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小說] 道田 作者: 雲中誰寄(連載中)

 
mk2258 2013-11-24 17:46:3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 25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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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本清茶,看煙卷雲收;一畝閑田,讀鄉土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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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1-24 17:53
0001夜班












剛剛早上六點鐘,徐毅已經帶著自己平時查房的小本子準備開始每天的查房了,一巴掌大小的硬皮本因為經常翻動,硬皮都已經有些泛白,角上都有些捲起來了,至於病歷,徐毅是用不到帶的。儘管內科病房在住院部的三樓和四樓佔了兩層,一共一百張病床,外帶四十二張加床,每個病人的病情及治療徐毅都能爛熟於心,倒背如流。


剛走出值班室,就看到陪著昨晚入院病人的家屬正在值班室門口轉悠著。


「阿姨,你有事兒,過來多久了,怎麼不早點兒叫我?」


「醫生,俺家老頭子醒了,可是看到自己在醫院裡,就說自己就是有點兒迷糊,非要出院回家,說在這兒花錢太多了,家裡還正忙著插秧,哪有時間在這兒待著,剛才我和兒子勸了半天,他也不聽,兒子本來今天要忙著插秧,所以回家交代一聲,讓找的人先給別人家忙,然後再去借點錢,家裡的錢都買籽種化肥什麼的,不夠你昨晚上說的數兒。」


「那行,我去看看,再勸勸他,這腦梗塞可是可大可小的毛病,這能這麼快清醒是好事兒,不過沒準兒就有啥後遺癥沒發現呢,怎麼也要再觀察幾天,這要是不治徹底了,說不上啥時候又要發作,那時候就麻煩了。對了,阿姨,我忘記說了,辦理新農合要帶老先生的身份證來,您兒子知道不知道?」


「我跟他說過了,昨晚是來不及翻箱倒櫃了,所以開著車直接過來的,他會拿來的,反正我們也不遠,約莫九十點鐘他就能趕回來了。」


說話間兩個人就到了在醫生辦公室和護士辦公室之間的觀察室的門口,推門走進去


「謝大爺,你這不能急,就算要種地了,也得先把毛病看好呀,這剛有起色,你就急著回去,這樣肯定不行呀,這咱等下再說,我先幫您檢查下,您要有什麼不舒服的,也要跟我說哦,這樣毛病才能早點兒治好,也能早點兒回家。」徐毅說著,就彎下腰來給老人檢查起身體來。


老人叫謝春林,今年五十九歲,因為腔隙性腦梗塞住進來的。昨晚十點多,門診值班醫生打電話過來,徐毅跑了趟門診,把人接過來收入院。向家屬咨詢了下癥狀,然後經過一番查體,跟門診醫生得出的一樣的結論︰初步診斷為腦梗塞,至於梗塞面積和部位,只能等到磁共振檢查之後才能明確。




腦梗塞是顱內血管被血栓栓塞導致大腦局部缺血壞死,致使功能區受損,出現各種臨床癥狀的疾病,在治療上要抓緊栓塞早期的有限時間及時予以溶栓治療,同時予以降低顱內壓,減輕大腦半球水腫的發生及進展,爭取將病變危害控制到最小的程度。


這個時候再去進行太多檢查無疑是在浪費病人的治療時間及治療時機,所以徐毅當機立斷及時予以溶栓、利尿,同時吸氧,減輕腦組織缺氧。


又在治療間歇,徐毅讓護士建立靜脈通道的同時抽了兩管血,等下空了送到化驗室去做血型及凝血四項檢查,畢竟是溶栓治療,如果病人有凝血異常的話,就很危險,需要密切觀察,發現異常就要及時搶救,而且還要考慮是否會發生溶栓後出血的意外發生。


這才開始打電話,叫放射科的聽班醫生從家裡趕過來沒辦法,中醫院規模小,人手不足,再加上病源有限,真的讓所有科室都通宵在醫院值班是很不現實的一件事情,像是口腔科或者小兒科都不上夜班,除了化驗室之外,其他的像放射科和超聲科都是採取聽班制度,如果急診要檢查超聲或者拍片什麼的,都要打科室聽班的電話,叫醫生從家裡趕過來才行。當然像入院常規的胸片,腹部的超聲檢查什麼的,就都等著明天白天上班再做就行,不影響治療,沒必要把人家再折騰過來。


就像這治療都開始了,可是這入院手續都要等到明天早上住院部的值班人員上班之後才能辦理,其實這也是考慮到大多數病人家屬在送病人來的時候都很倉促,有些是帶不夠錢,有些是不懂,不知道還要帶著醫保卡、身份證什麼的。


畢竟是縣城,所以只用不到一個小時,放射科的孫醫生就打電話過來,說機器調試好了,可以下來檢查了。再給病人體檢了一次,看到病人病情穩定,於是徐毅就自己推著病人,叫老人的兒子陪著自己,一起送病人到門診一樓的磁共振室去拍腦磁共振。


在等檢查結果的空閑,徐毅這次才仔細,系統性地向病人的兒子瞭解更多諸如病人以前生過什麼大的毛病,有沒有什麼東西過敏……一邊咨詢,一邊在本子上面記載下來一些重要的信息,還要安慰家屬,說他們送來的挺及時的,從出現癥狀到現在還不足四個小時,一般在三到六個小時內能夠進行溶栓,如果梗塞範圍不大,一般治療效果都不錯,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控制病情,減少梗塞後遺癥……


結果出來時候果不其然,是左側丘腦內囊區的腔隙性腦梗塞。


不過畢竟是夜間急診,雖然診斷明確,不過結果卻是要等到白天上班時候才能拿到,給病人解釋下這是為了診斷準確,早上放射科晨會會對夜間急診陽性的片子集中討論,討論之後才會有正式報告,讓他到時候再過來拿報告單,這才跟那男子一起把病人推回科室。




血凝結果也已經出來了,看著沒什麼異常的,先安排到觀察室等著辦好入院手續再安排床位,而且這位置方便夜裡查房。再斟酌了下,下了一份臨時醫囑,跟值班的王姐和家屬都交代一聲,有什麼異常的,就趕緊叫人,抬手看看表,發現已經快到三點鐘了,病歷和首次病程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等到明天白天再寫了。


雖然時間已經太晚了,已經過了平時夜裡查房的時間按,不過徐毅還是起身出了辦公室,再去病房巡視一圈這才去值班室,睡了下去。


在現在這個時代,儘管中醫傳承了幾千年,但是臨床治療,尤其這種心腦血管意外以及感染,大多都以西醫治療為主,而在臨床癥狀描述什麼的,都混雜著大量的西醫詞彙,可以說現在中醫大多數都是幹著西醫的活兒,治療方案什麼的也是,中醫更多地被當成一種輔助性治療手段,這也是中醫院自身覺得相當尷尬的一件事兒。


不過徐毅倒是不這樣看,畢竟術業有專攻,各有所長,只要能看好病,能讓病人健康著回家,管它中醫西醫,不過是種手段,殊途同歸的事情,何必計較過程?西醫的發展和中醫完全不同,西醫是把病變看成一個局部,西醫治療的極致趨向於從分子水平解決病變,而其發展趨勢也是如此,類似遺傳病、腫瘤等的治療也逐漸在向著基因水平發展;而中醫是把人體看成一個整體,講求的是天人合一,五行平衡,強調週身臟器的和諧統一,不過無論如何兩者的最終目的是治療疾病,或者是預防疾病,並無衝突,非要把中西醫對立或者像那個更加尷尬,將中西醫生硬地雜糅一處的中西醫結合,實在沒什麼意思。


不過等著徐毅剛檢查完,只聽到對面牆上的玻璃觀察窗上傳過來手指扣彈玻璃的「篤篤」聲,抬頭看,只見昨晚值班的護士伸手指著桌子上摘下來的電話,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說著︰「徐毅,快點過來,你家裡打過來電話了。」


「來了,謝謝王姐」徐毅答應一聲,轉身跟謝春林說了聲「我去接個電話,等會兒再過來。」說著,轉身出了觀察室,到護士站去了。


「徐毅,我是村長,你趕緊回家來一趟,三胖子在山上被蛇給咬了,衛生站這裡的蛇藥用光了,我打電話過去,鄉里衛生站也沒了,你能不能回來一趟送點兒?」


「啊!我這就回去,是什麼蛇給咬的?」


「草上飛。」




「咬到哪裡了?」


「咬在腳脖子上面。」


「那有沒有按照我以前教你們的處理過?」


「嗯,捆紮了,也把血擠出來了,就差蛇藥了。這熊孩子,大早上的沒事兒往山上跑,被咬了也不知道喊一下人,自己跑回家去,耽誤了差不多半個鐘頭才被貴和發現的,我們拿半枝蓮給他敷上了,不過這熊孩子也不能喝酒,這才小半碗黃酒就醉了,這都在床上要打把式了。」


「那我知道了,等下我把藥帶回去,你們看住他,別讓他再活動,省得血液循環太快,毒素擴散開來。」


「王姐,你先從藥櫃裡幫我拿瓶蛇藥,等我回來去藥房開一瓶再還回來。主任今天還沒過來,等他來了你幫我跟他請個假,我村裡面有孩子被蛇咬了,我要趕等下的頭班車回去。還有我昨晚上查房,病人也都挺正常的,就是隔壁剛來的鬧情緒,想要出院,我剛看過,應該沒什麼後遺癥,你等下幫我去勸勸他,等主任來了讓他也去做做工作吧,病歷的話,我回來再寫吧,醫囑到時候讓主任看看,有沒有疏漏的,這些就麻煩王姐幫我跟來接班的醫生和主任都說下,你也知道,我這交班記錄都沒時間寫了。」


「行,那你路上小心,你也知道咱這兒最近倆醫生去省醫院進修,還一個在休產假,你這再一走,人手真的一下子安排不過來,要是明天還回不來的話,下午就打個電話過來,這樣也好臨時安排一下。」


「嗯,那謝謝王姐了,我這就去長途車站了。」接過王姐遞過來的蛇藥,徐毅點了點頭,邊走邊脫下身上的工作服,衝向隔壁的醫生辦公室,換上自己的外套,朝著樓梯走過去。


抬頭看著那略顯消瘦的身影如旋風般消失在樓道口,王姐輕輕笑了一聲︰「這孩子……」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4 17:55
0002回鄉











中醫院距離縣汽車站不過一站的路程,徐毅也沒等公交車,直接跑著就去了車站,在站外終於攔住了往太平鄉去的長途汽車。


得力於村村通工程,從縣城到太平鄉的碎石子路在去年就被重新修成了水泥路,再不復舊日裡「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舊日景象,路兩旁還栽種了綠化帶,不過時日尚短,尚未形成規模,前段時間連天雨,兩旁的農耕道都被雨水泡酥了,這幾天晴天都忙著搶種,下地的車子和牲口把路面都給弄得全是車轍和蹄印兒,不過這農耕道就這樣,等著晴天多了,再壓兩回,也就碾平了。


不過半個多鐘頭,車子就到了太平,不過村子的路要繞個大彎才能進到山裡,村子人少,再往裡也沒什麼村子,所以雖然也修好了水泥路,不過畢竟客源有限,所以這車子也沒再往裡面開,而且真開車也未必比走小路翻山快上多少,所以徐毅也沒做停留,直接沿著車站旁的小路向著南邊的山邊走去,這裡向南邊翻過一座山就能到家了。


翻過山頭,就看到村頭的路口那棵掛了一個炮彈皮當成大鐘的大槐樹下,站著一個人,再近前一點兒,徐毅才算看清了這個有著一大把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的相貌。


村子裡除了一少部分人,基本上都以王姓為主,所以這村子原本是叫王家屯的,後來還是人民公社時候改成叫常平村的。村裡大多都姓王,也都沾親帶故地,按著排行,這人叫王樹貴,應該算得上老五,所以平輩或者長輩的都管他叫「王老五」,小輩兒的都叫他「五叔」。


「五叔,你在這兒幹嘛呢?」


「村長說你沒準兒能坐上早班車,讓我在這兒等你,咱去村衛生站吧。」


「哦,五叔,你家水田忙完了麼?」


「嗯,剛插完秧,這幾天在緩苗呢。咱村的基本都完事兒了,剩下也就是種點苞米啥的,反正這啥都不值錢,也就是種點調調茬,這黃豆啥的也不能重茬、迎茬的,要不這沒產量。」


「那五嬸的腿沒犯病吧?」


「還行,今年天好,晴天多,她也沒下過水,真沒犯病。看這樣,等秋天賣糧了,我也去買輛插秧機,這樣村裡的地能幹點兒,也省得她還得下田,這樣養幾年,沒準兒就好利索了。」


「是呀,這毛病就得平時注意保養,要不一年年這樣發,到時候就難辦了。」




幾句話的功夫,也就到了村委會的大院兒。


村委會還是當年蓋的土坯草房,隔幾年就得重新割草翻新下房頂,要不就得漏雨。


三下鄉時候要求各村都得建立自己的醫療點兒,不過村裡沒有空地,也沒有閑的空房子,沒法之下,就把村委會的五間房子靠著西頭的兩間單獨隔出來,再重新開了個門,粉刷一下,掛個牌子,就當成衛生站。


靠山村人口少,所以這裡的衛生站平時沒有醫生坐診,村民也認可這樣,畢竟村裡也不富裕,沒錢去請一個醫生常駐在這兒,再說了,走小路的話,翻過一座山就到鄉里了,很方便,所以這衛生站也就擺在這兒,基本就是個擺設,以前也就是每年秋收完了以後,縣中醫院下來給村民做個體檢用個半天,不過這時候光這兩間也不夠用,連旁邊的村委會都是臨時空出來當作臨時的體檢室。這幾年徐毅寒暑假會在中醫院實習,這回來幾天也在這兒給大夥兒看看毛病啥的,再就是給村裡儲備了點兒常用藥和急診用藥,這才算派上點兒用場。


「徐毅回來了,三胖怎麼樣了?」沒等進門,王樹貴在大街上就喊了一聲。


「沒事兒,就是還沒醒酒呢,這熊孩子,看這虧吃了以後還敢不敢再沒事兒瞎跑了。」說話間,一個稍微有些瘦,三十多歲的男人走出來,徐毅打量一眼,看到是三胖爸爸,就衝他笑笑,叫了聲「樹和叔。」


三胖爸爸叫王樹和,山裡結婚都早,所以儘管這王樹和才30出頭兒,這兒子虛歲都七歲了。


「這熊孩子一點兒都不給人省心,這回又得麻煩你了,這頭上縫針才拆線一個月,這好了傷疤忘了疼,誰也沒留神,這就往山上跑。」


「這有什麼麻煩的,不就是跑一趟麼,三胖兒沒事兒就好。」徐毅衝著王樹和笑笑,推門進了醫務室。


醫務室只有一裡一外兩間。正對門一套辦公桌椅,兩把凳子權作診斷室,裡面一間靠牆擺了一張檢查床,村長和三胖他媽媽站在床前說著話。


「嬸子,我看看三胖兒。三爺,幫我把藥櫃打開,把血壓計和聽診器拿來。」




村長答應著掏出一串鑰匙,到裡面找出藥櫃的鑰匙,徐毅則跟王樹和老婆點點頭,然後走過去,拆開紗布把傷口上面搗爛的半枝蓮移開看了眼傷口,然後伸手給孩子把了下脈。看著躺在床上的三胖,伸巴掌照著他的屁股輕輕給了兩巴掌︰「這時候剛暖和,這長蟲、蠍子什麼都跑出來了,沒事兒別往山上跑,這也就仗著這蛇毒性不大,沒出啥事兒,這要是竹葉青啥的,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樹和叔,嬸子你們放心吧,這毒血擠得挺乾淨的,這時候的半枝蓮藥效也挺好的,就算不吃藥也沒事兒,不過我都帶回來了,吃幾粒清一下毒素也好。」說著,徐毅拿出藥瓶,倒了幾粒出來,拿著個杯子倒了點水,摸摸杯子不太熱,就把藥給小胖子餵了下去。


「這孩子,你這不是把完脈了嘛,還要血壓計這些東西幹啥?」


呵呵,我這不是習慣了嘛,在醫院都要寫病歷,然後要把這些填上去的,職業病。說著徐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行了,你既然回來了,那就順便開個診吧,這段時間王樹立也經常說自己可能發風濕了,我說讓他去中醫院找你,他還不好意思去,我去叫他,你給看看?照我看呀,這人一天三頓不離酒,估計還是你說的那啥酸增高,哪門子的風濕!」


「是尿酸增高,那三爺血壓計和聽診器就放這兒吧,再把四奶奶她們幾個高血壓,還有心臟病的都叫過來,我再都給看看,然後到時候回去時候抽空去藥店買了藥,等誰再到縣城時候都給捎回來就行。」


「嗯。」村長答應著,推門向外走。


「對了,三爺,你把藥櫃鑰匙給我,我檢查下裡面常備的藥,看看藥的效期,可別放過期和放壞了,那樣搞不好要吃出毛病的,再看看還有啥藥缺了少了的,等回去也一起買了,我這急急忙忙回來,鑰匙都忘帶了。」


「那你先拾掇藥櫃,我去找人。」說著村長拍下一串鑰匙,去隔壁廣播室裡開了喇叭,一個個名字都叫了一遍,讓她們到醫務室來。」


村裡面老年人多,農村衛生條件差,平時也不懂得保養,再加上看病不方便,小病都是咬咬牙,吃點止疼片熬過去,結果一來二去的,這小病也都留下病根兒了,等著年紀大點兒,體質差了,再發出來就都是慢性病了。不過今年徐毅在縣中醫院生產實習,離著村子近,來回跑得也勤快,開春時候,還給他們都再做了個體檢,把那些秋天體檢沒發現,或者新發出毛病。


所以回來時候都給檢查診治過,這次不過就是例行檢查一下,等著幾個老人家都休息好了,沒那麼喘了,就給量量血壓,聽下心率,再對照之前的情況,檢查下這段時間的用藥效果,再斟酌著給一兩個人更換了下平時吃的藥,再一個個記到自己的黑本子裡面。所以這次檢查也倒是沒用多長時間都給檢查完,不過一個上午也就這麼過去了。


等著再回頭看那三胖子,早就沒事兒了,不過徐毅沒發話,他也不敢爬起來,上次縫針,把這孩子給嚇到了,徐毅回來給他拆線時候,他爸媽兩個人都差點兒沒按住他,看著徐毅咧著嘴哭起來就沒完。




這孩子躺著也躺不住,無聊地在檢查床上滾來滾去,做著各種小動作,不過徐毅沒時間搭理他,別人也怕打擾徐毅,所以也就沒人搭理他。


看到徐毅看過來,三胖兒一下子就老實了,趕緊低下頭。


徐毅把他拉過來,把他腿上的紗布給他重新包好,叫他等三天以後再拿下來,也別沾了水把紗布弄濕了,就把他也打發回去,卻把王樹和兩口子和村長都給留下來。


「樹和叔、嬸子,還有三爺,這開春沒多久,蛇蟲鼠蟻剛從洞穴裡爬出來,到處找吃的,積攢了一冬天的毒素,像今天這還好,如果換成竹葉青或者是金環蛇,這可就不好說了,這三胖兒還有理成這些毛孩子都皮的要死,還是多留神點兒,別出啥蛾子,再說了這三胖子也到歲數了,該送去讀小學了,不能再這麼大撒手,由著他們鬧了。」


「等到秋天開學我就把他送到鄉里去跟著學前班的孩子混吧,這也不管能學到啥,至少有老師看著,不能出啥大事兒。這死孩子就是欠揍,整天上躥下跳的,難怪人家說這『七歲八歲討狗嫌』,等會兒回去我就給他熟熟皮子!」


「也不用再等到秋天,這學前班也有小班的,也就是隨便教教坐姿啥的,你現在送去也行呀,這跟著學一學期,多少總能學點東西。」


「嗯,等會兒我也去你樹奇叔他家跟他說下,這兩天閑下來了,都送去上學前班,還那幾個小的也是,都讓家長看緊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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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1-24 17:56
0003清源












「你三奶來叫咱們吃飯了,走吧,到我那兒吃去。」


「別呀,三叔,還是讓小毅上我那兒吃去吧,這一早上也沒歇著,讓你嬸子回去殺隻雞,等下三叔也來。」王樹和聽了就著急了,轉身就要打發老婆回家做飯。


「你得了吧,這都幾點了,你家那都是老母雞,這真的燉雞的話,你是想吃中飯還是吃晚飯呢,再說了,這大熱天的,吃雞肉不得膩歪歪的呀,我看要請你就晚上請,小毅一會兒去我那兒對付下就行了,你也趕緊回家去吧,省得這三胖兒不聽話,再拆紗布玩,這要是化膿了不是遭罪還給小毅添麻煩麼。」


「那我回去了,等晚上小毅上我家吃飯呀,三叔你也來。」


「樹和叔,我就不去了,等會兒我吃完飯,回山上去看看,前段時間這連天雨,我得去看看屋瓦漏沒漏雨,再拿兩件衣服就回醫院去了,昨晚上新入院一個病人的病歷我還沒寫呢。科裡面這段時間人手不足,我是真沒時間。」


「合同還沒簽麼,能留在中醫院吧?小毅,你得長點兒心眼兒,早點兒把合同簽下來,要不這不是不準成麼,不過就算不留在中醫院也不要緊,我看你看病的本事比專家都不差啥了,不行自己開個診所,好像也不少賺錢。你看鄉里面小王大夫,這都當年的赤腳醫生,這一年給人看病都賺不老少錢呢。」


「中醫院這兒就業協議去年九月就簽了,不過這合同不行,這得我拿到畢業證書以後才能簽的,要不衛生局和人事局也都不認可,簽了也白簽。」


「嗯,那你就好好表現,看電視都說現在這大學生找工作都老難了,說什麼就業率啥的,我也不懂,不過我也看懂了,意思就是說找工作不容易。」


「我知道的,嘿嘿,他們真不要我,我就回來種地。」


他們三個說著玩笑,不過村長老伴聽不下去了︰「淨沒個正經兒的,這怎麼就扯到種地上了,小毅水平這麼高,怎麼可能留不了縣中醫院,你們就沒個正行的。小毅,走,跟三奶回家吃飯去。」


中午回家去的話,現做飯肯定也來不及了,所以徐毅也沒推辭,就跟著村長到他家裡隨便吃頓飯,天氣熱,所以也沒做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煮得稀爛的大米稀飯配著涼拌的茄子,連著幹掉兩大碗稀飯,徐毅吃得一身是汗。




吃了飯,徐毅幫著三奶奶收拾了桌子,就端著個大茶缸,抓上把茶葉跟村長到院子裡的梨樹下殺了兩盤象棋,等著消食兒了,就起身告辭,沿著村裡的路向西走去。


徐毅沒住在村裡,現在一個人住在清源山下的清源觀裡面。


清源山,原本是一座無名山,解放前,一個四處雲遊的老道從山外來到此處,發現這座山山上怪石林立,松柏成林,周圍的群山又都較之遜色,益發顯得這山生出些一峰獨秀的韻味,偏生山下又是一條清澈的山溪又如玉帶一般從山北穿入下方一片沼澤,雲蒸霧繞間,山野之間飛禽走獸身影更是增添許多的鄉野趣味。


這老道就在山南的山腳下修建了兩座茅草房,旁邊肯了幾畝薄田,將茅廬起名清源觀,在此供奉三清。


說來這無名山峰腳下,正是諸多山民進山狩獵砍柴必經之地,沒等道觀建好,北邊王家屯的就都知道這裡來了個老道,不過這山向來是無主之物,老道也沒做什麼放火焚山,敗壞民風的惡事兒,只是一座道觀,建了也就建了,沒誰會太在意?


此地民風一向強悍,大多不信神鬼之說,所以如果只是這樣,那麼估計這道觀也就只能算是一個老道自己清修的場所罷了。


不過這山民在深山老林子裡面討生活,難免磕踫或者是受了瘴氣,又或者是被毒蟲野獸咬傷什麼的。


老道喜歡在河邊打太極拳,每每看到有人架著傷病者下得山來,也不多話,只是停了手,指著房門,讓人把傷者架到觀內坐了,觀其起色,或施以金針或施以是藥石,又或者燻蒸、放血不一而足,輕輕鬆鬆地就給治了。


這下山民們才知道,原來這看著清瘦,鬚髮皆白的老道原來身負不得了的岐黃之術。


如是幾年,這受益者越來越多,老道的名聲也越來越響,十里八鄉的鄉民都知道這無名山下有個清源觀,觀裡的老道治病本事很高,一傳再傳,更有遠在百里之外的人慕名前來看病。




觀因人而名,這無名山也因觀而名,被叫做清源山。


遠近的鄉民受了老道的恩惠,想要給些金銀什麼的老道人家也是不收,就連那些從山裡帶來的山珍,老道也是翻檢過後,只把能夠入藥的一些東西收了,別的一律退回,仍是堅持著在自己的幾畝薄地上耕作,土裡刨食兒。


鄉民淳樸,終是懷了感激之心,想著這些黃白之物不能報答老道,那便不如起座大的道觀吧。


所以在幾個鄉紳牽頭之下,十里八鄉的山民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人背馬馱的,從山外運來青磚碧瓦,將這原本兩間茅草房,只是供奉著三清排位的簡陋道觀不斷擴建起來,不過十數年光景,硬是把這道觀給擴建成一座前後五六進,有著數十間房屋,供奉著重金求來,用黃楊木精工雕刻,再用紅木、金箔等裝裱得富貴堂皇,威武霸氣的的三清四御,十方天尊的一座大觀。


更有一干自覺落魄或者看破紅塵者也願落腳於此,蓄髮修行起來,一來二去的,觀裡最多時候修士不下百人之眾。


強極則辱,盛極必衰是為古訓,鼎盛之下的清源觀終難免一劫。


解放初期,省裡號召大力興修水利,一條玉帶一般的山溪被攔腰截斷,從道觀下方開挖出的的人工渠改道向南邊大山裡流去,將大壩下方的一片沼澤全部曬得幹了起來,終被墾荒成田。


又沒幾年,又作興著大煉鋼鐵,這清源山一帶離著縣城不遠,所以山中飛快地建起了無數炭窯,不過數月間,連著清源山在內,方圓數十里的山頭上的樹木砍伐一空,全都變成煉鋼爐裡的木炭。


就算這樣,也沒影響到清源觀,甚至就連「破四舊」時候,全國各地到處打砸寺廟、道觀等宗教場所,抓捕僧侶、道士等的行為也沒波及到這清源觀。


當然,不是沒人提過這話頭兒,不過再英勇無畏的紅衛兵小將也敵不過自家爺娘老子的扁擔、掃把,「打碎舊世界,建立新世界」的口號尚未喊響就被爺老子一巴掌扇回去了,「你們這幫兔崽子,鼓搗什麼不好,偏要去惹老神仙,你們年輕,你老子我可是土埋脖頸了,難道真到背時,你給老子診病配藥呀?」


不過隨著山林盡毀,一座座青山也都變成了黃土包,一場大雨下來,到處都是黃水橫流,原本清澈見底的水壩,更是直接就被淤了一半深,聽說有些地方更是發生了泥石流,整個山腳下的村子幾十口人都被活埋了。




年歲日高的老道,整天無神地看著這一座座黃土山,發出陣陣嘆息,身體也越來越差了。


關起門來靜養幾日,老道出關只說了一句話︰「從今日起,只看疑難雜癥。」


從那日起,除了一些真正的疑難雜癥,四處求醫不成,慕名而來的還給診治一二以外,諸如頭疼腦熱,腰膝酸軟之類的小毛病,老道都一概婉言謝絕,推到附近的醫院去了,更多的時間是在推敲一生所學,一條條記錄下來,整理成冊,以待後學。


老道這停診本來應該不要緊,不過那個沒人安心工作的年代,醫院,尤其是下面的鄉鎮衛生院,本來就沒幾個赤腳醫生,這小病止疼片,大病青黴素的,根本就沒法看病,這看不好病不要緊,人家直接給你扣一個大帽子︰謀殺革命同志家屬,開批鬥會,抓去遊街……很多人都被整怕了,乾脆工作也不要,自己就跑到外鄉去了。


更是有人也對老道本身心存不滿,加之社會愈發的不景氣,也沒什麼人敢來拜神問卜,觀裡的香火也一天不如一天,就在特殊時期剛開始沒多久,有人出去串聯了一幫外地來的紅衛兵,弄了幾輛大解放趁著晚上直接開進王家屯,先綁了全村男女老少,之後直衝清源山,將一幹道士全部抓住,說他們蠱惑人心,宣揚封建迷信。


那些紅衛兵把所有道人全給剪了陰陽頭,扒掉道袍,掛著一個大牌子用車拉著去遊街。等到十里八鄉遊遍之後,就都給遣散了出去,最後更是把觀裡那些神像拿棕繩捆了扔在大殿內,剝去上面的金箔,拆去那些紅木架子,一把火連著大殿一起化成一團飛灰,儘管鄉民看到火光趕來,卻也遲了一步,大半的道觀在這場大火中被燒燬,只剩幾間靠著河岸的倖免。


有幾個還抱著點希望的道人回來見此場景,抱頭大哭,無奈之下,如鳥獸四散而去,有親戚朋友的就去投親靠友,沒親沒故的也只好剪個光頭,遠走他鄉。


只剩下已經病氣交加的老觀主和身有殘疾的繼任觀主當年觀內的火工道人互相扶持著回到幾成一片廢墟的清源觀。


沒幾天,老觀主含恨而死。


將老觀主下葬以後,這火工道人就在大殿舊址上撿了些磚頭瓦塊,重新起了兩間房,獨居此處,直到特殊時期結束他才重新蓄髮,穿起道袍,獨自靜修,不過既不掛匾供奉三清,也沒再開診治病。


這沒有神像的道觀自然就沒什麼香客前來進香,人們只是按照習俗,管這裡叫做清源山,也管這搖搖欲墜的兩間房叫做清源觀罷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4 17:57
0004林毅








冬天山裡天亮得晚,火工道人睡得還迷糊糊的,就聽到哪裡好像有孩子哭的聲音,不禁被嚇得從被窩裡蹦了起來,汗毛都豎起來了。


畢竟如果是村子裡,有孩子鬧夜哭是很正常的,不過這裡四下不靠,幾里地內就是自己這兩間房,和當初那幾間早幾年被村裡當成豬圈養豬的偏廈子,也沒誰會來這裡,怎麼可能會有孩子哭呢?


要說早些年還好,那時候山溪尚在,這溪水清澈,倒是有很多娃娃魚在水裡,這東西叫起來倒像是小孩子哭,不過這娃娃魚要住在清澈的活水裡,靠著水裡的魚才能活下來的,這水壩淤了以後,上游的水自己都改道了,附近幾座山的泉眼也全都干了,這水壩裡除了下大雨時候的控山水能流到裡面,根本就沒個水源的。再說縣裡當年大力推廣在水塘裡種植水葫蘆養豬,任務也派到村裡,村裡就把原先道觀沒燒燬的幾間偏廈子給清理出來,當成了養豬場,在水壩裡種上了水葫蘆,結果連著養了幾次豬,一頭都沒長成過,水葫蘆更是蔓延到了整個水壩裡到處都是,原本就沒多深的水,這下子更是變成一潭死水了,每年夏天都臭烘烘的,根本就沒人願意往旁邊湊,,可以說從大壩修上以後就沒看到別說娃娃魚了,就連命最賤的泥鰍都沒誰見到過了,再說了,這就算娃娃魚冬天也都休眠了,等著山上淌下桃花水才會出來找食兒,大冬天的怎麼可能出來。


再後來聯產承包分隊的時候,那幾間當養豬場的偏廈子沒人要,加上也是當年道觀的舊房子,所以村裡也沒人有心思佔為己有,就都還給了這老道,算成是他的私人財產,不過他就那幾畝地,也就清出來一間當成倉房裝點糧食就夠了,也沒再管別的幾間。


故老傳說山裡面有些東西修煉成精了,會出山來魔人,畢竟這荒山野嶺的,再加上這四下不靠的山裡面,所以老道也有些心驚膽顫的,生怕是自己招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想著是禍躲不過,老道咬咬牙,套上衣服,拉開燈左右打量一番,也沒看到屋裡有什麼東西,這才反應過來,這哭聲還真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不過等著老道從炕上爬起來,打開房門才發現,這哭聲是從自己腳底下傳出來的,低頭去看,就見到門前台階上面放著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小襁褓,老道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棄兒。


要說棄兒現在都不多見了,早些年父母生了孩子,卻養不起,只好去送人或者丟棄,這些年計劃生育再加上都聯產承包了,生活條件好起來,也沒誰會扔孩子了,再說這扔孩子也不能扔到自己這兒來呀,畢竟這裡也不是道觀,而他自己也沒有再招一批道士,將道觀延續下去的意思。早些年養不起孩子的父母把孩子送到寺廟、道觀是很平常的事兒,但是現在應該也沒這樣的了吧,更何況自己都土埋半截了,這孩子得怎麼養,老道也不知道。




冷冰冰的早上,就算老道自己這麼大年紀冷丁地被折騰起來,也有些受不了,更何況一個孩子,老道四下打量一圈兒,也沒看到周圍有什麼人,罵了兩聲這缺德的父母,也就把孩子給抱了起來。


不過想了想,老道也知道,有些孩子是因為身有殘疾才被父母給扔掉,由其自生自滅的,所以掀起來襁褓上蒙著臉的被子角,想看看孩子咋樣,卻只看見孩子已經凍得臉色白裡透著青了,估計扔在這兒有段時間了。


看到這樣,老道也顧不得別的,趕緊抱著孩子,帶回屋裡打開襁褓,沒缺胳膊少腿兒,還長著小雞雞,更是搞不懂為啥這父母缺心眼兒地把這大胖小子給扔這兒了。看看沒拉屎撒尿啥的,就趕緊把孩子放進自己剛爬起來的被窩,再去灶台上給鍋裡添了兩瓢水,升起火,把火炕再給燒熱了,就小心翼翼地坐在炕沿上一直守到天色大亮。


看著孩子臉色紅潤起來,也不再哭鬧,這才胡亂吃了點東西,準備帶下山去,這總得找人去給自己做主吧,要不過段時間自己這兒多個孩子,沒準兒人家還當自己是從哪兒拐騙來的孩子,自己這是黃泥掉進褲襠裡,說也說不清。


不過在包孩子的時候,老道才發現這孩子身下有張紙頭,上面寫著幾個字。


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老道也不知道上面寫的啥,只好帶著這紙,用個竹背簍裝著孩子,磕磕絆絆地回村,找到村長。


村長看到孩子,也嚇了一大跳,尋思著自己村子就這麼幾口人,肯定不是誰家生養的,看紙頭上面就一個叫林毅的名字,在下面寫著一個差不多兩個月以前的日期,再看看孩子的大小,猜測這個是孩子父母留下來的孩子的名字和生辰。


這既然不是自己村的,那還得自己去附近打聽一下,這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就讓老道先把孩子放在自家,先回去等信兒。




畢竟一個大男人,腿腳也不好,再加上沒結過婚,粗手笨腳的,怎麼可能帶得了孩子。


自家孫子都會走路了,家裡也沒奶粉,村裡有一家小賣店,不過也就是賣些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啥的,奶粉這玩意兒肯定是沒有的。


讓老婆去村裡有孩子的人家找來半袋奶粉和一個奶瓶,衝上半瓶先給餵著,自己也裝扮個齊整地,準備著出去四鄰八鄉打聽下,是誰家的,讓他領回去。


不過忙了幾天,也沒聽說誰家扔過剛生下來的小孩,正好老道又來問信兒,所以村長就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這孩子只怕是天老爺送給老道的,要不就讓老道自己養著算了。


其實他也知道,這老道已經土埋半截的人了,再加上腿腳也不利索,除了山下那幾畝地,也沒啥營生,也就勉強著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哪裡有條件來收養這孩子。


不過讓村長沒想到的是,這老道只是略作猶豫,竟然直接就點頭應承下來了。


儘管從民政角度而言,這樣做的話,不符合法律規定,但是別說這太平鄉里,就算整個縣裡面也沒一家正規的兒童福利院。真的把孩子送到民政局,也只能是民政局直接在那些登記過想要領養的符合條件的人家裡挑一家人把孩子送出去。


這要是落到好人家還行,聽說有人領養孩子後,不知道是心情好了,還是機會好了,自己又生了孩子,結果這領養的孩子都沒個好結果的。萬一攤上這種人家,這孩子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這老道窮一點兒,也沒還俗結婚生子,不過為人畢竟老實肯幹,也沒哪個人說過他有什麼偷雞摸狗之類的劣跡。這十幾年下來,仍然一個人單身住在觀裡,除了賣糧,或者買些油鹽什麼的,一年下山都沒幾回。村裡面有些小孩子不認識他,每次見他J著瘸腿,還衝他「瘸子,瘸子」的叫,也沒看這人惱了什麼的。


這也算是知根知底,孩子給他養也放心,更何況還是他撿回來的,這要不安好心,看著沒誰知道,沒準兒就直接包了孩子,往山裡面走遠點,直接往雪裡一扔,誰能知道?


看著老道現在還行,不過跟他說幾次,他也不答應回村子裡來,畢竟以後總有年紀大的一天,那時候身邊有個人,也能照看下。


這不過就是一碗飯的問題,只要別學壞就行,看著電視裡面說外面各種事兒,講得熱鬧,不過這王家屯上下老少大多數都沾親掛拐的,地點也還算偏僻,風氣倒也沒像外面那麼差,不說路不拾遺,但是至少也還算是夜不閉戶,這孩子如果就在村裡面的話,那也沒啥大問題。


趁著這機會,村長又動員了下老道,不過他還是不答應出來到村子裡住。


不過想也知道老道手裡沒啥餘錢,村長乾脆就想著找個時間開了個村民大會,跟村民通報了下這事兒。


當然這就算是不通報,這王家屯在村東頭兒咳嗽一聲,在村西頭兒都能聽見,這有幾個人還來看過這孩子,見這孩子長得周正,也沒啥殘疾,有人就說哪村哪村誰家沒孩子,要不抱去送了算了,不過村長沒答應,畢竟當時還沒找完,這是存著還給孩子親生父母的心。


這下老道想要養著了,這也算是村子裡的人了,看著馬上到了孩子的百日,就把村民都叫來,隨便弄了點兒吃的,大家吃了一頓給孩子慶生,才就讓老道正式抱回去。


問過村民,也沒誰反對,就以撫養費的名義從村上這些年攢下來的不多的提留款裡面支取了幾百塊錢,差人帶著錢去鄉里面買了幾箱奶粉,順便買了幾尺布,讓自己婆娘給孩子做了幾身小衣服、小被子,又在村裡面找了了一些舊衣服什麼的,扯了尿布,一道送了過去。
mk2258 發表於 2014-1-7 09:40
道田 0005 徐毅 作者 ︰ 雲中誰寄












     ()不過這事兒還不算完,畢竟這農村養個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收養了也就收養了,老道很少和人交流,觀里的電還是當年養豬時候村里順便給接上去的,這麼多年清貧生活,觀里也沒個電器,所以老道可能也不懂,沒提這戶口的事兒。

    但是村長卻上著心呢,這孩子小時候還好,就算看個毛病也沒必要拿戶口本什麼的去驗明正身。

    可這孩子以後要上學、娶媳婦什麼的總是要有個身份的,這戶籍的事兒就得自己去給他跑了,偏生這孩子父母也沒留下什麼出生證明什麼的。

    不過沒關系,這也難不倒在基層干了二三十年的村長,他找個好天去了鄉里,直接從鄉計生站找那相熟的,隨便在母親一欄亂填了個名字,直接給開出一張假的準生證。

    村長又拿了這個又去根本就沒產科的鄉衛生院,按著那張紙上的時辰,給孩子新辦了一張假的出生證明,再帶著老道的戶口簿和準生證以及出生證明,直接把孩子落戶到了老道的名下。

    畢竟農村的醫療條件差,很多孩子根本就不是在醫院出生,都是在家生產,羊水破了就直接去找接生婆到家里來接生。

    但是等孩子上戶口,就得有一張出生證明,這出具出生證明的活兒呢,最早是由縣婦保院管的,不過這些年婦保院工作量增大了,忙不過來,就指派給根本沒有產科的各鄉衛生院了。

    反正他們也不管你這是第幾胎,只要你能從計生站領來準生證,人家就給出具出生證明。

    當然,如果是超生的,或者計劃外生育的,那你來開出生證明上戶口的話,人家也照樣給你辦,不過就是等著你去辦戶口時候,沒有準生證,就得給人家出具縣計生委開出的社會撫養費繳納收據,這樣才能上得了戶口。就算他們不報,遲早你得給孩子上戶口,到時候還是得拿社會撫養費的繳納收據才能上戶口,至于罰款、牽牛什麼的,還輪不到他們來管。

    老道名下也沒別的孩子,所以這鄉派出所也不來找這個生母假名字的麻煩,畢竟听村長一說這孩子來歷,反倒暗自慶幸,這省不少事兒,要是村里沒人要,真把孩子送到這里來,查出來父母,萬一真是鄉里誰家超生的,要被上級批評監管不力,等著年終考核,很可能鄉里各單位的辦公經費都得有所克扣;如果找不出來,這孩子就得報到縣民政局,不過孩子人家又不收,要是一時半時沒人要,這還得放這兒養著,鬼才知道接著要怎麼辦,這真的去較真兒才是給大家找麻煩。

    像這種大家都不費勁的事兒,沒誰會去給自己添堵不是?

    所以這一樁不合法的領養,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合法生養。

    老道沒說孩子叫啥名兒,村長就自作主張,老道姓徐名志成,所以這林毅直接就變成了徐毅,落得個皆大歡喜的結果。沒等弄完戶口,計生辦那姓劉的女人的老公就找來了,一辦完事兒了,硬把村長拉著去她家里喝了頓酒才給放回來。

    法律不外乎人情,在鄉下很多違法的事兒,民不舉官不究的,就這麼和和氣氣,歡歡喜喜地在發生著。

    徐老道每天除了自己早晚課都要打坐之外,剩下的時間連這座已經分給他當成自留山的的清源山都不去侍弄,只種了山下的幾畝薄地,以此為生。多個孩子,也不過是多添一瓢水罷了,也沒想著要徐毅跟自己過一樣的生活。

    一個沒結過婚的大男人,帶個還得吃n i的孩子的確不容易,不過不管怎樣,畢竟老觀主還是救治過不少村民,現在就算是徐道士也是落戶在村里面。

    當年人單勢微,阻止不了那些紅衛兵抓人燒觀,這村民也都心有愧疚,只是徐道士一幅生人勿近的態度,所以村民也不好多去打擾人家。

    不過村民卻也都把徐毅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加倍地親近,隔三岔五地就有人送幾個雞蛋,送一盤山菜什麼的,也不進去,直接就給放在門口就走人了,次數多了,甚至老道都經常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不過卻也知道孩子要吃這些東西,而且村里有人殺豬什麼的,都會割幾斤肉送上來,老道自己不吃,卻也不嫌麻煩地燒給孩子吃。

    逢年過節,村里還出錢,給孩子做兩身新衣服,鞋子什麼的。

    雖然從小就沒個女人照應著,所幸小徐毅自己也沒生過啥大毛病,在村里人的幫襯之下,總算是長大了,不過村里沒小學,所以村里就給徐毅出了學費,讓老道把孩子到鄉里小學讀書。

    每天放了學,徐毅也跟村里年紀相仿的幾個孩子東跑西顛,打雞攆狗地一頓瘋,一直都要耍到天擦黑才回到道觀去住。

    小孩子嘛,你怎麼教,也就是怎樣了,所以一直到上了初中時候,徐毅還以為自己是老道親生的。當然村里也沒誰會去討這厭,跟徐毅去說這些事兒。

    這些樸實的山里人為了避免孩子吵架或者玩笑什麼的不小心說漏嘴,家里有孩子的基本都在孩子面前從不提徐毅父子的事兒。

    就算孩子不小心听到點風聲,知道內情的,也也都被家里管得死死的,根本不讓他說。

    徐毅問過老道,他媽在哪兒,老道領著他到旁邊另一座山,這山也是跟清源山差不多,山頭上怪石林立,沒長多少樹,難以經營,也就被村民當作先人下葬的地方,一輩輩下來,整個山南陽面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墳丘,幾乎佔到半個山坡了。

    老道指著一座坐北朝南,土堆得高高,沒有石碑的墳頭跟他說那就是他媽媽的墳墓。

    所以徐毅也就依著當地習俗,逢年過節什麼的都來燒紙祭拜。

    直到徐毅考上了鄉里的初中,老道覺得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生怕什麼時候自己一口氣上不來,這才找了個時間,把徐毅的身世跟他講了,還拿出來一張皺巴巴,有些泛黃的紙頭交給徐毅,說這個是從包著他的小被子里面翻出來的,上面是他的生辰,以及原先他爸爸媽媽給起的叫做“林毅”的一個名字,又把櫃子里一個包裹拿出來,里面是他當年被扔在觀門口時候的的小被子和小衣服。

    徐毅任然不信,又不死心地問那座墳頭是怎麼回事兒,老道說那是當年老觀主的墳墓,因為怕被紅衛兵發現,再去打擾他的安寧,所以才沒立碑。這麼多年下來,也沒再立碑的必要了,如果他不信的話,就去問村長。

    于是大半夜的,徐毅就黑燈瞎火的跑下山,問過,村長說是真的。

    這樣徐毅才相信,之後大哭一場,卻也沒尋死覓活地說要去千里尋親什麼的,只是一股腦收拾了這些東西,拿著到門外一把火燒了了事兒。

    從小就懂事兒的徐毅並沒有老道那麼糾結,說盡管我不是你親生的,可是至少你把自己養這麼大,生恩不如養恩,我都叫徐毅叫了這麼多年,我也對所謂的親生父母沒一絲想法,當年他們扔了我,現在就算來了,想要認我,我還不想認他們呢,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我還是徐毅,你呢,就是我親爹,咱現在在一起過,以後還是一起過,等你老了我給你養老送終。

    老道听了沒言語,不過似乎多年的心結也解開了,身子骨也比以前硬實許多。就這麼又過了兩年,就在徐毅剛上高一那年的寒假,一天早上,徐毅起來做好飯再叫干爹起床,卻發現人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咽了氣,躺在被窩里都已經變得僵硬了。

    徐毅跪在床前哭了半天,就按著村里的風俗,找出一床還算囫圇的白布被單,自己扯了,做了一身重孝,一路走下山來,從村頭到村尾,一路響頭挨家挨戶磕過去,給平時對自己深愛有加的鄉親們報喪,說老道老了,還請鄉親們幫著張羅一下。

    村里幾個年長的,也唏噓著,從村長那里領了錢,找人去到鄉里的壽衣店給老道買了身壽衣,再買了口薄皮棺材,幫著小徐毅給老人忙活起身後事來。

    有老人想起來,老道當年好像是從南邊靠著市里的一個村子里出來的,就想知道這老道是不是還有親人在,如果有的話,也能讓徐毅扶靈回鄉,讓老道葉落歸根,入得祖墳。

    村長特地差了兩個辦事老成,嘴巴滑溜的年輕人去打听了一下,幾番周折,還真找到地方了,不過人家說老道他們家也是外來戶,兩夫妻當年是逃荒到那里的,後來生的老道。

    孩子小時候一場高燒,之後就變成了跛子,再後來,快解放時候,村里發了一場疫病,兩夫妻先後都沒了,那兒子雖然年紀輕輕,卻也覺得心灰意冷,听說要去出家,再就沒了消息,如果不是兩個年輕人說,人家都只當這人早都沒了呢。不過年頭太多,打听來打听去的,也沒誰知道那夫妻的墳地在哪兒。

    既然老道沒了家人,也找不到他親生父母的墳地,所以問徐毅埋在老觀主的下首行不行,徐毅自無不可,所以老觀主的墳地下方又多了一個墳頭。

    而且按著當年捧著燒紙的灰盆摔在老道墳前的徐毅的說法,自己以後如果沒什麼變化,兩個老道下面的那塊墳地就是自己以後百年時候的陰宅。
mk2258 發表於 2014-1-7 09:41


0006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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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一生操勞,大字不認識一個,小時候生過小兒麻痹,所以一條腿始終不大靈光,幹不了啥體力活兒。

    他覺得在徐毅留在山沒什麼出路,就算是再苦,也要徐毅好好讀書,爭取有天能夠走出這片大山。

    徐毅也沒給他丟臉,在中考時候一口氣考上了縣的第一中學,打破了村最高文化水平到初中為止的紀錄。

    在那個時候,大夥兒都覺得這孩子有出息,以後一定能考上重點大學。

    因為老道腿腳不好,徐毅也一直上學,所以村一直沒給他們分什麼責任田,就連當年統一辦理宅基地使用證明,也因為當時村沒有空餘的地方,所以才一股腦把原先清源觀的一大片廢墟都劃給老道當成宅基地。隻說如果以後村麵有空出的宅基地,老道願意回村住的話,就回來吧,也好有個照應。每次村有空出的宅基地,村長都會上門說一次,不過一直到老道死了,他也沒鬆過嘴,所以這宅基地也隻好再分給那些新分家的人。

    老道沒了,村長看著隻剩徐毅一個人,所以想著讓他搬下山來跟自己老兩口兒一起住。

    村長自己年紀也大了,家也隻有一個兒子,一直關係挺融洽的,不過在添了孫子之後,因為老婆看不慣兒子媳婦寵著孫子,把個孩子寵得太不像話了,所以多說了幾次,弄得婆媳關係緊張起來,到後來兩人幹脆就是見麵就吵,哪怕隻為飯桌上一道菜炒鹹了也能幹一架。

    村長一氣之下,幹脆就讓兒子兩口子帶著孩子分家另過,這樣也落得彼此清靜。

    兒子搬出去後,自己的西屋就一直空著的,徐毅到自己家住也沒啥不方便的,這樣徐毅放學回家也能有口熱乎飯吃。

    不過都說誰的娃像誰,這徐毅卻也跟老道一個脾氣,不管村長怎麼勸,他也就是不答應,隻說自己在那住挺好的。

    村長也無奈,隻好由著他,不過卻也每天看著徐毅背著書包上學,放學,再後來山下升起炊煙。

    這樣看了幾天之後,村長也就放了心,沒再多想。

    不過沒出一個月,徐毅的班主任打電話來,說徐毅已經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問是不是家出什麼事兒了。

    老村長聽了一愣,這段時間徐毅也沒到村來,隻以為是高中學業重,再加上每天走路去縣這一個來回要不少時間,再加上要自己燒飯,做家務,所以沒時間閑逛,所以就到觀去,卻也沒找到徐毅,再找,才發現徐毅正在田麵忙活著呢。

    原來老道走了,剩下徐毅一個人,家剩的一點錢給老道發完喪就沒剩下什麼了,他也沒什麼收入,學費是村交的,但是平時的花費都是老道給他的,這平時上學花錢不算太多,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等到交試卷費的時候,徐毅發現自己已經一文不名了,所以也無心上學,也沒找人商量,幹脆自己輟學回家來務農,想著這樣守著兩代老道的墳就這麼過一輩子算了。

    聽完徐毅的解釋,村長火了,直接拎著徐毅的脖領子,拖回家,拿著掃把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頓。丟下一句:沒出息的玩意兒,沒錢了也不知道張嘴,你自己撓地壟溝能有什麼出息?好好上你的學,給村麵長點兒臉,家的地不用你管,平時學校要錢的話,到我這兒來,還不夠的話,大家一起想辦法,總比你這樣一個人瞎琢磨強多了,地的活兒你也別管了,趕緊去學校上課去。

    為了這個,村民又開了個碰頭會,散會以後,山下的地,就由著村民輪流地都給種和收了,除了給徐毅留下一些口糧,剩下的全都賣了,錢交給村長,差的錢再由村提留麵擠出來,給徐毅當成生活費,就這樣,徐毅一直讀到了高考。

    當年徐毅考上高中時候,有天老道問徐毅以後要考什麼大學,徐毅毫不猶豫地說要讀醫科大學,老道知道徐毅這是看著自己身體不好,卻又不去醫院,所以才想著有天能給自己看病。不過老道感動之餘,卻跟徐毅說不要當大夫,隻是徐毅問他又不說理由,隻是一聲歎息。

    等到成績出來填報誌願的時候,徐毅去問村長報考什麼學校,村長讓他自己拿主意。徐毅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毅然選擇了考取省中醫藥大學,隻是卻想著能有一天給鄉親們看看毛病也好。

    考完試,徐毅也沒閑著,夏忙,每天都是在村幫著人家收麥子什麼的,也沒記掛著考試成績的事兒。

    等著忙完了,也就進了八月。村的信都是直接送到村委會的,然後村長拿大喇叭通知一聲或者是自己空了就給送過去,所以中醫藥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下來,村長是第一個知道的,郵遞員一再強調:這是錄取通知書,一再要村長當心千萬不敢弄丟了。

    看著信封上的地址,村長很是激動,直接拿著大喇叭在村通知了下去,整個村子都沸騰了,畢竟這是村的第一個大學生,這又趕上農閑季節,等徐毅到村委會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在那了,一個個傳看著信封激動不已。

    村長讓徐毅把信拆開,當眾讀了一遍。兩個當初跟徐毅一起長大,喜歡折騰的年輕人就提議說村一起慶祝下,周圍的村民都說正該慶祝一下,一致同意湊份子擺一場。

    於是趁著天色尚早,幾個腿腳麻利的跑到鄉去買些魚、肉,青菜是不用買的,各家各戶哪家也不會缺了這個。

    至於酒,大多人家都有自家釀造黃酒的習俗,所以這個也是不缺的。

    搬了十幾張靠邊站,就這麼在村委會院麵擺開了一場大席。一場歡樂,從下午三點一直到晚上八九點鍾,徐毅挨著桌子敬過去,盡管他喝的是甜米酒,這玩意兒在山村,也就隻有孩子和婦女才喝的東西,到最後也是差點兒酩酊大醉。

    人群散去,不顧村長兩口子的挽留,徐毅踉蹌著回到去,獨自在老道墳前靜坐了很久。

    上大學的學費村是出不起的,村長說想辦法大家湊一點兒,算是徐毅借的,反倒讓徐毅安慰了一下子,他拿了幾張紙出來,說這是他跟老師打聽過,老師在網上給他拉的材料,是助學貸款的申請說明,自己完全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等到自己畢業以後再來償還貸款,這些年自己上學也都花了村很多錢,已經非常感謝了,不能再拖累鄉親們,等自己如果空了,還可以去找些家教什麼的,這樣也能貼補下,不用村長操心了。

    八月底,徐毅收拾了一個簡單的行囊,然後就下山,挨家挨戶地去道別,結果卻又收到一大堆諸如衣服、鞋子、襪子什麼的生活用品,看著最後手多出來的一個大包裹,徐毅有些哭笑不得,又是深深的感動。

    村長看到徐毅這樣,眯著眼睛笑了笑,自己領著兒子拿起徐毅的行囊,直接跟他一起坐車去了省城。

    剛出火車站,結果就發現省中醫藥大學早在車站出站口附近就設置了一個臨時的新生接待處,隻要拿著錄取通知書過去,就有人幫著把行李搬上車,然後讓他們等著人多點兒就直接開去學校,會幫著他們一起去辦理入學手續的。

    在車上陪著徐毅坐了一會兒,老村長就把徐毅叫下車來,說既然學校這有人幫忙了,也就用不到他們了,等一下就去排隊買回去的票,直接回村子了。

    徐毅怎麼勸也勸不住,看看車上人還不多,跟帶隊的老師說了下情況,就跟著兩個人去買票直接坐上了返回縣城的火車。

    臨著進站,老村長從口袋掏出了一個紙包塞到徐毅的口袋,跟他說這是村子鄉親們的一點兒意思,讓他放好了,平時在學校也別太節省,別委屈了自己,好好學習……

    徐毅除了自己第一年的學費申請的教育貸款以外,後幾年都因為獲得一等獎學金而被免除學費,生活費省著點兒用的話,加上地的產出,也勉強夠用了,沒再要原本就不富裕的村出一分錢,甚至最後這年一直在生產實習,而中醫院也完全按照在職職工的待遇給徐毅發放著工資和補貼。

    原本應屆畢業生的實習津貼沒這麼高的,不過幾年來的寒暑假,徐毅一直都在中醫院免費實習著,雖說現在沒畢業,不過完全是能夠當成一個高年資的住院醫師來使用的。

    而且科室和醫院對於徐毅的為人以及能力還是非常肯定的,所以等到徐毅剛說要來生產實習,而且有意向回到縣城工作的時候,人事科的張科長就來跟徐毅談了次話,要去了徐毅的就業協議書,直接就簽字蓋章了,隻要等到徐毅拿到畢業證書,就可以正式簽訂勞動合同,再去辦理人事關係。所以本著同工同酬的原則,也就參照著去年剛剛進院的本科畢業生的工資水平,給他發放工資了。幾個月下來,徐毅甚至已經攢夠了當初上學時候的借款和這幾年的利息,隻等回學校就能償還掉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1-7 09:42


0007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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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源山距離村子不過三四遠,從村抬眼望過去,四麵群山林立,不過南麵更是山川連綿起伏,靠著村最近的那座山就是清源山了。

    村的山大大小小不下百座,村山多地少,無力經營這麼多山,所以那些被砍伐的荒山一直荒廢在那。

    後來縣發文鼓勵開發結合各鄉村自身條件,最大限度地開發四荒,誰開發誰受益,村就把荒山分了大部分給村民當成自留山,剩下的也都陸續種上了一些小樹苗和竹子。

    前些年市鼓勵發展多種經營,特色種養相結合的發展模式,縣也根據本縣山多地少,氣候溫暖濕潤,適合多種果樹種植的特點,提出了振興全縣果樹種植業,開創果樹種植新紀元的口號。

    鼓勵各山區鄉村開辦各種果樹苗圃,也組織大批林農業部門職工外出取經深造,並派了大批的技術人員下鄉,深入村屯動員、指導村民經營果園,教授果樹栽培管理技術。

    同時也在各方麵都給予一定的優惠政策,對於種植大戶給予種苗優惠以及栽種補貼……

    種植果樹在本縣倒是有一定基礎,各家房前屋後都多多少少有那麼幾棵果樹,不過這也就是為了家的孩子能有個零嘴兒,誰也沒想著能靠這個發家致富。

    剛開始時候,很多人懷疑這果樹種植是不是真的能夠帶來富裕,不過等到前期積極種植的農戶水果下山,價錢不錯,而且銷路也不錯,算起來比種植農田更劃算。

    接著的發展就不用說了,常平村也是這樣,村民們大多都將自家的山頭上種植上各種果樹,甚至有些人家連自家已經經營了幾年的山林或者竹子全都砍伐掉,跟風種植果樹。

    可想而知,等到這些果樹全部掛果之後,之前盲目上馬的缺點就逐漸暴露出來:因為品種單一,抗病能力差以及大部分種植者缺少足夠的管理經驗,所以導致病蟲害頻發,果樹坐果率低下,果實糖分不足等等問題一點點暴露出來,而且因為品質問題,以及從事果品生產、運輸等環節跟不上農民種植的高朝……水果銷路不暢,積壓問題相當嚴重。

    常平村更是如此,盡管離著縣城很近,不過因為當時並沒有修路,大車無法直接開進來,即便價格壓到很低,仍然無人問津,甚至大部分山頭上的果子連樹都沒下,就直接爛在樹上了。一年如此,再來年又是如此,甚至鄉麵還有小孩子編了個順口溜:

    王家屯真叫牛,屯前屯後是山頭;果樹多少數不盡,果子不賣爛枝頭。

    沒多久這順口溜就從村麵到鄉讀書的孩子門口中傳到了村,這下大家都拉不下臉了,有些氣性大的,幹脆直接去山上把自家的樹都砍了拉回來燒火。

    所有人都為這點兒果樹傷透了心,幾乎沒幾家再去管那些果樹,任由它們自生自滅,反過來再重頭收拾舊業,種田為生。

    不過種樹當時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貸的款,所以很多人家真的是大傷元氣,甚至有些人家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即便現在路通了,大車也能進來了,但是村的人仍然提樹色變,沒幾個人再敢動果樹種植的年頭兒,而且山上的樹疏於管理,年頭也多了,很多都老化了,而且品種也不如現代的品種,根本就賣不上價錢,所以仍然種果園的幾家,大多也就是隨便弄弄,當成個農閑時候的副業來經營,什麼時候樹死了,也不再補苗了,這些年下來,唯一換得的結果也就是,周圍的山上樹長起來不少,但是卻並沒給農民帶來什麼收益,隻有村沒包出去的那些山頭,這些年竹子倒是每年都能賣一點兒,還能給各家分個幾十塊錢,最多也就是換個醬油錢罷了。

    不過相對其它山頭而言,這清源山當年分給老道了,不過他倒是因為腿腳不好,根本沒去管它,所以徐毅家倒也沒吃這虧,不過這清源山也依然隻是荒山一座,除了石頭就是長滿了蒿草或者小灌木。

    老道過世以後,徐毅也想過是不是也種上點兒果樹什麼的,不過那時候馬上要高考了,哪顧得上這個。再加上自己也沒錢,更沒時間管理,所以這念頭也隻是在心打了個轉就放下去了,自己這上了大學,不止沒時間沒錢,而盲目種植的弊端也出來了,徐毅也就徹底斷了這份心,這清源山也就仍然荒蕪在那,一如幾十年以前。

    當然這山也隻是看著三四地罷了,老話說“望山跑死馬”,徐毅想要回家還得兜上一個大圈子才行。

    村村通工程自然是把進村的大路修成水泥路了,不過村麵除了要想外拉毛竹、水果或者是糧食的時候用到車的時候才會用得到這條路,平時都是直接翻山去鄉,這樣反倒更些。

    村沒錢修路,所以幾條村路都是村趁著農閑時,各家出勞動力和機動車自己鋪的砂石路,村東到村西不過兩三百米,沒一會兒徐毅就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幾條村路盡頭被一條橫路連在一起,再向前就隻剩一條通到西麵山邊的農耕道。

    這農耕道在全國各地都差不多,一般都隻能供一輛車通過,這條道因為是主幹道才修的雙車道,而那些連在這條路上的橫道,因為走車更少,為了節省土地,所以全都是單行道,如果秋天天氣不好,前麵的車拋錨了,那後麵的車都得被堵住動不了。

    徐毅要一直向西走上差不多一地然後拐上那條連著水庫大壩的橫路,再穿過水庫大壩才能到清源山下。

    村以前農耕地隻有村東和村南的一條旱地,沒有多少,至於旱地西邊的沼澤地不是沒人打過主意,不過即便是改成農田,也因為這地勢比較低,東南麵山的水都會進入那條山溪匯集到這,所以水患相當嚴重,十年倒有九年都沒什麼收成。

    直到清源山下的水壩修上以後,這才斷了上遊下來的水,這沒了後顧之憂,陸續開墾成農田,也使得村的農田數量大大增加,人均能分到十幾畝地。去掉那些山邊的口糧田、自留田什麼的,按勞動力分還能一人分到二十多畝地。

    這些年的水稻價格越來越高,而大豆價格卻受到國際大豆價格影響,變化不大。

    雖然受到飼養業發展以及生物燃料發展的影響,所以國內的玉米價格也大幅度地漲價,但是收益還是比不上水田,所以村的田大多都由旱田改成了水澆地來種植水稻。

    至於那些山邊地要麼是地勢太高,土壤含沙量太大存不住水,要麼是地勢不夠平坦,也沒法改成水田的,這才接著種些大豆、雜糧什麼的,不過也主要隻是為了調劑自家口糧的品種,不指望著這個能賣多少錢,真的想賣錢的話,更是沒誰會去種黃豆了,看著價錢高,但是產量太低,根本就賺不到什麼錢。

    不過這條道一直到西邊,路兩旁的地也早就全都改成水田了,地片非常平整,而且地塊劃分得也比較平均,所以田的田埂和灌溉渠一條條都修得整齊劃一,看上去倒是別有一番韻味兒,就像一張巨大的棋盤一般。

    四周都是山,所以村的地氣比較暖,這時節都已經插完秧了,澆過了定根水等著秧苗緩苗。

    站在路上望出去,整齊的田埂中間都是一片銀白色的水光中帶著輕淺的鵝黃色,近處才能鵝黃色都是一行行整齊劃一的,正在緩苗,看起來非常柔弱的淺綠色秧苗。

    這也正常,用不幾天,秧苗就會定根,天氣也該熱起來,隻要水肥跟得上,秧苗分以後,整片大地就會變成一片墨綠色,根本就看不見下麵的地麵。

    雖然還沒到五一,大中午的陽光已經開始發威了,帶著一點火辣辣的意味,這四麵環山也有一點兒問題,那就是這很少刮大風。徐毅走在路上,偶爾迎麵吹過來的風也不帶一絲涼意,反倒混合著泥土的味道以及田麵的腐爛草根散發出的一股黴氣味道,讓人更加透不過氣來,沒走多遠徐毅已經走得額頭上滲出一顆顆亮晶晶的汗珠了。

    幾十年能夠讓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變成白發蒼蒼的老人,不過顯然這時間對於大壩倒也沒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隻是水泥澆築的大壩,表層因為風吹雨淋,上麵的水泥不複舊日的光滑,變得有些斑駁。不過也僅此而已,北端連著的,還是那座當初修大壩要采石料,所以被挖掉差不多一半的半截山頭,差別隻是上麵不再光禿禿的,而是種滿了果樹,這麼遠看不清上麵有什麼樹;大壩下麵徐毅小時候常在麵玩耍的亂石灘也被清理出來,變成了一大片良田。

    相比水庫外麵而言,水庫麵看過去倒是一片綠油油的,不過徐毅自小看到大,知道這隻是生長得非常濃密的水葫蘆,冬天有時太冷,會凍死一些,會顯得稍微有些稀疏,要不然根本就看不到麵有一點水的跡象。而且水庫一年到頭差不多總是散發著一股子的惡臭味兒,所以他也沒做停留,直接穿了過去。
mk2258 發表於 2014-1-7 09:42


0008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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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壩東南頭是導流渠,因為外麵的地勢比較低,所以在導流渠的外側又緊挨著大壩修了一條一直通到南麵山邊的河堤。

    導流渠在靠近南麵的山邊的地方也隨著山勢向東南轉了一個彎,順著山穀一直向南麵進入山麵的另一條山溪麵。那道山溪現在也變成了南邊的自然保護區和村的分界線。

    三米多寬的導流渠是用鑿成一尺見方塊的花崗岩砌成的,不過這麼多年來,徐毅從來沒看到過這大壩存過多少水,更沒看見過需要打開那道如同擺設一般,緊挨著大壩的泄洪閘來放水。

    風吹日曬的,泄洪閘上麵用來提起閘門的絞盤都已經鏽跡斑斑,中間的螺紋杆上也沒有機油,同樣覆蓋了一層紅褐色的鐵鏽,徐毅都懷疑這東西到底是不是徹底鏽住了。不過就算沒鏽住,就算閘門能打開,這大壩麵淤泥那麼深,能不能有水從水庫流出來都不好說。

    當年修大壩的時候,道觀還沒有破敗,總不能把路給斷掉了,所以緊挨著泄洪閘還修了一道水泥橋,這也就成了大壩竣工後,道人和香客進出道觀的唯一一條出路。

    早先種果樹的時候,這橋上走的人還能多點兒,畢竟這導流渠上就這麼一座橋,象想要到清源山南麵的幾座山,都隻能從這橋上過去,然後再沿著導流渠對岸的岸邊走過去,這幾年也沒人管果樹了,所以這山也就徹底荒廢下來了,同大壩一起成為那個時代遺留下的見證。

    橋對麵的地麵上都被鋪著青石板,一直連到前麵沒多遠的山門。

    山門是一個青磚建成,差不多有三米多高,頂上起了兩層簷的傳統式建築,挑簷飛角,雕梁畫棟,上麵一層房簷下麵依稀還能看到一些彩繪的雲紋,原本房脊上麵還有幾個簷獸。

    小時候徐毅也聽老道說過,那前麵那個騎著大公雞的是薑子牙的小舅子。

    他想利用薑子牙的關係往上爬。薑子牙看出小舅子的居心,不過也知道他才能有限,因此對他說:“你的官已升到頂了,如果再往上爬就會摔下來。”

    所以這個就被放在了簷角的最前端,寓意再往前一步就會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當然真實的原因卻是這傳統建築房脊和簷頭的落差太大,所以脊瓦會有一個向下的應力,導致簷頭的瓦很容易掉下來,所以要用瓦釘把簷頭的瓦固定住,長期演變下來,再結合神話傳說,就演變成了具有裝飾效果,同時具有祈福吉祥,並且區分階級等級的建築飾品。

    不過即便這簷獸沒向前爬,也沒逃脫粉身碎骨的命運,這幾個簷獸先後都被村的孩子們淘氣用彈弓給射掉,早都粉身碎骨了。

    而大門早幾年也因為門柱腐爛而倒掉下來,村長找人幫忙給搬到倉房麵去了,畢竟這門都是很好的材料製成的,如果真的拿來劈柴燒火,未免就有些太可惜了。

    沒等著徐毅跨過院牆,就聽得“撲棱棱”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再看,卻是一隻麻雀從門垛旁牆壁的石頭縫飛了出來。

    門樓兩側連著的,是一道兩米多高,半米多厚,從附近山上撿下來的一種本地多見的青色石塊壘成的一圈圍牆。

    當然,這牆當初修建的目的也不是防備盜賊,隻不過道觀興盛那些年,周圍還是山清水秀,綠樹成蔭的,每年冬天的夜,常有溜進道觀暴起傷人,所以老觀主就讓觀道人花了差不多三個月時間每天上山撿取石頭搬運下來,修建了這道觀牆,不過那時候這山門可沒這麼氣派,這山門還是後來善男信女們捐資修建的,不過那捐款的石碑原本就是立在大門旁邊,結果也被紅衛兵們給拿大錘給砸爛了。

    這麼多年沒人維護,所以這牆上麵粉刷著白灰的砂土牆麵大部分都掉光了,甚至有些牆麵上石頭中間的砂土都被雨水衝刷掉好多,露出一個個不規則的縫隙。

    山上沒什麼大的鳥類了,不過麻雀倒是很多,這種不在樹上壘窩的小鳥經常喜歡搶了燕窩或者是隨便找個房簷下、又或者牆上的破洞,叼點草什麼的墊上一下就當成自己的窩。

    徐毅小時候就經常喜歡在這牆邊上兜圈子,看到哪有麻雀飛出來,就暗自記下來,等著晚上來伸手進去抓麻雀,結果有次因為抓麻雀,那石頭洞太小、太深了,徐毅伸手進去,麻雀沒抓到,手卻被卡在牆洞麵,把自己掛在牆上掛了好久。

    老道準備睡覺了,卻看徐毅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出來找,這才知道他被卡住了。

    最後老道上了牆頭,把那的石頭拆開一段,這才把徐毅給放了下來,回家以後,徐毅還挨了一頓修理。

    不過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看著這麻雀飛走,徐毅也沒啥想法。

    這離著他住的房子還有一段距離,隻是在南麵過去一點,剩下有幾棟當年的偏廈子,想了想,徐毅還是走到被當成倉房的偏廈子那間跟前。

    自從徐毅上大學以來,地麵的莊稼收了,都會被直接拉回村,等到冬天收糧食的進了村子就會直接賣掉,這幾年更是沒裝過糧,隻裝著一些農家常備的工具。

    徐毅打開門,從門邊拎出來一把落滿灰塵的鐵鍬,想了想又拿了架梯子就往家去了。

    過火之後的破道觀,到處都是爛磚破瓦,斷壁殘垣,隻是這條通往房子的路因為來回走動,所以才被收拾出來。

    這幾年走的人少,路上也是蒿草叢生,徐毅也不免也走得小心翼翼的。畢竟這太長時間沒人走,四周環境也逐漸恢複,雖然沒聽人說有保護區的大型動物跑出來過,但也難保這草叢藏些蛇蟲鼠蟻什麼的,這再被咬一口就難受了。

    不過還好,一路平安地到了房前,沒遇到什麼東西。

    房子跟之前相比沒什麼大的變化,不過畢竟沒了人氣,也有些破敗下來,就連早些年在房簷下麵壘窩的兩窩燕子也沒有蹤跡。

    不過這燕子是不是還在南方沒回來,徐毅也有性不準,想想好像去年夏天回來兩趟,還住過一個晚上,也沒看到過燕子,或者它們也覺得這沒有人氣,放棄這了,想來這房子真的要徹底沒了生氣吧。

    房子的磚瓦都是當年老道從被燒毀的舊房子上拆下來的,就連這門窗也是當年老道從廢墟撿回來幾扇門窗拆開挑著沒壞的東西組合起來的,雖然材料不錯,不過畢竟是手工製作的,所以這東西長短寬窄有些細微的差別,像房間的窗子,如果想開開,就得用力地推才能打開。盡管有些脫漆,但是基本還算結實,不至於一碰就散架。

    隻是沒人照顧,沒人打理,門窗的玻璃上麵落上灰塵加上雨水,結出一塊塊汙垢,根本就不大透明了,甚至上麵鑲嵌的窗欞都已經看不出原先的色彩了。

    不過徐毅也不想去清理一下,畢竟自己最近還也不大可能回來住,即便真的清理了,用不上一年半載,有得跟現在一個德性。

    家沒啥值錢的東西,而且還有村人來幫著收拾田地,這留著門也能讓人家有個歇腳、喝水的地方,所以這房門徐毅也就沒有上鎖,隻拿了一根鐵條插在門鼻子上拴住門扇,省得萬一被風刮開,吹壞門扇。

    把梯子和鐵鍬倚在門旁的牆上,徐毅伸手拔開鐵條,將門推開。

    “阿嚏!阿嚏!”門剛推開,立刻從屋子傳出一股比剛才開倉房時候還重的黴氣味直衝鼻子,徐毅禁不住一連打了兩個噴嚏才適應過來。

    不用看,這屋頂還真的漏雨了。

    這房子是直接建在當年道觀大殿的地基上麵,修建大殿的時候,地麵都是用黃土墊高起來再夯實之後鋪上沙子,再鋪上的青磚。地勢比大殿以外高出差不多一尺,自己當年在家住了十多年,下再大的雨,也沒見哪次房間麵返潮發黴什麼的。

    以前回來,最多也就是關門久了,房間的空氣有點不大新鮮,哪會有這樣重的黴氣味道。

    房間麵有些黑,剛剛進屋,一時間徐毅還適應不了,過了一會兒能看清楚了,這才轉到門後,將電閘推上去,然後才打開電燈仔細地檢查起廚房來。

    地上能看到的地方沒看到哪積水或者是曾經積過水,徐毅再仔細檢查了下灶台邊上,水缸後麵,還特意打開米箱,抓了把米出來,很幹燥沒什麼味道,徐毅自己沒水田,這米還都是每次從村長家背來的,不過要給錢,村長就發火了:“你一年才在家住幾天,這麼點兒米也要錢,你讓村人怎麼看我,又怎麼看你!”死活不收,所以也就這樣了,這米還是過年之前自己背回來的,二十多斤,倒是剩下一大半。

    廚房頂上沒做吊頂,直接就能看到房薄板,仔細看一遍,也沒發現哪有什麼地方發黴或者是腐爛的地方,看起來問題發生在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1-7 09:43


0009補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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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為簽約加更,不列入日常計劃,謝謝,本人爪子笨,腦子也不靈,一天一更不斷就算好的了,懇請大家諒解,謝謝。

    房間麵不像外麵,絕大多數人家都做了吊頂,徐毅家也一樣,不過這不像北方的目的主要是為的取暖,吊頂做的結實,甚至能夠擎得住人,在麵還要裝上草木灰或者鋸末子什麼的來增加房間的保暖,這做吊頂,隻是為了隔開房頂,避免上麵的灰塵落下來,再就是增加美觀,以前都是拿報紙和高粱稈做架子,底下再糊上一層報紙就算了,這些年條件好了,村人家大多都換成用那種白色地板革來吊頂,這東西平整光滑,而且還容易打掃衛生,徐毅沒這個條件,也不常回來,這還是老道在的時候,拿那種淺藍色的大棚塑料直接用細杆子釘在柁下麵的。

    進屋先看火炕和裝東西的箱子上麵,沒發現哪有問題這才長出一口氣,不過徐毅心也暗暗思忖,是不是找點東西把箱子蓋上,省得萬一漏水了,這箱子的東西全都廢了。

    地上也沒水,抬頭就發現門上方塑料布上麵托著好多的水,都被壓得向外鼓出來好大一片,看上去就像一個懷胎七八個月的孕婦的肚子一般向下墜著。

    想來是上麵哪漏雨,水漏到天棚,結果被塑料布攔住又滲不下來,就都聚集在麵,就是不知道這是這水有什麼東西發黴了,又或者是上麵的房頂發黴了。

    想知道這上麵的房薄板怎麼樣了,徐毅出門把梯子搬回到廚房,靠在廚房和屋中間的牆上,順著梯子爬上去,從牆壁和房脊中間的空向屋的天棚看過去。

    這天棚頂上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楚。

    家的手電好幾年沒用過,電池也沒裝,現去買肯定來不及。

    徐毅想起來每年祭拜幹爹和老觀主的時候都要買幾根蠟燭,這些年基本不怎麼停電了,所以賣蠟燭的也少了,每次去買都得好一頓找,所以這幾年每次隻要買的時候都會多買一些。

    今年清明掃墓時候用的都是去年買的,記得還有剩的,徐毅爬下來,翻箱倒櫃地找了一段出來。

    借著蠟燭的火光,徐毅發現原來正好在那汪水正上方的兩塊薄板有些濕潤,上麵長著一層青色的黴菌。伸手摸一摸,還有些滑膩膩的感覺,而且兩塊薄板中間的泥土都掉到下麵的水,看水上還有些草沫之類的東西,也是長滿了青黑色的毛毛,想來就是這些東西散發出來的味道。

    伸手摳了一下薄板,表麵一層連著黴菌被抓下來一點,露出麵淺黃色的幹淨木料,伸手用力摳了一下,就隻能抓出一個指印,根本摳不下來什麼東西,看來漏雨時間不長,隻是表麵腐爛了,隻要把漏雨的地方弄好,等著板子風幹就沒事兒了,暫時不用去換這房薄板。

    吹滅蠟燭,徐毅拿著梯子出屋,架在房簷上,小心地爬到房頂。

    剛上到房頂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徐毅家的房頂是以前道觀的陶瓦,其中一塊瓦的邊上有些缺損,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鳥糞麵帶進去的,就在這缺口麵長出了一棵拇指粗的幹枯的蒿杆子,卡在兩塊瓦中間,將原本密實的瓦片掀了起來。上麵的雨水淌下來,直接從瓦縫漏到下麵房薄上麵為了掛瓦鋪的那層泥上,把泥潤濕以後,就漏了下去。

    這樣倒是簡單,等會兒直接把壞的這塊換掉,別的瓦片就不用換了。

    徐毅直接把那撬起來的瓦片和周圍的幾片一起拿掉放在一邊,然後把蒿杆子拔掉,這才看見麵還一個被廢棄的鳥窩,也是長滿了青黴,看來就算不長出那根蒿子,這漏雨也是遲早的事兒,扔掉鳥窩,下麵房薄板上麵覆的那層土上麵有差不多茶杯大小的一個圓洞,洞口周圍差不多有一尺方圓的一大片土都被潤得酥掉了。

    徐毅直接用手把那些酥掉的泥全都掰了下來扔到地上,看到薄板上麵這麵也有些發黴了,還是覺得不放心,再用力地按了下,還好,盡管有斜濕,按上去依舊紋絲不動。

    從房頂下來,隨便到旁邊的廢墟找了一塊完好無損的瓦片,放在牆邊。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徐毅進到廚房,從水缸的板子上把倒扣著的水桶提了出來。

    房子後麵的八角井也是當年道觀的舊物,十多米深的井麵都襯著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大中午的,井口仍然散發著陣陣涼氣。

    這口井的井水清澈甘甜,基本上那時候整個道觀不管是吃用都是這口井,幾十年也從沒幹枯過。

    井旁老道還開了一片菜地,差不多半畝地大小,種些瓜果蔬菜什麼的,不過這些年也沒種過什麼東西,就連那畦韭菜,徐毅也好幾年都沒吃過,麵的雜草長得比韭菜好茂盛。

    反倒是原來靠著一邊上種的幾株的洋薑無人看顧之下,蔓延得到處都是,每年秋天洋薑開花之後,村人也都忙完地的活兒了,都有人來這挖點兒拿回去醃鹹菜。這個時候也下霜了,洋薑也長得根莖肥大,汁液飽滿,挖出來無論是生吃還是做醬菜都非常好。徐毅這片洋薑如果都挖出來能挖幾麻袋,自己吃不光,所以也由著他們來挖,反正就算是怎麼挖,隻要剩下幾個塊莖,明年又是茂盛的一大片。

    早些年村栽種洋薑的也很多,不過這些年也沒人種這玩意兒了,頂多也就是吃個新鮮,不過徐毅這太遠了,來挖的人也越來越少了,這兩年也就村長老婆還過來挖點兒,這洋薑更有四處蔓延的趨勢了。

    這不過三五片瓦的事兒,用的土不多,徐毅幹脆直接就在菜地的一角挖了幾鍬土,再從爛光的麥秸堆上麵抓了把麥秸攙在麵攪拌均勻,再從井提了水倒在土堆上悶了起來。

    悶了一會兒,徐毅就直接拿鍬翻了幾遍,攪拌均勻之後,端了兩鍬倒在薄板上,一次性地就它抹平了。

    原本這房薄土應該一層層抹上去,不斷地找平,幹了一層再抹下一層,省得薄板受潮變形,這樣房頂就會不平,看起來特別難看,而且萬一塌腰的話,房頂積水,這房子肯定要漏雨的。

    所以農村蓋房子上瓦很有講究,一般都得挑一個夏天的大晴天才行,這樣從早弄到中午,基本上也就夠厚了,這才再抹上一薄層濕土,這才能把瓦從房簷一行行地掛在房頂上,一直到房脊那才封土,壓上脊瓦。

    徐毅從小在村子玩,倒是見多了人家上瓦,不過真的讓他來幹,肯定不行,無論速度還是技術都不達標,這真的讓他弄,搞不好就得漏雨跑水,那不是給人家添亂麼。

    不過就這麼幾片瓦,倒沒太大問題,不過想要等著一層層抹下去徐毅沒那麼多時間,而且這隻是抽下來幾塊,雖然下麵的這薄板已經濕了,都發黴了也沒變形,想來不至於再塌腰。

    再者這陶瓦也不是真的一點都不透氣,這弄完之後隻要再有幾個晴天這房薄板和上麵的泥也就幹透了,隻要不再漏雨就沒事兒了,這真的要住的話,遲早這房子還得重新翻蓋才行。徐毅照著原樣再把幾塊青瓦裝回原樣,再輕輕按了一下,讓它們跟下麵的泥粘得牢固點兒。

    起身踩著房頂四下打量一番,看到房頂上再沒有破碎的瓦片也沒有再長出來的蒿草或者小樹苗什麼的,徐毅才放心地從房頂上爬了下來。

    坐在門檻上歇了一會兒,徐毅就起身回到屋,畢竟這一大灘的雨水放在天棚上怎麼樣不是那麼回事兒。不過這灘水離著山牆太遠,站在梯子上夠不著,要是有兩個人還好,一個人拿東西撐著塑料布,把水弄到山牆邊上,另一個人就可以站在梯子上把水舀出來。

    隻有一個人,這水就隻能把塑料布弄破個小口子,從下麵直接放下來。

    為了保險起見,徐毅直接去把家的洗衣盆拿了過來,這盆子是用魚鱗鐵做成的。

    魚鱗鐵也就是鍍鋅的薄鐵皮,上麵鍍上去的鋅在鐵板上形成一塊塊不規則的花紋,看起來就像是魚鱗一樣,所以叫做魚鱗鐵。早些年街上有鐵皮匠,專門用這東西來做一些水桶、洗臉盆、換茶壺底、洋瓷盆底什麼的,這些年大多數人家的這些東西大多都換成了塑料或者是不鏽鋼的,所以現在這些鐵皮匠也像那些篾匠、箍桶匠什麼的淡出人們的生活了。

    徐毅從外麵找了根長一點的幹樹枝,在一頭上折出了一個尖刺,然後對著塑料布那凸出來的地方捅了一下。

    本想著捅個小洞能把水漏下來就行了,沒想到棚頂上的塑料布釘上去時間太久,盡管沒曬到太陽也全都老化了,所以徐毅也沒用沒用多大力氣,就捅了進去,不過往回拉的時候狀況出現了,卻是那樹枝頂上的分叉掛住了旁邊的塑料布,結果徐毅這一拉,直接就把塑料布給撕開了,就聽得“呲啦!”的一聲,塑料布隨著棍子的方向就破開一個大洞,上麵的水直接嘩的一下像一道瀑布一般向下落了下來。

    本書簽約合同已弄好,明天寄出,歡迎收藏,推薦,謝謝閱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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