天青

砰!
風雨之中,顧一錦袍激蕩。葉初的話語機鋒,令他雙眼通紅如同魔神。雙手緊握的繡春刀,在此時爆起聲聲刀鳴。
“奔雷六式,地龍!”
神感境靈動期,出招之間如同抽空周身天地間的真氣。顧一的奔雷六式,可謂出云國數一數二的刀法。雖然因為境界限制,不算深得精髓。但是這一刀劃出,照樣破云驚天。
葉初目不能視,但是感知超人。耳邊遠遠感受到這驚天刀勢,心中一陣翻騰。
神感境出手之間,竟然單憑氣勢就讓自己陷入泥沼。
天或劍提手一式,葉初整個人輕靈而動。
這樣的刀式,自己連抵擋的余力都沒有。
吼!
足下陡然之間,一條巨影騰躍而起。雖然皆由泥濘所化,但真正具備了地龍之形。
當當當當!
天或劍對地龍,硬生生殺出一條生路。
“胎動境中期能夠有你這份本事,確實少見。不過今天,你注定有死無生!”顧一大喝一聲,手中繡春刀再度披掛而出。
“雷噬!”
咔嚓——
靈動期武者,可引靈而動。顧一以奔雷刀式引雷靈入體,頓時令身旁些許樹木都爆起雷芒。
已經發狂的顧一,極招出手。雷勢見風而長,幾欲成翅。風雷雙翼雖是虛影,但所造就的影象卻是格外滲人。
轟!
疾馳于樹端的葉初,整個人如遭雷擊。神識之中,一道炸雷直將他震的兩眼冒星。
天或劍陡然入鞘,沉心之際,葉初再度敏如狡兔。
“跑得了嘛!”
顧一整個人攜帶風雷之勢,滾滾真氣伴隨他如同白晝彗星直擊而出。這速度,卻是令人目不暇接。
轟轟轟!
整整一排巨樹,眨眼之間竟是被顧一硬生生的以刀勢轟出一條道路。樹干之中,已經隱隱升騰起微微火苗。
密林之中,一人追,一人逃。
驟然葉初的胎動真氣遠超同境武者,但是在神感境武者的追擊之下漸感疲乏。特別是那雷噬威壓,幾欲令其痛不欲生。
但是他只能咬牙拼著,不敢有絲毫大意。
火鱗虎究竟能拖著陳南朝多久,他不知道!
“再這樣下去,我難逃死局!”
胎動境與神感境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語。按照正常情況下,數十個胎動境都難敵一位神感強者。
一抹狠戾想法,迅速在葉初腦海中劃過。
《血月諦命經》帶給他的,并不僅僅是深厚的根基,還有狂傲的戾氣與殺氣。從始至終,一直被顧一追在屁股后面打的葉初壓抑著滿腔的殺氣。越是壓著,這股殺氣就越是肆虐。
“拼了!”
顧一緊追葉初身后,見對方忽然停住身子,委實讓他一驚。不過隨即,他臉上那抹戾色化成了狂喜。
“自尋死路!”
雙殺之招,雷噬地龍齊出,直奔葉初而去。
滄海橫流劍驚濤——
葉初傾盡剩余的一半真氣,全部注入這道劍氣之中。無數劍影交織,匯集萬劍來朝。風雷之勢中,仿佛陡然涌入天河之水。翻騰之間,碧波高浪連綿不絕。看似錦繡,卻殺機充盈。
葉初體內的殺氣全部傾注其中,使得這一招格外陰冷。
“什么!?”
哪怕是戰況焦灼的陳南朝,都猛然一掌抵出火鱗火攻勢望了過來。那對陰冷的眸子中,充滿了驚嘆。
玄級劍法!
武道境界有著三六九等,功法、武技自然也有。雖然只有這一招屬于玄級劍法,但卻足以讓陳南朝神情激動。
玄級!就算是整個出云國,也難以找出幾套玄級功法來!
這小子雖然只使出一招,但看樣子多半真氣難繼。說不定,他的身上就有整套劍法!
“顧一,不要大意!”
哪怕是對葉初所使得玄級劍法感興趣,陳南朝更多的還是心系自己的部下。否則他出口的,只怕該是:‘留他性命’了!
這一劍之威同樣令滿腔怒意的顧一為之一愣,不過聽到陳南朝的提醒時,他馬上辣笑道:“千戶大人放心,他必死!”
作為神感境的顧一面對胎動境的葉初,自信,甚至是自負。
而結果,也與他預料的一般無二。
雖然葉初在進入十萬荒山之后,一次次的凝練這招‘滄海橫流劍驚濤’。但是在面對磅礴真氣的地龍與雷噬,劍式再妙也難以抵擋。
“嘔——”
地龍瞬間崩碎,散成漫天的飛泥,四濺開來。
葉初整個人被大半雷噬刀氣吞噬,嘔紅之下更是被擊出數百米遠的距離。于他身后,三棵蒼天古樹都轟然倒地。
轟起濃厚的迷霧,如同水紋般陣陣擴散而出。
“任憑你如何狡詐,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依舊微不足道!”顧一騰挪之間,便出現在了葉初的跟前。微微的喘息,臉色略有幾分潮紅。眼中滿是不屑,如同掃視著螻蟻一般:“至死仍握劍,螳臂當車!”
也就在顧一伸手提拎葉初的瞬間,一股危險的氣息頓時籠罩周身。
神感境,顧名思義,感知敏銳。面對陡然暴起的危險氣息,顧一怒目圓瞪。
探手的舉動,不過一個呼吸。
也偏偏就在這一個呼吸,那個已經被他確定死亡的小子竟然暴起發難。
劍鋒冷冽,一股寒氣由脖頸傳遍周身。
顧一體內的真氣已經如數護體氤氳,但終究是晚了一步。
雙手握劍的葉初,緊緊卡著顧一的脖子。猙獰的表情,令顧一再不復之前的囂張。
噗!
一道血柱沖天而起,大好頭顱被拋向了半空。
以命搏命!
顧一死不瞑目,他不明白為什么葉初又動了。剛才伸手的瞬間,他明明感知不到對方的氣息。
《血月諦命經》的藏殺訣,葉初雖然只能堅持三息時間。但恰恰是在這簡單的時間內,他成功襲殺了神感境武者!
……
“顧一!!!”
偏頭目睹部下身死魂散、頭顱沖天的陳南朝,怒了!!!
繡春刀仿佛生有靈智盤旋于火鱗虎周身游斗,使其不得靠近陳南朝。
“六輪照天青!”
吼——
已經滿身血跡的火鱗虎,本是異常惱怒。被人冒犯了洞穴,還傷了身軀。但是此刻的它,眼中竟是劃過幾抹懼色。龐大的身軀,也隱隱開始后退。
這一刻的陳南朝,猶如天神下凡。在這片天穹之下,唯有他的存在。只需意念一動,便可粉碎星空;只需一步,便可排山倒海,天地崩裂。
身處百丈開外的葉初,只覺得巨大的氣勢狠狠壓制,令他整個人都難以動彈半分。
火鱗虎凄慘的嘶吼,似乎預示著他的結局。
“我不甘心吶!”
葉初緊握天或劍的手,已經映紅。心頭的怒火勾動眼識封存真火,躁動之間,他體內的冰寒真氣竟然直線攀升。
依舊是胎動之境,但是充盈的真氣卻直逼定竅境。
……
“咻咻——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就在不遠處,一道漆黑身影時隱時現。誰都沒有發現,誰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時在此!
六輪照天青——
陳南朝此刻飄然之姿,讓人不敢正視。
金色飛魚服身后,一輪輪宛若烈日驕陽,直映得方圓百丈清晰可見。漫天的霧氣,如遇天敵般緩緩消散。
微微朦朧,漸漸散落天地。
美輪美奐之中,透著的卻是無邊的殺意!
哪怕是火鱗虎天生縱火神通,在此刻也是被狠狠壓制。
它懼了,但并不代表它認輸。
百獸之王的威儀,又豈會在一個小小人類面前淪喪。
吼!吼——
凄厲嘶吼,直震的大地震動。踏蹄之間,火星四射。
“你先下去為顧一開道!”
陳南朝目光兇狠,語氣再不復之前的淡然。
舉手之間,無比磅礴的天地元氣驟然凝結。一只巨型手掌,赫然出現在火鱗虎上空。尚未拍下,但狂傲的氣勢已經狠狠將火鱗虎整個身軀壓的陷入大地之中。
“死吧!”
轟隆隆——
就在巨形手掌狠狠拍下之際,不遠處一只撲騰的火鴉好似飛蛾撲火般就朝火鱗虎頭頂飛了過去。
兩者相觸之刻,無比的氣浪席卷開來,沖的一排排的灌木、巨樹好象小草一般齊刷刷的倒了下去。
這道圓形氣浪噴涌而出,直逼的葉初整個人被沖的連栽跟頭。胸口壓抑的鮮紅,打濕了身前一片焦土。
無盡塵埃飛揚,緊跟著‘六輪照天青’的異象竟然被壓制的黯淡無光。
于漫天塵埃、落葉之中,一道黑色身影柔情似水的撫摸著火鱗虎:“咻咻,你的結果如何,那么他的結果,自然也該如何!”
開口之間,那對深邃、陰森的眼睛,好象直直透過塵埃、落葉,落在了陳南朝的身上。
夜舞 發表於 2013-6-9 14:12
第十八章 火鴉道人

六輪烈日驕陽依舊懸于身后,但是陳南朝整個人卻好象被一道道真氣纏繞,絲毫都動彈不得。
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威壓,在陳南朝生平只遇到過一次,那就是指揮使大人!
念及至此,陳南朝臉色頓時蒼白。
指揮使大人可是已經踏足煉罡境,但眼前這人給自己的感覺,甚至比指揮使大人還要強上數分。
冷汗打濕后背,腰間的繡春刀都似乎微微顫動。
立于火鱗虎身旁這人身材高大,一襲黑袍。面相雖然粗獷豪放,但是皮膚卻極為白皙。最惹人注目的,卻是一對火色的眉毛。一頭長發隨意披散,看起來有些凌亂不堪。
“在下不知此虎是前輩的寵物,如有得罪,多多包涵!”沒有絲毫的掙扎,陳南朝將姿態擺的極低。
這個世界很大,并非只有一個小小的出云國。很多人,更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鎮撫司千戶所能夠得罪的。
“你的傷其實不重啊!”黑袍男子自言自語的拍拍火鱗虎的額頭,呢喃之間仿佛有幾分迷離:“這樣的話,我不是沒有出手的意義了嗎?”
啪!
看似人畜無害的男子,忽然凌厲一掌拍在了火鱗虎的額頭。
百獸之王,難纏到讓陳南朝使出‘六輪照天青’的火鱗虎,就這樣被人輕輕松松一掌拍死了?
陳南朝看著神情忽然陰邪的黑袍男子,整個人如同電擊,緊跟著瑟瑟發抖。
“恩——真是充盈的火靈之氣!”
那人并不在意陳南朝詫異眼神,反倒悠悠哉哉的開始吸收起火鱗虎的火靈之氣。本來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股病態的紅潮,只怕是身上還帶著幾分傷勢呢!
“它死了!”
聲音平靜,卻讓人不寒而栗。
“你,該用命來償還!”
黑袍男子嘴角勾勒起一道詭異的弧線,白皙枯萎的手指隨意指著陳南朝:“雖然它靈智不全,但也是我妖族中的一員。今日,我火鴉道人,為它報仇!”
妖族——
妖族!?
跌靠在一旁的葉初,傻眼了。
陳南朝聽到這兩個字,眼中的那份恭敬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濃郁的恨意。
“就憑你一個小小的神感境,難不成還想斬妖除魔?”
火鴉道人微微一抬手,纏繞壓迫在陳南朝周身的火靈真氣陡然加重。
咚咚咚!
陳南朝渾身骨骼發響,身后六輪金日奏起一陣戰鼓之聲,如同千軍萬馬對峙,絲毫不讓。哪怕一開始那雙腿緩緩下壓,隨即便是咬牙挺直身軀。
“我乃出云國鎮撫司千戶,又豈能向一妖族卑躬屈膝!”
傲!
聲音雖然因為虛弱而微微有些發顫,但是那份堅毅,卻讓葉初都不得不在心中為他贊上幾分!
“出云國?”火鴉道人眉間微皺,似在思索。不下片刻,冷然一笑:“不值一哂!就算你是北域皇朝的人,也沒用!”
一揮手,黑袍激蕩。
跌靠在巨樹斷枝旁的葉初,只感覺自己被一道滾燙真氣迅速托起。隨即,他整個人就出現在了火鴉道人身旁。
“小妖,你很趣味!”火鴉道人那皮包骨頭的手,輕輕撫上葉初的腦袋。
這樣的舉動,令葉初不由得整個人都僵直起來,雞皮疙瘩落了一地。心中千般戒備,或許都難逃這一掌斃命。
小妖?
他是將自己,誤認成了妖族嗎?
還是說,因為修煉《血月諦命經》,自己已經處于半人半妖的地步?
“能夠用智慧殺死一個神感境武者,我可真是目睹了一場好戲啊!”火鴉道人嘿嘿笑著,眼中精芒不斷:“先是用言語激怒對方,然后引誘他消耗真氣。最后詐死偷襲,給予搏命一擊……嘖嘖嘖,真是堪稱完美!”
“前輩贊譽了。”
葉初不敢大意,小心應承。不敢對方是否真將自己誤認妖族,只要不動手滅殺自己就好。這等性情古怪的妖族,萬一惱了,后果,估計與那只火鱗虎無二。
“殺了他!”
原本還好聲好氣的火鴉道人,忽然語氣森然。三個字,說的不緊不慢,但中氣十足。如同催眠曲般,一個個刻進葉初的腦海之中。
一步,一步。
六輪紅日映襯著葉初緩緩靠近,天或劍上早已沒了半點血跡。黑色的勁裝,黑色的眼罩,落入陳南朝的眼中卻充滿了不屑。
人族與妖族雖然已有數百年的相安無事,但是兩族千萬年來的矛盾積累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
現如今很多普通人一輩子或許都見不到妖族一面,但是他們對妖族的鄙夷與憎恨,絕對不會比陳南朝少幾分。
“你的膽氣,我很欽佩。死在天或劍下,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原本目含憤恨的陳南朝聽到這話,頓時傻眼了。
天或劍;
戢武侯葉氏代代相傳的天或劍!
葉初沒有半點的婦人之仁,至少在火鴉道人看來,這蒙眼少年的心性委實夠冷利。
腳下的尸體咕咚咚冒著血泡,眼中卻滿是驚訝與疑惑。
葉初麻利的收劍入鞘,轉身走到火鴉道人身旁。
陳南朝與自己,必然是有一個該躺下的。假如不是火鴉道人這個意外的出現,或許躺在這里的人應該是自己,甚至連尸體,都已經涼透。或者是被野獸吞食,或者是被他帶回京都成為笑柄!
四周已經滿目狼藉,幾處血腥之氣交織彌漫在空氣之中。各種異象消失,狂風驟雨卻是依舊。
不管是那風還是那雨,在接近火鴉道人三丈距離便自動彈離。明眼人一看就能發現,火鴉道人周身有著一道虛無的屏障。
煉罡境的武者,在世人眼中便屬天人!
“恩——”
一聲輕吟,火鴉道人那對邪氣充盈的雙眸陡然射向遠方。那張白皙、邪冷的臉上,掛起一絲難以捉摸的恨色。
“小妖,今日我有要事在身。這枚戒指贈你防身!”
不容葉初開口,火鴉道人便將一枚戒指塞入他的手中,緊接著便是一指點在了他的天靈穴。
“前輩……”
從一開始,葉初就感覺不到火鴉道人的氣息。良久之后,他才試探性的喊一聲確定對方究竟離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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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以退為進

一個脾氣古怪的妖族,就這樣贈送一道無邊劍氣給自己防身?
哪怕兩世為人,回想起對方的手段,葉初難免一陣余悸。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
回想火鴉道人之前的氣勢,神感境御氣期的陳南朝在他面前絕對沒有一回合之力。否則也不會讓自己,隨便一劍刺死。
護體罡氣!
方才他與自己并肩而立,沒有一絲風,沒有一滴雨。
只有煉罡境的武者,才有能力凝煞成罡,煉成護體罡氣來。
煉罡境!
縱然是整個出云國,修為根基達到煉罡境的武者絕對不出一掌之數。自己居然就在這十萬荒山,遇到一個。而且對方,還是妖族!
如果他想動手,自己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修為能夠達到煉罡境的妖族前輩,真會將自己誤認為妖族嗎?
要知道這些個妖族邪魔的,可真別以為他們像前世小說、電影里那樣豪情萬丈,義薄云天。這火鴉道人壓根不問是非,隨手就讓自己一劍殺了陳南朝。而且性情反復古怪,怎么分析都不會是個好人。
難不成自己修煉《血月諦命經》,已經被他窺破,所以他心生好奇!?
一掌拍死火鱗虎吸收火靈之氣,怕是火鴉道人有傷在身。方才又走的如此匆忙,應該是有強敵在后!
自己想逃,肯定是逃不掉了。
在這十萬荒山之中,兇猛異獸眾多。單單一只火鱗虎,就不是他能夠力敵的。再惹得火鴉道人追殺,那就真是不知死活了!
葉初心思千回百轉,狠狠緊握手中的古樸戒指。
自己不過是個胎動境的武者,對方要殺自己不過是隨手的事情。留著性命,應該有他的考慮。只要活著,一切問題總有辦法解決!
……
“噗!”
火鱗虎洞穴之中,葉初渾身一僵,隨即噴出一口鮮血。
本來已經被寒霧籠罩的洞穴在此刻,竟是蒸騰起縷縷的火熱之氣。
之前一戰,葉初本來就深受重傷。陡然間神識被這道霸氣炙熱的氣機所傷,當下數口鮮血噴灑而出。
火鴉道人留給自己的一枚戒指,內中卻是蘊含著一道劍氣。這道劍氣的威力如果爆發出來,完全能夠秒殺定竅境,重傷神感境。
要是自己領悟了這道劍意,擁有火鴉道人的修為。自己,還需要如同喪家之犬,逃離侯府嗎?
那個狗皇帝,還敢這樣對付葉氏一門嗎?
那雙染滿朱紅的手,被葉初緊緊握成拳頭。唯有讓自己不斷的強大,才有能力回去報仇!
到時候,縱然狗皇帝擁有天下也不過是自己一劍之敵罷了!
已經染手兩名神感境性命的葉初,在這一刻內心無比的冰冷。他的神識,再度一頭扎進了戒指之中。
嘶!
一道炙熱如驕陽的劍意,錚然襲出。
這一劍,比之之前更猛,更利,更徹人心神。
砰——
神識一次次遭受重創,葉初整個人都被擊飛,砰然撞擊在堅硬、濕寒的石壁之上。
短短一盞茶的時間,葉初整個人已經觸目驚心。原本早就凝固的血色,染紅大片。
“自己修煉的真氣過于陰寒,跟戒指中的炙熱劍氣本身排斥。除非重練功法,否則壓根不可能領悟這道劍意!”一抹嘴角朱紅,葉初煞白的臉上掛起一絲無奈。
想要領悟這道劍意,葉初吃盡苦頭。最終無可奈何,徒增心神受損。
轟——
就在葉初放棄的時候,他周身瀉出斑駁雷火之氣。巨大的痛楚,讓他整個人都禁不住在地上打滾起來。
顧一奔雷刀傷尚未痊愈,這會又強行數次感悟無比霸道的劍意。直接導致葉初的體內,積累起不少的斑駁雷火之氣。
陡然間與他體內的陰寒真氣沖突,直令讓血脈、神識都難以承受。
如同萬雷轟擊,真火焚體,這樣的痛苦又豈能安好!
葉初緊咬牙關,強忍著開始默念《血月諦命經》心法。
那一道道天雷、劍氣,仿佛將他整個人都硬生生劈成無數段。
雖然家學淵源,但葉初終究不過是個胎動境的武者。無知者無畏,敢去體悟煉罡境劍意,又哪是這么好受的事情。
特別是神識受損,哪怕是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個竅穴的定竅境都難以抵抗。
呼!呼——
已經蜷縮成一團的葉初,大口的喘息。雖然借助《血月諦命經》,緩緩壓制下血脈之中的雷火之氣,但是神識的撕咬,猶如幾把小刀在切割著他的靈魂,讓他整個人的意志,都開始模糊起來!
“小子,我這是第二次出手救你了!”
就在葉初整個人奄奄一息的時候,一道略顯戲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雖然對方的聲音并不好聽,但是這一刻對于葉初來說無疑是天外仙音!
瑟瑟發抖的葉初,斷續道:“多……謝前輩!”
“不知死活!”
火鴉道人隨手一揮,洞穴亮如白晝。那枯瘦的手指并未接觸到葉初的身體,但是卻明顯可以看見葉初身上的雷火之氣在這回齊齊順著一道火蛇歸入火鴉道人的手掌之中。
翻掌之間,葉初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起來。一股溫和之感,迅速取代了剛才的神魂之苦。
“神識受損,若不治愈,可是不死不滅。若不是我及時趕回,你只怕已經丟了性命!”火鴉道人自顧著盤膝而坐,黑色的錦袍上有些無數的血跡,比起葉初,也沒好到哪去。
剛才他的離去,卻是與一個強勁對手狠狠的做了一場。五五之數,卻因為一招之差逃遁回來。
“多謝前輩再度搭救,葉初無以為報——”
“咻咻!無以為報,你確實無以為報!”
火鴉道人細細打量著葉初,那笑聲卻讓葉初忍不住膽寒起來。
對方可是煉罡境的高手,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自己的確無以為報!
“若前輩不嫌棄,初愿隨身伺候。請前輩收下弟子吧!”
“額——”火鴉道人只是微微愣神,隨即嘿嘿陰笑:“好一個無以為報,好一個隨身伺候。感情我歸根結底,還得多養一個人,還得傳你一身本事啊!”
“何況我是妖族,你敢拜嗎?”
原本還算平淡的氣氛,頓時濃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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