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霸蜀 作者:莊不周(完)

   關閉
雪翼辰 2013-6-19 00:44: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6 1535588
wenguey 發表於 2014-4-28 01:16
第941章 光與影

  吳懿是蜀漢朝堂上一個很容易讓人忽略的角色。作為太后的兄長,他不僅沒能像歷史上的那些外戚一樣獨攬大權,而且被邊緣化得讓人幾乎想不起來。論地位,他這個驃騎將軍不僅無法和大將軍、丞相相提並論,甚至被車騎將軍魏霸壓過了風頭。談到朝堂上的幾個勢力,幾乎沒有人會想到吳懿這個驃騎將軍。

  可是真正想起這個人,你就會發現,他其實不容忽視。

  他是太后的兄長,在必要的時候,太后的懿旨就是天子也不能隨便駁回。也就是說,他隨時都有可能佔據道統上的制高點。

  他是驃騎將軍,身在關中,手下近五千多精銳,他的兒子吳敏在漢中,代行漢中督的職權,他和姜維等一幫丞相府的親信關係親近。細說起來,他掌握的實力遠在李嚴之上。

  可他就是不聲不響,默默的站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裡。

  如果不是法邈提醒,李嚴幾乎忘了這個人。一想起這個人,卻足以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魏車騎在東,大將軍在西,原本是互為犄角之勢,現在魏車騎受挫,丞相一舉奪回了東線的兵權,接下來他會怎麼做?」法邈的聲音如同從草原上吹來的朔風,吹得李嚴徹骨生寒。「大將軍,丁憂三年,魏車騎不會閒著,丞相當然也會知道他不會閒著,丞相自己也不會閒著。三年之後,就是見生死的時候,至於是誰生誰死,現在還不清楚,可是大將軍你不覺得,你的危機就在眼前嗎?」

  「你別說了。」李嚴厲聲喝住。他不是惱火法邈,而是被法邈的提醒嚇住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沒錯,他和魏霸是聯盟。正是他們互相合作,才將兵權從諸葛亮手裡奪了回來。沒想到常勝將軍魏霸居然失了手,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魏延陣亡了,這給了諸葛亮一個天賜良機,一舉奪了魏霸的兵權。

  現在,諸葛亮既掌握著成都的政權,又掌握了一部分兵權。那他接下來會幹什麼?

  當然是再奪他李嚴的兵權。沒有魏霸策應,現在是李嚴最虛弱的時候。關中有吳懿,涼州有姜維,李嚴腹背受敵,只要一個不小心,他隨時都有可能被諸葛亮打落塵埃。

  他敗了。諸葛亮將所有的兵權收回去,那魏霸也就沒什麼反抗餘地了。

  這是諸葛亮重掌大權最好的機會,以他的性格,他能放棄這個機會嗎?

  李嚴這時候關心天師道的問題,似乎有些輕重不分。他的後背全是冷汗,額頭上也有些濕潤。他看看法邈,啞聲道:「伯遠。丞相會怎麼做?」

  「少將軍去義陽弔喪的時候,魏車騎曾經提醒過他一句話,不知道大將軍還有印象否?」

  李嚴皺了皺眉,不知道法邈說的是哪一句。

  「大將軍,在戰場上,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以魏車騎的謹慎都會遭遇彭城之失,關中的形勢更加複雜,誰能預料這其中會發生什麼事呢?不發生戰事。自然是風平浪靜,可是一旦魏軍主動攻擊關中,或者大將軍主動出擊並州,那就什麼可能都有了。」

  李嚴不說話。在魏霸缺陣的情況下,他當然不會主動出擊並州,可是他不出陣,不代表諸葛亮就能讓他在關中呆著。如果天子下令出擊。他怎麼辦?正如魏霸提醒的那樣,一旦到了戰場上,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比如該掩護他的某個人突然不在他該在的位置了。

  李嚴立刻想起了最近的談判。兩天前,他剛剛收到孟達的消息。說談判突然中止了,諸葛恪回到了江陵,然後就不見了。

  談判談得好好的,談判的人會突然不見了?就算諸葛恪有事,那正使費禕還在呢,為什麼不接著談?突然中斷,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下令停止談判。

  李嚴想到了一系列的可能,每一個可能都讓他心驚肉跳。

  「伯遠,如何是好?」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法邈笑道:「只要大將軍心中有定計,就無懼任何陰謀詭計。」

  李嚴苦笑一聲,心道說來輕巧,做起來卻是何其的難。

  ……

  司馬懿伏在案上,仔細端詳著地圖。司馬昭坐在輪椅上,托著腮,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出神。

  「子上,你說並州會不會麻煩?」

  司馬昭沒注意,依然看著外面。司馬懿沒聽到回音,愣了一下,抬頭一看,看到司馬昭眼中流露出的渴望,不由得心中一軟,起身走到司馬昭的身邊:「想出去走走?」

  司馬昭一愣,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父親說什麼?」

  「我說,春光正好,我們出去走走吧,悶了一天,出去透透氣。」

  「好啊。」司馬昭欣喜不已,隨即又意識到他們之前的話題,連忙問道:「父親不研究形勢了?」

  「出去一邊走一邊談。」司馬懿推著輪椅,出了門。有侍衛上前準備接手,司馬懿搖了搖頭,自己推著司馬昭,慢慢的向前走去。司馬昭靠在輪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似乎要將整個天地都攬入懷中。

  「風吹過手心的感覺,真好。」司馬昭有些心醉神迷,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他受傷致殘以後,不可能再統兵作戰,一心鑽研權謀,又不怎麼出來曬太陽,人越發的陰沉,已經很少能在他臉上看到這麼純真的表情。司馬懿看在心裡,感慨不已。在這兩個最年長的兒子當中,司馬師最像他,喜怒不形於色,很少能看到他感情外露,司馬昭相對來說沒那麼深沉,遇事不夠穩重,可是現在,他們正好反過來了,司馬昭比司馬師還要內斂陰沉。

  「喜歡,以後就多出來轉轉。」司馬懿道:「在外面吹吹風,有助於頭腦清醒,對養生也有好處。」

  司馬昭聞言失聲而笑:「父親身體這麼好,也要養生?」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司馬懿也笑了起來:「活得久一點,總是好事。唉,子上啊,你知道不,魏霸最近就在尋仙問道,不僅把陳郡的那個活神仙請到湘關去了,還派人入海尋找仙山。」

  司馬昭輕笑了一聲:「把活神仙請到湘關,恐怕還是想借活神仙的名招搖撞騙,蠱惑人心,派人入海,恐怕也不是尋找仙山,而是另有所圖。父親,彭城之戰,魏霸損失不小,可是他的水師還是天下之雄。他這麼做,怕是想揚長避短,避實擊虛吧。」

  司馬懿有些後悔,他本來就是想和司馬昭出來看看春光,不想整天沉浸在陰謀詭計中,提到活神仙,也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又扯到這上面去了,難得的輕鬆心情頓時破壞無遺。

  司馬懿沉默著,推著輪椅,慢慢的往前走。

  司馬昭感受到了司馬懿的沉默,也不說話了,閉著眼睛,仰著頭,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司馬師快步走了過來,掃了一眼沉默的司馬懿和司馬昭,立刻收住了腳步,笑道:「你們這麼有興致,居然出來踏青,也不叫我一聲。」

  「不叫你,你不是也來了麼?」

  「叫我一聲,我也好帶點酒食出來,父子三人對飲,把酒臨風,豈不快哉。」

  「現在去拿也不遲。」司馬昭擺擺手:「速去,且莫空言,我已經口生饞涎了。要交州蜜酒。」

  司馬師大笑,轉身而去。司馬懿含笑道:「沒想到你天天與魏霸為敵,卻喜歡上了交州蜜酒,我還以為你恨屋及烏,討厭一切與魏霸有關的東西呢。」

  「人是人,酒是酒。」司馬昭嘿嘿的笑了起來:「再說了,我也不討厭魏霸,相反,我倒是覺得有這樣一個對手蠻有趣的。只是這話不能對兄長說,他一定不喜歡有魏霸這麼一個對手。」

  「你覺得子元怕魏霸?」

  「怕倒是談不上,反正我知道他不喜歡魏霸這塊磨刀石。」司馬昭睜開眼睛,想了想,忽然說道:「父親,東邊可能出事了。」

  「東邊能出什麼事?」

  「不知道。」司馬昭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習慣的將手肘支在輪椅扶手上,托著腮。過了片刻,司馬師提著酒食從遠處走來,司馬昭忽然說道:「我知道了,子元剛才的神情不對。」

  司馬懿回味了片刻,不禁啞然失笑,卻不說破:「那我們都不說,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司馬昭也笑了起來,頑皮的神情又回到了臉上,彷彿回到了幼時和司馬師一起捉迷藏的光景。

  司馬師快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司馬懿、司馬昭的表情,不禁詫異的笑道:「你們在說些什麼,這麼開心?」

  「沒什麼,我們在想,你今天怎麼自己拿東西,沒帶侍從來。」

  司馬師眨了眨眼睛,臉色一黯:「羊家剛剛送來消息,羊徽瑜、羊祜姊弟到海邊遊玩時,被海盜劫走了。」

  司馬懿一聽,臉色頓時一沉,眼中有戾氣閃過。

  司馬昭也愣了一下,隨即淡淡的說道:「羊家連說謊都懶得說得周全,眼中還有我河內司馬嗎?」

  。
wenguey 發表於 2014-4-28 01:25
第942章 非戰之罪

  司馬懿伸手按在司馬昭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司馬昭立刻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了,與此相反,作為受傷程度最重的兄長卻只是情緒不高而已,遠遠談不上憤怒。

  司馬昭慚愧的閉上了嘴巴。

  司馬懿默默的推著司馬昭,繼續向前走,司馬師一聲不吭的跟在一旁。司馬昭習慣性的側著身子靠在輪椅扶手上,托著腮,眼神閃爍。

  過了一會兒,司馬懿說道:「子上,你說得對,東線恐怕要出事。」

  司馬師不緊不慢的接了一句:「也許是個機會。」

  司馬昭道:「這個機會恐怕不是給我們父子的。」

  「不是我們的,也可以為我所用啊。」

  司馬昭笑了一聲,瞟了司馬師一眼:「兄長,你能搶得過陛下麼?」

  司馬師眼珠一轉,咂了咂嘴,含笑不語。司馬懿看了他一眼,卻露出會心的微笑,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爭不到,不如靜以待變。」

  ……

  夏侯霸看著穿戴整齊的五十騎,眼中的狐疑大於驚喜。

  沒錯,穿上了新甲的五十騎威風凜凜,散發出一股懾人的威壓,雖然還沒有實戰檢驗,但是以夏侯霸的眼光,當然看得出來這五十騎足以當得百騎甚至兩百騎,就是和虎豹騎精銳相比,他們也不遑多讓。如果用他們作為衝鋒陣型的鋒矢,威力不可小視。

  可是,他依然狐疑。他看著目光灼灼,躍躍欲試的四弟夏侯威:「季權,你沒傳錯旨意吧?」

  夏侯威今年剛剛三十歲,好武任俠,剛從涼州遊歷歸來,便奉詔來到夏侯霸的軍營,送這五十套馬鎧給夏侯霸的同時,也傳達了天子的旨意。天子要夏侯霸與王凌合作。出擊徐州,收復要塞彭城。

  夏侯霸懷疑自己聽錯了,彭城是那麼好奪的麼?沒錯,他手下還有一萬多人,其中有七千多騎,王凌麾下也有近兩萬步卒,可是彭城裡也有過萬的步卒。而且是剛剛經過血戰考驗的,領兵的將領除了原來的周胤、丁奉之外,又多了一個險些擊殺張合的鄧艾。別說他和王凌聯手,就算再加上司馬懿,恐怕也未必能輕鬆收復彭城。

  所以他覺得是不是夏侯威做事不靠譜,聽錯了。

  夏侯威也知道兄長是什麼意思。他不耐煩的說道:「我都說三遍了,沒錯,陛下就是這個意思。他連戰術都安排好了,還能有錯?」

  夏侯霸也知道自己的懷疑可能不成立。曹睿雖然沒打過仗,卻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君主,他知道自己沒有武皇帝的用兵才能,所以通常不干擾前線將領的指揮。這次一反常態。甚至規定了出戰的戰鬥序列,形同遙控指揮,這本身就說明其中有問題。

  他之所以懷疑夏侯威,是因為夏侯威沒有帶詔書,他帶來的是口詔,換句話說,如果出了事,皇帝陛下可能不認賬。

  夏侯霸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按照曹睿的要求進軍,他先派人聯繫還在魯國的王凌,讓他率軍向彭城靠攏,然後下令副將牛金率領三千騎,突入徐州,準備切斷彭城的援軍。夏侯威以都尉的身份領騎兵五百,隨牛金出戰。裝備了馬鎧的五十騎。就交給了夏侯威。

  牛金、夏侯威隨即出發,直撲下邳。

  ……

  鎮東將軍馬忠到達淮陰,很快就迎來了吳國的援軍。步騭奉孫權之命,率領兩萬大軍趕來助陣。其中有騎兵三千。在魏霸的主力騎兵遭到魏軍重創之後,這三千騎兵可謂是雪中送炭,大大增強了實力。

  這些騎兵都是當初諸葛亮在關中時向孫權出售戰馬,幫孫權建立起來的。因為一直沒有上陣,所以也沒什麼損失,這才能保留到現在。

  馬忠從牂牁而來,手下根本沒有成建制的騎兵,能得到步騭的幫助,特別是有了這三千騎兵,總算鬆了一口氣。

  步騭卻不怎麼高興,即使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也有些鬱悶。他是成名多年的吳國大將,兵力又遠遠超過馬忠,卻要聽馬忠的指揮,這讓他覺得很憋屈。不過,出發之前,孫權特地召見了他,和他說明了其中的玄機,他再不願意,也只得忍氣吞聲。

  馬忠知道自己的境遇,對步騭非常客氣,有什麼事都主動和步騭商量。步騭就是淮陰人,對淮陰的地形熟悉,行軍作戰,當然要以他為主。這份禮遇讓步騭鬱悶的心情多少也有些緩解。

  就在這時,他們接到了周胤的求援,夏侯霸再起大軍,撲向彭城,其先鋒騎兵已經殺向下邳,有切斷彭城後路的跡象。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請鎮東將軍立刻派大軍支援。

  馬忠和步騭都很詫異。去年一場惡戰,雙方損失都不小,現在還沒緩過勁來,如今又是春天,馬瘦力弱,根本不是騎兵發威的時候,夏侯霸怎麼會挑這個時候出兵?

  不管他們能否想通,既然周胤求援,他們當然得救。馬忠和步騭商量之後,覺得先派騎兵去接應一下比較好。騎兵的速度快,也許他們一到,夏侯霸就退了也說不定。

  步騭答應了,隨即派兒子步闡率騎兵三千,馳援彭城,自己親率一萬步卒跟進。

  步闡和牛金在下邳相遇,隨即交手。步闡本來以為雙方兵力相近,可以一戰,不料剛一交戰,夏侯威率領五百騎兵就衝了過來,衝在最前面的五十騎人馬俱著精甲,不懼箭射刀砍,戰鬥力遠遠超過普通騎兵,頓時吃了一個悶虧,險些被衝殺在最前面的夏侯威一矛挑殺。

  步闡大敗而歸,三千騎損失近千。

  步騭聞報大驚,連忙收住了腳步,以免被魏軍騎兵抓住機會衝擊。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馬忠,請他率領主力來援。還沒等馬忠趕到,他卻收到了一個消息:周胤等人棄城而走,在武原擊敗了趕來的王凌之後,一路東撤至東海郡郯國。

  夏侯霸輕鬆收復了彭城,進而又輕鬆的攻克了下邳,會合了王凌之後,三萬步騎殺向淮陰。

  步騭這時候才感覺到不對勁。他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報告給馬忠,同時率軍迅速後撤至淮陰。魏軍有明顯的騎兵優勢,如果發生野戰,他會很吃虧。

  馬忠接到步騭消息的時候,也接到了周胤的解釋。周胤說,本該固守待援,奈何援軍被魏軍重創,人心不安,恐怕難以堅守,為了保存實力,只好主動退出彭城。敗軍之將,無顏再見尊顏,我去東海和水師會合了,請將軍想辦法收復彭城。

  馬忠恍然大悟,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魏霸與諸葛亮的較量,他和周胤都不過是棋子。諸葛亮要奪魏霸的兵權,魏霸就給他出個難題,周胤主動放棄彭城,撤出徐州,讓他和夏侯霸面對面,借夏侯霸的刀來殺他。

  步闡提到的那些馬鎧,也許就是魏霸送給夏侯霸的謝禮。

  馬忠無可奈何,面對氣勢洶洶的夏侯霸和王凌,他自知不是對手,只得主動放棄淮陰,後撤至廣陵縣,背靠大江而守,放棄了江淮攻勢以來所有的成果。

  馬忠剛到東線戰場,立足未穩,就遭遇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慘敗。

  ……

  夏侯霸站在淮陰縣的城頭,臉上卻看不到一點笑意。

  他知道這場勝利與他無關,不過是一些無恥的政客之間的勾結罷了。不過,他也清楚需要這一場勝利,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需要一個人來抗衡大將軍司馬懿,他選中了他夏侯霸。

  「恭喜將軍。」王凌站在夏侯霸身邊,笑眯眯的拱拱手。田豫站在不遠處,扶著城牆,神色漠然。

  「王使君,何喜之有。」夏侯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我都知道這裡面的真相,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然。」王凌搖搖頭,撫著鬍鬚笑道:「這一戰,看起來贏得蹊蹺,其實並非無跡可尋。若非諸君去年的那場大戰重創了魏霸,逆蜀內部不發生權力之爭,將軍又怎麼能如此輕鬆的收復徐州?世上本就無純粹的戰事,所有的戰事都不過是朝堂上鬥爭的延續。將軍,你很快就要身負重任,可不能滿足於做一個鬥將啊。」

  夏侯霸眉毛一聳,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看向王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王使君高見。」

  「不是我的高見,是我的別駕王基的高見。」王凌壓低了聲音,輕聲提醒道:「陛下對將軍寄予厚望,將軍當好自為之。」

  「多謝使君提醒。」夏侯霸悚然驚醒,連忙退了一步,躬身施禮。「使君,王基現在何處,我能否向他當面請教?」

  王凌笑笑:「請教可以,卻不能挖我的牆角。」

  夏侯霸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剛剛正是打這個主意。他知道天子對他期望甚大,可是他也清楚自己在權謀上沒什麼造詣,聽說有這樣的人才,就起了挖角之心,不想一下子就被王凌識破了。

  王凌得意的笑了笑:「王基的主意,你就別打了,我推薦一個人給你吧。」

  「敢請教。」

  「我的至交王昶王文舒。」王凌道:「他剛剛卸任兗州刺史,如今在洛陽閉門讀書。將軍回洛陽後,若能將此人羅致麾下,對將軍必然大有助益。」

  。

  。
wenguey 發表於 2014-4-28 21:32
第943章 息事寧人

  鄧艾三人下了戰場,踏上了麋島,不禁被眼前的陣勢驚住了。

  這哪裡是一座荒島,這分明是一艘不沉的巨型戰艦。

  麋島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座大型弩台。弩台上有石砌的屋頂,掩映在草木之中,看不清真面目。可是這三人都是見慣了大陣仗的,僅從弩台的大小規制就可以猜出,那裡面裝備的肯定是威力最大的十石、二十石守城弩,用的箭都是長矛般的巨箭,射程至少在五百步以上。

  這樣的守城弩,理論上說,除了都城之外,裝備在任何地方都算逾制,告你一個造反綽綽有餘。可是眼見之處,這樣的守城弩台隨處可見,可想而知,麋島上的人眼裡根本沒有朝廷了。

  「你們不怕有人告發?」周胤開了個玩笑。

  「你有沒有興趣去試一試?」來迎接的馮進做出一副猙獰面貌,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試試看能不能有走出這個島?」

  「我靠!」周胤聳了聳肩,笑道:「你嚇我啊。」

  「我不是嚇你。」馮進也笑了,聳聳肩道:「其實我是真希望你去告發,然後就好名正言順的把你沉到海裡。這樣一來,就省得又要多一個競爭對手了。」

  「什麼意思?我和你有什麼好競爭的?」

  「你不知道?」馮進做出一副後悔的樣子:「很快又有四艘巨艦將要送到麋島,水師的規模要擴大一倍。車騎將軍的意思,大概是要再選一個水師都督。」他瞟了周胤一眼:「你現在知道為什麼讓你們撤到麋島上來了吧?」

  周胤倒吸一口涼氣,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當然。」

  「不不不。」周胤連連搖手:「我雖然很想做,可是我知道,士載兄比我更適合統帥大軍。我能有一艘巨艦,指揮一兩千人就足了。」

  「士載兄另有重任。」馮進拉著他們向島上走去:「所以只好請你委屈一下了。具體的任務,待會兒自然有人會向你傳達,我也只知道一個大概。」

  周胤和鄧艾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禁充滿了期待。他們跟著馮進登上山坡,來到山頂的小院。迎面就看到了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周胤不認識。丁奉卻一眼認了出來,不禁失聲道:「太初先生,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夏侯玄咧了咧嘴:「夷州打完了,準備到遼東試試手段。諸位。來認識一下吧。這位是討逆將軍之子孫紹孫奉先。征夷州時,他身先士卒,功勛卓著。有討逆將軍遺風。這位是他的義兄孫韶孫公禮。孫公禮對你們意見很大啊,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徐州,就這麼被你們扔掉了。」

  周胤等人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周胤道:「夏侯太初,你不要誣衊我們,誰的責任,誰心裡有數。」

  「行了,算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背負了戰敗之名。」夏侯玄大笑:「所以,我決定給你們一些補償。周仲英,你任橫海將軍,兼領水師副督,半年之內,將撥給你四艘巨艦,組建萬人水師的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鄧士載,你打了敗仗,這長沙尉是做不成了,到遼東去戴罪立功吧。在遼東屯田練兵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三年時間,兩萬步騎,有沒有問題?」

  鄧艾拱手道:「只要前期的錢糧不成問題,那就沒有問題。」

  「錢糧的事,只管向麋家叔侄伸手,他們是車騎將軍給我們安排的輜重官。」夏侯玄很隨意的揮揮手:「說實話,我們現在可能缺不少東西,唯獨不缺錢糧。他們叔侄的差事大概是最好做的。」

  眾人大笑,坐在一旁的麋芳也笑著點頭表示同意。

  「丁承淵,你有訓練武卒的經驗,所以你的任務就是從各軍之中抽調精銳,重建一支精銳部曲,你就是這支部曲的部曲將,有沒有問題?」

  丁奉大喜,大聲答應。

  「行了,諸位遠來辛苦,休息兩日,就開始做事吧。」夏侯玄長身而起,朗聲道:「諸位,將軍對你們期望甚殷,切莫讓他失望。須知現在眼紅我等的人可不少,若是不做出點成績來,將來面子上不好看。」

  眾人轟然應喏。

  ……

  諸葛亮勃然大怒,血湧上了頭,原本蒼白的臉色紅得嚇人,連眼睛都紅得要滴血。

  「魏霸這是要造反麼?」諸葛亮嘶聲道:「交通敵國,內外勾結,將彭城拱手相送,多年的戰果毀於一旦,那麼多的將士白白犧牲,數不清的錢糧付之東流。他這是拿軍國大事當兒戲麼?」

  蔣琬等人面面相覷,都知道諸葛亮會生氣,可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諸葛亮大發雷霆,誰也不敢吭聲。看到他們這副模樣,諸葛亮更生氣,兩手氣得發抖,嘴唇也有些顫抖起來。

  他掃視一週,目光落在顧譚的臉上:「子默,你擬一份奏疏,我要彈劾魏霸。」

  顧譚站了起來,拱手施禮:「敢問丞相欲彈劾魏霸何罪?」

  「何罪?」諸葛亮沉下了臉。顧譚這話問得可有些不對勁,他這是想為魏霸說話嗎?「子默不知?」

  「譚不知。」顧譚直起了腰,迎著諸葛亮噴著怒火的眼睛,不緊不慢的說道:「車騎將軍在湘關丁憂,東線戰事已經不歸他負責。鄧艾等人丟了彭城,就算有罪,也應該由鎮東將軍負責,為何反要彈劾車騎將軍?譚愚鈍,請丞相指點。」

  楊儀忍不住了,站起身來,大聲斥道:「聽你的意思,似乎鄧艾等人有沒有罪都有待商榷了?」

  「是的。」顧譚也提高了聲音,他對諸葛亮表示禮敬,卻沒有把楊儀放在眼裡。他昂頭挺胸,目光炯炯,剛才的那一份恭謹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勝敗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常勝將軍?面對魏軍大軍壓境,我軍沒有騎兵,心生懼意,舉止失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他們有怯戰的事實,那鎮東將軍救援不及的責任也比他們更重要,降罪於他們,豈不是也要降罪於鎮東將軍?」

  顧譚轉過身,放緩了語氣:「丞相,江淮之間,本就是舟馬交換之地,魏軍不能過大江,我軍不能越淮泗,乃是常態。彭城孤懸,救援不便,就連車騎將軍當初也因為救援彭城而受挫,何況是鎮東將軍初來乍到?如今失了彭城,退守廣陵,雖說因禍得福,卻也軍心動搖,此刻再降罪譴責,又有何益?丞相,難道我軍此刻還有奪回彭城的實力嗎?」

  諸葛亮眯起了眼睛,盯著顧譚。顧譚面不改色,挺立當場。諸葛亮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丞相府裡從來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敢和他對峙。不過,他雖然生氣,卻也聽出了顧譚的意思。

  你有證據證明這件事和魏霸有關嗎,就因為鄧艾等人是魏霸的舊部?恐怕無法服眾。現在負責東線戰場的是馬忠,馬忠有救援不及的事實,一旦魏霸不服,反咬一口,馬忠也逃不了干係。

  這是從政治得失上來看,從戰事本身來看,同樣不宜把事情鬧大。

  江淮一帶,向來就是南北爭鋒的戰場,魏國有騎兵優勢,利於長途奔襲,機動性非以步卒為主的漢軍所能及。有大江為塹,不擅舟輯的魏軍同樣無能為力,只好望江興嘆。這是近三十年來的戰事證明的結果。周胤、丁奉突入彭城,這才打破了這個常規,可是隨後的彭城之戰證明,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儲備的情況下,這可能未必是一個好事。特別是在騎兵受損嚴重的情況下,繼續堅守彭城,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與其如此,不如就此放棄彭城。

  現在,鄧艾他們棄城而走,恐怕就是知道長期堅守的不易,主動棄城,順便給馬忠出個難題。馬忠如果想重新奪回彭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攻下來了,也未必守得住。既然如此,不如承認現狀,讓馬忠堅守廣陵,反而來得更實際一點。非要鬥氣,也許正中魏霸下懷。

  就眼前的形勢而言,東線的情況其實是常態,之前佔據彭城反而是意外。認識到這一點,與其彈劾魏霸,把這件事擴大化,不如將計就計,把注意力放到西線來。先將魏霸擱在一邊冷處理,等解決了李嚴之後,魏霸獨木難支,想怎麼處理他都可以。

  只要不意氣用事,就必須承認顧譚的建議是最好的。比起和魏霸糾纏不清,這麼處理更有彈性,更能掌握主動權。事實上,你不彈劾,大家也能清楚這是魏霸搞的鬼,彈劾他卻未必能有確鑿的證據,一旦魏霸不服,說你是誣陷,反而被動。

  說到底,還是實力問題。魏霸實力不足以掀翻丞相府,所以只能玩些小手段。丞相府雖然擁有天然的道義優勢,卻因為實力不足,也不足以一舉覆滅魏霸,所以必須忍耐一時。等制服了李嚴,奪回他手中的兵權,擁有了更多的實力,情況自然有所改觀。

  諸葛亮沉默良久,緩緩的點了點頭:「子默言之有理。只是這件事影響太壞,若不對魏霸加以申誡,怕是難以服眾。」

  顧譚躬身一拜:「譚試作一書,再請丞相過目,如何?」

  「如此甚好。」諸葛亮意味深長的瞥了顧譚一眼:「有勞子默。」

  。(未完待續)
wenguey 發表於 2014-4-29 00:33
第944章 夫復何求

  議事完畢,眾人散去,楊儀沒有走,他跟著諸葛亮進了內室。諸葛亮知道他跟了進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指了指座席,示意楊儀自己入座。

  楊儀看了看那張邊都被磨毛的坐席,勉為其難的坐下了。隨著魏霸獻了一套新式桌椅給天子之後,這種坐起來更舒服的坐具已經在成都開始流行起來,不少人家都置辦了一套,楊儀家也有。坐慣了新式桌椅的人,再讓他跪坐,膝蓋和小腿就有些受不了。

  權貴之家,大概只有諸葛亮還堅守著這種坐姿不肯妥協。

  「桌椅我也有一套,不過,坐在上面很容易懶散,所以就棄而不用了。」諸葛亮彷彿看破了楊儀的心思,淡淡的說道:「正襟危坐,方能慎獨。」

  楊儀尷尬的應了一聲,連忙端正了態度。

  「丞相,顧譚所言,固然是對的,行大事不拘小節也是應該的,可是如果就此不論,那輿論會不會認為有縱容之意?如果有人效仿,又待如何?若魏霸因此得寸進尺……」

  楊儀拉長了聲音,沒有再說下去,眼睛盯著諸葛亮。諸葛亮耷拉著眼皮,一聲不吭。他不知道提拔楊儀做副丞相是不是一個失策。沒錯,楊儀精於會計,處理丞相府繁雜的政務時,他是一個好幫手,再複雜的賬目都難不住他,可是這人在權謀上太低能了,不僅和馬謖、魏霸無法相提並論,就是和顧譚也有些相當大的差距。

  魏霸得寸進尺?那再好不過了。諸葛亮不擔心魏霸得寸進尺。卻擔心魏霸步步為營。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不論是斬殺王平,還是棄守彭城,魏霸都沒有露出能被抓住的破綻,也就是顧譚所說的,他沒讓人坐實的證據。他是在試探,不斷的以強硬的態度反擊,但是他很謹慎,一直沒有露出破綻。讓人抓住把柄。

  楊儀連這個都沒看出來。又怎麼懂這裡面的微妙關係。

  見諸葛亮沉默不語,楊儀以為諸葛亮也在為難,又接著說道:「我聽說,顧譚的弟弟顧承已經投入魏霸幕府。顧譚的母舅孫紹剛剛隨夏侯玄征夷州歸來。魏霸為他請功封為雜號將軍有越級之嫌。明顯有拉攏之意,顧譚會不會投桃報李,私相曲護?」

  「威公。顧譚就算有私心,也不能說明他的建議有錯。就目前而言,我們的確不應該在東線的問題上糾纏。」諸葛亮打斷了楊儀的嘮叨,很強硬的扭轉了話題:「如果要在關中發動戰事,成都還能不能抽調出一些錢糧?」

  楊儀心中不悅,卻不敢違逆,連忙說道:「丞相,需要多少?益州這些年還算順利,倉庫裡還有些備荒的存糧,若是東線沒有大的戰事,倒是可以調出來救救急。」

  「備荒存糧啊。」諸葛亮有些猶豫了。俗話說得好,家有餘糧,心裡不慌,誰也不能保證每年都風調雨順,荒年災年的事情經常發生,作為主管民事的丞相府,存有一定數量的糧食以備荒年時予以救濟,這是很正常的情況。通常來說,這些糧食是不能挪用的,否則一旦遇到天災人禍就會措手不及。

  這些年,雖然一直在打仗,可是魏霸用的是荊州、交州自產的糧食,諸葛亮在關中時,主要依靠的也是關中自產的糧食,然後再從魏霸那裡調撥一部分——那筆巨額欠款就是這麼來的,很少運用益州的儲備,所以益州這些年存了一些糧食,正常供應沒有問題。

  可是要出動大軍征戰,那就有問題了。

  現在,東線戰場實際上已經歸丞相府指揮,魏霸不肯上交賦稅錢糧,東線戰場的大軍供應要由丞相府來解決。不發生大戰,日常供應有限,丞相府還能支持得住,如果開戰,難免有些吃緊。出於這個考慮,諸葛亮接受顧譚的建議,穩定東線戰場,以守為主,不主動生事,把注意力轉移到西線來。

  可是要想在西線有所動作,同樣需要大量的糧食做為後盾。李嚴已經明言,關中儲備有限,不足以發動大戰,如果朝廷要求關中出兵,那就先解決糧食的問題。這當然是李嚴的藉口,可是諸葛亮卻沒辦法,因為李嚴堅持那些虧空就是他當年主政關中時候欠下的。

  諸葛亮主政關中的時候,因為幾次大戰,消耗的確不小,不僅欠了魏霸一大筆錢,還向關中、漢中的豪強們賒借了不少。當諸葛亮在關中主政的時候,他只是用這些人每年應交的賦稅去逐步抵消,而且只是少收一些,不是完全不收,沒人敢主動向他要。現在李嚴主政關中,卻說要主動還債,所以把每年的收成都用得差不多了。至於是不是真的還了債,只有鬼知道,也許李嚴真的還了一部分,也許根本沒還,只是和那些豪強統一口徑,拿這個來說事罷了。

  不管怎麼說,諸葛亮自己理虧,說話底氣就不足。他要想發動大戰,逼李嚴上戰場,多少就要解決一部分糧食問題。

  現在,他可以運用的糧食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漢中的儲糧,一部分是益州的儲糧。漢中是關中的備用糧倉,存有一部分糧食,可是數量有限,益州的糧食則需要備荒,同樣也不能輕動。

  做事需要錢糧,特別是糧食。錢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去賺,只要找到一條財源,就可以實現快速增長,糧食生產卻受到田地、人口的限制,不可能無限制的增長。

  魏霸之所以有底氣,就是因為他在交州,特別是日南、九真那樣通常意義上的蠻荒之地發現了適合種植水稻的地方,又引進了高產水稻,諸葛亮沒有這樣的便利條件,他只能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想方設法的周轉,也就是俗稱的拆東牆,補西牆。

  捉襟見肘,就是諸葛亮此刻的真實寫照。

  運用備荒存糧是一件大事。一旦出了事,就算諸葛亮有相父這個帽子也未必扛得住。他沒有敢立刻下決定,只是讓楊儀把相關賬目整理出來,他要再細細斟酌一番。楊儀手腳很麻利,時間不長,就將相關的賬目整理好,送到了諸葛亮的案頭。

  深夜,諸葛亮翻看著賬本,長時間的踱著步,冥思苦想,猶豫不決。

  黃月英端著參湯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諸葛亮,又看了一眼案上的賬本,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夫君,你又何苦如此?」

  諸葛亮接過參湯呷了一口,側過頭,看著黃月英擔心的眼神,不解其意。

  「你沒有覺得,現在是你一個人在和整個天下做對嗎?」黃月英走到諸葛亮身邊,拈去他肩頭的一根白髮,輕聲說道:「以前你還有荊襄系的幫助,現在連荊襄系都倒向魏霸了。夫君,連你的姊夫都不願意站出來幫你啦,你已經眾叛親離,還準備堅持到什麼時候?」

  諸葛亮手一抖,參湯潑在了胸前。他低著頭,看著胸襟上那片濕痕,忽然覺得有些像淚痕,又像是胸口被人紮了一刀,滲出的血痕。夫人一直是他最堅定的夥伴,現在連夫人都在勸他放棄,讓他的心裡一下子有些空落落的。

  夫人說得沒錯,他現在幾乎是眾叛親離了。在向朗高調返鄉之後,荊襄系除了少數幾個人,大部分都明著暗著和魏霸拉關係,就連與他有姻親的蒯家、龐家都不例外,龐家因為和習家的關係倒向魏家,還能勉強有個說辭,可是他的二姊夫蒯祺是死在孟達手上的,現在為了利益,蒯家也暫時放下了和孟達的恩怨,與魏家眉來眼去,希望從中分一杯羹。

  「夫人,我真的做錯了?」諸葛亮吶吶的問道:「要不然怎麼會眾叛親離,如此無助?」

  黃月英話到嘴邊,可是一看到諸葛亮那失落的眼神,又不忍心說下去了。她猶豫了一會,輕聲說道:「不是你錯了,是天下人好利多於好義。正如夫子所言,好色者眾,而好德者寡。你不好色,所以娶了我,你堅持義,所以要與好利的天下人為敵。不是你錯,而是天下人錯。」

  「那麼,我是該堅持我的對,與天下人為敵呢,還是順應形勢,與天下人一起為非呢?」

  黃月英啞口無言。她不知道怎麼回應諸葛亮這句話。這種問題,大概就是孔子再世也回答不出來。孔子是堅持道德的,結果他一輩子困苦。孟子是堅持義的,結果一輩子不得志,只能把滿腔的浩然之氣留在他的書裡。

  諸葛亮看著黃月英,黃月英看著諸葛亮,夫妻二人相對無言。過了良久,黃月英嘆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皮,輕輕的拍了拍諸葛亮的背:「孔明,你堅持了一輩子,現在要改,恐怕也遲了。跟著你的心走吧,生前利,身後名,自古難兩全,立德立功立言,又有幾個人能圓滿?君子直道而行,無愧於心,方能俯仰天地之間,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諸葛亮無聲的笑了起來,伸手將黃月英摟住懷中,舉起手中的參湯,向天致意:「蒼天,得妻若此,夫復何求?我很知足了。」

  黃月英緊緊摟著諸葛亮的腰,伏在諸葛亮的胸前,淚水奪眶而出,沾濕了諸葛亮的胸膛。

  。(未完待續)
wenguey 發表於 2014-4-29 12:45
第945章 計策與對策

  諸葛亮冥思苦想近半個月後,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建興十三年五月,天子下詔,先總結了一下天下形勢,以為從黃巾動亂以來,天下擾動五十年有餘,百姓不安,如今吳王棄暗投明,稱臣於漢,江南一統,唯有魏帝尚不識時務,不肯順天應時,是以天子決計於秋後巡狩關中,瞭解關中形勢,擇機發動一統天下的決戰,還天下百姓以安寧。

  緊接著,詔書指出幾次大戰都未能取得明顯進展的原因在於各軍團未能協調統一,配合不夠默契,是以丞相諸葛亮失利於關中在前,車騎將軍魏霸失利於彭城在後,甚至折損了鎮東大將軍魏延這員宿將,誠為可惜。為了避免再出現這樣的問題,天子要求吳王孫權、丞相諸葛亮、大將軍李嚴、車騎將軍魏霸等重臣齊聚成都,共商大計,為統一天下的大決戰獻計獻策,同時號召各州郡進言,貢獻才智勇武之士。

  最後,天子呼籲曹睿順天應時,不要冥頑不靈,效仿吳王,去帝號,重為大漢之臣。天子為天下蒼生計,可以授以魏王之爵,授茅封土,以嘉其功。

  詔書一下,成都不知多少人在為諸葛亮的聰明拍案叫絕。

  諸葛亮把他的優勢發揮到了極限。

  諸葛亮的優勢在於他掌握了話語權,他可以用天子的名義下詔,先天的在道義上佔據制高點。他的決定就是天子的決定,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你就不能拒絕他的要求,否則就是拒絕詔書。而這一點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當初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是利用了這個優勢,現在,諸葛亮繼續將這個優勢發揚光大,而且更加名正言順。

  因為他是先帝親自任命的託孤大臣,他是天子認可的相父。

  天下動亂五十餘年,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承受了戰爭動亂帶來的傷害。此時此刻,除了那些有野心,想自己坐天下的人,恐怕沒有一個人會認為戰爭不應該被終止,不讚同天下應該重歸一統。天下太平,應該說是天下人的共同願望。即使是那些野心家,也不敢站出來反對這一點。

  既然如此。那麼李嚴、魏霸就不能反對天子決定發動統一戰爭的正義性,就算他們有千般理由來推脫,也不能拒絕天子要求他們齊聚京師,共商大計的要求。不管能不能打,讓你來商量總沒問題吧?

  不僅讓李嚴、魏霸等人沒有反駁的餘地,魏天子曹睿也被推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在魏國節節敗退。丟失了關中、隴右半壁江山,而且天子年過三十卻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即使他們受了漢禪也似乎底氣不足,怎麼看,他們也不像是得到上蒼寵愛,有資格代替漢德的樣子。

  直白一點說,就是天命看起來並沒有落在他們曹家。

  在這種情況下。拒絕成都天子弭兵的倡議就顯得不那麼理智,至少不夠理直氣壯。

  ……

  長安,李嚴焦急的看著法邈,難得的露出了求助之意。

  法邈到關中已經超過了半年,李嚴一直把他當幕僚,當智囊,但不是心腹。因為他知道法邈雖然曾經是他的黨羽,被他派到魏霸身邊去。但是後來已經被魏霸收服了,現在再一次回頭,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終究有所芥蒂,不能無保留的信任。

  可是這次不然,李嚴自己的才智已經不足以解決這個問題,而且個人也無法獨力對抗諸葛亮。必須通過法邈再一次和魏霸聯合。法邈回到關中,明面上是生病,私下的原因據說是失策,讓魏霸陷於險境。可是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李嚴相信,法邈和魏霸肯定還有勾結。

  諸葛亮以天子名義下達的詔書已經送到了關中,以發動統一之戰的名義召李嚴遠赴成都,這件事裡面透著蹊蹺,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提到驃騎將軍吳懿。

  大將軍李嚴,車騎將軍魏霸,鎮北大將軍陸遜,三員重將遠赴成都,唯獨沒有提職務僅在李嚴之下的吳懿。那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李嚴赴京的時候,軍權自然要由吳懿接手。軍權交給吳懿,諸葛亮放心,可是李嚴不放心。

  然而,不去又不成。以李豐的能力,恐怕無法順利掌控關中的兵權,他也不是吳懿的對手。別看吳懿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能在風雲變幻的蜀漢朝堂上堅持到現在,誰能說吳懿不是高手。

  萬般無奈之下,李嚴只有主動向法邈請教。

  「恐怕還不僅僅是吳懿這麼簡單。」法邈沉思半晌之後,面色凝重的說道:「大將軍,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才是三月,離秋後發動大戰還有半年之久,丞相此刻就召各戰區的大將入京議事,是不是有些早了?這麼長的時間,足以發生很多變故。」

  「還有姜維?」

  法邈點了點頭:「據說姜維到了敦煌之後,性情沉穩了不少,頗得羌人之心,也收攏了不少鮮卑人、匈奴人,組建了一支萬人左右,以胡騎為主的騎兵。目前他還在敦煌,可是丞相若是要挾天子親征,豈能不動用這支騎兵?」

  李嚴微微頜首,同意法邈的分析。大多數人都被諸葛亮重用侄兒諸葛遜吸引住了,以為姜維已經失寵,其實不然,姜維從來就沒有失寵。姜維被他和魏霸聯手趕出關中之後,看似閒居敦煌,無足輕重,可是諸葛亮重開西域,將西域商道的利潤幾乎都交給了姜維,姜維的實力也因此迅速壯大。只是他遠在邊疆,沒幾個人注意到他。

  作為諸葛亮主要對手之一的李嚴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對姜維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內有吳懿,外有姜維,我怕大將軍一赴成都,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又待如何,不去?」李嚴眉頭緊皺:「恐怕也不好吧,抗詔可是大罪。」

  「不去,恐怕也不行。」法邈眉梢輕佻,苦笑著搖搖頭:「大將軍以什麼理由不去?病了?果真如此的話,大概正中丞相下懷。」

  李嚴翻了個白眼,他的確是想稱病來著,可是被法邈這麼一提醒,他也覺得稱病豈直是給自己下套。

  李嚴沒招了。

  「車騎將軍曾經說過,如果暫時沒有好辦法,那麼等待就是最好的辦法。」法邈慢吞吞的說道:「想辦法拖一拖吧,從長安去成都,要經過千餘里的棧道,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拖一拖,至少能讓丞相不要那麼如意。」

  李嚴眼神一閃,笑了。

  ……

  給魏霸的詔書隨後不久也送到湘關,不過魏霸不在湘關。接待使者的是關興,關興一臉茫然的對使者說道,你們不知道車騎將軍丁憂,不理政務,已經去了他的封地朱崖麼?你們傳詔給他,應該去朱崖,到湘關來幹什麼?

  使者一腦門黑線,朱崖啊,在他的眼裡可不就是天涯海角。本來以為到湘關就算遠了,沒想到這才走了一半。

  使者轉彎抹角和關興商量,能不能請將軍你代替車騎將軍接詔,然後再轉告他?

  關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可不行,這詔書的事,誰敢代接,還是麻煩使者你親自趕到朱崖吧。

  使者無奈,只得收拾起行裝,鼓起勇氣,再次登上征程。離開湘關向南,進入五嶺,這裡山林茂密,道路狹窄,使者很不習慣,速度大減,走了一個月,也沒走出去,然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迷路了。

  魏霸沒有收到詔書,反倒收到了關興的通報,得知有詔書到,卻一直沒有看到使者,魏霸不敢怠慢,立刻讓關興向成都匯報,並打聽究竟是什麼內容。

  消息送到成都的時候,諸葛亮勃然大怒。

  時間已經是五月下旬,離天子下詔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月,結果天子要召集的三個大將只來了一個鎮北大將軍陸遜。李嚴離開長安,通過金牛谷道的時候,棧道被一場雨水沖塌。李嚴被堵在棧道裡,進退兩難,只得退回漢中,派人繞道送來消息,要等吳毓修好棧道後再走。魏霸更好,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接到詔書,當然更來不了。就算現在重新下詔,魏霸接到詔書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等他趕到成都,最快也要到七月底,八月初,反正在預定的時間內肯定趕不到。

  現在看來,什麼秋後御駕親征,一統天下,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李嚴和魏霸用不同的方式抵制天子詔書,偏偏又讓諸葛亮找不到把柄。金牛谷棧道是連接漢中和梓潼郡的交通要道,這裡的棧道失修以至於被雨水沖壞,要麼是督領漢中的吳毓的責任,要麼是梓潼太守的責任,反正不是李嚴的責任。至於送詔書去朱崖的使者失蹤,似乎也怪不到魏霸的頭上,只能說丞相府選的使者似乎太蠢了一點,連這麼簡單的差事都做不好。

  在諸葛亮的計劃受挫之時,李嚴和魏霸之間的聯絡卻非常緊密,李嚴接到了魏霸的回覆,統一了意見。這時,吳毓也把棧道修好了,敦請李嚴再次出發。李嚴這次沒有拖延,痛痛快快的上路了。

  半個月後,他出現在成都的朝堂上。他要說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已經變得不太現實的御駕親征潑了一盆冷水。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提議御駕親征的人,該殺!
wenguey 發表於 2014-4-30 00:52
第946章 李嚴發飈

  語驚四座!

  不管是有座位的重臣,還是只有資格站在一旁的大臣,都被李嚴這句話驚呆了,就連原本因為無趣而有些無聊的天子劉禪都吃驚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大將軍李嚴,就像在看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抑或是李嚴的頭上突然長出了角,化身為憤怒的公牛。

  諸葛亮皺起了眉,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這不是他熟悉的李嚴,這不是任何一個人熟悉的李嚴。

  李嚴自負,好面子,特別是重臣場合,他不苛言笑,鼻翼那兩道如刀刻的法令紋就是他最明顯的標誌。也正是因為好面子,不想在眾人面前丟人,所以他在諸葛亮面前從來不輕易說話,更不會輕易說這種不留退路的話,以免和諸葛亮發生衝突而丟了面子。

  誰也不能否認李嚴是一個強悍的人,然而越是強悍的人,卻是能清醒的評估對手,當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的時候,從來不會輕易的發動挑釁。他只會在暗中準備,等機會成熟的時候突然出手,一擊斃命。

  李嚴說出這麼嚴重的話,難道是做好了準備,要出手了?

  這讓諸葛亮心生不安,因為他看不出李嚴有必勝的可能。

  李嚴拖了兩個多月才到成都,魏霸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詔書,諸葛亮知道,他們用的是拖字訣,利用這段時間,他們已經交換了看法,達成了某些協議。魏霸躲在交州不出面,李嚴趕到成都正面對抗。不管怎麼說,魏霸都是一個後輩,而且曾經是丞相府的故吏,他與諸葛亮之間有近乎君臣的關係,按照大家認同的道德觀念,如果發生正面衝突,對魏霸來說道德上先天不利。

  李嚴則不然,他是大將軍,他是先帝託孤的重臣。和諸葛亮是同輩人。他有足夠的資歷和實力與諸葛亮對抗,而且從職能分工來說,對於御駕親征這件事,身為大將軍的他比身為丞相的諸葛亮更有發言權。

  由他出面發作。再自然不過。再合理不過。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李嚴也必須出面。御駕親征,利益受損最大的人就是他。天子到了關中前線,他這個大將軍還能一手遮天嗎?面對這個威脅。他也必須進行反擊。力證御駕親征不可行,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只是諸葛亮想不出他如此強硬的底氣何在?以前有魏霸在背後撐腰,李嚴都沒有這麼強硬過,現在魏霸受挫,只能暫時龜縮在朱崖島舔舐傷口,他怎麼反倒強硬起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妖不是普通人能夠應付的,即使是諸葛亮也不能不小心應付。

  諸葛亮撫了撫鬍鬚,董允便站了起來,義正辭嚴的請大將軍做進一步解釋。

  如今的朝堂,大部分都是諸葛亮的親信,李嚴本來就沒什麼真正的親信,他離開成都,遠赴關中,原本礙於形勢而依附他的那些人現在要麼是被排擠出了朝堂,要麼是認清形勢,不敢主動站出來為李嚴說話。

  李嚴基本上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可是李嚴慷慨激昂,根本沒有一點孤家寡人的意思。面對董允的發難,他提出了兩個問題:

  首先,蜀漢有沒有發動統一天下的大戰的實力?打戰是需要錢的,要想統一天下,可不是幾個月就能解決的,此戰一開,至少要兩年的時間。那麼蜀漢有打兩年大戰的錢糧儲備嗎?按理說,他是大將軍,這個問題應該問丞相府,可是就他本人督領的關中而言,經過一年多的休整,關中目前僅能保證溫飽,還有一大筆債沒有還,別說發動統一天下的大戰,就算是魏軍來攻,能不能守住關中都是一個問題。如果天子要御駕親征,又要多出許多的費用,這筆帳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敢問丞相府對此有何準備?

  其次,誰來指揮這一場統一天下的大戰?御駕親征是沒錯,陛下稟承先帝遺風,也曾經親歷過戰場,這也沒錯。可是親歷過戰場,不代表就能指示數萬人的大戰。那麼,誰來指揮這場戰事?

  如今我大漢真正有指揮十萬人以上大戰經驗的有三個人:丞相諸葛亮,車騎將軍魏霸,鎮北大將軍陸遜。可是這三個人目前都不適合指揮這場大戰。丞相諸葛亮是文臣,擔負著天下民事的重任,不可能親赴戰場指揮,況且就他之前的戰績來看,不管是隴右之戰還是後來的關中之戰,抑或是最後的洛陽之戰,他尚不能做到如臂使指,並不具備攻必取,戰必勝的能力。

  車騎將軍魏霸是我大漢最負盛名的名將,自出戰以來,戰功赫赫,可是不久前,他與魏軍名將張合對壘彭城,雖然最後力挽狂瀾,斬殺了張合,重創魏軍,可是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目前正在朱崖反思這場戰事的得失,根本不可能再次領軍出征。

  至於剩下的鎮北大將軍陸遜,說到這裡,李嚴瞟了一眼一直低著頭的陸遜本人:「你們可以問問鎮北大將軍本人的意見,看他是不是有信心指揮這場大戰。」

  眾人把目光轉向了陸遜,陸遜沉默了片刻,出列向天子稟告,很鄭重的說道:「臣是車騎將軍魏霸的手下敗將,幾次對壘都沒有佔到上風,對魏戰事中,雖然小有斬獲,可都是依仗地形,以守代攻,但凡是主動進攻的戰事都乏善可呈。洛陽一戰,與諸葛丞相聯手,也未能攻克洛陽,便是明證。」

  話說到這裡,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陸遜不可能擔任這場戰事的總指揮。他順帶著還旁證了李嚴的話:諸葛亮也不具備指揮這場大戰的實力。

  董允忍不住反駁道:「照你們這麼說,這統一天下就遙不可及了?」

  李嚴厲聲喝斥道:「你懂什麼。你領過兵,上過戰場嗎?兵者,國之大事,此是你等書生能胡言亂語,信口大言的。」

  董允嚇了一跳,本待反駁,卻又覺得底氣不足。

  諸葛亮咳嗽了一聲:「那大將軍以為,將由誰指揮這場戰事方可?」

  李嚴緩和了臉色,淡淡一笑:「這還不簡單麼,當然是車騎將軍魏霸最合適。」

  得到了諸葛亮的支持。董允膽氣復壯。冷笑道:「剛才大將軍不是說車騎將軍魏霸也不合適麼?」

  李嚴冷冷的看了董允一眼,言語重新變得刻薄起來。「你連我的意思都沒搞明白,也敢在此大放厥詞,我真是替你父親董和感到可悲。我說車騎將軍目前在朱崖反思彭城之戰的得失。不適合領兵出征。可曾說他永遠也不能出征?車騎將軍年尚未三十。便有如此功績,若能靜思得失,自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屆時再出征,豈不是水到渠成,摧軍破敵,易如反掌。」

  被李嚴如此指責,董允臉漲得通紅,不假思索的反駁道:「彭城一戰,魏霸主力盡毀,一敗塗地,連其父鎮東大將軍魏延都戰死沙場,還談什麼赫赫戰功……」

  「誰沒打過敗仗?」李嚴打斷了董允的話:「再說了,誰說彭城之戰敗了?」

  董允嘿嘿一聲冷笑:「彭城之戰已有定論,不是敗,難道是勝了?」

  李嚴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彭城之戰已有定論?我身為大將軍,尚且不知,你又是從何得知?」他轉向諸葛亮:「敢問丞相,彭城之戰的結論是何人所作,何時所定,為何平一無所知?」

  董允頓時臉脹得通紅,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李嚴是大將軍,對彭城之戰下結論,必須得到大將軍府的認可。在李嚴同意之前,就不存在所謂的定論,董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彭城之戰已有定論,直接送了李嚴一個把柄。李嚴立刻抓住了這個把柄,把矛頭直指諸葛亮。

  諸葛亮暗自嘆了一口氣:「大將軍,這不是定論,只是群臣公認的看法而已。」

  李嚴追問道:「那丞相怎麼評價彭城之戰,也認為是一場失敗嗎?」

  諸葛亮左右為難。如果說彭城之戰不是失敗,那無疑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打了董允的耳光,李嚴弄不好還要回頭揪著董允,說他傳謠,中傷重將,擾亂軍心,恐怕董允免不了要吃點苦頭。可是如果支持董允的看法,認定彭城之戰是失敗,那他之前的戰績恐怕就更是失敗了。

  他沉吟片刻,反問道:「大將軍以為呢?」

  李嚴冷笑一聲,轉身向聽得津津有味的天子劉禪拱了拱手:「陛下,臣斗膽,敢為陛下分析一下彭城之戰的得失。」

  劉禪眨眨眼睛,同意了。

  李嚴咳嗽了一聲,對彭城之戰的經過做了一個描述,細細的分析了雙方的傷亡和戰略、戰術得失,最後指出,從戰略上來說,魏霸守住了彭城,實現了戰略目標,自然是勝利;從戰術上來說,他挫敗了張合的戰術,在兵力處於弱勢的情況下打成平手,不能算敗;最後,從雙方戰損上來看,漢軍折了鎮東大將軍魏延,喪失騎兵近八千,步卒一萬三千多人,可是也斬殺了魏軍名將張合、後起之秀秦朗,斬殺對方精銳騎兵近萬人,步卒萬餘,平分秋色,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場勝利,只是代價太大,是慘勝而已。

  「我們都習慣了車騎將軍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所以覺得彭城之戰是失敗。」李嚴冷笑道:「如果按照這個標準來看,丞相兩次北伐,一次東征,那又算什麼?」他斜著眼睛睨了董允一眼:「如果是書生論兵,人云亦云,那還好說,可是如果有人引導輿論,惡意中傷車騎將軍,則不得不防了。」

  .(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4-4-30 13:29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4-4-30 13:30
第947章 釜底抽薪

  朝堂之爭,李嚴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挫敗了諸葛亮和他的親信,取得了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勝利。御駕親征的事被無限期後延,重新對這個計畫進行可行性論證。

  看起來,諸葛亮是敗了,可是諸葛亮並不這麼覺得。

  他的目的並不是一定要立刻出征,而是要把李嚴、魏霸、陸遜等人召集到成都來,現在除了魏霸還沒到之外,李嚴、陸遜都到了成都,他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實際上,李嚴離開關中的那一刻,他就贏了。

  現在,東線,馬忠和步騭聯手重建防線;中線,諸葛遜接手了陸遜的大軍,正在按部就班的收攏人心;關中,吳懿順理成章的接收了李嚴的軍權,幾乎沒用什麼心思,就把李嚴指定的代理人李豐擠到了一邊。

  李嚴蹦得再凶,又能如何?

  如果魏霸也到了成都,那就完美了。

  當然,諸葛亮也不是沒有損失。在朝堂上,董允被李嚴抓住了話柄,定了一個造謠生事,惡意中傷車騎將軍魏霸的罪名,免去了剛剛得到不久的光祿勳之職,被迫閉門思過。光祿勳由從吳縣返回的趙統擔任。如此一來,趙統不僅收回了虎賁中郎將的權利,還一躍踏入九卿行列,算是因禍得福。

  其實,這也算是諸葛亮對趙家父子的安撫。作為元從系最後的象徵,諸葛亮雖然無法完全掌控趙雲的心意,至少趙雲不像李嚴那樣完全依附魏霸,算是可以爭取的中間力量。

  丞相府,人影憧憧。

  諸葛亮坐在主席上,撫著鬍鬚,沉吟不語。

  副丞相楊儀坐在一旁,蔣琬、張裔、董厥、郭攸之等人圍坐在一旁,剛剛被免職的董允赫然在列。他雖然在朝堂上失去了九卿的高位,可是他在丞相府的地位卻不降反升。在朝堂上,如果不是他主動站出來向李嚴挑戰,諸葛亮就要面對李嚴的直接攻擊。以這次李嚴的氣勢來看,他有備而來,如果不是董允做了替死鬼,諸葛亮也會措手不及。

  他們聚在一起,是在商量如何進行下一步動作。把李嚴、陸遜等人從前線調開還遠遠不夠,要想讓馬忠、諸葛恪、吳懿真正掌握軍權,把所有的軍權全部集中到丞相府的手裡,還需要一場真正的戰事。只有在戰鬥中,才能將那些不肯聽話的異己分子真正排擠出去。

  戰場,從來就不僅僅是與敵人戰鬥的地方,更是權臣們和政敵們戰鬥的陣地之一。

  他們已經討論了很久,現在面臨著一個大問題,也就是李嚴提出來那個問題:有沒有足夠的錢糧來支持這場大戰?誰來指揮的事先拋在一邊,如果沒有足夠的錢糧供應,出征就是一個笑話。諸葛亮實際上需要的只是一個局部戰爭,可是他必須借用統一天下的名義,所以也就必須做統一天下的準備。

  這也算是作繭自縛。

  現在,李嚴要求丞相府出具切實可行的方案,以證明財賦積儲能夠供得起這場大戰。如果換在平時,諸葛亮不會在乎這件事,畢竟李嚴雖然精明能幹,在賬務上還不是他和楊儀的對手,把這個賬做得像那麼回事,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不可能。然而現在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卻成了一個真正的難題。

  李嚴回到成都之後,立刻登門拜訪了賦閒在家的廖立。廖立曾經做過副丞相,對蜀漢有多少家當一清二楚,如果李嚴讓他出面審查這份方案,矇混過關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更何況還有一個同樣精熟錢糧的大司農馬謖在一旁虎視眈眈。

  諸葛亮不敢掉以輕心,只得親自上陣。看著眼前的這些人,諸葛亮忽然有些傷感。他現在不擔心李嚴,他擔心的是還躲在朱崖的魏霸和成都的廖立、馬謖,這三個人中,有兩個原本是丞相府的參軍,是他的屬下,其中一個還是他的左膀右臂,現在卻成了他最強勁的對手。

  如果他身邊坐著馬謖和魏霸,李嚴還能那麼囂張嗎?不,根本不可能。

  諸葛亮很清楚,在座的這些人與普通人相比,都是人才,可是和馬謖、魏霸、廖立這樣的人才相比,他們不過是碌碌之輩,只能做一些小事,真正的大主意,還得他自己來拿。所謂的討論只能是形式上的,憑這些人的才智,根本找不出一個可行的方案。

  親力親為,對他的身體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即使他做好了鞠躬盡瘁的準備,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安。

  魏霸在想什麼呢?諸葛亮不由自主的想道。他不肯來成都,是因為害怕,還是不願與他面對面?諸葛亮非常清楚,李嚴也好,廖立、馬謖也罷,都不是最終的對手,如果沒有魏霸在後面撐腰,他們三個人根本不會站到一起去。

  也許說服魏霸才是最直接的辦法。諸葛亮捻著鬍鬚,眼神遊移。

  「丞相?」坐在一旁的衛尉陳震明顯感覺到了諸葛亮有些心不在焉,連忙輕聲提醒了一句。

  諸葛亮一驚,手一抖,兩根鬍鬚被拽斷了,疼得他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孝起?」諸葛亮轉向陳震,看出了陳震眼中的擔憂,連忙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陳震會意,給楊儀使了個臉色:「威公,還是你先領頭議一議,擬一個方案吧。」

  楊儀點點頭,理所當然的應了。他是副丞相,除了諸葛亮,他就是丞相府的主心骨,當然應該主動挑起這個重擔。按他的意思,諸葛亮身體不好,就不要這麼操心了,把這事交給他處理多好。

  楊儀請退,眾人也一一告辭,諸葛亮把陳震留了下來,請入書房,開口便道:「我剛才在想,魏霸把鄧艾、周胤等人撤入東海,究竟是想做什麼。」

  陳震暗自嘆了一口氣,那麼多人在這兒討論問題,諸葛亮卻走了神,關心魏霸在想什麼,可見他的心裡真正擔心的還是魏霸。魏霸挖了一個坑,擺了馬忠一道,順便給諸葛亮出了一道難題,還把萬餘步卒安全的撤到了海上,將分散的力量重新集結起來,這一步棋走得的確漂亮。

  現在,東海有近兩萬大軍,倚仗著在戰船上的技術優勢,佔據了幾個海島,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力量。從好的方面看,魏霸也許有揚帆海外的打算。他的封地是朱崖島,夏侯玄、孫韶又剛剛征服了夷州,據說也是一個大島;在渤海,魏霸還有幾個大海島。他的目光一直投向海外,揚帆出海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從壞的角度來看,魏霸不臣之心已明,退守海上,只是逐鹿中原失敗的後備手段而已。

  諸葛亮問魏霸想幹什麼,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丞相,魏霸受挫於彭城,是因為騎兵不足。如今他只剩下兩千多騎兵,雖然補充了五千匹戰馬,可是精銳損失太多,短時間內騎兵無法恢復實力,無法在平原地帶與魏軍爭鋒,轉而用兵海上,直指遼東,應該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在陸戰的三路大軍之外,再增設一路水師,由他來指揮呢?」諸葛亮沉吟道:「這樣能不能換取他的支持?」

  「丞相以什麼來動其心呢?」

  諸葛亮沉默了半晌:「王爵。」

  陳震早有準備,可是聽到這兩個字,他還是吃了一驚,好半天沒說出話來。諸葛亮一心想維護天子尊嚴,甚至連吳王都準備在適合的時候除掉,現在居然主動給魏霸王爵,那只能說明他真的沒辦法了,只好主動向魏霸妥協。

  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陳震清楚諸葛亮是一個多麼自信強硬的人,他主動讓步,只能說明他已經沒有信心了。

  「丞相,異姓封王,可是與漢制相違的啊。」

  「有吳王在前,魏王也許接踵其後,再多一個王,又能怎麼樣?」諸葛亮無力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額頭,彷彿有些不堪重負。「若能得到魏霸襄助,一統天下,從此再無戰事,讓他止步於王爵,未嘗也不是一個解決辦法。孝起,我最近讀了些《漢書》,特別是《高祖本紀》和諸侯王表,是以有此想法,只是心裡還有些猶豫,想找你來商量商量。」

  陳震明白了。他躬身一拜:「丞相思慮深遠,非震所能及。如果丞相不棄,震願意親赴朱崖。」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孝起,委屈你了。」

  陳震笑笑,沒有再說什麼,起身離開。諸葛亮不顧身體疲憊,親自把陳震送到門口。陳震也不推辭,上了車之後,他在車上對諸葛亮拜了三拜,諸葛亮站在車下還禮。陳震拍拍車伕的手,馬車粼粼而去。

  諸葛亮站在丞相府門外,久久不動。

  第二天,衛尉陳震上書天子,願意親自赴朱崖,面見正在丁憂的車騎將軍魏霸,與他交換對天子征伐中原的看法。天子同意了,陳震隨即起程,遠赴朱崖。

  得到消息,李嚴不解其意,卻隱隱有些不安。

  .

  .(未完待續。)
wenguey 發表於 2014-5-1 01:21
第948章 割不斷,理還亂

  玉門關。.

  姜維端坐在案前,看了一眼手中的的帳簿,又瞟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子。這個男子高鼻深目,明顯不是漢人,與常見的胡商也不相同,他有一頭捲曲的黑髮。

  「你去年秋天曾經從此西行吧?」姜維放下了路傳,盯著這個胡商,眯起了眼睛,側著身子靠在案上,左臂扶在案上,右手撫在腿上,靠腰間的刀環非常近。

  這是他警惕的標誌,身邊的幾個身材高大剽悍的衛士立刻握緊了手中的環刀,向那個胡商圍了過來。

  「是的,將軍真是個記憶力驚人的人。」那個男子有些緊張,聲音中帶了些顫抖,可是一口洛陽官話話說得還能聽得明白,大概是在洛陽住過多年的。

  「埃拉伽拉盧斯?塞維魯?」姜維沒有說這個羅馬人的漢人,而是用略顯生硬的大秦語說出了這個人的本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你曾經說過,你不再回來了。」

  羅馬人大吃一驚,驚訝的看著姜維。漢人是驕傲的,任何異族人在他們的眼裡都是沒文化的蠻夷,他們不屑於去學習蠻夷的語言,更習慣於稱呼他們的漢名——安向東,他在洛陽住了四五年,也沒有一個漢人能稱他的羅馬名字,眼前這位漢人將軍是第一個,更讓他不敢相信,他憑藉的僅僅是一年前的一次短暫的見面。

  姜維盯著安向東的眼睛,眼中卻露出笑意。他做出警戒的姿態,就是想壓迫這個胡人,讓他不敢說謊。現在驗證了他的猜想,他已經想起這個人是誰了,同時記起的還有那繞口的大秦名字和他顯赫的身份。

  安向東是個真正的羅馬人,而不是那些中途倒賣漢人絲綢的胡商。他是真正的大秦皇族。他到大漢來,與其說是做生意,不如是說出使——真正的出使,而不是以貢獻為名義進行貿易。原本在洛陽過得還算可以,可是後來長安被蜀漢所奪,曹魏也一直沒有興趣和羅馬產生什麼關係,他就取道回羅馬了。

  前年秋天離開的時候,姜維曾經見過他,沒想到僅隔一年,他又見到了這個人。

  「為什麼去而復返?」

  安向東臉色一黯:「我回家鄉去,是因為覺得你們大漢戰亂頻繁,又加上思鄉日久,所以才決定回家。可是,我的家鄉現在比你們大漢還要亂,到處都在打仗,所以……」

  安向東把大秦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姜維這才知道遠在萬里之外的大秦和大漢一樣,現在也是混戰不休,不久前還發生了弒君的事件,皇帝的廢立被類似於北軍的親衛軍所控制,皇權甚至被拍賣,價高者得。塞維魯家族已經失去了皇位,安向東生怕被清算,只得再次返回大漢。

  姜維大感好奇,不過他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稅收。這個羅馬人這次帶來的東西明顯少了很多,當然不僅是他,來往於西域和長安之間的商隊明顯不如往年,至少減了三分之一,這嚴重的影響到了姜維的收入。姜維在這裡立足,要拉攏鮮卑人、匈奴人,就要大量的賦稅。

  所以,來往胡商的商稅,一直是他一手掌管的。

  安向東嘆了一口氣:「將軍,你不知道麼,在大秦和大漢之間,新出現了一個叫薩珊的帝國,他們佔領了商道,收取重稅,很多商人覺得這樣無利可圖,就改走海道了。」

  「海道?」姜維吃了一驚:「到交州?」

  安向東想了想,點頭道:「好像是。」

  姜維有些心亂。他揮了揮手,讓安向東離開了。他被魏霸和李嚴聯手從關中趕了出來,在荒涼的敦煌錘煉自己的身心,過得雖然辛苦,卻也自在。因為這裡基本聽不到關於魏霸的消息,他不用再時時刻刻的和魏霸比較,承受來自魏霸的巨大壓力。

  可是,他沒想到遠在敦煌也和魏霸脫離不了關係,魏霸控制的交州正在不知不覺的吸取西域商道的利潤,而他還蒙在鼓裡。

  姜維回到後院,夫人橋月正指揮著一群胡婦打掃後院,在庭中架起了烤羊的架子。看到姜維進門,她笑著迎了上來,遞上一碗水,見姜維的臉色不好,關切的問道:「將軍,怎麼了?」

  「哦,沒什麼。」姜維接過水,一口飲盡,嘆了一口氣道:「西域之外,又出現了一個什麼薩珊帝國,要與我爭利。如今胡商為了安全,都走海道了。」

  「想必很遠吧。」

  姜維想了想,「胡人說,走道要走大半年,才能到達他的東境。」

  「這麼遠啊。」橋月吐了吐舌頭,沒有再問。

  「怎麼又要烤羊?」姜維看著烤羊的架子,不解的問道:「有什麼事?」

  「有客人來了。」橋月笑嘻嘻的說道。

  橋月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中年人從側院走了進來,老遠的就拱手笑道:「伯約,公務真是繁忙啊。」

  姜維看了一眼,大吃一驚,連忙趕上前去行禮。來人正是劉敏,他是蔣琬的表弟,官居揚威將軍,此時應該在上邽,和王平在一起,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敦煌?姜維心念一轉,頓時喜上心頭。劉敏突然出現在這裡,大概是丞相終於又想起我來了。

  劉敏和姜維上了堂,感慨的說些路途辛苦,敦煌的風俗民情,又誇橋月有大婦之德,卻一直不說正事。姜維也不催促,熱情的回應著,彷彿劉敏只是來探親訪友的。

  談了大半個時辰,劉敏終於言歸正傳,笑道:「伯約,看來丞相讓你到敦煌來,是對的。」

  姜維躬身致意:「丞相深意,維不敢揣測,只是憑著本心,盡力做好自己的事罷了。」

  「嗯,有時候,吃點苦,受點挫折是好的,一路順風,未必就是好事。」

  姜維不知劉敏想說些什麼,不好接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魏霸的事,你知道了吧?」

  姜維點了點頭,敦煌雖遠,卻也是大漢的疆域,成都朝堂的邸報會送到這裡,只是時間耗費得比較長,得到的消息會滯後一些罷了。當然了,邸報上寫得很簡單,只說彭城失利,究竟損失多大,並不太清楚。根據那些簡單的文字,姜維也沒敢認定魏霸是吃了苦頭,只當他是小有挫折,沒能像以前一樣大獲全勝。

  「丞相召他和李嚴、陸遜到成都議事,李嚴藉口棧道失修,延滯不前,拖了一個月才到成都,魏霸卻裝聾作啞,說什麼使者失蹤,沒有接到詔書。」劉敏把出發前得到的最新消息告訴了姜維:「現在,丞相派陳孝起遠赴交州,欲與魏霸連橫,促成陛下親征,一統天下。魏霸騎兵受挫,只能逞威於海上,這陸上的事情……」

  劉敏笑了笑,指指姜維:「就落在伯約的肩上了。」

  姜維狂喜,他深施一禮:「丞相有令,焉敢不從。什麼時候起程?」

  「不急。」劉敏撫著鬍鬚,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要想出征,阻力頗大。丞相還要費些周折,至於伯約,更是一柄利刃,當關鍵時刻才能出鞘,不可輕易為人所知。」

  劉敏拿出一份詔書:「從現在起,伯約由敦煌太守轉金城太守,兼領護羌校尉。」

  姜維點了點頭,雙手接過詔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遍,收入懷中。

  ……

  魏霸站在碼頭上,雙手拱在胸前,身體微微前躬,是後輩迎接前輩的禮節。

  陳震乘坐的大船剛剛靠岸,魏霸就快步迎了上去,象徵姓的挽了一下纜繩,然後一步躍上船來,快走到陳震面前,躬身一拜:「同郡小子,見過孝起先生。」

  義陽原屬南陽郡,陳震是南陽人,從理論上來說,魏霸和他是同郡。既然如此,那後輩對前輩恭敬一些,也就是應該的。換了平時,也許陳震不會把魏霸當作同郡,就算是魏延在世的時候,陳震也很少和魏家有來往。這一點,就像首都的人看不起邊區的人一樣,陳震作為南陽人,還是有點驕傲的。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陳震知道自己這次來的任務很重,他不敢因為自己的驕傲而耽誤了諸葛亮的大事。既然魏霸主動以後輩禮節相見,他當然要投桃報李。

  「將軍,我怎麼敢當。」陳震一臉笑容的迎了上來,還了一禮。

  「先生遠來辛苦,令小子敬佩。」魏霸笑眯眯的說道:「有什麼樣的大事,要孝起先生這樣的前輩不遠萬里的趕到朱崖來?一紙詔書,傳我至成都便是了。」

  陳震苦笑,心道不是沒有詔書,是連人帶詔書都被你扔在山溝裡了吧。

  「有些話不能寫出來,讓人轉告,又擔心辭不達意,只好讓我來走一趟了。」陳震打量著魏霸:「將軍,莫非是要這裡說,說完就讓我回轉?」

  魏霸一拍額頭,笑道:「失禮,失禮,先生快請,先到鄙邑看看風光,嘗點野味,然後再說不遲。」

  他說著,熱情的把陳震迎上了案,兩人一邊走一邊談笑風生,看起來親熱無比。陳震也不著急,心情的飽覽朱崖島上的風光,對沿途看到的新奇瓜果樹木都要問個明白。魏霸一一作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今島上有多少戶口?」陳震突然問了一句。

  「在籍的大概有七萬戶,四十多萬人。」魏霸不緊不慢的應了一句:「勝兵者大概十二三萬人。」

  陳震吃了一驚:「這麼多?」

  「都是些蠻子,平時好狠鬥勇,身體好得很。」魏霸聳聳肩,笑道:「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要想整治成軍卻費力得很,不像中原的百姓那麼溫順聽話。沒有個三五年時間,上不了陣。」

  .

  .(未完待續。)
wenguey 發表於 2014-5-1 12:53
第949章 我可以等他死

  陳震沒吭聲,若有所思的看著魏霸一眼。

  他親自趕到朱崖來,不僅是希望傳達諸葛亮的意願,更是想親眼看看魏霸的實力。一路上,他已經看了不少,為魏霸治下的百姓生活所震驚,此刻上了朱崖島,做出一副對朱崖風光很感興趣的樣子,東拉西扯的問了一大堆,其實就是想從側面打聽一下朱崖島上的人口。

  沒想到魏霸很坦然,沒讓他費什麼口舌,直接把情況告訴了他。

  人口不少,暫時用不上。這就是朱崖島的實際情況。

  陳震理解魏霸的意思,所以他相信魏霸沒有瞞他。從另一個角度說,魏霸其實已經大致知道了他的來意,所以很坦然的把自己的實力展示在他的面前。

  山野之人,好勇鬥狠,但是不守紀律,私鬥還行,真正上了大陣,一旦遇到強敵,很容易潰敗。這點常識,陳震懂。勝兵指的是身體素質,但是勝兵者不一定都能成為真正的士卒,更不等於精銳。可是魏霸的實力依然不可小覷,以朱崖島的情況,七萬多戶,就算每戶出一丁,那也是七萬多人。

  這還僅僅是朱崖島,是魏霸直接控制的封地,如果再加上其他地區,魏霸的實力早已凌駕朝廷之上。

  難怪諸葛亮有些信心不足。

  陳震現在覺得,諸葛亮當初為了對付孫權,把魏霸送到武陵地區是一個錯誤;後來魏霸立功之後,沒有及時將魏霸召回成都。又是一個錯誤;再後來,讓魏霸直接統治封地朱崖島,更是大錯特錯。漢代規矩,諸王列候只有享賦稅的權利,沒有治理封地的權利。朱崖雖然是魏霸的封地,但是魏霸本人不可以直接管理朱崖,而應該由朝廷另外官員治理。當初朝廷對朱崖一無所知,也沒有人願意跋涉萬里,到一個聞所未聞的荒島上任職,就稀里糊塗的由魏霸自治。結果養虎為患。造成了魏霸實際割據的局面。

  朱崖已經成了魏霸的私邑,那些渡海來歸的流民,也成了魏霸的私人部曲。

  照這麼說來,彭城之戰的損失雖然大。對魏霸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只要給他時間。他很快就能重建規模更大的部曲。

  丞相急於發動統一天下的大戰。莫非就是想盡快解決中原的問題,不給魏霸太多的時間?

  一剎那間,陳震想了很多。想得越多。心情越是黯淡。

  ……

  與漢家風味迥異的酒食,充滿野性風情的歌舞,熱情周到的禮節,都無法讓陳震心中的那抹黯淡散去,相反變得越加濃重。

  他雖然和魏霸接觸不多,但是他能看得出來,此刻的魏霸和彭城之戰前的魏霸有些區別。

  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恍若新硎之刃,銳氣逼人。

  現在的他沉默寡言,如千年古劍,英華內斂。

  當他舉起酒杯時,他是好客的主人,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可是當他獨坐時,你才能發現他的眼神沉靜,甚至還有一些哀傷。

  陳震不會認為魏霸是被彭城之戰嚇破了膽,相反,他覺得魏霸像一塊玉,經過那場血戰的琢磨,現在散發出溫潤深邃的光。

  張合就是那塊攻玉的他山之石。

  看著魏霸那平靜的眼神,陳震卻不由自主的心驚肉蹤。這樣的眼神,他曾經在諸葛亮的眼中看到過,那是自信的眼神。可是如今,諸葛亮的眼神已經不再自信,他的眼睛因為熬夜而充滿了血絲,他的眼神不再清澈如淵,反而多了幾分他這個年齡不應該有的火氣,焦躁不安。

  晚宴後,魏霸起身送客,陳震卻不肯應禮。他靜靜的看著魏霸,眼神中露出些許請求。

  魏霸皺了皺眉,放下了拱手的手,轉而笑道:「孝起先生,請移趾登樓,我們賞月品茗,如何?」

  陳震如釋重負的笑道:「敢不從命。」

  魏霸微微一笑,似乎沒有聽出陳震用詞的變化,轉身引著陳震到了後院。陳震和魏家父子交往很少,他沒看出來後院的格局和魏延在漢中莊園的格局一樣,西側是魏霸夫婦所住的小院,東側有一幢兩層小樓,那是魏霸的書房,和西側小樓隔著百餘步。

  陳震跟著魏霸登上小樓,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正中間的那口刀。他頓了一下:「這……就是那口關侯留下的萬人敵?」

  魏霸有些意外:「沒想到孝起先生也知道這口刀。」

  陳震笑了笑,走到案前,正身直立,雙手拱在胸前,低頭默立片刻,重新睜開眼,又施了一禮。

  魏霸靜靜的看著,見陳震施完禮,側身相讓。有婢女上來,架好茶壺,擺好茶杯。魏霸擺擺手,婢女退了下去,順手帶上了門。

  陳震沒有入座,卻在沿牆擺放的書架旁慢慢的踱起步來。這上面有不少兵法書,用青囊裝著,囊口用骨簽標識,骨簽上的字如長刀大戟,粗獷得近乎粗野。更多的卻是手抄本,裝訂成一冊冊,用布面的書函裝著。書函上有長條的棉紙題籤,上面寫著諸如「扶南」、「天竺」等字樣,字體和諸葛亮的字體有幾分神似,顯然是魏霸自己寫的。

  陳震看著那些抄本,沉默了片刻:「這些都是你收集來的資料?」

  魏霸走過來,點點頭,伸手拿起標有「天竺」字樣的書函,解開上面的玉別子,拿起一冊薄薄的書頁,遞給陳震:「這篇天竺略論,共七千餘字,花了我六十金。」

  「六十金?」陳震手一哆嗦,差點拿不住書。

  「是啊,士子遊歷天竺,一年開銷需要十金左右。這是三個學子在天竺兩年的結果,在互相不知情的情況下獨立編撰而成,最後再進行彙總。」

  「值麼?」

  「值與不值,就看你怎麼看了。」魏霸淺淺的笑道:「據我所知,成都有人一頓飯吃掉一金的人不在少數。你覺得他們值麼?」

  陳震沒有再說什麼。他當然知道魏霸說的是真的。

  「花了這六十金,我就知道了天竺人缺什麼,有什麼,有的放矢,以後每年與天竺間的貿易來往大概能多賺千金左右。」魏霸伸手相邀,雲淡風清的說道:「這些事,那些商人沒有精力做,沒有實力做,沒有心情做,只好我來做。以每金十算的商稅來說,我半年就能把成本收回來,剩下的都是賺頭。」

  陳震愕然的看著魏霸。他知道魏霸的賬是怎麼算的,可是他沒想到魏霸會在商業上花這麼多心思。

  「孝起先生?」魏霸叫了一聲,把陳震叫醒。陳震連忙掩飾的笑道:「那你一定賺了不少錢?」

  「賺了一些,不過又都花出去了。」魏霸笑笑:「我的身邊有不少特別能花錢的人。」

  陳震嘆了一口氣:「陛下要親征,你能支援多少?」

  「陛下為什麼要親征?」魏霸很直接的問道:「是陛下要親征,還是丞相要親征?」

  陳震猶豫了片刻:「是丞相建議陛下親征。」

  魏霸撇了撇嘴,一點掩飾也沒有的說道:「我不讚成。」

  「你不讚成?」陳震皺起了眉,「為什麼?」

  「時機不對。」魏霸轉身走到牆角,拉開一道淺綠色的牆帷,露出一整面牆的地圖。「孝起先生,你知道曹睿身體不好麼?」

  「知道。」

  「那你知道他是什麼病麼?」

  陳震搖搖頭,他怎麼可能知道曹睿是什麼病。

  「曹睿已經年過三十,尚無子嗣,朝中大臣勸他從宗室中另擇子弟以為儲君。曹睿不願意,他還是想自已生一個兒子。」魏霸轉過身,看著陳震:「他借用藥物之力,旦旦而伐,精血兩虧,如今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

  陳震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等他死。」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得很陰森,讓陳震心裡一陣不安,後背有些發涼。「曹睿精通權謀,是難得的強權君主。若不是他,恐怕曹家的江山早就讓司馬懿那些世家奪了去。只是因為曹睿,曹氏才能堅持到現在。就目前而言,曹氏宗室找不到一個能和他相提並論的儲君,所以,曹睿一死,曹魏必亂。」

  魏霸抬起頭,眼神炯炯有神:「曹睿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個後果,所以,他急於謀求談判。如果條件合適,他不會反對去帝號,向我大漢稱臣,我不明白,為什麼談了一半不談了,究竟是誰不想談?」

  陳震閉口不言,腦子裡卻是翻江倒海。魏霸說是的曹魏,可是蜀漢何嘗又不是同樣的情況。現在能有威望和才智壓制住魏霸的人,只有諸葛亮一個。曹睿身體不好,諸葛亮同樣身體不好。曹睿死了,曹魏必亂,諸葛亮死了,蜀漢也必亂。

  與其說魏霸是在等曹睿死,不如說魏霸在等諸葛亮死。

  他遠在朱崖,不代表他對成都的事不清楚,恰恰相反,他非常清楚。他能知道曹睿求子心切,精血兩虧,怎麼可能不知道諸葛亮心力交悴,已經快要油枯燈滅?所以他不肯去成都,他就在朱崖呆著。

  他在等諸葛亮死。他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動作,他甚至不需要關心成都會有什麼事,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諸葛亮死之後的事情上。不管諸葛亮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只要他無法殺死魏霸,他就無法阻止局勢的發展。

  所以,魏霸不去成都。

  .(未完待續)
wenguey 發表於 2014-5-2 00:30
第950章 幕後

  陳震本來以為自己是來談判的,現在卻發現,他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本。.

  他這時候才理解了諸葛亮的無奈。除了王爵,還有什麼有可能讓魏霸動心的呢?事實上,他現在對王爵能不能讓魏霸動心都沒有把握,很明顯,魏霸只要再等上幾年,等諸葛亮一死,王爵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這一切都歸根於魏霸的實力。有兵有糧,進可以取天下,退可以割據自立,他又何必俯仰於人?

  諸葛亮知道封魏霸為王的後果,與吳王和可能的魏王不同,主動封魏霸為王,就是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就像在本來已經很危險的大堤上開了一個口子,很可能引起連鎖反應,一潰千里。

  可是他沒有辦法,因為只有這個條件對魏霸可能有一點誘惑力。沒錯,魏霸憑著自己的實力,得到王爵是遲早的事情,可是這個王爵在諸葛亮執政的時候給,和以後他自己強迫朝廷給,甚至是自立為王,在道統上的區別是非常大的。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諸葛亮同意封他為王,甚至比劉禪同意封他為王來得更有意義。

  陳震沉吟良久,看著魏霸已經有些不耐煩,只得主動說出了條件。果然,魏霸的眉毛揚了揚,有些動容。雖然只是剎那的興奮,卻被陳震捕捉住了。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魏霸,忽然間覺得後背全是汗。

  冬天的交州雖然不冷,可是還沒有熱到這個地步。陳震知道,他面臨著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而且,決定權已經交出去了。接下來,他只有聽天由命的份。

  「茲體事大,能容我思量思量麼?」魏霸側著頭,請求道。

  「應當如此。」陳震脫口應道。他似乎比魏霸的壓力更大,更想早點離開這間屋子。出門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案上的那口萬人敵,忽然有些感慨。不知道關羽的在天之靈聽到這番話,會作如何想。

  送走了陳震,魏霸背著手,緩緩的走回了西側的小樓。

  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彭小玉掀簾而出,笑盈盈的迎了上來:「你可算回來了。」

  魏霸眨眨眼睛,笑道:「妳在等我?」

  「不是我在等你,是有人等了你一個下午,聽說你要宴請陳震,只得怏怏的走了。」彭小玉挽著魏霸的手臂,將他拉進內室,拿出一部《天竺史記》塞給魏霸:「喏,這是她還來的書,裡面可全是心血。」

  魏霸莫名其妙的接過書來,翻開看了看,書裡夾了不少紙條,紙條上用絹秀的小字寫滿了注。魏霸隨意看了兩條,竟然說的是天竺浮屠與徐州所傳浮屠的異同。魏霸在徐州的時候,聽說過浮屠教的一些事情,和他印象中的佛教有不小的區別,只是他還沒看出徐州所傳浮屠教和天竺的浮屠教有什麼區別。

  「一個正當年華的才女,研究浮屠教幹什麼?」魏霸將書放在一旁,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揉揉太陽穴:「丞相允諾封王了。」

  「意料之中的事。」說到正經事,彭小玉也收起了笑容。她負責內部的機密事務,有專門的渠道來往於成都、交州之間,陳震剛剛離京的時候,消息就同步送出了。「丞相已經沒多少籌碼了。」

  「可丞相不是輕易認輸的人。」魏霸撫著唇邊的髭鬚,眼神微縮:「我總覺得,這裡面似乎還有什麼陰謀。」

  「千般妙計,也要有足夠的實力為後盾。」彭小玉冷笑一聲:「事到如今,只要夫君自己謹慎一點,不要被他壞了姓命,他又能如何?」

  「嗯。」魏霸應了一聲,出神的看著窗外。交州天氣熱,蚊蟲也多,所以在窗戶外面罩了一層碧紗。從亮著燈的屋裡向外看去,除了明月之外,其他的景物都罩上了一層薄霧。他看了片刻,又道:「讓玄玉查一查,丞相究竟還藏了些什麼手段。以我對丞相的瞭解,他不是那麼輕易容易放棄的人。這一次,我不僅得把他的餌吞掉,還要收了他的魚鉤,最好能將他本人也拉下水。」

  「不打敗他,你就沒自信麼?」彭小玉瞟了他一眼,嗔道:「明明可以不戰而勝,非要行險。」

  「不知道。」魏霸嘆了一口氣:「也許,他就是攔在我面前的一座山,不跨過去,終究是個心結。」

  ……

  陳震在朱崖呆了半個多月。這半個多月,魏霸一直沒有見他。陳震雖然急得上火,卻也只能按捺住姓子,在朱崖看看海島風光,還走訪了附近的幾個縣城。

  朱崖島上的原住民不多,新來的移民卻非常多。這些人聚集在魏家莊園的周圍,自然的形成一個個的聚落,規模大些的便稱作縣,規模小些的便稱作鄉里。既然是不遠千里而來,那些鄉音相近的人自然的聚在一起,名字便也以老家的名字代替。

  陳震在這裡看到了很多中原的地名姓氏,其中不乏從青、徐等地來的。自從董卓入洛陽,袁紹等人起兵討董不成,反而自相混戰,青、徐之地就成了戰場所在,原本人煙稠密的青、徐現在戶口耗減,一部分是因為戰亂而死,另一部分卻是因為戰亂而逃。

  外逃的人遠遠比死去的人還多。農耕民族重土安遷,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背井離鄉,戰亂是促成移民的最大原因。如果不是中原戰亂,大量的百姓南遷,別說交州得不到這麼多的人口,就是整個江南的開發都會慢上許多。

  魏霸佔據荊南和交州,成了亂世最大的受益者。中原的那些重臣們,雖然知道有不少人南遷,但是在他們的眼裡,交州還是蠻荒之地,不值得重視。諸葛亮本人大概也有這樣的看法,所以才沒有對魏霸產生足夠的警惕,現在終於讓魏霸坐大了。

  一念及此,陳震就覺得非常惋惜。

  朱崖是海島,雖然宜耕面積不少,畢竟不如出海打漁來得方便。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是最樸素的道理。所以陳震在朱崖的這段時間,看得越多的還是出海的漁船。每天早上,都有不少漁民駕船出海,每天晚上,都會有無數的漁船回來,幾個港口總是帆影如織,人聲鼎沸。

  陳震注意到,不時的有戰艦入港,從上面放下一些遇到風浪而傾覆的漁民,然後又重新起帆,駛入大海深處。當出海的漁民數量達到一定規模的時候,通常都會有一、兩艘樓船隨行。

  經過打聽,陳震才知道,那是水師戰艦,他們在海上的任務一是護航,以免海盜打劫,一是在漁民們遇到意外情況時予以救護。同時,他們還承擔由朱崖到九真、日南一帶的遠途護送。陳震花了些心思,打聽到這支水師大概有四、五艘巨艦,二十多艘樓船,大小戰船三百多艘,總兵力在一萬五千人左右。分成三批,一批出海,一批返航,一批留守朱崖休整。

  陳震很驚訝,他從來不知道交州水師有如此規模。在一次與魏霸的記室楊戲見面時,他隱晦的提出了這個疑問。楊戲很不以為然的說,將軍麾下的水師按區域劃分,不到萬不得已,將士們不會遠征。畢竟離家時間長了,思家念土的情緒會影響作戰。交州水師除了那次遠征武昌之外,基本上不出交州海域執行任務,朝廷當然不知道了。

  陳震很驚訝,隨即又問了一個問題,魏霸現在治下的水師一共有多少人?

  陳震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水師行於海上,魏霸又不向丞相府要錢要糧,所以丞相府根本不知道魏霸麾下究竟有多少水師。

  楊戲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語,被陳震逼得急了,他推脫道,我只是一個文職,不知道軍事上的事,反正你也看到了交州水師的規模,大致上,你應該可以推斷出東海的水師規模。東海是前線,交州是後方,理論上說,目前在東海的水師只會比交州水師實力更雄厚。

  「鄧艾他們是不是都去了東海?」

  楊戲沉吟半晌,點了點頭。

  陳震倒吸了一口涼氣。交州水師有一萬五千多人,那東海水師至少有兩萬人。周胤、鄧艾等人撤出彭城,去了東海,大概不僅僅是給馬忠一個下馬威那麼簡單。魏霸早有計畫放棄彭城。彭城受挫,騎兵折損嚴重,在青、徐一帶與魏軍爭鋒必然帶來更大的傷亡,所以魏霸乾脆把主力撤出了青、徐,全力加強水師的力量,把這個難以建功的戰區交給了馬忠。

  換句話說,即使諸葛亮不安排馬忠去東線,魏霸也有意放棄青、徐。而他放棄青、徐,恐怕也不僅僅是無法與魏軍鐵騎爭雄這麼簡單,他是主動撤退,韜光養晦。這麼做的目的,也許就是要讓諸葛亮覺得東線已經不再是威脅,好把主要的目標轉移到關中。

  換句話說,目前諸葛亮要挾天子之威,御駕親征關中,以奪李嚴兵權的形勢,早在一年多前,就在魏霸的預料之中。他一直在有意無意的推動著朝堂上的局勢向前發展。包括今天諸葛亮被迫以封王為條件,換取他的支援,其實都在魏霸的預料之中。並不是因為諸葛亮做出了什麼決定,而是魏霸逼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陳震一時心灰意冷。

  .

  .(未完待續。)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6

    主題

  • 2160

    回文

  • 2

    粉絲

簡簡單單,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