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聲嘹唳
(仙呂·醉中天)爪喙無幸夢,雙翅架烏風,八百如雲浮,殺勢何曾空。
誰料高手衆?回手扯開墨雲天。隻是一主點,把飛鐵盡碎落山澗。
穆老頭拔出了劍,這是一把古樸粗重的寶劍,但這樣一把劍卻閃爍着兩線清靈的刃光。青光一泓卻攪起華光四射,魯一棄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蕩。
穆老頭揮劍直擊鐵鷹,這揚起的半扇青華仿佛漫天青霞,帶起的風聲就似梵語天籁,這番情形讓魯一棄心中不禁豪氣沖漲。
穆老頭手中的劍與鐵鷹的鐵爪相擊時,魯一棄槍中的子彈也同時擊中了鐵鷹的腦袋。鐵鷹的身軀往後上方一騰,旋即便再次落下。
這次沒等穆老頭揮劍,魯一棄的子彈就再次射出,還是鐵鷹的腦袋,鐵鷹再次往後騰起退卻。
當然,鐵鷹還會繼續撲下,你就算打爛它的腦袋它都不會死,它照樣可以履行它的襲殺任務,而且等那掠飛過去的第二隻鷹再回轉過來,那時的攻擊力還會加倍,要是第二隻鷹再換個撲殺的途徑和角度,兩邊夾擊,上下合圍……真的不敢想象。
當然,子彈終究會打光,魯一棄打光了槍裏的子彈以後他還能做些什麽呢?他還有其他對付鐵鷹的辦法嗎?沒有,真的沒有,如果給他更多時間學習《機巧集》,學習《班經》,他可能會有辦法應付,可是現在,他真的不行,他最強大的能力就是準确地射擊。
魯一棄沒有辦法不代表其他人都沒辦法,比如說穆天歸,這墨門的正宗傳人與朱家也纏鬥了幾十年,要是也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江湖還真是白混了。但是他對付鐵鷹的法子卻是需要準備一下的,不是掏出來就甩手可用的,這就需要有人可以掩護他一小會兒,比如說像魯一棄那樣一槍一槍準确擊中鐵鷹,讓鐵鷹急切間無法撲下。
魯一棄打出五發子彈的時候,穆老頭已經将一隻木制扁盒擺放在地面,并且掀開了盒蓋。
打出十發子彈的時候,在穆老頭粗壯卻不失靈巧的十支手指快速地忙活下,盒子中白花花的物件已經飛出去一半。
彈倉裏的子彈沒有打光,空中的那隻鐵鷹就已經斜線往山坡下落下,砸斷一棵碗口粗細的馬尾松,然後翻着跟鬥打着滾,挾帶着碎石、雜草、積雪,沒入到山坡下的那片黑暗之中,并隐隐傳來轟然一聲悶響。
第二隻鷹果然又繞回來,但是穆老頭放出去的白花花的東西還有一半在空中快速盤旋,此時便一起沒入到第二隻鐵鷹籠罩的陰影裏面去了。第二隻鷹沒能繼續撲下,而是側着身體往松林的另一面斜插而去,并且在很快消失在松樹林的背後,消失的那一瞬間,它的飛行姿勢由側向變成了倒向。
魯一棄沒有看那兩隻鐵鷹如何落下,他隻要知道它已經不能再攻擊就行了,他更感興趣的是穆老頭的木盒和木盒裏的東西,所以他在盯視地上的木盒。
那盒子不是什麽寶物,但做盒子的木頭世上已經不多見了,雖然魯一棄還沒有來得及讀《班經》,但是他跟着三叔擺弄了許多年古玩,這好木頭還是一眼能辨別出來,特別是那盒子擺放在雪地上,黑色的木頭、金黃的木紋,在白雪的映襯下份外清晰。這是“墨雲金雨楠”做成的盒子,據說這種木頭木質極韌硬,份量卻輕飄若雲。《異開物》中曾有記載,但有何奇特功效魯一棄卻不記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沒看到,因爲他看的大多是殘本。
盒子裏的東西放完了,沒留下一個來。但是他的超常感覺在保證射擊準确的前提下,還是多少感覺出那些快速飛行盤旋的東西的大概輪廓,從外形上推斷,那些東西是種常見的昆蟲,但這些昆蟲模樣的東西是如何制服巨大鐵鷹的,他不知道,也沒看清。
這輪攻擊最大的好處是讓魯一棄稍微放下些心來。鐵鷹從背後追來,并且急切地就發起攻擊,說明前面的道路還不曾布坎設伏。對家就算也知道這條隐蔽的小路,但還沒來得及趕到他們的前面去。
隻是那養鬼婢,她不是已經在他們前面等着了嗎?卻也沒有設局阻擋。這不奇怪,從北平院中院養鬼婢幫他們逃出後,魯一棄的感覺中已經将養鬼婢放在朋友的範疇内。她追着我們到底是爲什麽?而且她出現不久就出現了鐵鷹,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快走!”穆老頭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了慣常的微微笑,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魯一棄從穆天歸的語氣和臉色中感覺出更大的危險就要來臨,剛放下點的心重又提起來,他隐隐覺得,不是自己判斷失誤,而是自己知道的太少。
四個人沖進歪松林子,并迅速地在林木之間穿行。突然,走在最後的穆天歸幾個縱步趕到獨眼身邊,一把握住獨眼的肩膀。
這舉動讓其他三人都一驚,快速收住腳步的瞎子倒退一步,斜提盲杖杖尖對準穆老頭,魯一棄一下子沒收住腳步,繼續前沖了兩步才站住。但他隻是站住,口中微微喘着氣,沒有做出其他任何動作。
獨眼和穆天歸是一下子停住的,就像是樹林中突然出現的一對樹樁。
獨眼沒有動,不是他不想動,但是在穆天歸一握之下,他真的動不了。
穆天歸動了,卻隻是他的嘴巴動了:“你會不會倪家的‘冷血定息咒’?”說完這話,他握住獨眼的手稍微松了松。
獨眼感覺肩頭一松,于是他也可以動了,可以點點他的頭了。
“那快給我們四個畫符點咒!”穆天歸急切地說道。
“啊,那是用來定活血發毛僵屍的,定了活人,時間一長,内腑心智都會受損傷。”獨眼說道。
“那你算好時間解定。”穆老頭的說話聲音第一次這樣兇狠霸道“要活命就要快!”
獨眼可以點頭也就可以回頭,他回頭看了魯一棄一眼,看到魯一棄在點頭。
定僵屍的符不用畫,獨眼随身有帶的,四人面對面盤做在幾棵粗大茂密的歪松下面,獨眼迅速撒香灰畫壇位,插令牌分陰陽兩界。
這時,瞎子突然輕叫一聲:“什麽怪聲?!”
很快,其他三人都聽到這聲音,那聲音像風吼,像獸嘯,像鬼嚎,其中還夾雜有類似磨牙、嚼骨的聲響。
穆天歸的臉上露出了恐懼,這樣一個始終微笑的真正高手露出恐懼,那發出這樣怪聲的怪物是何等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快!”恐懼的穆天歸緊張得隻能說出一個字。
獨眼迅速将咒符貼在四人額上,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無息血自寒,返身歸陰房,靈光眉心下,一體沒九泉……”
當咒語念完最後一句,獨眼伸出他的舌頭,舌尖沾住貼在自己額上咒符的尾端,然後便如泥塑一樣不動了。
在他的念咒聲中,魯一棄漸漸産生一種幻覺,他覺得自己步入了一個黑暗寒冷的世界,步入了一個滿是鬼魅妖孽的境地,他來到了地獄,他被趕下奈何橋下那陰黑寒冷的水中,他被水中無數隻枯瘦如骨的手拖着往下沉,越沉越深,越沉越黑。
一個寒顫,魯一棄猛然醒了過來。這一刻辰光讓他覺得好累好累,仿佛不是在這裏盤坐了一會兒,而是翻越了幾重大山。
睜開眼的瞬間,他看到穆老頭和瞎子也正在睜眼擡頭。從他們的表情和狀态來看,并不比他好受多少。
獨眼還沒有醒,但他額上的咒符已經掉下來了,那咒符沾在他的舌頭上面,而舌頭搭挂在嘴巴外面,真的像是個吊死鬼。
魯一棄正想伸手幫獨眼拉掉舌頭上的咒符,獨眼忽然大喘一口氣,吹掉了舌頭上的咒符,醒了過來。
他們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被定了多長時間,但那怪聲已經聽不見了。
獨眼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問瞎子:“夏爺,聽聽,走沒?”
瞎子沒說話,其實他從一開始醒來就已經用他的耳朵在搜索了,終于,瞎子抖動了一下面頰肌肉,從鼠須下的薄嘴唇裏擠出幾個字來:“走了,沒走遠。”
穆老頭好像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說了句:“先走吧,到前面再想辦法,應有法子把這些東西騙開。”
于是四個人重新起身在樹林中往前行進,但這時不再是迅捷地奔跑,而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摸索着前行。
魯一棄很想問那些是什麽東西,但是穆天歸畢竟是其他門派的,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個般門門長,直接詢問不是太合适,那樣也挺掉般門的架兒。于是他轉頭對獨眼說:“三哥,你這咒兒定的時間可能短了點,所以那東西沒走遠。”
“我舌頭隻能豎這麽久,隻有這招,要麽定不了我自己。”獨眼說得有些無奈。
原來獨眼這“冷血定息咒”要将自己連同其他三人都定住,還要定時間揭掉,這種情況他從沒有試過。他知道咒符定住以後,自己就不再有能力控制自己手腳的運動了。所以他将主符定在自己臉上,然後用舌頭沾住主符。舌頭伸出豎起一段時間,肌肉和神經會迫使它自己垂下,這樣就可以将主符帶下,解了幾人的定咒。
“那我們也就隻定了你舌頭翹起那麽一會兒啊?!”一棄有些驚訝,“這麽點時間我這麽覺得像死了一回似的。”
“夠長的啦,他身上也就這舌頭翹起的時間最長了。嘿嘿。”瞎子插了一句,雖然說的内容挺幽默,但是最後那兩聲笑卻是幹巴巴的,讓整句話失去了幽默的意義。
“我們确實是鬼門關那裏轉了一回,要不是這咒符奏效,我們現在可能就剩腳尖是翹着的。”穆老頭的微笑表情到現在還沒恢複過來,這讓別人也不由地跟着他揪着心。
“你們瞧瞧。”穆老頭邊說邊随手拍了一下身邊的一棵松樹,這松樹稍一搖動,松枝、松葉便如雨點一般撒下。
“這次朱家是勢在必得,所以他們出的不隻是‘獨戈鐵鷹’,他們出了‘鐵鷹雲’!”穆老頭是帶些悚然口氣說完這句話的。
“‘鐵鷹雲’?也是鐵鷹啊,你老剛才沒費力就打發兩隻,我們幫着你,就算不能都打發了,要避開還是容易的。”魯一棄其實并不知道“鐵鷹雲”怎麽回事,說這話的真實意圖是想調動起穆天歸的滿腔豪氣。
其實在場的幾個人就魯一棄沒能知道這“鐵鷹雲“的厲害來,這是他的弱點,他對沒有靈氣的東西感覺很差。其他像瞎子、獨眼他們都是久走江湖的,那松枝、松葉往下一落,他們的眼睛和耳朵,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江湖經驗,就已經迅速做出了判斷,可怕,太可怕了。
“不一樣,魯門長,你剛與朱門較量,知道得不多,而我這些年在朱門手中死去活來了好多回,親眼見到多少高手折在這‘鐵鷹雲’下面。‘鐵鷹雲’是鐵鷹的組合,組合的形式很多,有魚鱗雲、卷尾雲、疊片雲、烏梢雲等等,不下二十多種。它們的個體與那些‘獨戈鐵鷹’的又有不同,體型比‘獨戈鐵鷹’要小點,速度卻要快多了,翅刃、爪刺、喙鑽都是極其鋒利,絕不弱于江湖人使用的真正兵刃,魯門長可以看看這些枝葉切口,這些都是那些鐵鷹的翅風所斷。”穆老頭停了一下,似乎在等待魯一棄去查看一下,魯一棄沒看,他知道自己看也看不出什麽,他在等待穆老頭繼續說下去。
“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組合攻擊法,組合起來的‘鐵鷹雲’威力就不是這樹林可以阻擋的,這樣的樹林它們可以在轉眼間給削成柴禾堆。而且每種雲形組合的圍殺方法都不一樣,它們可以根據周圍地勢環境的不同随時變化雲形,就像是變換陣法一樣,從而發揮最大威力,達到撲殺目的,但是其中是如何變化無人知曉,因爲見過的人沒一個能活着脫出。”
“那剛才你不是有招兒毀對方鐵鷹的嗎?”獨眼突然問道。
“那是‘石木蜂’,是我墨門做出專門對付朱家鐵鷹的,鐵鷹的弱點是在它的内部,一個是它内部的順向機括弦絆,卡死或破壞都掉就可以毀了鐵鷹,一個就是鐵鷹内部的控制系統,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鐵鷹的追逐撲殺是因其注下了一個‘循熱嗜血符’,還有種說法是在鐵鷹的控制系統中養着一隻能聞到活人氣息的怪異靈蟲。這就是爲什麽剛才我們用‘冷血定息咒’,把我們變得和死人差不多才能避開它們。輕盈的‘石木蜂’體輕質硬,遇隙自入,單隻鐵鷹飛行帶起的風力可以将‘石木蜂’吸入,‘石木蜂’可以順着鐵鷹腿根和翅根部分的較大間隙進入鐵鷹體内,卡死弦括,或者被機括絞碎,那樣堅韌的碎片也可以破壞它内部的咒符或者殺死靈蟲。”
穆天歸停了一下,擡頭看看斜前方的樹頂,又繼續說道:“但是‘石木蜂’進不了‘鐵鷹雲’,我師叔曾經帶師侄共五人,爲争得一件刻有玄文的周代石謦,攜帶了一千兩百隻‘石木蜂’與‘鐵鷹雲’對決,結果五個人無一生還。我後來用一個玉鳳閣的頭牌姑娘從朱家一個小角色口中套出當時的對決情形,原來‘鐵鷹雲’形成組合以後,它們帶起的風力相互影響,膠着盤旋成怪異的風道,‘石木蜂’不但不會被吸入,根本都靠近不了。”
穆天歸說完這些,沒有一個人再作聲,隻是小心地走着腳下的路,小心地連一塊小石頭的滾動都會讓這幾個高手一陣緊張。
終于走到樹林的邊緣,他們沒有馬上出林子,大家都靜下來,以便瞎子再次仔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然後準确做出判斷。
瞎子聽了一會兒,翻了兩下眼白子,細瘦的脖子往旁邊梗了一下,說道:“現在應該沒事,過會兒就保不齊了,要走就快。”
“對!快走!”說完這話,穆老頭帶頭沖出了歪松林子。
看看大家都跟上來了,穆老頭又回頭叫到:“我們趕到前面去找點材料做些誘兒,把‘鐵鷹雲’騙住一會兒,那樣可以給我們讓條道過那個分水梁。過了分水梁,上了四通八達的官道,他們要想再吊住我們就沒那麽容易了。”
要過分水梁,肯定要先經過發草坡。發草坡之所以叫這樣一個名字是因爲這山坡上站滿一種細長的茅草,這些草都一順朝着山下挂搭着,一層層一片片,就像是濃密的披發。
這種季節,茅草都已經枯黃了,雖然依舊像頭發披挂着,但看上去已經不是太濃密的了。
穆老頭上到坡上,忽然停住腳步,拔出長劍,對着那些長長的茅草揮舞而下,就如同一片青雲從草面上飄過。其他三人也都停住腳步,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個墨家的高手爲什麽這樣做,但他們知道,他做到肯定是重要的事,必須做的事。
“你們誰會紮草人?”穆老頭扭頭問道。
魯一棄和獨眼對視了一下,他們都沒有作聲。這一刻魯一棄覺得很是抱歉,自己和獨眼都幫不上忙,瞎子一雙招子什麽都看不見,就更不用說了,隻有辛苦穆老頭一個人忙活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瞎子開口了:“我來紮吧!”說完将盲杖插在山坡上的石縫裏,挽袖子抱茅草撚草繩,動作的熟練程度根本看不出他是個盲人。
瞎子當年縱橫西北,這打草把、撚草繩的玩意對于他來說真是小菜一碟。後來他眼盲之後,躲在千屍墳裏琢磨魯家的《班經》,同時鍛煉恢複自己的功力,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要擺弄屍骨,對人體的結構大小特征了解得比自己手指都清楚。要他紮個人形的草人就更不在話下。
四個草人不一會就站立在了山坡之上,其中隻有最後一個穆老頭稍微幫了點忙,其他都是瞎子一人的傑作。真的不容易,這瞎子紮出的草人不但象模象樣,而且他紮的草人很圓滑齊整,沒有一根多餘的草支棱在外面。
穆天歸從身邊囊中又掏出幾根細弦,看來是一種具有彈性的弦線。弦線被抻長拉緊,并纏繞在草人的身上。
“倪三爺,你懂‘附身形意咒’嗎?要不懂我就隻好單使‘活氣丸’了。”穆老頭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站在草人面前掏他的“活氣丸”。
獨眼沒有說話,他從随時的囊中抽出幾張畫好的咒符來,口中念念有詞:“一魂不兩分,你隻做影身,你毀我無礙,我亡你俱焚,……”邊念邊将一張張咒符貼在草人身上,然後他先走到瞎子身邊。
獨眼站在瞎子面前,嘴裏一直嘟囔着他的咒語,其中好像還夾雜了幾句話,在提醒瞎子些什麽。瞎子似乎也知道這“附身形意咒”的下一步應該怎麽做,他一口咬破自己中指,将一點鮮血準确地彈在一個草人身上貼着的咒符上,大概是獨眼提醒了他草人的方位和咒符位置,他才能這樣準确。然後瞎子再将一滴血滴在獨眼手中的一張咒符上。
獨眼将手中滴有瞎子鮮血的咒符疊成一個三角,然後讓瞎子用咬破的食指和拇指緊緊捏住。
接着另外幾人包括獨眼都像瞎子那樣咬中指,滴血捏符。
穆天歸在滴血之前在四個草人的腹中各塞入一隻半透明的珠子。等他也完成滴血捏符的時候,那四個草人的身上開始散發出淡淡的霧氣。
“散霧息仿佛活人,駕十船巧借萬箭”魯一棄脫口而出這兩句話,是因爲他忽然想起一個大伯曾經講過的典故,其實應該是一個曆史真相。說是三國時諸葛亮草船借箭不是依靠的江上大霧,如果真是大霧的話,他們自己的船隻也無法在大江上正常行駛。那是諸葛亮在草人身上放下了一種能散發氣息的藥丸,這藥丸散發出的霧氣可以讓草人發出活人一般的氣息,這可以讓對手,特別是高手在感覺上誤以爲真是活人在行動,同時霧氣又可以達到遮掩住草人的目的。莫非大伯說的那種藥丸就是這“活氣丸”?
魯一棄的話語大家都聽到了,但沒有人理會他。隻有穆天歸的臉上又堆積起笑意來。他滿懷敬意和佩服的眼神盯視了一下魯一棄,魯一棄從他眼神中感覺出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
他們繼續往山坡的頂端進發,剛一行動,魯一棄就發現了一件怪異又好玩的事情,他們一動作,那幾個草人竟然也原地動了起來。魯一棄故意揮揮手,他滴血的那個草人竟然也似是而非地跟着他揮揮手。
啊,這是怎麽回事?大概是“附身形意咒”發揮了功用吧,一個黃裱紙畫的符和幾句嘟囔不清的咒語就會産生這樣的功效,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北宋年間有人用假人附上別人身體上物件,比如說須發、指甲,然後作法害人。《揾塵十毒法記》就有用假人控制真人殺人、自殺的案例,卻不知那種方法和這“附身形意咒”是不是有相通之處。
一棄的心中在想,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多想不到、想不通的事情,對于這個世界,人的認知範圍真的很狹窄。自己剛才對“鬼”這個概念的理解分析應該是很科學很合理的了,但是現在面對眼前發生的事,隻能說句不一定,真的不一定,千古難解的事不是自己就可以輕下斷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