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台灣娛樂1971 作者：得閒讀書 (已完結)

710【是非不休】

　　當王梓鈞到達梅園的時候，王氏六合大廈的樓下已經堵滿了圍觀羣眾。不僅大廈裏各個公司的員工跑了出來，就連街邊上都站了不少路人在遠眺。

　　一個人影站在天台邊緣，每移動一下，下面的人都是一陣驚呼。

　　消防員正在樓下佈置氣墊，不過這對於36層的高度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效果。60米以上的高度，摔水裏的效果跟摔水泥地沒多大區別，王氏大廈可是一百多米高。

　　王梓鈞的車開進去，還沒有停下，便有一大羣記者圍堵過來。這些記者大多是過來採訪王梓鈞跟關芝琳的緋聞的，沒想到居然碰上這種事情。

　　「鈞爺，請問《聯合晚報》的爆料是不是真的？關芝琳小姐的法拉利是你送的嗎？」

　　「王先生，能透露一下您那位神秘紅顏知己的信息嗎？」

　　「梓鈞，你準備如何對待樓頂那位為你自殺的日本女擁躉？對方說非你不嫁，如果她長得很漂亮的話，你有沒有考慮收下？」

　　「鈞爺，關於這幾年的報道，不知道林清霞小姐她們怎麼看？」

　　「……」

　　車門剛一打開，就有十多支話筒同時伸過來，閃電燈亮閃成一片。對於這些記者來說，他們沒多少心思為樓頂那位擔心，更多的是對自己能撞上大新聞更高興。

　　王梓鈞本來就煩得很，再見這些記者一個個臉上的興奮表情，氣頓時不打一處來，破口大駡道：「都給我滾一邊去！上面有人跳樓喂，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裏攔着我採訪，萬一遲了半分鐘人掉下來摔死怎麼辦！做新聞就不要做人啊，人命沒你的新聞值錢？」

　　王梓鈞幾乎就沒在記者面前發過脾氣，一向都是微笑待人。現在這麼一通大喝，那些記者都給吼得愣住了，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讓開！」王梓鈞瞪着離車門最近的那位記者。

　　那記者猶豫了一下，還是挪腳把路讓出來，其他記者在王梓鈞的怒視下也不得不照做，很快就讓出一條道來。

　　「王先生，」一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人過來，跟王梓鈞握了下手，帶着他一邊進樓一邊說，「那個要跳樓的日本女人叫宮阪京香，今年20歲，是『國王近衛隊』的隊員。呃，這個『國王近衛隊』就是你的擁躉團體。」

　　說着，那警察遞過來一個卡片，卻是那女人從樓頂連包甩下來的。卡片是「國王近衛隊」的隊員卡，這客片做得煞有介事，不僅印有宮阪京香的編號、姓名、年齡、擁躉級別，還寫明瞭「國王近衛隊」的宗旨和各種規則。

　　警察繼續道：「這個女人現在情緒很激動，幾次做出跳樓動作，非要你到現場見她才肯放棄輕生。」

　　王梓鈞把那卡片塞回包裏，問道：「要我怎麼做？」

　　警察道：「儘量安撫她的情緒，跟她聊天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能勸回來最好，勸不會來我們的人也好趁機將她救回。」

　　「行。」王梓鈞點點頭。

　　乘電梯到達樓頂，王梓鈞又爬了一段樓梯才來到天台上。發現這裏已經佔了不少人，王氏影業的總裁白沐陽、副總裁林清霞都在，幾個便衣警察圍在離女子三米多遠的地方，還有個像是談判專家一樣的傢伙正在不定地開導。

　　林清霞看到王梓鈞上來，瞪了他一眼。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跳樓的女人看到王梓鈞之後，臉上突現喜色，然後大喊一聲「King」，朝王梓鈞這邊急衝過來。

　　King自然是一些擁躉給王梓鈞的昵稱，他以前叫做王子，不知不覺就已經升級為國王了。

　　談判專家勸了一個多鐘頭不為所動的跳樓者，哪想到王梓鈞剛現身便主動離開了危險地方。名叫宮阪京香的女擁躉都跑出好幾部，那幾個便衣警察才反應過來，猛地撲上去將其抱住，生怕她還會做出其他過激動作來。

　　「快放開我，我要和King說話，我要嫁給他……」宮阪京香用夾着日語的中文大喊，叫到後面已經全是日語。

　　「這女人瘋了。」跟王梓鈞上樓那警察自言自語道，他見過追星的，卻沒見過追星追得這麼瘋狂的。

　　「老白，準備一間屋子，我想和這位小姐單獨談談。」王梓鈞說着朝林清霞投過去一個清澈的眼神，林清霞臉撇開全當沒看見。

　　那些警察拿這女人也沒辦法，如果王梓鈞能解決問題的話，他們正是求之不得。

　　白沐陽安排了一個比較封閉的屋子，當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屋裏只剩下王梓鈞跟宮阪京香兩人。

　　女擁躉哪裏還忍不住，激動得撲進王梓鈞懷裏，使勁地摟着他傾訴道：「我的國王，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好愛你，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你的照片才能睡着……」

　　王梓鈞一動不動任她抱着，過了十多分鐘，等她傾訴完畢，情緒變正常了才開口道：「我能京香嗎？」

　　「當然可以，我太高興了。」宮阪京香大喜道。

　　「你可以先把我放開嗎？我們好好談談。」王梓鈞道。

　　「嗯。」宮阪京香臉蛋一紅，居然開始羞澀起來，扭扭捏捏地在沙發上坐下。

　　王梓鈞不由地打量了這女擁躉一眼，身高大概一米六的樣子，臉圓圓的屬於可愛型，不但不醜，而且頗為漂亮。

　　「你是我的影迷嗎？」王梓鈞問。

　　宮阪京香激動地說：「不僅是影迷，你的所有歌曲的歌詞我都能背下來，而且還是中文哦。我因為喜歡國王陛下，專門學習的中文。」

　　王梓鈞道：「看得出來，你非常的希望我支持我，對此我非常感謝。」

　　宮阪京香說：「支持國王陛下是我們『國王近衛隊』的使命，任何冒犯國王陛下的言行，都不會遭受我們的懲罰。上次有個傢伙居然敢說髒話罵你，可是被我們懲治得連工作都丟掉了！」

　　王梓鈞頭皮有些發麻，這種極端的擁躉團體就像顆定時炸彈，要是哪天因他殺了人，輿論也得算在他頭上。

　　王梓鈞平息了一下情緒說：「京香你這次來台北，是代表大家來看望我的嗎？」

　　「不僅僅是這樣啦，」宮阪京香捏着自己的小手說，「我喜歡國王陛下，這次來台北，是想要做您的妻子。」

　　「咳咳，」王梓鈞連聲咳嗽，「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京香不覺得我們這樣偶像與擁躉之間的關係更加純潔美好嗎？」

　　「有妻子了也沒關係啊。」宮阪京香道，「我知道中國的國王可以擁有很多王妃的，我也想成為其中的一員，永遠服侍國王陛下。我們『國王近衛隊』還專門為您的後宮做了排名，林清霞小姐就是王后，林鳳驕小姐是鳳妃、趙雅之小姐是……」

　　我那個去！

　　這一幫子擁躉得多無聊啊，王梓鈞覺得自己是在跟一個神經病在說話，根本沒法繼續。

　　不僅僅是王梓鈞，像程龍在日本的擁躉團裏，也有各種奇葩，甚至還有專門為程龍保守貞操一輩子不嫁的女擁躉團。

　　如果這事沒鬧大的話，王梓鈞說不定真的把這個女擁躉留在身邊慢慢開導，然後再介紹個好男人把她嫁了。

　　可現在他卻不能做一點妥協，明天的報紙一報道，這事會鬧得人盡皆知。他做出任何的承諾讓步，都會給其他擁躉樹立不好的榜樣，萬一以後更多的人有樣學樣怎麼辦？

　　王梓鈞耐心勸道：「京香，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但是，我們真的不合適，我希望你能回到日本過正常的生活。」

　　「為什麼會這樣？」宮阪京香失望道，「是我不漂亮，國王陛下看不上我嗎？」

　　「不是這樣的。」王梓鈞道，「京香非常的漂亮。」

　　宮阪京香問：「那您為什麼不像收留關芝琳小姐那樣收下我呢？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為您生下一個小王子。如果，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您把我留在身邊做一個僕人也可以，我會幫你洗衣服哦。」

　　怎麼都說不通，王梓鈞有種把這女人給封住嘴綁回日本的衝動。

　　沉默了一會兒，王梓鈞道：「京香，你知不知道你的舉動，會為我帶來多大的麻煩？明天所有的報紙都會痛駡我，而且如果我收留你的話，會不會給其他擁躉一個錯覺，那就是只要來台北自殺就能留在我身邊？你知道喜歡我的擁躉很多，要是那樣的話，天天有人在這裏跳樓，我以後還怎麼拍電影怎麼工作生活？你希望我以後連一部電影都拍不出來嗎？還是希望我整天被報紙罵？」

　　一通歪理說得宮阪京香目瞪口呆，最後乾脆哭了起來：「原來京香這麼沒用，給國王陛下帶來這麼多麻煩。」

　　「唉！」王梓鈞歎着氣，心裏卻為能說動這個女人而高興。

　　「京香願不願意我以後拍出更多好看的電影，讓更多的人看到，讓喜歡我的擁躉越來越多呢？」王梓鈞開始循序善誘。

　　「嗯。」宮阪京香點點頭。

　　之後的整整一個小時，王梓鈞都在以一種騙小朋友棒棒糖的語氣在誘導，終於讓宮阪京香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同時答應乖乖地回日本去，並且勸「國王近衛隊」的隊員們不要有過激的言行。

　　就在王梓鈞準備送她離開的時候，宮阪京香突然紅着臉說：「京香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國王陛下。」

　　王梓鈞的表情開始囧起來。

　　宮阪京香說：「我保證將這件事情保密，不告訴任何人。」

　　「要不我吻你一下吧。」王梓鈞道。

　　宮阪京香情緒有些失落，點頭道：「好吧。」

　　王梓鈞問道：「怎麼，難道跟我接吻，是一件讓你很失望難過的事情嗎？」

　　「不是，京香很高興。」宮阪京香連忙搖頭，微笑着仰面閉眼，等待着偶像的親吻。

　　王梓鈞本想在她嘴唇上輕輕一啄就離開，沒想到這女人如同無尾熊一樣纏着她不放，最後變成了一個法式濕吻。

　　當兩人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宮阪京香的臉上還帶着紅潮，看得幾個警察個個露出曖昧表情。

　　瘋狂的女擁躉在第二天早上就被送回日本了，帶走的有王梓鈞十多張親筆簽名照。

　　不過這件事的風波才剛剛開始，日本各大報紙都對此事瘋狂報道，不少日本男人認為這是日本的恥辱，居然會有日本女人為一個中國男人自殺。而王梓鈞的擁躉團體也分裂出各種聲音，大多數擁躉是大罵宮阪京香腦殘，為自己的偶像帶來了大麻煩；另外極少數卻是支持宮阪京香，並稱自己隨時可以為王梓鈞獻出生命。

　　而港臺這邊的許多正規報紙，卻是在質疑王梓鈞的人品。他們將關芝琳與「神秘岳母」事件，還有這次的擁躉跳樓事件聯繫到一起，並且結合王梓鈞有幾個女人的實際，說王梓鈞不適合作為公眾人物，這樣會教壞小孩子，帶來不好的社會風氣。

　　八十年代的香港，可是有過一陣子的多妻潮。那就是有些男人鑽法律的空子，分別在不同的國家與女人登記結婚，然後同時擁有幾個「合法」老婆。

　　現在居然有報紙跳出來職責說，香港的多妻潮就是王梓鈞帶出來的，他的行為給無數花心男人做了榜樣。

　　王梓鈞那個冤啊，那些香港男人娶幾個老婆關他屁事。

　　在台灣，不僅一向愛噴人的李傲這次逮着王梓鈞狂罵一通，稱他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超級大壞蛋。就連剛剛發表了《醜陋的中國人》一書的伯楊先生，也罵王梓鈞不配做人丈夫，毀了許多女人一輩子。

　　當然，媒體的輿論並非一邊倒。

　　罵王梓鈞的多，捧王梓鈞的同樣多。

　　像《星島日報》就說：「王梓鈞，大才子也。他的才華舉世皆知，是天下華人的嬌傲。非僅如此，王梓鈞先生的家產超過的美國首富，試問誰可以做到？才子風流這是常有之事，只要雙方自願，幹旁人何事？」

　　報紙上爭論激烈，作為事件起源的關芝琳亦被推上風口浪尖，嚇得她連夜坐飛機去父母那邊躲起來。

　　眼見輿論風潮愈演愈烈，王梓鈞也不得不出來發言了。一個星期後便宣佈召開新聞發佈會，不過為了顧及自己面子，他開的是新片發佈會，名義上是向公眾介紹《倩女幽魂》這部片子。

711【擾亂視聽】

　　新聞發佈會現場，王梓鈞臉上微帶着笑意，看不出一點憤怒或者煩惱的痕跡。

　　準備過年之後便開機的《倩女幽魂》主創人員今天都來了，男女主角張國容和王珇賢分坐在王梓鈞左右。張國容一身白色西服，頭髮梳得光亮可鑑，王珇賢同樣是一身白，看起來仍是那般清麗脫俗。兩人坐在一起，絕對是俊男美女組合，到哪裏都是中心所在。

　　可惜，今天註定了王梓鈞是焦點，而且還是因緋聞被聚焦。

　　副導演程小東、崔劍生的座位再次之，那位崔劍生乃是王氏培養出的新生代導演，這次被白沐陽硬塞給了王梓鈞。

　　除此之外，還有飾演姥姥的鄧光榮。鄧光榮跟王梓鈞算是老相識了，王梓鈞拍的第一部電影《喋血孤城》裏就有他。這幾年鄧光榮都在香港混，在香港娛樂圈的地位跟謝賢差不多，這次王梓鈞想來想去，還是把他給拉過來演大反派了。

　　演燕赤霞的演員沒變，仍舊是午碼。此君原來是邵氏的藝人，不過在邵氏停產之前便已經是自由演員，長期遊走在各個電影公司之間如魚得水。

　　在眾記者的期待中，王梓鈞終於開口了。不過讓記者意外的是，他既沒說《倩女幽魂》的事情，亦沒有談關芝琳的事，而是說起了今年的美國電影金球獎。只見王梓鈞從話筒下掰下麥克風，靠在椅子上拿着話筒說：「在新聞發佈會正式開始前，先跟大家分享一個好消息。剛剛得到美國那邊的信息，今年《ET》獲得了金球獎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攝影和最佳外語片四個提名。」

　　王梓鈞說完語氣頓了一下，做旁邊的鄧光榮率先鼓掌，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紛紛鼓掌祝賀。

　　記者們大概已經猜到王梓鈞的用意了，今天召開新聞發佈會，就是想改變輿論的焦點，用金球獎提名和新片的事情，來替換關於他緋聞的報道。

　　「好了，新聞發佈會正式開始。我身邊這幾位想必大家都認識，我就不用再做介紹了，」王梓鈞手指着張國容，「這位靚仔將會在新片中扮演寧采臣，小賢扮演聶小倩。至於我們的老帥哥鄧光榮先生，則是出演大反派……」

　　王梓鈞把電影介紹了一下，程小東接着宣佈新片的預算，以及開機時間等等，又過了二十多分鐘，終於進入記者採訪環節。

　　一個記者直接站起來道：「王先生，我是《聯合晚報》的記者。請問你對關芝琳以及那位神秘的羅女士的事情有何解釋？」

　　王梓鈞瞥了他一眼，和氣地說道：「雖然這位記者沒有規矩，但看他這麼急於想知道真相，那我就先回答這個問題吧。事先聲明，今天的主題不是這個，所以這個問題回答之後，我希望諸位記者別在這個事上糾纏不清，你們再問我也裝沒聽到。我跟關芝琳小姐確實是好朋友，但跟那位神秘的羅女士沒多少交情。那位羅女士是個爛賭鬼，上次在賭船上偷籌碼被抓住，我見她可憐順手幫了個忙，僅此而已。我也希望羅女士別再恩將仇報亂說話，否則我會訴諸法律武器，來挽回我的名譽損失。明星雖然沒什麼隱私權，但名譽權還是有的，小心我告你誹謗哦。」

　　王梓鈞一段話信息量很大，光默認與關芝琳的關係，就已經讓到場記者們非常滿意了，何況還扯到什麼賭船、幫忙之類的事情，足以讓某些八卦小報展開想像力編造新聞。

　　這麼多年來，記者們已經非常瞭解王梓鈞的脾氣，說一就是一，沒有討價還價的份。既然王梓鈞表示不願在此事糾纏，而且大方的默認與關芝琳的關係，大家也就沒再窮追猛打，而是將話題轉向了日本女擁躉上。

　　《星島日報》的記者問：「鈞爺，有女擁躉為你自殺，說明你在日本已經紅得發紫，你是不是感到很欣慰？」

　　王梓鈞搖搖頭說：「恰恰相反，我感到很悲哀。我認為不管是誰，都應該擁有自我。追星可以，但千萬不要太過火。同時也告誡各位追星族朋友，不管您的偶像是誰，你有多麼喜歡他，但請儘量不要因此擾亂你的正常生活。其實每個明星都有各自的缺點，不像你們想像中那麼美好。比如我這個人就很好色，而且還很懶，油瓶子打翻在我面前都懶得撿的。剝開各種光環，明星其實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跟你們一樣。好了，這個話題也就此打住，不然又有人要罵我教壞小朋友了。」

　　《聯合報》的記者問道：「王先生，前些天批評你的伯楊先生，前段時間在海外發行《醜陋的中國人》一書，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你贊同伯楊先生的觀點嗎？」

　　王梓鈞指着那記者笑道：「《醜陋的中國人》在台灣可是禁書哦，這位記者不怕回去主編讓你寫檢查啊？」

　　那記者呵呵一笑，說道：「書可以禁，但正常的討論還是可以的。」

　　「今天的提問好像都跟主題沒關係啊。」王梓鈞笑了笑，「《醜陋的中國人》？是不是一個中國人是一條龍，三個中國人是三條蟲？我完全不贊成這個說法，一個中國人沒資格完美如龍，三個中國人也不可能糟糕成蟲。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都要她的優點，也同樣有其自身的缺陷。我不否認伯楊先生指出的那些中國人常有的鄙陋，同樣我也要讚美中國人的勤勞與智慧。有人老是拿中國跟西方世界比較，說中國人只知道內鬥，外國人多麼的團結。對於這樣的人，我希望他能去圖書館借一點西方的史書來看，西方國家打成一團的時間，絕對要比中國人內鬥的時間要長。還有那什麼自由和民主，推崇美國的可以多去研究一下美國的發展史再說，華盛頓是個偉人，但絕沒有美國宣揚的那麼完美，美國的民主也覺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單純。」

　　「這麼說，你是反對伯楊先生的觀點了？」另一個記者馬上追問。

　　王梓鈞笑道：「我知道你會怎麼寫，比如說王梓鈞在新聞發佈會上怒斥伯楊什麼的。我可以明確地說，我承認《醜陋的中國人》這本書中的大部份內容，同樣也想提醒伯楊先生，對於你不瞭解的東西，不要想當然地拿來做例證，不然會適得其反、貽笑大方。中國人因為滿清幾百年奴化統治，還有百多年被侵略的歷史，大家已經夠自卑了，不要再這樣過分地貶低自己。」說完，王梓鈞又補了一句，「不管是不是醜陋，我都以自己身為中國人而自豪。我不會更改自己的國籍，我兒子林熠的美國籍也早在兩年前就放棄了，我希望大家能對自己的民族和文化有信心。」

　　不管是否發自真心，但這話面子上說得夠漂亮，記者們紛紛鼓掌起來。他們一個個在速記本上勾勾畫畫，王梓鈞批駁伯楊的這段話，可又是一個炒作點。

　　王梓鈞嘴角微微勾起，他巴不得把話題弄散一些，只要媒體別再糾纏於他的緋聞就好。

　　等大家消化了十多秒鐘，又有一個記者提問，這次終於提到了王梓鈞的新片：「請問王先生，你翻拍《倩女幽魂》，事先有沒有獲得邵氏的許可？」

　　王梓鈞白了他一眼：「誰告訴你《倩女幽魂》的版權在邵氏那裏？難道我現在拍一部《西遊記》，後面再有拍西遊記的導演都得經過我認可才行？真要付版權費，我也是買紙錢元寶燒給蒲松齡老爺子。」

　　「哈哈哈……」發佈會現場響起一陣輕笑，剛才王梓鈞刻意製造了那麼多話題，讓在座的記者都變得輕鬆起來。

　　在王梓鈞的引導下，記者們漸漸把提問對象轉到張國容、王珇賢等人身上，他坐在中間樂得自在。

　　等新聞發佈會結束，王氏的員工過來帶着記者們去就餐，張國容等人則是被送去酒店。

　　就在大家下樓出電梯沒幾步，突然有個年輕男子脫掉自己腳上的鞋扔向王梓鈞，大叫道：「王梓鈞去死吧！」

　　兩個保鏢攔在王梓鈞身前，揮手就將飛過來的鞋子拍開，而那扔鞋的男子也被迅速地制服。

　　這不過是一場虛驚，但後面的記者卻沸騰了，攝影記者們為了抓拍，瘋狂地往前面擠。王梓鈞都被擠得往前踉蹌了一下，王珇賢更是被推得東倒西歪，花容失色地驚叫起來。

　　王梓鈞順手把王珇賢扶住，卻聽身後傳來張國容一身慘叫。

　　「別擠別擠，踩到人了！」

　　「張國容受傷了，快別擠了！」

　　「……」

　　人羣終於安靜下來，王梓鈞轉身一看，卻見張國容正在地上表情痛苦地咬着牙，身上的白色西裝有好幾個腳印子。

　　踩到人的幾個記者連忙去扶，剛一碰到他，張國容便吸了口涼氣說道：「別動，骨頭好像斷了……」

　　最終張國容被送到醫院，醫生說是脛骨骨折。而那搞襲擊的男子也被送去警局，筆錄做完才真相大白，原來他是關芝琳的狂熱擁躉，在王梓鈞和關芝琳的緋聞傳出後，專門從香港飛過來要教訓王梓鈞。

　　第二天的新聞非常熱鬧，由於爆點太多，不少報紙甚至專門用兩個版面做專題報道。

　　王梓鈞的目的達到了，大家果然不再死盯着他跟關芝琳的緋聞，但悲劇的是張國容受傷，醫生說至少要兩個月才能恢復，不知道春節過後能不能正常出演《倩女幽魂》。

712【重返大陸】

　　王梓鈞在新聞發佈會上弄出的那一堆話題，再加上新片男主角張國容受傷住院，這些消息登出來瞬間就炸了鍋。

　　各報紙的主編現在很糾結，不是糾結於沒有新聞，而是糾結於不知道該把哪個新聞做重點報道。即便是開專版做專題，那也得有一個側重點啊！

　　文學類的刊物，刊登的是王梓鈞辯駁《醜陋的中國人》的一席話，並有專業人士對話裏的內容進行分析。比如王梓鈞說西方人也熱衷於內鬥，專家就例舉出歐洲30年戰爭；王梓鈞說華盛頓不像表面那麼偉大，專家就稱華盛頓支持蓄奴等等。在文章的最後，史學專家高度讚揚了王梓鈞的史學水平，稱其不但對三國歷史有研究，對歐美的歷史也瞭解頗深。

　　專業性娛樂刊物，則是主要報道《ET》在金球獎獲得提名的新聞，語言《ET》將會入圍奧斯卡。之後又開始分析《倩女幽魂》是個什麼類型的鬼片，又預測如果張國容不能出演的話，王梓鈞會找哪個演員過來頂替。

　　八卦類刊物則是根據王梓鈞的敍述，開始編王梓鈞與關芝琳，還有那神秘女郎的花邊新聞，並且配上火辣的插圖而大賣特賣。

　　情感類刊物則是開始分析為什麼王梓鈞會討那麼多美女的喜愛，並且給女人支招如何拴住男人的心。隨即又歪樓到香港的多妻潮，稱男人娶幾個老婆，完全是被女人慣出來的，女人應該看緊管牢自己的另一半。

　　嚴肅報紙則是大致敍述了各個方面的內容，然後專門發社論或者是編者按，或是稱讚王梓鈞的才能品德，或者是往藝德上引，質疑王梓鈞的操守。

　　反正，港臺星馬地區的媒體全面開花，王梓鈞的照片幾乎出現在各種刊物最顯眼的地方，報道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

　　而日本那邊，仍舊有許多人在聲討王梓鈞，甚至有人公開咒駡王梓鈞的擁躉是弱智花癡。特別是黑澤明的《亂》與王梓鈞的《ET》同時提名金球獎，黑澤明的擁躉們自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黑王梓鈞的機會。

　　外界鬧得轟轟烈烈，王梓鈞卻恍若未聞。這一屆的金球獎頒獎典禮，又是在過年那幾天舉行，王梓鈞也是懶得去領獎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這幾個月台灣的老兵團體鬧得特別厲害，甚至有一次組織起來唱着抗日軍歌在大街上遊行請願，目的就是想回大陸探親。

　　到了這個年月，當年跟着老蔣轉進台灣的老兵大多都過了六十歲，思鄉之情愈發濃烈。有的是思念家鄉老母，有的則想回家看看當年拋下的髮妻是否還健在，他們的願望僅僅是想回去看一眼而已。

　　如果是台灣商人上街遊行讓當局開放兩岸通商，那絕對會引來當局的警告甚至是鎮壓。但這些老兵是KMT在台灣統治的基礎，他們的集體意願，台當局就不得不慎重考慮了。

　　就在春節前夕，台當局終於同意第一批老兵返鄉，人數大概五百多人，也就是鬧得最凶那五百多人。

　　關於王梓鈞的各種新聞在沸沸揚揚地鬧了一個星期後，港臺媒體的注意力終於轉到老兵返鄉上。跟這比起來，王梓鈞跟關芝琳的緋聞就顯得小兒科了。

　　王梓鈞的老爸王賢致也是那五百老兵中的一員，不過他沒有跟其他老兵同行，而是稍晚跟着王梓鈞一起過去。

　　王賢致這次回去的目的是祭祖外加續族譜，自然要把一家人都帶過去。除了王梓鈞和他的幾個老婆孩子，就連嫁出去的王梓芸也被叫了回來準備出發。

　　一家人轟轟烈烈地北上，很容易給人造成一種舉家「叛逃」的錯覺。好在王梓鈞在台灣家大業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在王梓鈞撒了一通錢後，又親自寫信給蔣經國請求回去祭祖，他們那一家終於獲得了批准。

　　當然，唯一的條件就是王梓鈞這次是以個人身份回去，而且在大陸期間不得接受任何記者的採訪。

　　轉道香港，再直飛北京，然後坐車前往河北滄州。一路上個個都戴着墨鏡帽子，兜兜轉轉好幾天，實在累得夠嗆。

　　對於王梓鈞這種名人，大陸方是非常重視的，到北京後專門安排有僑務部門的同志帶他們去滄州，聯絡當地的官員幫着查詢。畢竟人走了幾十年，親人是否健在是否搬家根本就說不清楚。

　　郊區的公路坑坑窪窪，嶄新的巴士有時甚至從地上飛了起來，王梓鈞只能用身體護着懷孕的洪小喬，生怕她顛出了問題。

　　這是從北京去滄州的公路，大巴是王梓鈞出錢買的，等回到北京後，會直接捐獻給北京的僑務部門。

　　陪同王梓鈞一家前往滄州的僑務人員是一男一女。男的叫何衛國，大約四十來歲，一件燈草絨大衣下裹着條有些舊卻很乾淨的西褲，方方正正的國字臉讓他看起來頗為正直嚴肅。女的叫曹曉芹，約莫二十出頭，穿的是一件在大陸看起來頗為時尚，但在港臺早已過時的紅色呢子風衣，脖子上還繫了條粉色紗巾，頗有些青春動人。

　　何衛國見王賢致扶着前座的靠背不停地被顛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先生，您多忍耐一下，過了這一段，路況就好多了。」

　　「沒關係，我才七十多，身子硬朗着呢！」王賢致對誰都是強撐面子。再過兩三個小時就要到滄州了，幾十年沒回來的他可沒表面上那般平靜，既興奮又緊張害怕，所謂近鄉情怯便是如此。

　　女同志曹曉芹笑道：「祖國如今越來越好，經濟發展得很快，再過幾年，這泥石子路就該都換成柏油大馬路了。」

　　「柏油大馬路好，柏油大馬路好……」王賢致突然轉過頭來，對着兒子說道，「梓鈞，回來一趟，要不你來修一條滄州到省城的大馬路？」

　　何衛國與曹曉芹瞪圓了眼面面相覷，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陪同好臺胞，在不引得臺胞反感的情況下鼓勵臺胞給家鄉投資捐款。可他們這還沒「鼓勵」呢，眼前這位老先生居然開口就讓兒子修從滄州到石家莊的公路。

　　王梓鈞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在這裏出手大方的修橋鋪路，要是傳回台灣去，那不得被人給噴死啊，少不得在台灣又要出血捐一條道來。

　　何衛國忍不住問王梓鈞道：「聽說王先生是世界首富？」

　　哪來的世界首富？前幾個月開始的日元升值，將會製造出一大票日本超級富豪，明年的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出來，日本那位的資產很可能上百億美元，自己這六十多億根本不夠看。

　　王梓鈞也懶得解釋，自嘲地笑道：「我就一個只會賺錢的俗人而已。」

　　何衛國跟曹曉芹作為僑務人員，要比當下的普通人對外界更瞭解一些。何衛國笑道：「王先生可不是俗人，聽說你的電影在好多國家都獲過獎，是真正的華人大藝術家啊。那部叫《鐵達尼號》的電影，還創造了好多世界紀錄。」

　　「過譽了。」王梓鈞笑道。

　　何衛國心中感歎道：臺胞們就是謙虛，這位王先生做那麼大的事業，一點架子都沒有，不想國內某些人，有一點小錢就橫起來。

　　何衛國有這種想法不奇怪，如今大陸還沒完全開放，急着回大陸探親的臺胞不是思鄉客就是愛國者，見了家鄉人自然不會擺臭架子。而反觀國內的一些暴發戶呢，因為猛然聚財或者成名，常常心態失衡。比如那位XX瓜子的創始人，在聞名全國腰包鼓起來之後，記者去採訪他，他甚至當着記者的面子盆子裏撒尿，翹着二郎腿鼻孔朝天……

　　曹曉芹則是頗為好奇地偷偷打量了王梓鈞一會兒，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鄧麗君和趙雅之身上。這趟任務，最讓她興奮的，便是接待的臺胞中居然有鄧麗君和趙雅之這兩位大明星在。一個是靡靡之音迷倒十億人的大歌星，一個是風華絕代的白娘子，誰曾想她居然能親眼見到這兩位，而且還會與她們同行幾天。

　　不過更令曹曉芹震撼的是，她崇拜已久的兩位大明星，居然都是王梓鈞的姨太太，簡直是太……太不可思議了。

　　在曹曉芹心中，哪個男人若是能討到鄧麗君和趙雅之中任何一人做老婆，那都是幾輩子燒高香求來的福氣。王梓鈞倒好，兩女都娶了，而且還都不是正室。

　　想到這裏，曹曉芹忍不住轉頭看向那位王梓鈞的正妻林清霞。這一看不要緊，越來越面熟，忍不住問道：「林小姐你演過電視劇嗎？」

　　「演過啊。」林清霞衝她笑了笑。

　　「《新白娘子傳奇》？」曹曉芹試探道。

　　「嗯。」林清霞點點頭。

　　「你演的許仙？」曹曉芹驚訝地大聲發問，她頓時有一種三觀崩潰的感覺。

　　這「風流盜帥」王梓鈞太厲害了，不僅把白娘子騙回了家，還把白娘子的相公許仙也娶了。

713【意外的重逢】

　　林熠雙手趴在車窗玻璃上向遠處眺望，大片的平原田地裏還有些沒有完全融化的雪，黑一塊白一塊頗為醜陋。

　　王熙早已經不住一路的疲勞，趴在他媽媽趙雅之懷裏睡着了，任車子怎麼顛簸都不醒來。

　　王詩雅和王霏雨兩個小姐妹，此時卻樂此不疲地玩着曹曉芹教她們的翻花遊戲，一條紅繩在她們手中變幻成各種造型。

　　「王老先生，再有十多分鐘就進城了。」何衛國笑呵呵地對王賢致說，「到了城裏你們就先在賓館裏住下，行署和市政府那邊我們都打了招呼，他們一定會盡全力地尋找您的親人。」

　　王梓鈞道：「何先生，三天後我們要去北京一趟，你們也要一起跟去嗎？」

　　何衛國道：「要，當然要。我跟小曹的任務，就是給你們做好導遊，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我們幫忙。」

　　曹曉芹笑道：「王先生是要去北京看天安門吧？不到長城非好漢，大家一定要到八達嶺長城去看看。要是秋天的話，香山也是個好去處。」

　　王梓鈞倒無所謂，那些玩意兒他上輩子都看膩了，不過其他人來一趟大陸，是肯定要到各著名景點玩一下的。

　　「嘎……」汽車突然緊急刹車。

　　「怎麼回事？」何衛國問司機，他話音未落，就見路邊的草垛子後竄出來七八個人。

　　司機是王梓鈞僱的熟路的河北人，他有些緊張地說：「前面路中間有個大坑，我們碰上收過路費的了。」

　　何衛國的臉瞬間黑成了包公，這可是海外同胞啊，回家一趟還沒進城就碰上地痞流氓，簡直就是在給祖國抹黑。

　　何衛國怒氣沖沖地站起來，開了車門下去就指着那七八個男子說：「趕快給我把坑填上，不然全抓到派出所去。」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走過來，透過擋風玻璃看到王梓鈞等人的穿着，頓時笑了起來：「喲呵，看來今天咱們是遇到了貴人。」說着他對何衛國說道，「這位同志，眼瞅着要過年了，要不您意思意思？」

　　何衛國以前是軍人出身，雖然十多年沒動過手，可是還沒把這些「收過路費」的小流氓放在眼裏。他踏前兩步，直接一拳揮向那個青年，只要把這個領頭的制住，那剩下的都得服軟。

　　只是沒想到，這領頭的青年卻不一般，一見何衛國動手，避閃之後猛然反擊，一腳踢到何衛國的腹部。何衛國被踢飛兩三米外，捂着肚子額頭不停冒汗。

　　「好！」

　　「這白痴居然敢跟三哥動手，簡直是找死。」

　　「回去再練幾年吧。」

　　「……」

　　剩下的小青年哈哈大笑，不停地奚落嘲笑何衛國。

　　不過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林博文帶着四個白人保鏢下來，一個個臉上帶着不屑的冷笑，那人高馬大、殺氣騰騰的模樣，立即就把這羣小青年給唬住。

　　保鏢威廉揉了揉自己的拳頭，走到那個被稱為「三哥」的青年面前，大大咧咧地一個直拳擊出。

　　「三哥」靈活地一閃，瞬間已經撞進了威廉的中門，拳頭狠狠地印到威廉的胸口。

　　其他青年還沒來得及歡呼，就見中了一拳的威廉朝「三哥」獰笑，渾沒事地回敬一記左勾拳。

　　「嘭！」三哥被這又快又狠的勾拳擊中腮幫子，腦子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竟是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剩下的青年嚇得不輕，知道遇上了狠角色，誰都不敢貿然上前搶回昏厥的老大。

　　林博文懶得跟這些不入流的小流氓計較，說道：「快點把坑填上，然後帶地上這傢伙滾一邊去！」

　　那些青年哪敢不從？忙天火地地將他們先前挖的坑填好。

　　當他們扶着三哥準備離開時，王梓鈞突然下車喊道：「慢着。」

　　眾青年面面相覷，有一個大着膽子問：「坑都填了，你還想怎麼樣？」

　　「沒什麼，就想問問而已。」王梓鈞笑呵呵地說。

　　就在這個時候，被打昏的三哥也醒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半邊臉腫得像個豬頭。他惡狠狠地瞪着威廉說：「洋鬼子，剛才不算，我一時沒注意，再來打過！」

　　「要不我陪你玩玩吧。」王梓鈞手上保暖用的皮手套都沒脫，不緊不慢地朝「三哥」走過去。

　　何衛國不知道王梓鈞的身手，他可不敢讓貴客犯險，連忙說道：「王先生，這事交給我處理就可以了，你沒必要親自動手。」

　　「何同志，我們這趟的目的地，看來是有眉目了。」王梓鈞說着朝「三哥」笑道，「小兄弟，你先前使的密宗拳不錯，我想跟你切磋兩招。」

　　「你認識我使的拳法？」「三哥」打量着眼前這人，長得挺像電視劇裏的楚留香，身上那漂亮的白色羽絨服他見都沒見過，眼熱道，「切磋可以，你輸了我要你身上那件衣服。」

　　王梓鈞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笑問：「要是你輸了呢？」

　　「三哥」答道：「我輸了我身上的衣服就歸你。」

　　王梓鈞看看他那件有些破舊的軍大衣，說道：「你倒是做得好買賣。行吧，我出手了！」

　　王梓鈞的話還沒說完，那「三哥」就已經脫下身上的大衣動手了。這廝挺聰明，見王梓鈞有恃無恐的樣子，顯然身手了得，於是決定先下手為強。

　　這時車上的人全下來了，幾個花容月色的美女頓時讓那些小青年魂不守舍，甚至有人直接喊出了「白娘子」。

　　而王賢致則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叫「三哥」的青年，他腦子裏想過很多種與親人會面的場景，唯獨沒猜到會是這樣。

　　「三哥」用的燕青拳他非常熟悉，正是王賢致在常德保衛戰後，跟着余師長遭受打壓冷落，賦閑在家的那段時間總結改良出來的。而那套拳法他當年只傳授過一人，那就是跟他一起從軍的堂弟王賢振。

　　堂弟的後人居然出來劫道，顯然混得不怎麼樣。王賢致現在心裏頗為難受。

　　不過有人現在比他更難受——率先搶攻的「三哥」越打越驚，對手好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樣，他每次進攻剛一發動，王梓鈞就後發先至，直接封死了他的進攻路線。結果打來打去，他累得半死不活卻連王梓鈞的毛都沒碰到一根。而看王梓鈞那從容不迫的樣子，就好像是在逗他玩一樣，從小打到沒打過這麼窩囊的架。他甚至希望王梓鈞像剛才那個洋鬼子一樣，一拳把他打暈算了。

　　「不打了，我認輸了！猴子，把軍大衣給他！我們走！」幾分鐘後，「三哥」突然後躍投降，再打下去純粹自取其辱。

　　王梓鈞接過軍大衣，對其笑道：「你的拳速度太慢，力量也不夠。手法招式的運用挺靈活的，但卻不夠狠戾，猶猶豫豫像個娘兒們。」

　　「你誰啊你？」青年不爽地問。

　　王梓鈞還沒答話，王賢致已經忍不住問道：「後生，王賢振是你什麼人？」

　　青年一愣，見這老爺子穿着一身好衣服，反問道：「你認識我爺爺？我家沒有闊親戚啊。」

　　一向死要面子的王賢致突然眼眶濕潤，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抱着那青年，激動道：「孩子，我是你二爺爺啊！」

　　青年在王賢致抱他時本想反抗，沒想到這老爺子速度又快力氣又大，他想躲開都來不及。及至聽清王賢致的話，才愣道：「二爺爺？你是那個逃到台灣去的二爺爺？」

　　「是啊！」王賢致拉着青年的手說，「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家裏都還好吧？」

　　青年亦是驚喜萬分，說道：「我叫王書全，爺爺以前經常提起你，說二爺爺你武藝高強，十個八個小鬼子都不能近身。」

　　「哈哈哈，你爺爺還是那麼喜歡吹牛。」王賢致大笑道，「走，快帶我回家見你爺爺。」

　　青年臉色一黯，說道：「你來晚了，我爺爺去年剛走。」

　　王賢致臉上的笑容冷卻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長長的歎了口氣。

　　王書全有些難過地說：「爺爺因為是反動派，被政府勞改了十多年，在裏面累出了一身病。這幾年家裏總算是吃穿不愁了，他卻一病不起就走了。」

　　場面一下子冷下來，王梓鈞玩味地看了看何衛國。何衛國接觸到王梓鈞的眼神，表情難免有些尷尬，想要說點什麼緩解氣氛都不好開口。

　　這都是歷史問題，誰也改變不了。王梓鈞開口說道：「爸，先去書全家裏看看吧。」

　　「也好，」王賢致點點頭，擠出個笑容對王書全說，「孩子，這是你叔叔，那個是你姑姑……」

　　王賢致一一介紹，王書全這才注意到林清霞等人，驚艷的同時忍不住問：「二爺爺，我到底有幾個叔叔，怎麼這麼多嬸子？」

　　「咳咳……」王賢致連聲咳嗽，艱難地解釋道，「就兩個叔叔，還有一個在忙生意沒回來。」

　　「奇怪，兩個叔叔怎麼會有這麼多嬸嬸？」王書全腦子有些不夠用。

　　其他的那些小青年卻是炸開了鍋，在一邊竊竊私語。

　　「想不到三哥還有海外關係，這下發達了。」

　　「是啊，你看這些人個個都很有錢的樣子。」

　　「廢話，海外親戚哪個沒錢？你看張家莊趙四那親戚，可是直接送了台大彩電。」

　　「不知道三哥這些親戚會送什麼。」

　　「大彩電肯定有，說不定還有電冰箱。」

　　「……」

714【天天有頭磕】

　　王書全一家所在的村落離劫道的地方不遠，僅僅只有幾公里地。不過卻不能再坐大巴車了，因為那泥道太窄，是按照拖拉機的寬度修的，大車根本開不進去。

　　何衛國見眾人準備不進城而是直接去村莊裏尋親，有些為難地對王賢致說：「老先生，你看城裏本地的行署專員和市長都等着呢。要不我們先進城，然後由市裏派幾輛小車把諸位送到目的地，也免得步行那麼遠的路。」

　　王賢致雖然想早點見到親人，但也不想何衛國難做，點點頭說：「那行，書全跟我們一起走，回來的時候他帶路。」

　　眾人重新返回車上，一羣小青年巴巴地望着汽車開遠，才飛快地跑回村裏去報信。

　　Cang州現在屬於省直轄市，由地區行署和當地市政府共同管轄。

　　如果換做思想開放的沿海城市，王梓鈞及其家人的到來，絕對會引起轟動。當地父母官為了拉海外投資，估計還會組織人夾道歡迎，然後又是各種宴席和慶典的邀請，反正要生生從你身上扣下二兩肉來。

　　不過這是北方城市，這幾年關於改革的輿論風向搖擺不定，越北方或者越靠內陸就越保守。

　　迎接王梓鈞一行人的，主要是當地僑務和統戰部門的人，甚至行署專員和市長都沒親自到場，只派了個行署副專員和副市長過來。

　　那位行署官員只寒暄了幾句，要求下面的同志好生招待臺胞，然後就稱有事先告辭了。倒是那個叫做孔俞森的副市長頗為熱情，一路陪同着介紹當地這些年的變化。

　　聽說王梓鈞他們已經找到了親戚，需要用小車，孔副市長立馬讓秘書去政府大院弄來幾輛。

　　王梓鈞看着眼前還比較新的老紅旗、老吉普，有種買下幾輛來做收藏的衝動，再過些年可就尋不見了。

　　中午就在當地的賓館裏就餐，大家一進賓館裏面就炸開了鍋。賓館的服務員們看着王梓鈞、趙雅之、鄧麗君和奧黛麗·赫本等一干明星臉，眼睛裏直冒星星。

　　「鄧小姐，能幫我簽個名嗎？」

　　「鄧小姐，我們照張相吧……小孫，快把那部海鷗相機拿來！」

　　「鄧小姐，你這次是不是來唱歌的？」

　　「……」

　　服務員們紛紛圍過來，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們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鄧麗君身上，居然沒人問王梓鈞和趙雅之要簽名。不得不說，鄧麗君的歌在大陸實在太紅了，只要是個人都能哼兩句。

　　副市長孔俞森板着臉喝道：「這樣圍着外賓算什麼？還不回你們的崗位去，該幹什麼幹什麼！」說着，他又轉向王梓鈞，換成一張笑臉說，「王先生請上三樓，今天可要好生嘗嘗家鄉的口味。」

　　王梓鈞衝他善意地點頭笑笑，說道：「孔市長，你讓廚師多弄點家常菜，我父親幾十年沒回來，吃的就是那個味道。至於大餐就不用，上多了也浪費。」

　　「王先生你放心吧，我早吩咐過了。」孔俞森笑道。

　　王梓鈞覺得這人頗為有趣，以今天的接待規格來看，顯然當地一把手並不重視，派過來接他們的人估計混得不怎麼好。那位行署副專員沒說幾句就走，而這位副市長則是殷勤得有些過分，心思頗為活絡啊。

　　席上果然沒有什麼大餐，但菜色卻頗為豐盛，什麼火鍋雞、羊腸子、驢肉火燒之類的，都是當地的特色菜。

　　「好，好，就是這個味道，好久沒吃過這麼正宗的了……」王賢致一邊吃一邊稱讚，王梓鈞就沒見老爺子吃得這麼歡過。

　　不過王梓鈞那剛認識的侄子王書全，吃得卻更兇殘，簡直可以用狼吞虎嚥來形容，這孩子以前哪裏有機會吃這麼好東西啊。吃着吃着就是一嗆，嘴裏的東西噴出來滿桌子都是。

　　王書全臉紅得像猴屁股，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孔俞森哈哈大笑：「這位小兄弟好胃口，年輕人就應該這樣有活力。小同志，快把這幾盤菜換了。」

　　服務員換菜的空擋，王書全挨過來問王梓鈞：「叔，我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王梓鈞笑駡道：「你小子還知道害臊啊，在路上挖坑收過路費怎麼沒覺得丟臉？」

　　王書全道：「弄點小錢花花而已，這不是兜裏沒錢了嗎。」

　　王梓鈞問：「你就不怕政府再來個嚴打？」

　　王書全聞言臉色一變，他今年這行為，要是擱到兩年前嚴打期間，夠槍斃幾回了。

　　王梓鈞道：「以後好好做事，再幹這種不入流的事情，小心我揍得你爬不起來。」

　　「那是，那是，我都聽叔的。」王書全連連點頭，他對這個叔叔可是佩服得不得了。不僅僅是因為王梓鈞打得他無法還手，還因為王梓鈞娶了好幾個如花似玉的嬸嬸，這讓還是處男的王書全高山仰止。

　　吃完午飯略作休息，眾人便準備坐車去村裏。

　　孔俞森熱情地要陪他們一起下鄉，王梓鈞摸出一張名片塞到他手裏，婉拒道：「孔市長，您是大忙人，就不再叨擾你了。感謝你今天的招待，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多多聯繫。」

　　「一定一定。」孔俞森收到王梓鈞遞的名片，心裏已經笑開了花。這次王梓鈞返鄉探親，行署專員和市長都只把王梓鈞是港臺的大明星而已，行事保守的他們並沒有太過在意。但孔俞森卻不一樣，他有個弟弟在美國留學，前兩天他花了上百塊錢打長途電話，瞭解了更多關於王梓鈞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熱情招待。

　　王梓鈞的名片輕易是不會遞出去的，他也是看這位辦事不錯，想必以後會高升，提前結個善緣而已。最重要的，還是要靠這位父母官多多照顧一下王家的親戚。

　　……

　　小王莊，這是華北平原一個普通的鄉鎮。

　　半下午的時候，平靜的鄉里突然熱鬧起來，只見遠處浩浩蕩蕩六輛汽車迎面駛來，那排場讓附近的居民議論紛紛。很快就有一大票羣眾過來圍觀，猜測到底是哪裏的大人物來了。

　　車隊從鄉場駛過，後面一羣半大小屁孩兒起哄着追着車跑。由於路況太差，車上又有孕婦，所以行進速度很慢，那些小孩子居然一直能跟上車隊的速度。

　　林熠搖開車窗，伸個腦袋回頭去看那些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問王書翰道：「哥，那些小孩兒在做什麼？」

　　「鄉巴佬，沒見過世面而已。」王書翰不屑道。這一年來他可是過得很憋屈，被老媽送去國外的寄宿學校，就像是被關進了籠子的鳥兒。這次被爺爺召回來探親，本以為可以好好玩玩，沒想到居然會跑到這窮鄉僻壤來。

　　聽到王書翰這話，王書全對這個族弟有些不滿，王書翰剛才是連他一起也罵了啊。不過王書翰就一半大孩子，他也不好多做計較，指着前方說：「在拐過前面那個灣，就可以看到棵大槐樹，把車停樹下就可以。」

　　王書翰話音剛落下，眾人便已經看到大槐樹下稀稀拉拉地站着數十人。看到車隊過來，那些村民不停地招手，幾個小輩扶着個拄着拐杖地老人來到路邊。

　　「大哥！」車剛停下，王賢致就迫不及待地下車走向那老人，抱着他熱淚狂湧。

　　其他人都在旁邊默默地看着這一兄弟重逢的畫面，林清霞來到王梓鈞身邊，輕聲歎息道：「我聽我爸媽說，我也有個姐姐在大陸。」

　　「不會吧！」趙雅之驚訝道。

　　林清霞道：「我大姐當年寄養在親戚家，父母隨軍轉進台灣，兵荒馬亂地走得又急，根本沒時間把姐姐也帶上。」

　　林鳳驕建議道：「既然來了一趟，要不大家幫着青霞找姐姐吧。」

　　鄧麗君笑道：「好啊，我同意。失散多年的姐妹耶，這種事情就像瓊瑤小說一樣。」

　　兩個老人抱頭痛哭一陣，終於放開互相問候敍舊起來。

　　那拄拐杖的老人乃是王賢致的堂兄王賢景，宗族裏都是以平輩兄弟一起排行，王賢景排行老大，王賢致則是老二，兩人自小一起長大，關係最是要好。

　　王梓鈞等人的出現，讓那些村民對王家羨慕不已，一看那海外親戚就是有錢人，現在王家發達了。

　　鄉裏的領導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坐着拖拉機殺過來。其中一個穿着老舊中山裝的男人從拖斗裏跳下來，遠遠地就伸出雙手笑道：「歡迎王老先生榮歸故里！」

　　又是一陣寒暄，王梓鈞一行人才被眾星拱月地擁着進村。

　　王賢景一邊走一邊說道：「39年的時候，咱家的鏢局被日寇充去做了臨時兵營。我帶着老六老七，還有一眾妻小逃往河南，就此跟大家失去聯繫。42年的時候，又遇上河南大災，逃出來的一家人死了六口，老七也是那時候去的。我跟老六又帶着家人輾轉安·徽、湖北，到處打聽你跟老四的消息，可戰事日日在變，也沒個準信。老六後來入了新四軍，才當幾個月的兵就陣亡了，家裏就剩我一個男人撐着……解放後，我帶着家小回到Cang州，咱家的鏢局被充了公做糧食局的辦公處。說明情況後，政府也補償了我一些銀錢，後來我又遇到了回來的老四。老四說你跟着老蔣去了台灣……」

　　王賢景已經七十有五了，佝僂着身子說話很費勁，雖然是鏢局練家子出身，但逃難那幾年虧了身子，現在已經垂垂老矣。

　　好不容易回到王賢景家中，村民們熱熱鬧鬧擠做一堂，不時有人進來祝賀。鄉裏的領導也是一陣噓寒問暖，鬧了好半天大家才離開，堂屋裏終於安靜下來。

　　王梓鈞一家的先祖乃是太原王氏，不過族譜裏的一世祖只記載到「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王之渙，大概是王之渙留下的旁支一系。雖非大戶，但當年王家在此地人丁也挺興旺。

　　王賢致問道：「大哥，家裏族譜還在嗎？」

　　王賢景搖頭道：「不在了，十多年前就燒了，你跟老四都是KMT反動派，家裏哪敢留那東西。」

　　王賢致問：「家族還能尋見其他人嗎？」

　　王賢景歎道：「渡口村那邊叔公那支還留下了幾戶，小蘇莊也有幾戶。城裏還有一戶在當幹部，不過沒什麼來往，至於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王賢致道：「我這次回來，除了探望你們之外，還想帶着兒孫回來續續族譜。」

　　王賢景回頭看向王梓鈞等人，笑道：「這都是老二你的後人？」

　　王賢致拉過王梓鈞和王梓芸，說道：「這是長女王梓芸，這是小兒子王梓鈞，還有個不成器的大兒子在台灣蹲班房，不提也罷。」

　　「坐牢啊，是犯了什麼事，要不要緊？」王賢景連忙問。

　　王梓鈞插嘴道：「大伯，小事情，過完年沒多久可以能出來了。」

　　王賢致又指着吳曉珍和王書翰道：「這是長媳吳曉珍，這是長孫王書翰。這是二媳婦林清霞……」再介紹時王賢致卻犯了難，朝王梓鈞遞了個眼色讓他自己解決。

　　王梓鈞笑道：「大伯，她們都是我老婆。這是……」

　　王賢景見王梓鈞老婆好幾個，兒女一大堆，立即朝王梓鈞豎起大拇指，讚道：「好，好，我王氏人丁興旺，可喜可賀！呵呵，老二啊，你這小兒子我喜歡，有我當年的風範！」

　　王賢景把族人都招來，呼啦啦二十多個人，除了他跟老四王賢振的後代外，還有幾個死去兄弟的後人。

　　王梓鈞眼前一下子就冒出四個堂兄一個堂姐，八個侄兒侄女，聽說還有三個堂姐嫁去了鄰村。

　　「快給你二爺爺磕頭！」王賢景敲着拐杖給孫子輩下命令。

　　「二爺爺好。」一個個孫子輩全沒躲過，就連已經快二十歲的王書全都得老老實實的跪下磕頭。

　　王梓鈞早已經準備好了紅包，跪一個他就在旁邊幫着發一個紅包。

　　每個紅包包得不多，也就伍佰元人民幣而已。可現在用的是第三套人民幣，最大面值也才十元啊，五百塊錢就得用五十張10元大鈔來包，弄得每個紅包都脹鼓鼓的快撐爆了。

　　幾個年紀小的侄兒侄女紅包剛拿到手，便被他們的老媽給收繳過去。幾位妯娌打開紅包一看，頓時驚得眼珠子都直了——這個老爺子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王梓鈞的某位堂嫂嘀咕道：「要是天天有頭磕就好了。」

715【春節晚會1】

　　王家混得實在不怎麼樣，幾個老人後人分家後一共6戶，家家都是土坯房。除了王書全這壞小子歪門邪道地搞來一台黑白電視機外，其他幾戶甚至連電視機都沒有。

　　王梓鈞那幾千塊錢的紅包一發下去，幾家人就爭着拉他們到自己家住，好借機拉攏下關係，得到更多的照顧。

　　宰雞殺鴨地一陣忙活，晚飯就在王賢景家的院壩裏吃，燈火通明地擺了幾桌很是熱鬧。

　　主席位的上座自然是輩分最高的王賢景坐，王賢致次之，接着便是何衛國和曹曉芹這兩位首都來的同志，王梓鈞還要在更下方，女人們則在另外一桌就坐。

　　王梓鈞這桌除了幾位族兄外，有一個戴眼鏡地侄子也被特意拉來陪坐。

　　王賢景自豪地介紹道：「老二啊，這是我大孫子書德，在首都念大學，馬上就要畢業分配了。下午的時候他在公社辦事，沒來及跟你介紹。」

　　「大學生好，咱們王家就缺讀書人。」王賢致說着又打量那小夥子一陣，連聲讚道，「好好，長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喝過很多墨水。」

　　王梓鈞聽了忍不住想翻白眼，那王書德哪是眉清目秀啊，面黃肌瘦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不過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倒是比一般人更精神，渾身上下更是有一種在港臺年輕人中少見的英氣。

　　何衛國亦附和道：「老先生，農村培養一個大學生可不容易啊，您老好福氣。小同志，你在學校讀的什麼專業啊？」

　　王書德道：「無線電電子學（即後來的電子工程）。」

　　何衛國笑道：「工科好，國家就缺這樣的人才，大有可為。」王書德有些靦腆地笑笑，眼睛卻老是王梓鈞身上瞟。王梓鈞好笑道：「我臉上有花嗎？怎麼一直盯着我看。」

　　王書德抿了抿嘴唇問：「六叔，美國最大的個人電腦公司是你的嗎？」

　　叫六叔是因為王梓鈞回來之後在族兄弟中排行第六。王梓鈞對這個稱呼還有些陌生，反應了一下才笑問：「你對電腦有研究？」

　　「略懂。」王書德道。

　　王書德不像他三弟王書全性格完全不同，話不多人也很穩重靦腆，他說略懂大概就是頗有研究的意思。

　　王梓鈞道：「要不畢業了，我帶你去美國見識一下？」

　　「這……」王書德轉頭看向他爺爺王賢景。以他自己來說，自然是想出去見識一番，但現今的大學生一出來就是直接進重要單位，如果放棄分配選擇去美國的話，那就等於放棄了金飯碗。

　　王賢景揮手道：「你自己拿主意。」

　　「行，我聽六叔的。」王書德咬牙做下決定。他決定出國倒不是為了錢，而是想見識更多更先進電子科技。別的王書德不知，但據說如今最流行也被譽為最合理美觀的個人電腦外形就出自王梓鈞之後，而且最方便的漢字輸入系統「王碼五筆」也是王梓鈞組織研發的，只這兩點，他就對剛剛見面的六叔打心底佩服。

　　王書全的老爹王梓忠也在桌上，見王梓鈞要把王書德帶去美國，也開口道：「六弟啊，你看是不是把我家老三也帶出去見見世面？」

　　王梓鈞不大好拒絕，拒絕就是傷了親戚的情面，只得點點頭。

　　吃過晚飯後，大家聽說王書德要去美國，個個羨慕不已。農村也沒機會看報，幾個兄弟們就拉着王書德問王梓鈞的情況，王書德也只好撿自己知道的說。

　　「原來二爺爺家的小子在美國也開着大公司啊，真是了不得。」

　　「是啊，你沒看今天下午包的紅包，幾百塊對人家來說就是小錢。」

　　「這算什麼，你沒看到六弟他那幾個老婆，還有白娘子呢。」

　　「我說梓華，要不你也去求求人家，把咱兒子也帶出去？」

　　「盡瞎說，你兒子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啊，也就在地裏刨土的命。」

　　「我兒子怎麼了？不是你兒子啊。王書全那個二流子都可以去，我兒子老老實實的哪點比他差了？」

　　「要去你去，我開不了口。」

　　「我怎麼嫁了你這沒用的東西。」

　　「嫌我沒用，那你找有用的男人過活去。」

　　「你個殺千刀的，我不活了，嗚嗚嗚嗚……」

　　「四嫂，高高興興的你哭什麼啊，當心被大爺聽見罵你。」

　　「……」

　　王梓鈞要帶兩個侄子出去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村，第二天就有好幾個親戚跑來各種求幫忙，讓王梓鈞總算是體會到了窮親戚難伺候是什麼意思。

　　眼看着要過年了，中央台的春節聯歡晚會再過兩年就是最後一次綵排，王梓鈞被親戚們纏得不耐煩，打算早早溜走陪鄧麗君參加綵排去。

　　由於王賢致想要續族譜，第二天便帶着禮物到其他村的王氏後人那裏去拜訪，結果很讓人失望，沒人家裏還保存着那玩意兒。要麼就是在解放前逃難時遺失了，要麼就是在解放後自己給毀掉了。

　　王賢景安慰道：「老二，你也別灰心，城裏當幹部那個王梓循是讀書人，說不定他還藏着一份，過完年再去找找他。」

　　「也只能這樣了。」王賢致點點頭說。

　　兩個老人聊天的時候，外面突然吵嚷起來，只聽有人高喊道：「是大彩電，好多大彩電！」

　　王賢景拄着拐杖走出去，卻見王家各戶正歡歡喜喜地抬着一台台彩電過來，後面跟了一羣羨慕得眼紅的村民。

　　彩電可是好東西，如今大陸是供方市場，一般人有錢也買不到貨。

　　鄉黨委書記付成國站在高臺上大聲道：「鄉親們，剛才王先生跟我說，他準備花鉅資給鄉里修一條水泥馬路。以後大家出門，就不怕下雨泥濘積水了。在此，我代表全鄉的父老鄉親，感謝王先生的慷慨幫助，大家快給王先生鼓掌！」

　　熱烈地掌聲響起，王梓鈞則是好笑地看着那鄉黨委書記。這傢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兩天一大早就來獻殷勤，自己剛答應捐款修路，馬上他就當眾宣佈這個消息，讓王梓鈞想賴都賴不掉了。

　　第三天一大早，眾人便啟程前往北京。洪小喬懷孕不便亂跑，奧黛麗·赫本想過完年之後再去北京遊覽，林清霞和林鳳驕也不願只去做陪客，結果成行的只有王梓鈞和鄧麗君、趙雅之三人。

　　到達北京後，何衛國和曹曉芹直接將三人帶到北京飯店住下，其他來參加這一屆春晚的港臺藝人也是被安排在這裏，有羅文、汪明全、斑斑、朱婉宜、米雪等人。

　　晚餐的時候，王梓鈞三人一到場，立馬就引起了轟動，汪明全等人完全想到趙雅之和鄧麗君會出現在這裏。

　　「董事長好，趙小姐、鄧小姐新年快樂！」米雪率先過來打招呼問候。按說米雪本來不會出現在這裏的，可如今的佳視和大陸關係不錯，米雪在內地也知名度不俗，所以也這次也被請來了。

　　「王先生好！」

　　「芝姐，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漂亮。」

　　「鄧小姐，我可是好久沒聽到你唱歌了。」

　　羅文、汪明全、斑斑三人紛紛過來問候。大家握手落座，王梓鈞當仁不讓地被推坐上首，這讓陪同港臺明星吃飯的那個中央台員工暗暗咂舌。

　　坐定之後，來自台灣的朱婉宜驚訝地問：「王先生，趙小姐，鄧小姐，你們也是來參加春晚的？」

　　「不可以嗎？你不也來了。」王梓鈞反問道。

　　朱婉宜尷尬一笑，她來大陸可沒有獲得台當局許可的。她以前是台灣的演員，前兩年經過各種艱難險阻，跟朋友方祥一起來到大陸。

　　朱婉宜正在奇怪王梓鈞三人怎麼會到這裏來，王梓鈞同樣在打量這個女人。

　　平行空間裏，朱婉宜在台當局松緩「三不」政策之前就已經到了大陸，而且還成了85年春晚的主持人，更是在明年出演大陸和台灣的合拍片《大漠紫禁令》。

　　為什麼兩岸在完全沒有接觸的情況下，兩岸電影公司敢合拍電影？為什麼朱婉宜在大陸混出那麼大名氣，她在台灣的父母親人沒有受到一點牽連，甚至後來她本人回去之後也被遭到任何處罰？

　　這一切都是謎團。

　　趙雅之跟米雪以前一起拍電視劇的時候就是好朋友，加上鄧麗君三人很快聊到一起。

　　等中央台那員工去洗手間的空擋，王梓鈞問羅文道：「你們已經綵排幾次了？」

　　羅文道：「前幾天綵排過一次。」

　　「感覺大陸的晚會怎麼樣？」王梓鈞問。

　　羅文說：「現場有些糟糕，但具體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可能跟音響、燈光等方面有關。」

　　汪明全附和道：「我覺得場面調度也有一些問題，好些節目串場的時候亂糟糟的一團，顯得很凌亂。現在晚會導演也很焦急，王先生你是做過大型演唱會的人，說不定可以給導演一些建議。」

　　「我？我就是來陪老婆參加晚會的，純屬看熱鬧。」王梓鈞呵呵笑道，他一個剛來的閒人就去指手畫腳的話，換成哪個導演都不樂意吧。

716【春節晚會2】

　　「黃導，後臺出口太窄，《百猴迎春》跟《編鐘樂曲》的演員各有幾十位，還有一大堆道具，串場的時候容易擠成一團啊！」

　　「導演，攝像沒法做了，你來看看拍出來什麼效果吧。」

　　「黃導……」

　　最後一次綵排還沒開始，春晚總導演黃依鶴就已經頭疼欲裂。大陸的春節聯歡晚會是他率先發起的，從第一屆到現在都是他的總導演，受到了從台裏到中央領導的一致表揚。

　　眼看着頭兩屆春晚搞得很成功，黃依鶴今年準備玩大的。首先是把春晚現場從電視台的演播廳搬到北京工人體育館，同時又把以前的錄播改為現場實況直播，想讓節目變得更熱烈、更歡快、更大氣。

　　但真正實施起來，黃依鶴才發現直播跟錄播、演播廳跟工體館完全不一樣，以他目前的才能根本無法駕馭這種場面。

　　大家都知道這場晚會有問題，但問題該怎麼解決，卻沒人能拿出答案。因為現場的所有人都沒玩過直播，亦沒有在大空間裏搞晚會的經驗。

　　「阿元，你有沒有什麼辦法？」黃依鶴問身邊的年輕人道。

　　那年輕人叫黃阿元，台灣政大新聞系的高材生，亦曾是華視的頂樑柱。其打造的《愛心》乃是收視率超高的王牌節目，並因此拿到了「金鐘獎」，很受當時的新聞局長宋楚瑜器重。

　　但就這麼個台灣的年輕王牌主持人，三年前瞞着家人留學日本再投大陸，目前擔任中央台海外電視中心顧問，亦是去年春晚的主持人之一。

　　此君為台灣「叛逃者」第一人，大陸第一檔娛樂節目也是他打造的，中央台在80、90年代的許多創新改革，其實都是出自他的提議。

　　黃阿元亦是苦惱，他雖然見多識廣，但也沒玩過大空間直播，對如何辦好這一屆春晚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啊。

　　苦笑了一下，黃阿元說道：「籌備組不是邀請了王梓鈞嗎？如果他來的話，肯定有辦法，他可是台灣春晚的創始人，而且親自經手的大型演唱會也不少。」

　　說起王梓鈞，黃依鶴更是頭疼。他親自寫信邀請王梓鈞和@@@，王梓鈞後來也給他回信了，說自己不能登臺，換成了趙雅之和@@@參加。黃依鶴雖有些遺憾，但能請到@@@也是好事啊，可氣人的是這三人太大牌了，如今馬上就要開始最後一次綵排了，@@@等人根本就沒露過面。

　　「黃導，@@@來了！」黃依鶴正在鬱悶中，助手突然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彙報。

　　「哦？」黃依鶴心頭一喜，雖然來得晚了，但總比不來好，不然他就得讓其他節目頂上了。

　　黃依鶴接到消息時，後臺那邊已經一片沸騰。

　　「@@@！」

　　「鄧小姐？」

　　「……」

　　當王梓鈞三人一出現，立即想起一片驚呼聲。王梓鈞和趙雅之再次被選擇性的無視，@@@被團團圍住，他們兩個卻被擠在一邊，只有那些擠不過去的人才退而求其次跟他們打招呼。

　　「王先生，歡迎來北京做客。」一個渾厚磁性的男低音傳來，接着是伸過來一隻大手。

　　「你好！」王梓鈞一看，卻是「交配的季節來臨了」的趙中翔趙老師。

　　聊了幾句，王梓鈞又看到旁邊的兩人，眼睛一亮，主動打招呼道：「朱先生，陳先生，兩位今年又要表演什麼小品啊？」

　　陳佩思、朱史茂頗為驚訝，想不到王梓鈞會跟他們打招呼。兩人連忙過來跟王梓鈞握手，陳佩思問道：「王先生也知道我們？」

　　王梓鈞笑道：「去年大陸的春晚我可有錄像帶，兩位的《吃麪條》非常好看啊。」

　　「哪裏哪裏，王先生謬讚了。」朱史茂謙虛地說，卻是笑得紅光滿面。

　　正說着，黃依鶴帶着人過來，握着王梓鈞的手說：「王先生，你們可終於來了！」

　　「抱歉，時間有些緊。」王梓鈞解釋道。

　　「沒關係，三位能來就好。」黃依鶴算是鬆了口氣。趙雅之和@@@表演的節目都是唱歌，曲目早已經發過來，他這邊也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少幾次綵排倒也無所謂。

　　黃阿元跟在黃依鶴身後，王梓鈞一眼就認出這位華視頂樑柱，頗為驚訝道：「原來黃先生在這裏，我說怎麼你好幾年沒在華視露面了。」

　　黃阿元表情有些尷尬，不過畢竟是坐主持人出身的，很快就拉開了話題：「王先生你可是大才子，待會兒還麻煩你給晚會做一下點評，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請直言。」

　　「一定。」王梓鈞點頭道。

　　綵排的時間快到了，黃依鶴請王梓鈞去觀眾席欣賞綵排，心中也是存了請教的心思。

　　晚會既定時間一共四個多小時，可綵排時間卻將近六個小時。

　　趙雅之和@@@的節目，一個靠前，一個靠後。趙雅之演唱的是《千年等一回》和《渡情》，兩首歌都是《新白娘子傳奇》中的曲目，不過後一首需要男女對唱，黃阿元唱功也還湊合，便被抓來同台。

　　@@@演唱的一共有三首歌，粵語的《漫漫人生路》、閩南語的《愛拼才會贏》以及國語的《祝福》。

　　此時的春晚就是這樣，二十年後幾個歌手才能合唱一首歌，而今則是一個歌手唱幾首歌。

　　兩人的表演算是掀起了綵排的兩個高潮，基本上是一下臺就被圍住，王梓鈞都沒機會跟她們接觸。

　　綵排完畢，王梓鈞在觀眾席吃着電視台安排的盒飯，黃依鶴跟幾個晚會製作人員走過來，問道：「王先生覺得這台晚會如何？」

　　王梓鈞刨了一口米飯，問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黃依鶴已是五十多歲一老頭，好笑地問：「假話是怎樣？」

　　王梓鈞道：「晚會極為成功，場面宏大，節目緊湊，而且還是現場直播，極具創新思維。」

　　黃依鶴又問：「那真話呢？」

　　王梓鈞看了他一眼，問道：「真要我說？」

　　「說。」黃依鶴點頭道。

　　王梓鈞笑道：「一塌糊塗，爛到沒法評價。」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黃依鶴還沒什麼反應，晚會的一個副導演已經發火了。在那副導演看來，王梓鈞雖然名頭大，但你從台灣來的客人，憑什麼把我們辛辛苦苦做的晚會說的一無是處？

　　「慶元，你閉嘴！」黃依鶴斥責了手下兩句，轉頭眯着眼問王梓鈞，「王先生能具體地指出我們的不足嗎？我也好改成完善。」

　　王梓鈞用筷子指着舞臺說：「首先，這是一台春節慶祝晚會，基調是喜慶。純以現場來看，確實有點喜慶的味道，可是在電視裏看到的就不一樣了。首先，這裏是大型體育館，不是小型演播室，攝像機對這裏的光線要求跟狹窄的演播室完全不一樣。你這裏就四個大燈，亮度根本不夠，而且這又是直播，根本沒時間去做畫面後期處理。我敢肯定觀眾在電視機裏看到的畫面肯定是暗色調的，會給人一種嚴肅壓抑的心理暗示，這還談什麼喜慶？」

　　既然是黃依鶴，先前對王梓鈞不客氣的評價心中也有不滿。但聽王梓鈞這麼一分析，他已經背心流汗了，自我安慰道：「我也覺得燈光有些問題，但沒這麼嚴重吧？」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王梓鈞又道，「順便問一句，你這音響哪兒買的？怎麼聲效這麼差，聽起來歌聲都是扁的。」

　　這也能聽出來？黃依鶴汗顏道：「音響是從香港運來，但因運輸不方便，我們就放棄了一部份，從20噸減為8噸。」

　　「你們還真能省，」王梓鈞指着對面的大燈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燈光，至少還要多裝六個，不然電視畫面會變成黑乎乎的一團。」

　　「還來得及嗎？」一個工作人員插嘴道。

　　王梓鈞說：「來不及也要弄，不然這台晚會節目再精彩也砸了。你讓全國十億老百姓看着死氣沉沉的暗色調節目慶祝春節？這是做聯歡晚會還是開追悼會呢？」

　　王梓鈞的嘴本來沒這麼犀利的，可這糟糕的綵排讓他實在忍不住想要吐槽。

　　「音響到無所謂，不是專業人員聽不怎麼出來，最多敏感點的會覺得聲音不對而已。」王梓鈞繼續道，「可是黃老你這節目編排順序是怎麼回事兒？」

　　黃依鶴愣道：「節目編排也有問題？」

　　王梓鈞說：「做晚會跟做文章一樣，講究鳳頭、豬肚、豹尾。一個好看的開頭就成功了一半，但你一上來就是讓幾個主持人拖拖拉拉地互相介紹，然後再拜年。這也就不說了，緊接着又是冗長的京戲和古樂合奏，估計老年人會看得津津有味，但我這種中年人可能會看得犯困。還有後面……」

　　隨着王梓鈞的一一點評，黃依鶴額頭直冒冷汗。這次春晚是他的一次嘗試，不僅換成體育館直播，而且節目內容也力求大氣壯觀。在這種求新求變求大的思想下，他結果卻忽略了慶祝晚會最基本的東西。王梓鈞說的他不是不懂，而是燈下黑給無視掉了。

　　「王先生要是早來就好了，可現在……」黃依鶴一張老臉都變成了苦瓜模樣，這都最後一次綵排結束了，再有幾天就要正式表演。增加大燈讓工人多加加班就好，但要是重新編排節目，那哪來得及啊？

717【春節晚會3】

　　原本那些春晚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還對王梓鈞心有不滿，覺得他說話太損完全無視他們的成果，可當王梓鈞極為專業地一通分析下來，眾人心裏只剩下佩服二字。

　　「導演，怎麼辦？」副導演劉冬舟問。

　　「還有三天時間。」黃依鶴咬牙道，「改！音響的問題是來不及了，小陳你負責燈光的事情，實在不行直接從香港空運幾個大燈過來，我負責向上面要錢。冬舟跟阿元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慶元你去通知演出人員，就說晚會有改動，明天增加一次綵排……」

　　各個工作佈置下去，黃依鶴才對王梓鈞說：「王先生，您看今晚能不能再討論一下晚會的事情？」

　　「行吧。」王梓鈞看他那架勢，估計得忙到半夜去了。

　　其實黃依然請王梓鈞留下來，就是討論一下重編節目而已。當然，這種重編只是調整一下節目的上場順序，而非是完全重新編排新節目，畢竟大家都準備了那麼久。

　　鄧麗君和趙雅之一聽王梓鈞要留下來，囑咐了兩句，便跟汪明全、米雪等人先離開了，幾個女人約好去逛北京的夜市。只是她們多半會失望，這年頭的北京夜市可沒香港和台北好玩。

　　王梓鈞吃完盒飯，親自走上舞臺的中央。習慣了各種豪華和創意舞臺的他，對眼前這個舞臺頗為物語。

　　剛才的綵排王梓鈞也看了，整台晚會除了人造霧氣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舞臺效果。而燈光呢？幾個大燈照出來的都是白色燈光，彩色的光線則來自於舞台地面上的幾個旋轉燈。

　　問題是，這幾個彩色旋轉燈連後世迪廳裏的都不如，放在這麼大的舞臺上，再加上觀眾席離得很遠，表演節目的時候其實起不到任何正面效果，反而會顯得舞臺上鬼氣森森。

　　也就是說，整個晚會從頭到尾的色彩都很單調無趣，如果再加上黃依鶴先前那種節目編排，絕對能沉悶得讓觀眾睡着。

　　「把這幾個旋轉燈拆了！」王梓鈞踢了踢地面上的燈杠說。他不是神仙，即便是花盡心思幫着黃依鶴提建議，許多硬件在幾天內也是沒辦法改變的。這註定了是一台失敗的晚會，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補救，別讓晚會辦得實在太難看。

　　要知道平行空間裏，總導演黃依鶴在春晚第二天去團拜的時候，連中央領導對他都是一致的批評臭駡，可想而知是爛到了那種外行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王梓鈞陪幾個主要人員一直討論到凌晨四點多才結束，終於基本把節目順序敲定了。

　　京戲《百猴迎春》被當做開場節目，並且節目長度被砍了一半多，只留下那些比較活潑喜慶的選段。

　　也就是把京戲當成開場歌舞的意思，但現場效果還是不足，因為《百猴迎春》沒有唱詞，全是敲鑼打鼓的聲響。

　　王梓鈞的意思是，前面一部份的《百猴迎春》用鼓聲開場，但後面一部份，京戲則完全變成背景舞，在這裏再添加一首開場迎春的歌曲。

　　「加什麼歌？」黃依鶴道，「臨時哪去找歌手跟合適的歌曲啊。」

　　黃阿元笑道：「導演，你忘了眼前還有一位七步成歌的大才子？」

　　「歌曲好辦，把紙筆拿來。」王梓鈞信守就抄了孫越的《歡樂中國年》，就改了裏面幾句歌詞，一邊寫一邊唱道：

　　「金風送喜來，迎春花已開。

　　二月大地春雷鑼鼓敲起來，

　　百年夢已圓，千年手相牽。

　　中國走進新時代

　　……

　　恭喜恭喜中國年，

　　五穀豐登笑開顏，

　　恭喜恭喜中國年，

　　歌聲萬里連成片，

　　……」

　　等王梓鈞把歌寫完，嘴裏還哼着歌詞，卻見周圍一圈人都看着他。

　　下午的時候想要罵王梓鈞那個孫慶元，此時卻像見了鬼一樣，驚訝地問道：「王先生，你是不是早就把歌準備好了？」

　　黃阿元忍不住笑道：「王先生是出了名的快刀手，寫歌都是信手拈來，從沒讓人失望過。」

　　「這首歌好，又喜慶又寓意深刻，」黃依鶴拍手讚歎，「要不就王先生你來唱吧。」

　　「別，」王梓鈞連忙擺手，「最好連此曲作者你們也別說是我，不然我回台灣要挨板子的。」

　　黃依鶴為難道：「那一時半會兒該找哪個歌手來唱好？」

　　「要不這樣，」王梓鈞道，「《百猴迎春》演到一半，那些鑼鼓聲就消失。然後這首《歡樂中國年》的音樂響起，五位主持人從後臺唱着歌出來。然後就是主持人在舞臺前方唱，京戲演員在後面做背景表演。歌唱完後，驚喜演員退場，演唱歌曲的五位主持人則開始給觀眾拜年。黃老你看這樣如何？」

　　「讓主持人唱？他們能行嗎。」黃依鶴有些拿不準。

　　王梓鈞笑道：「有什麼不行的？五位主持人中，姜坤和馬計戲曲造詣頗深，唱一首口水歌非常輕鬆，而斑斑本來就是香港女歌手，張愉雖然是電影演員，但唱歌應該難不倒她。至於朱婉宜，據我所知她以前也唱國歌的。這幾天讓他們抓緊熟悉聯繫一下就可以。」

　　黃依鶴下意識地點點頭，開始思索着王梓鈞提出的建議，越想越覺得這樣出來的效果會非常好。要不是王梓鈞說出來，他怎麼也想不出把兩個完全不相干的節目能串到一起來，而且還把主持人的出場也一起引出來了，中間沒有任何的突兀，遠比他之前的開場要有氣氛得多。

　　大家都是內行人，在王梓鈞說出想法後，他們略一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奧妙。

　　奇才啊！

　　春晚節目組的成員，忍不住對王梓鈞豎起了大拇指，個個都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對於大家的讚賞，王梓鈞是受之有愧。後世春晚的演員人滿為患，各種節目串燒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而如今的春晚則是節目奇缺，恨不得一個人唱好幾首歌，導演們的思路自然就不會往串燒那邊走。

　　已經大半夜，大家肚子都餓了，黃依鶴叫人煮麪做宵夜，邊吃邊繼續討論。

　　整體而言，整台晚會曲藝節目太多，唱歌與跳舞節目分裂嚴重，獨唱就沒什麼伴舞的。這些都沒法改變了，舞臺效果像什麼飄雪花啊，吊威亞下來呀倒可以加入其中。還有就是演員服裝太過單一嚴肅，黃依鶴也表示儘量在這幾天內改善。王梓鈞則承諾他來搞定趙雅之和鄧麗君的演出服，趙雅之唱歌時直接穿白娘子那套古裝就好，他讓人明天就坐飛機從香港送過來。

　　後面又把節目順序重新梳理了一下，有變動的節目幾乎佔到一半。黃依鶴年紀大了，談完時已經是一臉疲色，握着王梓鈞的手感歎道：「王先生，幸虧有你幫忙，不然我這張老臉恐怕要丟到家了。」

　　「哪裏哪裏，我就是來提提建議而已，老先生你的晚會策劃的還是不錯的。」王梓鈞謙虛道。

　　之後的幾天，無論是春晚工作組的幕後人員，還是那些參與演出的表演者，都被操練得夠嗆。演員中怨言四起，他們忙活了一兩個月，都綵排完了現在又要重新來一遍。

　　黃依鶴壓力最大，頭天討論到凌晨四點多，第二天七點鐘就早起準備，之後的幾天幾乎每天都只能休息兩三個鐘頭，春晚還沒開始，他看起來就像老了十多歲一樣。

　　經過工人的努力，工體館裏的大型照明燈從四個變成了十個。演出服也稍稍做了一些改變，雖然還是讓王梓鈞覺得單調，但比之前已經要活潑了許多。

　　除夕當晚，王梓鈞跟趙雅之、鄧麗君被安排在觀眾席前排。即便是前排，也離舞臺有老大一截遠，而又沒有在上空佈置電子顯示屏，靠後面現場觀眾估計連表演者長什麼樣子都看不清。

　　糟糕就糟糕吧，至少比前幾天好多了。

　　突然一側的觀眾集體站了起來，王梓鈞轉頭看去，才發現是中央大佬來了。王梓鈞不知道平行空間裏總設計師有沒有來觀看這台晚會，不過此時他卻是看得明明白白，那個老人就走在一行大員的最前面，不時地朝後面的觀眾招手。

　　看到老人走過來，王梓鈞也不由地站了起來。就在老人從他前面走過時，卻突然停了下來，笑呵呵地伸手過來：「歡迎台灣的朋友經常回家來耍。」

　　王梓鈞按住心中激動，問候道：「老總好，除夕快樂。」

　　「你也除夕快樂，」老人笑道，「聽說這台晚會你也出了不少力，我可要好生看看。你是華人的驕傲嘛，我可是久仰大名。」

　　「慚愧。」王梓鈞回道。

　　老人衝身邊的人開玩笑說：「這個小同志放不開，我們就不要為難他了。」

　　老人準備離開，王梓鈞連忙喊道：「老總，等一下。」

　　「啥子事？」老人回頭問。

　　王梓鈞指着旁邊的攝影師說：「能不能讓他們把剛才的鏡頭剪掉？」

　　老人哈哈笑道：「可以嘛。你這個同志膽子太小了。」

718【春節晚會4】

　　小王莊王家的幾戶這幾天都很熱鬧，雖說村裏不少人家已經有了電視機，但大彩電卻沒見過，一些自家有電視機的人都會跑來蹭電視看。

　　昨天王賢景家又連宰了兩頭大肥豬，那豪爽氣震得全村老小都豎大拇指。

　　今晚是除夕夜，蹭電視看的人自然是沒有了，都在自己家吃團年飯呢。不過王家已經分家的幾戶卻聚在了一起，二十多人在堂屋裏根本坐不下，只能在院壩裏搭起雨棚過年夜。

　　大彩電亦被搬到門口，春節晚會可是不容錯過。

　　王賢致端着酒杯埋怨王梓鈞道：「這小子，好不容易回來過一次年，跑去做什麼晚會！」

　　王賢景卻笑道：「老二啊，上中央台可不容易，兒子有出息比什麼都好。」

　　「開始了，晚會開始了！」一個王家小輩兒突然大喊道。

　　本來關注着桌上肥肉的眾人，注意力也都轉到電視機上。

　　沒有後世春晚的各種花哨，開頭非常樸素地打出85年春晚的字幕，接着就是趙中翔出來宣佈春晚開始。趙老師不是主持人，也不是報幕員，呃，勉強算作晚會司儀吧，他正常晚會就開頭說了那幾句話。

　　歡慶地鑼鼓響起，數十個京戲演員裝扮成各式各樣的猴子登場，在這娛樂匱乏的年代，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兒都看得津津有味。

　　而坐在晚會現場觀看的王梓鈞，卻忍不住想要搖頭，這猴戲背景太過單調，也就跑去北影廠讓人趕做了幾個「花果山」佈景板。

　　要是能弄幾塊LED顯示屏來就好了。

　　「金風送喜來，迎春花已開，

　　二月大地春雷鑼鼓敲起來。」

　　猴戲還在表演者，鑼鼓聲卻非常巧妙地轉換成《歡樂中國年》的前奏音樂。歌聲先響起了，來自香港的歌手斑斑小姐才踩着臺階下到舞臺上。她最先上場，也是有過考慮的，因為其是專業歌手，能起到一個先聲奪人的效果。

　　五位主持人唱着歌陸續出來，讓現場的觀眾們眼前一亮，這可比前兩屆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紹、祝賀新年要有意思得多。

　　等一首開場歌唱完，幾位主持人說話的空擋，觀眾們已經小聲討論起來。

　　「這首歌很好聽啊。」

　　「是啊，又喜慶又吉利，不知道是哪位老師寫的。」

　　「想不到馬計不光會說相聲，連歌也唱得不錯。」

　　「……」

　　原本的第二個節目古樂合奏，現在變成了第一個節目。

　　該節目不僅有笙簫琴笛，還有大型編鐘。原節目是單純的奏樂，而且還是那種清淡的古樂一奏就是好幾分鐘，除非是專業音樂人活着是古樂發燒友，普通人很難欣賞。

　　在王梓鈞的建議下，各種樂器在舞臺上的位置後撤，前方加了一段民族舞蹈。舞者是專門從中央舞蹈學院請來的女老師，經過幾天的突擊排練，雖然與音樂的配合仍有瑕疵，但古樂配上古裝美女跳舞，原本枯燥到帶腐氣的古典風格立即變得生動起來，觀賞性已經成倍提升。

　　此時坐在電視機前的小年輕們，卻是眼睛死瞪着那跳舞的女子。敦煌風格的紗衣露出小肚皮，舞臺上裙帶飄飄宛若仙子，這可是時下保守的大陸少見的，一個扭腰擺胯就能讓男人身體發熱。

　　「好！」節目結束後現場觀眾鼓掌叫好，總導演黃依鶴的眼睛卻是看向中央領導那邊，見領導們都帶着笑意輕輕鼓掌，他才終於鬆了口氣。這可是在春晚上露肚皮腰身跳舞啊，他之前可是生怕被人罵下流無恥有傷風化的。

　　之後的《萬水千山總是情》、《萬里長城永不倒》等歌曲，並未引起多大反應，因為這兩部電視劇還沒在大陸播出，而能聽懂粵語的人又相對較少。

　　直到《渡情》的音樂響起，現場觀眾與電視機前的觀眾精神都是一陣。《新白娘子傳奇》如今在大陸都已經不知道被各地電視台重播多少遍了，裏面各種插曲主題曲被做成盜版磁帶賣得滿大街都是，即便沒看過電視劇的人也對這些歌耳熟能詳。

　　「西湖美景三月天勒，

　　春雨如酒柳如煙勒。

　　有緣千里來相會，

　　無緣對面手難牽

　　……」

　　「白娘子，是白娘子！」

　　趙雅之穿着一襲白衣古裝出現的那一霎那，全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電視機前激動地站起來。至於跟趙雅之對唱的黃阿元，則是被完全無視了，誰管這長得普普通通的男人是誰？

　　接下來的一首《千年等一回》，更是掀起了整台晚會的第一次高潮，唱罷之後現場不少觀眾激動得站起來鼓掌。

　　王梓鈞眼睛卻是在注意現場的攝影師，這種現場直播晚會，攝影師既然連搖臂設備都沒用，可想而知電視畫面有多呆板。

　　後面的節目戲曲太多，而且每個節目時間又長，再次讓氣氛沉悶下來。對此王梓鈞毫無辦法，幾天的時間他不可能生生變出一堆好節目來。

　　倒是幾個相聲小品，給觀眾帶來了不少的笑聲，另外《十五的月亮》這首歌也頗受人喜歡。

　　節目一共有四個小時零十分鐘，中央領導們不少都上了年紀，自然不可能將時間坐滿，時間進行到一半左右，就陸續在節目串場的空擋裏離開了。

　　幾個小時下來，眼看着節目越來越悶，電視機前有些觀眾都看得睡着了。

　　王賢景家裏，大家已經吃完飯從露天院壩轉移到堂屋裏，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守夜。

　　王書翰和林熠、王熙、王霏雨、王詩雅幾個小孩兒可沒興致看這拖沓冗長的晚會，相約着跑到戶外放煙花鞭炮去了。

　　王家那些小孩子本想看電視，但經不住煙花的誘惑也跟着出去，羨慕地看着幾人玩奢侈地玩意兒。沒玩多久，全村的小孩子都被吸引過來，王書翰豪氣地將屋裏的煙花全搬出來，人手一支盡情地放。

　　林鳳驕怕兒子玩煙花有危險，早就跟出來看顧着。沒有任何光污染的華北農村，可比台北夜色要好得多，林鳳驕沒看多久就把屋裏無聊的奧黛麗·赫本跟林清霞一起拉出來放煙花。

　　王書全卻是一直念叨着：「嬸子怎麼還不出場，我還等着她唱歌呢。」

　　鄧麗筠要參加春節晚會的事情，春晚節目組並沒有大肆宣揚，怕的就是中間出現變故下不來台。所以直到晚會播出，絕大多數的觀眾都不知道鄧麗筠會出現。

　　「下面請來自台灣的鄧麗筠小姐上場！鄧小姐這次一共演唱三首歌，分別是大家熟悉的粵語歌《漫漫人生路》，以及王梓鈞先生創作的兩首新歌《愛拼才會贏》和《祝福》……」

　　當主持人報出鄧麗筠的名字時，現場觀眾已經沸騰了。

　　「媽，快來看電視，有鄧麗筠！」

　　「老公、二伯，你們別打牌了，快來看鄧麗筠！」

　　「……」

　　呼朋引伴的情況出現在神州大地各個地方，那些鄧麗筠的忠實擁躉更是驚喜地大呼小叫。

　　更加驚喜的還有大陸的音樂人，他們這些人或有正職，或者無業廝混，但卻不約而同地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扒帶子。也就是靠聽國外或港臺的歌曲，然後人工將其旋律和歌詞扒下來，然後自己唱或者給人錄製——大街小巷的各種盜版磁帶最初就是這麼來的。

　　那些被他們翻唱的外國歌曲，許多還被翻譯成了中文，而且詞填得不錯。可不管做得再正規，那也是盜版，因為從製作到發行完全沒有經過原製作人的同意。

　　如今鄧麗筠不僅出現在春晚，而且還一唱就是兩首新歌，怎麼不讓這些「地下」音樂人們高興？

　　有條件的直接用家庭錄像機把節目錄下來，沒條件的就削尖了耳朵當場記錄。不過那首閩南語的《愛拼才會贏》讓音樂人們抓耳撓腮，直播沒有字幕，除了南方某些地方的人誰聽得懂啊？

　　「傷離別，

　　離別雖然在眼前。

　　說再見，

　　再見不會太遙遠。

　　若有緣，

　　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

　　……」

　　張歌神的這首歌讓鄧麗筠唱出來感覺完全不一樣，絕對是温婉如水的鄧麗筠風格，更多了幾分俏皮的幽怨。

　　「地下」音樂人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祝福》上，那些有節目錄像的人，也不顧大年除夕，個個熬夜熬得兩眼通紅。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大陸最火的歌手就是鄧麗筠，連王梓鈞都得靠後站。鄧麗筠的每一首歌都被大陸的歌手翻唱過，而且堂而皇之地拿出來發行售賣，除夕她演唱的兩手新歌絕對會成為新年裏大紅大紫的一首歌。

　　新年鐘聲敲響，晚會也進入了尾聲。

　　晚會一結束，黃依鶴就疾走過來握住王梓鈞的手，發自內心地說道：「王先生，實在是太感謝你了，不然我這張老臉就丟盡了！」

　　黃依鶴之前可是看了電視直播情況的，不少王梓鈞提出了卻沒法改變的不足都顯露無疑。若是晚會開場如同後面那些戲曲節目一樣拖沓沉悶的話，這場晚會絕對會被罵慘。

719【投資87《紅樓夢》】

　　除夕已經過去好幾天，這一屆的春晚沒有因節目太爛，而在短短一周時間內收到幾麻袋的觀眾批評信，春晚節目組總算不用在《新聞聯播》裏對幾億觀眾道歉了。

　　相反的，由於鄧麗筠和趙雅之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春晚上，給了大陸觀眾十足的驚喜。特別是那首《祝福》，更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廣為傳唱。

　　每年春晚都會捧紅幾個人，捧紅幾首歌，今天也不列外。

　　首先紅起來的，就是跳民族舞那位中央舞蹈學院的年輕女老師，春節還沒過完，她就被總政歌舞團吸納進去。其次就是翻唱《十五的月亮》的董紋樺，也一下子被觀眾記住。

　　最最最最火的，卻是幾位主持人出場時唱的那首《歡樂中國年》，甚至比鄧麗筠唱的《祝福》還火得多。

　　無他，因為這首歌實在太應景，又喜慶熱鬧。若是放在平時絕對不會帶來這麼大的影響，但現在是過年期間啊！這首歌朗朗上口，隨時哼幾句，又身心愉快又大吉大利。

　　大陸的唱片公司還在聯繫春晚節目組，想要製作一張春晚歌曲節目的唱片，專輯名與主打歌就是《歡樂中國年》。

　　可這事還沒談下來，大街小巷已經流傳出了各種盜版磁帶，有男聲翻唱的、有女聲翻唱的，還有男女合唱，甚至一些盜版磁帶的質量已經完全擁有專業水準。

　　盜版畢竟是盜版，大多數還是粗製濫造的。現今大陸還沒有私人唱片公司，這些國營性質的唱片公司對自己的專業製作能力和銷售渠道都極有信心，很快就透過春晚節目組跟歌曲版權所有人聯繫上。

　　王梓鈞本想參加完春晚第二天就離開北京，但卻被黃依鶴給強行留住，非得拉他去家裏過年道謝。

　　得知王梓鈞和鄧麗筠、趙雅之都在黃依鶴家裏，北京文化娛樂界一些人也顧不上過年了，紛紛跑來拜訪。

　　這就是身份區別。

　　若王梓鈞是以僑商的身份回來，那來找他的就是各種官員。奈何現在兩岸根本就沒通商，台當局的陸委會如今都還在模棱兩可的討論之中，是否能成立都說不準。所以那天到滄州才會遭到當地官員的冷遇，一聽他是台灣來的，就沒了多少吸引投資的熱情，連行署和市政府的一把手都沒到場。

　　但文化娛樂界卻不同。現在大陸的娛樂圈一切都在往港臺和日本靠攏，只看這一屆春晚史無前例地請來多少港臺明星就知道了，港臺節目幾乎快佔到整個晚會的四分之一。

　　而王梓鈞又是港臺娛樂圈的領軍人物，手底下的娛樂資源多得嚇人。《泰坦尼克號》雖然沒有在大陸上映，但圈內一些人弄到錄影帶卻是非常容易，他們看完之後除了震撼就是欽佩，大陸一些電影人完全已經把王梓鈞當成神級存在。

　　即便沒有王梓鈞，只趙雅之和鄧麗筠兩人，亦足以吸引來眾多的拜訪者了。

　　在黃依鶴家只呆了一天，到年初二王梓鈞便受不了要離開，腳都踏出門了，卻被一個有些矮瘦的男人給攔住。

　　「王先生留步！」正準備上車的王梓鈞被一個穿着嶄新中山服的人喊住。

　　王梓鈞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便問道：「您是？」

　　「鄙人王弗林，電視劇《紅樓夢》的導演。」王弗林趕快摸出連夜訂制的名片遞上。

　　「哦，原來是王導演，久仰久仰。」王梓鈞連忙跟他握手，說久仰並非虛言，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他都久仰得很。王弗林要拍攝《紅樓夢》的事情幾年前就傳開了，甚至連日本和歐美的紅學家都在關注。

　　佳視幾年前就拍過電視劇版的《紅樓夢》，但跟王弗林拍的《紅樓夢》完全沒法比。人家可是有大陸著名的紅學家來編劇本，並且還非常專業的修改高鶚續集的小說情節，這種修改得到海內外紅學家的一致認可，而非後世那種令人作嘔的胡編亂造。

　　不僅如此，各位紅學專家還免費來給演員和工作人員上課，甚至連大觀園都要實景建設。

　　只是，眼前年過半百的王弗林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看起來還不滿四十歲，王梓鈞實在很難將他跟後世那個和藹的戴眼鏡老人聯繫起來。

　　「哪裏哪裏，久仰可不敢當。」王弗林搓着手道，「王先生你看這裏挺冷的，要不我們找個暖和的地方？」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王梓鈞也不好把他甩在街面上，點頭說：「行，客隨主便，王導演你拿主意吧。」

　　王梓鈞被帶到一處茶園，春節期間這裏本不開放，多半是王弗林的面子才讓進的。

　　茶園裏冷冷清清，戲臺上亦沒有人在表演，趙雅之和鄧麗筠泡了碗茶便一邊聊天去了，她們看得出來王弗林那模樣是有正事要談。

　　「王先生你製作的《新白娘子傳奇》真是絕妙啊，除了實地取景受限於條件外，情節、服裝、音樂和臺詞都堪稱精品之作，令我受益匪淺。」王弗林首先上來就是一陣恭維。

　　倒不完全是恭維話，他雖然幾十年前就有搞過電視劇，但卻是那種只有幾集的讚美社會主義的短片，商業電視劇一竅不通。中央台為了拍攝屬於自己的電視劇，前幾年直接委派他去歐洲考察，熟悉商業電視劇的製作過程。

　　而萌生拍攝《紅樓夢》的想法後不久，《新白娘子傳奇》便進入大陸播放，裏面的許多東西讓王弗林的想法豁然貫通。

　　寒暄一陣後，王弗林開始向王梓鈞討教着各種電視劇製作的經驗。

　　這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王梓鈞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春節期間他可沒時間跟人在茶館裏胡扯，忍不住問道：「不知王導演今天找我何事？」

　　王弗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王先生來了這幾日，有沒有到北京的大觀園去看看？」

　　王梓鈞道：「時間太緊，還沒來得及欣賞王導演的大作。」

　　王弗林道：「若是有空，我親自帶王先生去遊覽一番。」

　　「一定一定。」王梓鈞點頭說。

　　王弗林到此時才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王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投資《紅樓夢》？」

　　「什麼？」王梓鈞一聽差點沒把自己剛喝進去的茶水給噴出來。王弗林這是窮瘋了吧，居然想到在自己這個台灣同胞身上找資金。

　　王弗林看到王梓鈞驚訝的表情，有些尷尬道：「不瞞您說，我手裏的錢快用完了。」

　　「怎麼會？」王梓鈞奇怪道，「《紅樓夢》不是你們中央台投資拍的嗎？難道還會沒錢。」

　　「王先生你有所不知。」王弗林喝了一口茶水，抿嘴道，「中央台最初的計劃是拍25集，給了我500萬的預算。可現在要拍36集，而且為了盡可能的還原原著，我們還特意修了大觀園……」

　　王弗林一番解釋，王梓鈞才終於鬧明白。

　　原來此時在大陸影視界，拍攝電影那才是藝術，而電視劇不過是小打小鬧的小孩子玩具，根本上不得臺面。

　　而作為電視劇導演的王弗林，恰好一直跟電影界的前輩們犯沖。

　　他前些年拍了部反映臺胞思鄉的電視劇《何日彩雲歸》，恰好電影廠那邊也根據同一部小說拍了電影《情天恨海》；他把蔣子龍的小說《赤橙黃綠青藍紫》改拍成電視劇，一舉捧紅了陳保國，而同名電影也跟着問世；這回，王弗林拍攝電視劇《紅樓夢》，電影界繼續「不依不饒」。

　　就在去年初，北影廠宣佈拍攝電影版《紅樓夢》，而且還是準備拍成六部8集的系列片，投資高達2000多萬人民幣。

　　電影版一開拍，王弗林的壓力就更大了，畢竟在如今人們的觀念裏，電視劇沒法跟電影比，就連中央台都準備放棄電視劇的拍攝。

　　王弗林一力堅持，總算苦撐了一年。也許是受了電影版的刺激，他精益求精之下一再增加製片預算，後面的中央台卻是兩手一攤，就四個字——要錢沒有！

　　可憐的導演變成了商人，大觀園一開始修建他便找媒體的朋友幫忙做廣告，用還沒完全建成的大觀園當做旅遊景點，靠收門票的錢來彌補電視劇拍攝經費的不足。

　　王梓鈞一聽，都快忍不住豎大拇指了，此君建大觀園不僅沒花一毛錢，反而生生賺了一筆啊。

　　不過一個導演窮到靠收門票維持拍攝，這確實是夠悲催的。

　　王弗林歎氣道：「台裏撥了兩百多萬就不給錢了，眼看着大觀園的建設還要花錢，找到王先生你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王梓鈞奇怪道：「為什麼不給錢？不是說計劃投資500萬嗎？」

　　王弗林道：「一來是北影廠那邊的壓力，台裏覺得電視劇跟電影沒法比，拍出來也沒多少影響力。而來嘛，就是我這邊花錢太厲害，這樣子下去說不定要花上六七百萬。不過王先生，你也是做導演的人，我花的這些錢都是實實在在可以提高電視劇質量的。」

　　王梓鈞心中暗想，恐怕還有個原因是你製作週期太長吧。從選角到現在都快三年了，進度還不到三分之一，我要是你的老闆，停拍倒是不會，但絕對會換個導演。

　　幾百萬人民幣對此時的中央台來說，說多不多，但也說少不少。如果上面有行政命令，別說幾百萬，就算一兩千萬拿出來打水漂那也是眼睛都不眨。可要是用在不受重視的電視劇上，而且還是拍了幾年不見成果，不知道要拍到猴年馬月的一部電視劇上，那就值得考慮了。畢竟，中央台的電視劇製作中心成立到現在還不足兩年，而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作品，沒多少向台裏要經費的本事。

　　王梓鈞將茶碗蓋上，問道：「你是要我來投資？你們台裏願意嗎？」

　　王弗林苦笑道：「他們巴不得有人接手，不然就得台裏繼續出錢了。」

　　「政治因素怎麼算？」王梓鈞問道，「拍攝《紅樓夢》的事情都傳到日本去了，裏面有那麼多紅學家的努力，已經上升到弘揚國粹的高度。我畢竟是海峽對岸的人，要是我來插一腳，恐怕會有人說閒話吧。」

　　王弗林道：「台裏的意思是對外宣稱合作拍攝，不過主體還是中央台，電視劇版權亦在台裏。」

　　王梓鈞反問道：「那我能得到什麼？」

　　「賣給地方台和海外電視台的利潤分成。」王弗林道。

　　王梓鈞忍不住笑道：「這恐怕不是你個人的主意吧。」

　　王弗林點頭道：「是我個人的主意，也是電視劇製作中心的想法。」

　　王梓鈞心下了然，新成立的中央台電視劇製作中心如今經費緊張，急於做出成績的想法又讓他們捨不得放棄已經在海外打出名聲的《紅樓夢》，於是就想到這個聯合製作的想法。

　　如果電視劇拍出來效果不好，那自然是分攤了成本，如果電視劇播出後影響巨大，那麼榮譽還是電視製作中心的。至於分給王梓鈞那些利潤，關電視劇製作中心那些頭頭毛事，多賺錢他們也最多發點福利而已。

　　都是中央台的人，估計也是因為有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人看到王梓鈞在春晚現場亮相，才突然想到這個主意，然後才唆使王弗林這個導演上來拉投資。

　　就算以後引起爭議，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人也可以這樣解釋：全國都在招商引資嘛，我們合拍電視劇，也是在吸引海外投資，符合改革開放的大潮流……

　　「這樣吧，」王梓鈞想了想，幾百萬人民幣對他來說小意思，還是決定提前跟中央台打好關係。電視劇製作中心雖然此時還嫩，但過幾年就會迅速壯大，以後合作的機會有的是。他用茶水在桌上寫了個電話號碼，繼續說道，「我直接投資不好，你打電話找香港夢工廠娛樂風投公司的黃錫照，他會把事情辦好的。」

　　「太好了，我代表全劇組感謝王先生！」王弗林見王梓鈞肯投錢，連忙站起來握手感謝，又興奮地找來紙筆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