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一手資訊
星期天，孔雙華也是煩燥中度過的。她一口氣給方圓發了十七條短信，但條條無回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遙控器轉了一圈又一圈，卻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把拖鞋“叭”的一聲甩出去，把沙發上的靠墊“砰”地一聲扔老遠。孔媽媽再忙不迭地把東西撿回來。
孔媽媽最看不得女兒受委屈，就給在外麵應酬的孔子田打了電話：“老孔，這方圓到省城去比賽，咱華華就跟丟了魂似的。”
孔子田雖然關心女兒，但不似孔媽媽如此溺愛：“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你讓她折騰去吧。折騰累了，就好了。”
“不行啊，老孔，女兒不好好吃飯，我就吃不下飯。你能不能問問你的教育局的那個學生，瞭解一下方圓最新的情況，有了什麼消息，隨時打電話告訴華華。”
“唉，真拿你們娘倆沒辦法，好吧好吧，我找找翟新文，看看他能不能瞭解一點最前線的資訊。你呀，老伴，把咱女兒寵壞了，不是一件好事。”
“行了吧，老孔，咱就這麼一個女兒，咱有這個條件讓女兒過得好一點兒，生活得幸福一點，為什麼不去做？咱倆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華華嗎？”孔媽媽有些不高興，電話這頭，臉子已經耷拉下來，嚇得孔子田趕緊陪不是：“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落實太後的懿旨，行不行？”
孔子田給翟新文去了電話。翟新文的確有些為難，自己不分管教學教研這一塊，直接給老謝打電話瞭解情況，好像要搶鄒誌剛的權似的，但老師的話還是要聽的，這個老師，不僅是自己的老師，也是市長的老師，如果自己想從副職變成教育係統的一方諸侯，那老師的支持還是非常必要的。
他還是給老謝打了電話：“謝主任，我是翟新文哪！”
“翟局長你好。”
“我是受之之托，麻煩你一件事。”
“翟局長，您說。”
“這方圓在省城參加語文教學比賽，是不是？”
“是啊！您怎麼知道？”謝秉國有些奇怪，翟新文不分管教學教研，平常也從來不打聽教學教研方麵的事情，今天是怎麼了？
“我剛才說了，受人之托，是這個人很想知道方圓比賽的情況，你知道這個情況就可以了。方圓是排在哪一天比賽？”
“週二上午第二節。”
“嗯。什麼時候出結果？”
“週三下午比賽結束後，當場公佈。”
“好，有了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翟新文又想起一件事，“老謝，有時候，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的，人家都做，咱不做，顯得咱清高就會被孤立啦。”
“翟局長說的是。不過，這一次，雖然我們感覺方圓課準備得不錯，但省實驗中學的工作力度很大啊！”
“怎麼個工作力度？”
“聽別的地市教研室的同行說，省實驗中學的校長已經放出風來，省實驗中學堅決要拿這兩個一等獎中的第一名。有些傳言還說，省教研室的某位語文教研員，家裏剛剛添置的42寸液晶電視，就是省實驗中學贈送的。”
“這都是謠言，我們濱海市的同誌，堅決不能傳播。聽聽就可以了，一定切記不能再對外人講，更不能對66中學的同誌們講，別影響他們上課的情緒。”
“知道了，翟局長，請放心。”謝秉國雖然清楚翟新文說得很對，但總覺得有點別扭，難道這個翟局長要扶正？沒聽到這樣的風聲啊！謝秉國滿腹狐疑，卻也不敢多問。不過，如果真的是翟局長扶正，那麼自己把這件事辦好，對自己升職教研室主任，應該很有幫助。即便沒扶正，翟也是局黨委成員，在黨委研究教研室主任人選的時候，給自己說句好話或不提反對意見，也是很好的嘛。“我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精神，我立刻告訴來省城的各學校的領導、老師，不得散佈謠言。”
“你可不能說是我說的。”翟新文覺得有些不妥。
“翟局長，您放心，我就說是市教育局領導要求的，不提您的姓名。”
“嗯。好啦！人家工作力度那麼大，我們也得有一點力度嘛！送錢送物肯定是違反紀律的，但我們可以和評委啊、有關領導吃個飯，敘敘舊，交流交流感情嘛！老謝，教研室那裏如果報銷有什麼困難，你把這吃招待的發票拿到我這裏，畢竟後勤也是我分管的嘛！”
“謝謝翟局長的支持，謝謝。”謝秉國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個意外的支持，而且是非分管的副局長來支持教研室的工作。是啊，誰不希望方圓拿到好成績，這對自己扶正，為李國強提升副主任，都有直接的影響，畢竟，這就是拿得出看得見的“政績”。謝秉國正為自己如果招待過量，回去報銷不好處理發愁，沒想到翟局長竟然雪中送炭。那翟局長後麵的這個人會是誰呢？他為什麼這樣關注方圓呢？嗯，方圓這個老師不能輕易得罪，水很深哪！
當孔子田晚上把情況跟孔雙華做了簡單的說明，雖然還沒有方圓的最新消息，但建立了暢通的管道，總算讓孔雙華心裏覺得見到了希望。她抱著孔子田的脖子，衝著孔子田是一頓亂親，親得孔子田心裏忽然產生異樣的感覺——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女兒，自己會不會立刻把她摟在懷裏，然後……
女兒笑嫣如花，孔媽媽也呵呵地笑起來。看著女兒和爸爸親近的樣子，孔媽媽為自己用心營造的這個溫馨家庭感到自豪。
週一下班的時候，孔雙華知道了，方圓最大的競爭對手，省實驗中學的語文老師，課上砸了。
週二晚上回家的時候，孔雙華知道了，方圓的課在前兩天12名選手暫居第一名。
週三放學後，孔雙華打了出租車回家。爸爸沒有回來，她立刻撥通了孔子田的電話：“爸爸，情況怎麼樣？爸爸，你快告訴我吧。”
孔子田有些無奈：“乖女兒，你翟叔叔還沒有告訴我呢！估計成績還沒有出來。你再等一會兒吧。”
“你給翟叔叔去了電話，再問一問嘛，我都等不及了。”
孔子田隻好給翟新文去了一個電話。翟新文不由地也對方圓產生了新的認識，但他不好直接問孔子田。
“孔老師，我這裏也在等消息呢！教研室的同誌還沒有回音，估計呢現在正在進行最緊張的最後評審，這可是最緊張也是競爭最激烈的時候，您再等等吧。”
“好吧，有了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
“孔老師，您放心。您是我的恩師，恩師交待學生辦的事，那一定要以最認真的態度辦好。”
“嗯，謝謝。這幾天辛苦你了，新文，後麵有什麼需要老師出麵協調的，你給老師打個電話，如果可能的話，我就出麵為你說說。”
翟新文心花怒放，忙不迭地應著：“謝謝孔老師，謝謝恩師。”
“好啦，我還有事兒，記著，有了消息，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老師您放心吧。”翟新文知道孔子田從來不輕易承諾什麼，但這次跟自己說的話，真地為自己的仕途再進一步增添了重要的砝碼。這個方圓，一定與孔子田有莫大的淵緣，如果後麵有什麼機會，自己也應該力所能及地“照顧”一下方圓。
翟新文立刻給謝秉國打電話，卻是忙音。
晚上7:00鍾的時候，翟新文聽取了謝秉國的彙報：方圓本來是一等獎的第二名，但由於評委會主任、中國教學論學科委員會成員、博士生導師、濱海師範大學徐向前教授堅持認為，省語文教研員本來安排為第一名的省實驗中學的語文老師水準實在太差，完全應該得三等獎甚至是優秀獎，省語文教研員就要堅持自己的意見，其他的評委除了省教科所一位處長，剩下的都是各地市的資深語文教研員，誰敢得罪省語文教研員啊？大家都沉默不語。謝秉國最後說，結果相當圓滿，場麵驚心動魄，過程一波三折，甚至驚動了省教育廳的分管副廳長。這位徐教授正是這位分管副廳長的博士導師，徐教授就給他的學生打了電話，半小時後，副廳長親自來現場瞭解情況。最終，省語文教研員無奈妥協，將排在二等獎第一名的蒼南市的語文老師排到一等獎第二名，而方圓成為一等獎的第一名，省實驗中學的老師拿了個優秀獎，也就是個鼓勵獎。
“呵呵，連廳長都驚動啦！”
“是啊！其實呢，我們認為，這一次讓濱海、蒼南兩市的選手拿前兩名，大家還是比較公認、比較服氣的。方圓這課上得是18節課中最好的，理應第一名，蒼南的也不錯，但如果硬要把省實驗中學的排成第一，往年看也就那樣了。今年，這個很有正義感的老教授，堅持把蒼南的二等獎第一名上來，無形地幫助方圓再進一步。”
“好啊！第一就好，這也就你們市教研室的工作抓得實、抓得細啊！你放心，你的功勞是不會被抹殺的。你最近也花費了不少錢吧。如果教研室不方便報銷的，回來後你找我吧。”
電話的那一頭，謝秉國感激萬分。固然是官話，但謝秉國相信，在教育局黨委會上研究教研室主任人選的時候，翟副局長是一定會為自己說話的。
放下電話，翟新文立刻給孔子田去了電話：“老師，成績出來了，方圓拿了一等獎的第一名。”
今天晚上，孔子田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就在家等著這個消息。孔子田斷開手機，麵帶微笑望著女兒，說：“華華，你翟叔叔來電話了，方圓拿了一等獎的第一名呢！”
孔雙華立即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在這個50平方的客廳裏蹦過來，跳過去，一邊跳一邊喊：“方圓勝利羅，方圓勝利羅！”
孔媽媽望著歡呼雀躍的女兒，對孔子田說：“瞧咱這丫頭，人家方圓得了獎，她比方圓都高興！”
正說著，孔雙華撲到了爸爸的懷裏：“爸爸，你什麼時候見見方圓？什麼時候我們給方圓慶慶功吧。”
“這不過是省課的一等獎嘛，沒有什麼的，值得慶功嗎？”孔子田見多識廣，本身也看不起這中學語文的省一等獎，要是拿個教育部的國家級獎項，或許還能讓這個一生不知拿了多少獎的教授心動一下。
“爸爸，你壞！我不理你了。”孔雙華從孔子田的懷裏掙脫出來，又偎進孔媽媽的懷裏，“媽媽，你看爸爸，太不重視我，太不重視方圓了。”說完，小嘴一嘟，氣鼓鼓地把頭靠在媽媽的肩頭，眼睛卻瞪著孔子田。
“華華，爸爸也是很重視你和方圓的。你看，爸爸不辭勞苦，幫你聯係翟叔叔，還給你當了免費的話務員，怎麼能說爸爸不重視呢？我想啊，你爸爸的意思是：取得省課第一固然可喜，但這隻是人一生當中很小的一個成績，如果滿足這個成績，那是不會有大出息的。”
“媽，連你也偏向爸爸。”
孔媽媽憐愛地撫摸著孔雙華的秀發，和藹地說，“華華，爸爸和媽媽就你這一個小寶貝，爸爸媽媽希望你能嫁一個有能力、愛護你的好老公，可不希望你找的是一個草包呢！”
“方圓不是草包。”
“孩子，媽媽沒有說方圓，媽媽說你將來要選擇的丈夫，一定不能是一個草包。”
“我選的就是方圓啊！”
“華華，方圓不錯，不過，還得經過你爸爸這一關。你爸爸當了這麼多年的教授，當了快10年院長，看人還是看得很準的，你要相信你爸爸的眼光。在這一點上，我是很佩服你爸爸的。你看看你爸爸選擇的那幾個博士生、碩士生，畢業後哪一個都在各行業出類拔萃，他看人的潛質，那可真是入木三分啊！”
孔子田微笑著凝視著自己的妻子，對妻子的稱讚感到愜意！不錯，已經有不少的人羨慕自己：老孔，你怎麼選一個學生就出息一個？孔子田也覺得自己看人確實有一套。這選女婿更應該慎重，那關係到女兒一生的幸福。聽老伴說到這兒，他開了口：“華華，過幾天呢，我們就把方圓叫回家吃個飯，我會替你把把關的。你說方圓好，你媽媽說方圓，還需要我說方圓好才能同意你們處朋友。”
“爸，方圓真的不錯，這一次都能拿一等獎呢！”
“華華！你是個單純的女孩子，有些事情爸爸也不想讓你瞭解太多，但我要告訴你：上課上得好是前提，但上課上得好不一定能拿一等獎，這裏麵很複雜的。”孔子田意味深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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