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絕世丹王 作者：英年早肥 (連載中)

第七十二章 殺神！
    早在決定以力破局的時候，李昂就知道，自己雖然有兩顆通靈四足蜘蛛的眼睛可以作為奇兵，但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卻只能用一顆！

    第一顆，在最一開始就拿出來，殺死眾多靈獸中實力最高的閃電狼，絕對可以起到震懾其它靈獸、給自己一點繼續施展空間的作用！但是第二顆，卻永遠只能藏在懷裡，不到最後時刻，不能用！

    這當然不只是為了多留一個保命的底牌，事實上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只要能用，李昂絕對不會吝嗇任何東西。可問題是，什麼事情都是有慣性的，包括靈獸們腦海之中的思路，也是有慣性的。

    一顆蜘蛛眼扔出去，殺死一個，可以極大的震撼、震懾群獸；第二顆蜘蛛眼要是再扔出去，群獸會更加的恐懼、彷徨，但是卻絕對不至於害怕到會四散奔逃！那麼，只要它們不逃，接下來，怎麼辦？

    一旦發現自己手中只有兩顆蜘蛛眼，而且已經都用完了，那麼毫無疑問，失去了恐懼之後的獸群一旦瘋狂起來，肯定比剛才還要猛烈上好幾倍！

    在經歷了極大恐懼之後的那種發洩，往往會瘋狂到歇斯底里的地步！

    所以，那第二顆蜘蛛眼，一定要留著，不能用！

    留著它不用，反而能夠讓靈獸們心裡始終都懷有一絲恐懼，要時刻擔心李昂會不會再次使出這種強大的必殺器！

    他現在能用的，只有自己的拳頭，和掌中那把短劍！

    從一開始決定要這樣做的時候李昂就知道，自己需要用最最乾淨俐落的方式殺死它們，以便能夠給其它靈獸以最大的震懾和壓制，而絕對不能拖延，一旦拖延，戰鬥和血腥的場面必將會把本就有些瘋狂的獸群給刺激得立刻發作起來，到那個時候，自己可就前功盡棄了！

    所以，雖然不能用蜘蛛眼，這一次也必須一舉擊斃獨角豹！

    這一刻，李昂的心裡無比的緊張，甚至可以說，他臉上表現出來的越是輕鬆，心裡就越是緊張！此前十幾年的生命中，還從來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情、什麼時候，能讓他緊張到現在這個程度！

    這一下，如果他不能將獨角豹一舉擊斃，後果將不堪設想！

    獨角豹作為四級靈獸，比起閃電狼來自然是要差了很多的，在公平對戰的情況下，即便是現在自己已經負了傷，李昂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把它解決掉！

    但問題是……要想一招就將其擊斃，李昂卻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

    只是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去嘗試！甚至可以說，他必須去賭！

    …………

    獨角豹行動之敏捷，比之五級妖獸閃電狼都毫不遜色，似乎是前一刻它才剛剛作勢欲撲，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經到了面前！

    這個時候，李昂已經什麼都不去考慮了，面對獨角豹的血盆大口，只見他不閃不避也不出擊，卻反而突然探手入懷，似乎是要掏什麼東西……

    這樣熟悉的一幕，就出現在不久的剛才，獨角豹曾親眼看見。而那一次李昂探手入懷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強大的閃電狼突然被一聲巨響所擊殺！

    死狀慘不忍睹！

    在這一刻，獨角豹的瞳孔急劇收縮，正在以極快速度前撲的身體竟是不可思議在半空中突然一個急停！

    而與此同時，它那原本張開的血盆大口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緊緊地閉上了！

    若是尋常野獸，或許親眼見過幾次類似場景，都未必能有那麼直觀的認識，有了認識，也未必會那麼直接的就把場景套到自己身上，但靈獸的智慧，卻顯然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

    但是……也僅止於此了！

    獸，畢竟只是獸。若論智慧，靈獸比起人類來，畢竟還是差了許多。

    至少它們不會知道，人類中有諸如兵不厭詐、聲東擊西這樣的詞語！

    就在獨角豹的身體突然在半空中急停、整個身體都在努力向後退縮的時候，李昂卻突然動了！

    他那只伸進懷中的手，此時握著的卻並不是上次那樣的黑色丸子，而是一把匕首！

    這一刻，李昂將自己的速度催到了極致，而獨角豹先進、後停、再退，又是身在半空，饒是它素來便以身體靈敏而著稱，此時卻也是絕對不可能再做出任何變化了。

    甚至，當它看清李昂的手裡並不是一顆黑色的丸子，反而是一把匕首的時候，還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李昂整個人就已經到了面前！

    噗的一聲！

    匕首無比準確地刺入獨角豹的頸下！

    血液淋漓噴灑！

    濺得李昂一頭一臉都是豹血！

    一隻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進行調整可能的獨角豹，而且它還合上了嘴巴、收起了利爪……對李昂甚至都沒有造成任何的威脅，就已經直接倒地身亡！

    全場震驚！

    楊珺兒檀口微張，一臉驚訝！

    此前李昂能夠仗著匕首鋒利的優勢，與閃電狼大戰了三個回合，甚至重創了閃電狼，已經讓她十足的吃驚了，卻絕對無法與李昂這一下瀟灑之極卻也狠辣之極的大殺招相提並論！

    一隻強大的、健康的、巔峰狀態下的四級靈獸獨角豹……一招斃命！

    而且最關鍵的是，李昂在出擊之前的那一份輕描淡寫、瀟灑從容，與出擊那一刻時的霹靂手段、閃電一擊，形成了一種極為奇特的強烈反差，叫人看了之後，心中忍不住要錯愕、驚訝、讚歎、欽佩……甚至是膜拜！

    此時的她經歷過許多事情，已經知道靈獸到底是多麼的強大，更知道在四級靈獸中都屬於佼佼者的獨角豹，又是何等的強大。

    所以在這一刻，她甚至覺得剛才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用怎樣偉大的詞彙去形容，都不嫌過分，甚至再怎樣了不起的詞彙，都無法形容那一刻所帶給她的深深的震撼！

    此時她忍不住扭頭，看向了自己的三哥，然後她便發現，甚至就連楊行雨那深湛的眸子裡，也滿滿的都是驚豔與讚賞之色！

    因為他知道，這等瀟灑身姿、這等霹靂殺招……便是他自己，在不曾受傷之前的巔峰狀態下，只怕都做不出來！

    從頭到尾，那目睹了李昂一招擊殺獨角豹的全過程，所以他心裡很清楚，這樣妙到毫巔的一擊，幾乎是無法複製的。

    在這樣的驚天一擊之中，實力、智慧，和機遇，缺一不可。

    李昂那種對獨角豹性情和能力的瞭解，對現場氣氛的微妙而精准的把握，對獨角豹每一個動作的準確推測，簡直是已經達到了臨敵對戰時對智慧的運用的極致！

    讓心高氣傲如他，也是不得不自歎弗如！

    …………

    李昂面色不變地拔出匕首，一如此前一般輕描淡寫地轉過身來。

    只是在轉身之前，他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吐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此時他的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了！

    沒有人知道，一直到現在，他的心都在砰砰直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幸好的是，這一下，他賭贏了！

    …………

    群獸一片震惶、呆滯。

    李昂在楊氏兄妹倆驚訝和欽佩的目光緩緩走回來，步伐一如既往的穩定。

    然後，他就像是一個在肉鋪裡挑肥揀瘦的顧客一樣，目光在剩下的幾隻靈獸身上來回巡視了幾遍，這才最終把目光落到了那只雙頭蝙蝠身上。

    自己三人被困於此，要想安然逃脫，首先是要壓制住獸群心中的那股狂暴凶戾之氣，然後就是要斬斷對方追蹤的眼睛！

    靈獸之中最善於追蹤的，當然首先就是長了翅膀的！

    而且，雖然同樣都是以飛行見長的靈獸，雙頭蝙蝠卻顯然比四足隼和猴面蜻蜓要厲害了不少，選它做第三個範例，一來可以「殺鳥儆鳥」，二來也可以提前幹掉一個待會兒逃亡時的大麻煩，自然是兩全其美的很。

    於是，李昂毫不遲疑地邁步，沖著雙頭蝙蝠走了過去。

    …………

    當李昂的目光鎖定它的那一刹那，那雙頭蝙蝠便下意識的倒飛三丈，一臉驚惶之色！

    好像它面對的不是一個人類，而是天地所生殺神一般！

    它們親眼目睹了李昂殺死閃電狼和獨角豹的全過程，但是以它們的智慧，卻並不足以將李昂所運用的手段全部都一一猜出，按照它們的智慧，它們只能看到自己所看到的。而偏偏，它們所看的的就是：李昂這個人類，輕描淡寫的一下一個，連續擊殺了閃電狼和獨角豹！

    他的每一舉手每一投足，似乎都帶著殺神的氣息！

    不得不說，此時在這片有著三個人類和五隻靈獸的山坡上，原本那種兇殘與殺戮的氛圍，正在不知不覺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震驚和近乎呆滯一般的看戲狀態。

    至少在此時呆在山坡上的這幾隻靈獸心裡，那種迫不及待想要殺戮一番、饕餮一餐的衝動，已經不知不覺就被一種深深的恐懼所淹沒了。

    但偏偏它們好像是集體進入了某種情緒一般，只是全神貫注地關注著李昂的每一舉手、每一投足，沒有誰跑開，也沒有誰主動出擊，它們都不知不覺的就變成了旁觀者，似乎是在等著看下一個被李昂一擊秒殺的會是那一個，而何時又會輪到自己一樣……

    雙頭蝙蝠驚懼地飛開，誰都不覺得詫異，也沒有誰再去關注它。

    它飛在半空，速度又是李昂絕對不可能追的上的，因此李昂也只好作罷。但轉過頭來，他卻在剩下的四隻靈獸中，再次挑選了起來。

    這一次他選中的，是赤甲狼。

    甚至都沒等李昂有所動作，那赤甲狼見李昂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第一時間立刻轉頭就跑！

    洗澡去了，晚點再PO!

第七十三章 殺出生路！

    接連死去的閃電狼和獨角豹，是那樣近在眼前的前車之鑒。那種迅速而淒慘的死亡，足以讓赤甲狼丟開一切的驕傲……

    李昂並沒有追，他很快便把目光收回來，在剩下的另外三隻靈獸身上來回打量。

    這一下甚至沒等它挑中誰，剩下的三隻靈獸便紛紛驚懼地後退。

    甚至在這個時候，又有兩隻靈獸趕到了這片山坡，卻被山坡上詭異的氣氛所帶動，下意識的就隨著赤甲狼等紛紛往後退，一直退到距離李昂足足二十丈遠的地方，這才敢重新站住。

    但是，也就是僅此而已了。它們只是退開而已，與雙頭蝙蝠一樣的，讓它們遠遠地退開、避開的，是李昂，單它們卻絕對不肯輕易離去，因此便在不遠處循循著，目光在楊行雨和楊珺兒兄妹二人身上不斷地掠過，眸中仍有冰冷殺意不時閃過。

    不過，這已經達到李昂心目中最好的狀況了！

    天知道為了達到現在這個狀態，他剛才來來回回地推演了多少遍！

    跟獸群，是沒有什麼道理好講的，跟一幫瀕臨瘋狂的靈獸，就更是不可能講什麼道理。所以，李昂這才挖空心思鑽研出了這樣一個破局之策。

    在沒有太大動作的前提下乾脆俐落地擊殺兩到三隻靈獸，震懾獸群，令它們感到恐懼，不至於立刻就群起而攻之。

    這，是逃亡的第一步！

    雖然是玄之又玄的，中間的任何一點差錯都有可能讓自己的計畫前功盡棄，但不得不說，今天還算幸運，前後兩次擊殺，堪稱完美！

    這一刻，即便以李昂嚴謹的性子，面對自己取得的戰果，也是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面對著萬壑群山，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在遠處徘徊不去的靈獸們，突然振臂長嘯！

    一聲既出，萬山相和！

    其聲勢之大，幾若龍吟山巔！

    聽得這一聲長嘯，靈獸們下意識的就再次向後退了幾步，以示避讓！

    而這個時候，雖然又有一隻靈獸趕到了，但是面對當下這場景，它顯然也是摸不清頭腦，並不敢輕易冒進。

    這個時機……剛剛好！

    李昂大搖大擺地走回去，從懷中掏出兩顆藥丸來，分給楊行雨和楊珺兒一人一顆，道：「這兩顆回力丹，請賢兄妹挑選合適的時機服下，從現在開始，咱們要好好地在這深山裡逃命幾天了！」

    對於李昂從頭到尾的這一番表演，楊行雨自然是看得通透，不過越是看得通透，他心中就越是忍不住要佩服：即便換了是他，面對剛才那樣一觸即發的群獸嘯山，只怕也是要束手無策，大不了就趕緊逃而已，卻是絕對不可能像李昂那樣在那種環境下還能靜下心來，想出了這樣一條似乎不存在、卻又明明被李昂自己剛才的實驗所證明了是可行的路子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一擊斬殺閃電狼、回手又是一擊擊殺獨角豹……如果不是李昂身上有真材實料的本事，哪怕他這個計畫聽起來再好，也是不可能實現的。

    可以說，能夠走到現在這一步，不但是李昂冒著莫大的風險贏來的，更是他用自己超強的實力和過人的機智殺出來的！

    雖然剛才楊行雨已經做出了自己留下殿后的思想準備，但是面對李昂奮力開闢出來的這一條逃生之路，他知道，自己絕對辜負不得，當即便沖李昂點了點頭，一邊攥緊了手中回力丹，一邊鄭重道：「老弟，從現在開始，我楊行雨，舍妹楊珺兒，還有我們龍歸城楊氏，欠你四條命！」

    在山林之中救下楊珺兒，是一條命；帶著楊珺兒回到深山來尋找自己，是第二條命；而現在，是第三和第四條！

    這些東西，楊行雨心裡清楚得很。

    而且他也知道，救命這種恩情，是根本就無法用普通概念去衡量的一種東西，所以，他根本不會說什麼「從今之後你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又或者「老弟，想要多少錢，你儘管說話」之類的話。

    他的說法，非常簡單，「龍歸城楊氏，欠你四條命！」

    那意思就是，你救過我的命，所以，我這條命是你的，什麼時候需要我為你赴死，就給我一句話！

    如果一次兩次的，我命大，沒死成，那好，我一共欠你四次呢！如果我很不走運，一不小心死了，也沒事，我妹妹楊珺兒的命，也是你的！要是我妹妹也死了，還有我背後的家族！我們楊氏家族，會替我頂上來的！

    面對楊行雨坦誠而真摯的目光，李昂能夠感受到他內心深處對自己感激，當下便笑了笑，沖他點了點頭，道：「楊兄言重了，將來如果有麻煩你的地方，在下一定會主動登門！」

    楊行雨聞言哈哈大笑。

    他承諾得本就坦蕩、磊落，如果李昂還要矯情一下，反倒會讓他心中不快，像李昂這樣的回答，卻反而讓他頗有一種人生遇知己的感覺，當下雖然仍身處在群獸的包圍之中，卻是忍不住要開懷大笑。

    等他笑聲落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然後那楊行雨便很果斷地將回力丹丟入口中，三兩下嚼碎了咽下去，對楊珺兒道：「珺兒，你扶著我，咱們先走，記住，別走太快，但也不要太慢，讓老弟留下來殿后！」

    留下殿后的，往往要九死一生，但楊行雨說出這句話來，卻是自然的很。

    因為他和李昂都清楚，這才是唯一正確和可行的辦法！

    在這種關鍵的節骨眼兒上，不管是他，還是李昂，當然都不屑於去做那斤斤計較的婦人心思，該誰怎樣，就是怎樣，沒什麼可推諉、也沒什麼可推讓的，事後大家喝一杯酒、交個朋友，關鍵時刻，我的命你也盡可以拿去！

    所謂刎頸之交，就是這麼簡單！

    聽到自家三哥的吩咐，楊珺兒忍不住再次深深地打量了李昂一眼，眸中滿是擔憂神色。

    誰知這時候李昂卻突然笑道：「楊姑娘，你可還欠我一百五十個金劍幣呢，可莫要賴帳！等回到龍歸城，我會第一時間找到你家去追討的！」

    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笑，但不知怎地，楊珺兒聞言之後卻就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但笑著笑著，卻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楊珺兒抬手捂住口鼻，同時還別過臉去，不想讓李昂看到自己那肯定已經紅起來的眼眶，只是道：「那我等你來拿！記得無論如何都要先保住你自己這條小命再說，我可是只認人給錢的，換了其他人來，一個銅板都別想要！」

    李昂聞言，答以爽朗一笑，道：「一言為定！」

    說罷，他抬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楊行雨一把抓住楊珺兒的手臂，拉著她，兩人邁步往山頂走去。

    兩人一動，獸群頓時便有些騷動起來。

    隨後，李昂也邁步跟上楊氏兄妹二人，一起往山頂走。

    這一下子，山坡上的七八隻靈獸再也無法忍耐，剛才一直被李昂死死壓制住的那股殺戮之心頓時便又蹦了出來！

    似乎是發動總攻的命令一般，赤甲狼驀地仰天長嚎一聲，然後便第一個追了上來！

    雖然背對著獸群往山上走，但李昂渾身上下的大半注意力，其實仍是放到了自己身後的，此時耳中捕捉到疾風掠過的聲音，他頓時便在心中爆喝一聲：「時機到了！能不能走的成，關鍵就看這一下了！」

    按照李昂的實現推演，第一擊，以霹靂手段轟殺閃電狼，以起到震懾群獸的目的；第二擊，一招擊殺獨角豹，展示出自己豐富而犀利的攻擊手段，再次震懾獸群，壓制住讓它們，並在它們的內心深處真正種下一顆懼怕自己的種子！

    而現在，第三擊的機會，到來了！

    這一擊的目的，就是要讓靈獸們靈魂深處那一顆懼怕自己的種子，可是發芽、生根！

    所以，和此前兩次一樣，這一次，同樣不容許出現絲毫的閃失！

    一左一右，沖在最前面的，分別是赤甲狼和猴面蜻蜓！

    李昂和楊氏兄妹突然掉頭要走，在靈獸們看來，那自然是畏懼和想要逃走的意思，因此，它們是立刻便追了上來。只不過在眼看要追上李昂的時候，它們心中卻有頗多猶豫，尤其是追在最前頭的赤甲狼和猴面蜻蜓，這個時候就下意識地控制住速度，慢了下來。

    所以一眨眼的功夫，追在第一個的靈獸，已經變成了剛剛才來到這片山坡不久的一隻四級靈獸，大力猴！

    聽得耳後風聲將到，李昂霍然轉過身來，此時大力猴眼看就到面前，眼見李昂竟然停下、轉身，它想都不想，身體微微蜷起，如一顆巨大的拳頭一般，沖著李昂直直地砸了過來！

    李昂站定，拔劍，雙手握劍向下猛地一劈！

    血光乍現，血花飛濺！

    躲閃不及的，李昂再次給噴了個滿頭滿臉，此時的他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獸血，簡直就是一個「血人」一般。

    而此時在他面前的山坡上，堂堂四級靈獸大力猴已經被攔腰斬做兩截！

    靈獸們眼見此景，紛紛趕緊停住。

    它們一個個，都無比震惶地看著李昂！

    而就在這種矚目之下，李昂面無表情地擦劍、入鞘，轉身繼續跟上了楊氏兄妹。

    好長一段時間裡，眼看他們三個人越走越遠，山坡上的六七隻靈獸卻沒有一隻敢於第一個去追趕。

    這時，又是一隻豹子趕到了！

    它也是一隻獨角豹，但似乎是一隻母豹子。眼看獵物就在不遠處，數隻和自己同一個級數的凶物們卻只是眼巴巴地看著，沒有誰去追趕，它連想都沒想，便第一時間發力追了上去。而這個時候，又是一隻赤甲狼也和獨角豹前後腳趕來、又前後腳追了上去。

    山坡上的靈獸們一個個只是站在原地看著，絲毫都沒有要跟上去與它們共同行動的意思。

    不出意料的是，又是一擊告斃！

    只不過這一次死的，是相比之下膽子更大、所以也更倒楣的赤甲狼。

    眼看著又是一簇血花爆濺開來，不要說就在咫尺之遙的獨角豹會嚇成怎樣了，就連百丈開外的獸群，此時也是一隻只都趴在山坡上、伏下了身子。

    「啊……」

    山巔之上，李昂再一次振臂長嘯，聲震群山！

第七十四章 重回白雀山城

    燕靈山脈的邊緣地帶，山巒競秀，草木蔥蘢。

    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正從山中走出來。

    在爬上一座不算太陡峭的山坡之後，遠處一段巍峨的城牆躍入眼目，三個人下意識的齊齊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來。

    他們三個，正是前些天險險地從群獸嘯山的九死一生之中掙扎逃出的李昂、楊行雨和楊珺兒。

    和其他從山裡出來的人一樣，他們三個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爛爛的，而且神色間透著一股長途跋涉之後的疲憊。

    當日李昂大發神威連續擊殺了幾隻兇猛的靈獸之後，終於暫時震懾和壓制住了行將癲狂的獸群，給三個人留出了一段可以逃走的時間，但是在更瘋狂的週邊靈獸逐漸加入之後，獸群並沒有放棄對他們三個的追逐。

    從那座山峰下來之後的連續三天之中，李昂和楊氏兄妹都是在緊張的逃亡之中度過的。

    三天之內，李昂再次擊殺了足足四隻四級靈獸，而且為了擊殺一隻緊追不捨的雙頭蝙蝠，李昂還被迫使用了最後一顆通靈四足蜘蛛的眼睛，這才最終擺脫了獸群的追殺。可即便如此，三人仍是不敢稍有耽擱，一路上幾乎是毫不停歇的在趕路，終於在八天之後，徹底走出了燕靈山脈。

    「終於又回來了！」走在中間的楊行雨忍不住感慨道，「這一趟，可真算是九死一生了！」

    楊珺兒聞言當即便點了點頭，也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有些雀躍之態，「現在沒事了，回到了白雀山城，就總算是不用被那幫畜生給追殺了！」

    說話間，她臉上也是不知不覺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這一路上，為了抓緊時間趕路，他們三個人每天只敢稍微的睡上一兩個時辰，因此幾天下來，別說本就有傷在身的楊行雨了，就連楊珺兒都瘦得眼窩微微陷了下去，一雙水靈靈的眸子裡也佈滿了血絲，臉上更是隱隱透出一抹不健康的蠟黃顏色。

    因此，在終於走出了這片大山的這一刻，他們兄妹的心中，自然是頗多感慨。

    不過欣喜過後、感慨過後，他們兩人卻是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寡言的李昂。

    他們兩人心裡都清楚得很：比起李昂來，自己兄妹倆的那一點辛苦，根本就不算什麼！

    這一路行來，他們兄妹倆每天多少還可以輪流睡上一兩個時辰，但是為了警戒，李昂卻幾乎是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要睜著眼睛的！即便是在兄妹二人的催促之下，他偶爾合眼小睡片刻，也始終都是處在戒備狀態，一點點的風吹草動，甚至連楊行雨都沒察覺呢，他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人，畢竟是人，不是神仙！就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

    李昂就算是天生精力旺盛、實力過人，這麼多天熬下來，他的疲憊，又豈是自己兩個人所能比的？

    更不用說在最開始最緊張的那三天裡，李昂非但沒有獲得過絲毫的休息時間，而且還前前後後出手擊殺了共計一隻五級靈獸和七隻四級靈獸！

    那些傢伙可不是普通的雞鴨豬狗，那可都是兇殘成性的強大靈獸！它們之中的任何一隻，都實力超強，要殺死它們，而且是連續不休息的在三天內殺死八隻……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簡而言之，那是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所以，別看李昂每次擊殺對手時都表現出了絕對的優勢，幾乎都是一擊成功，但是對於在一起逃亡了八天、已經對李昂無比熟悉的楊氏兄妹來說，他身上的每一絲疲憊，手掌的每一次顫抖，眼中的每一根血絲……他們都清清楚楚。

    他們都知道，為了保護自己兄妹二人逃出來，李昂幾乎是耗盡了身上最後的一絲精力！

    但是偏偏，從頭到尾，李昂始終都沉默著。

    除了偶爾大家吃東西時他會放鬆地說笑幾句，其他時候，他幾乎不說話。

    不叫苦，不喊累，不埋怨，不抱怨，不自傲，不自誇。

    從頭到尾，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兄妹說哪怕一句感激的話！

    但越是如此，楊行雨和楊珺兒心中的那份感激就越是濃重！

    此時看著臉頰已經明顯瘦削許多的李昂，楊行雨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那些矯情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兄妹二人，還有我們楊氏家族，欠你的命已經不止四條！以後你旦有微命，我兄妹萬死不辭！」

    李昂聞言笑了笑，臉上也終於開始露出幾分輕鬆的神色來，忍不住道：「這就完了？我可算著呢，這一路上，光是要請我喝酒的話，你就說過不下十次，我都記著呢，你可別想賴帳！」說著又扭頭看著楊珺兒，笑道：「還有你，珺兒小姐，你還欠我好大一筆錢！」

    楊行雨聞言哈哈大笑，楊珺兒卻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一天天就知道錢，真是的，財迷一個！」

    她這麼一說，李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抬頭看著前方山腳下白雀山城那巍峨的城牆，李昂心裡也開始放鬆下來，不知不覺，一股歇斯底里的疲憊感漫捲而來。

    此前，這股疲憊一直都被他苦苦地壓制著，現在隨著心情的放鬆，隨著心神和體力已經被消耗到極致，李昂終於壓制不住了。

    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要休息，至少也得進到城裡再說！

    當下他晃了晃腦袋，重又打起精神來，道：「走吧，沒多遠了，進了城，咱們先好好地歇幾天！」

    楊行雨聞言點了點頭，卻又突然道：「就怕這個城……不太好進啊！」

    ***

    上午，陽光明媚，山間有涼風漫溢而來，吹人欲睡。

    白雀山城的南門雖然沒北門熱鬧，但出城入山的人一會兒就是一撥，倒也不算冷清。

    幾個白雀幫的幫眾懶洋洋地站在門口，不時閒聊幾句，而今天負責帶隊管理南門出入的執事趙鵬，卻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相對更蔭涼些的城門洞裡，腦袋一磕一磕地打著瞌睡。

    自從那日在城內酒樓裡被人給打了一頓之後，幫主那邊雖然不曾額外責罰，但他自己也頗覺丟人，養好了傷之後再回來，心裡就總也憋著一股火。可惜當時沒抓到人，也不知道人家是南去了還是北往了，他心裡的這股火，也就只好一直憋著。

    突然，正在打瞌睡的趙鵬就聽見城門外自己手下的兄弟在那裡喊：「站住，你們是剛從山裡出來吧？來來來，進城是要交錢的，你們知道吧？每人三個銀刀幣，你們三個人，一共九個銀刀幣，交了錢再進城！」

    趙鵬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瞥了一眼，就又合上了眼睛。

    這是司空尋常的一幕，他們白雀幫紮根在這白雀山城，幹的就是進城收錢的買賣。雖然進城的人大多集中在北門，但從山裡回來的人，卻肯定是要從南門進城的，相比北門，人是少了點，但一天下來，也能有個十幾撥，因此趙鵬只是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就渾不在意地準備繼續打自己的瞌睡了。

    但是下一刻，他卻又突然睜開了眼睛。

    努力地甩甩腦袋，趕走困意，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珠子看過去……

    然後，他霍然站起身來。

    這時，那要進城的三個人已經交過了錢，正往城門洞這邊走過來，看見趙鵬，其中一個人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拱手抱拳，道了聲：「這不是白雀幫的趙執事嘛！好久不見啦，貴體一向安康否？」

    趙鵬張口結舌。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月餘，但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兒，實在是叫人過目難忘的很。只要想起她來，另外兩個自然也就順帶著想了起來。

    但是……他們居然還敢如此大搖大擺的回來？

    「站、站住！……你們給我站住！來人，都過來，把這三個人給我攔住！」

    不用等人攔，李昂和楊行雨都主動站下，楊行雨依舊是笑眯眯地，看著趙鵬，道：「怎麼，趙執事這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了？」

    趙鵬聞言，當即就是臉上一紅。要說起來，他在白雀幫呆了那麼多年，與人爭執、戰鬥自然是家常便飯，但是被李昂給一拳打飛那一次，卻毫無疑問是讓他感覺最丟人的一次！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身為堂堂的白雀幫執事，卻被人一拳打飛，連一丁點的還手之力都沒有……為了這個，事後幫裡那些人可沒少嘲笑了他！

    此時再次見面，絕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當下他顧不得楊行雨的嘲諷，一邊有些心虛地後退兩步招呼自己手下兄弟靠攏過來，一邊大聲喊：「來人呐，快去通知鄭大當頭！」

    白雀幫內，設有幫主一人，被幫內稱為龍頭，幫主之下則有堂主四人，被稱為當頭，堂主之下又有趙鵬這樣的執事若干。趙鵬口中的鄭大當頭，便是他的上司，白雀幫四大堂主之一，人送外號「鑽山豹」的鄭國泰。

    一聽要通知鄭大當頭，他手下的人即便是不認識李昂等人，也頓時便知道，這幾個人肯定是相當棘手，趙執事這是沒把握能拿下，當下便立刻有人轉身往城裡就跑。

    楊行雨見狀，扭頭與李昂對視一眼，這才對緊張不已的趙鵬道：「既然你們準備叫高手來壓陣，那我們就等一下好了。」然後又一臉輕鬆地看著旁邊一個白雀幫幫眾，道：「我說，你是不是給我們搬兩把椅子來？我們這一路出山，可是累得不輕……」

第七十五章 一怒殺人！

    一路行來，不但楊行雨和楊珺兒對李昂已經很瞭解，反過來，李昂對他們兄妹也已經很熟悉，因此李昂能夠隱約猜到此時楊行雨的心態。

    剛剛經歷一段狼狽的逃亡生活，且不說楊行雨整個人已經疲憊至極，最關鍵的還是他心裡自始至終都窩著一股火，此時眼見來到白雀山城還是不得安生，以趙鵬這種路邊角色、上次教訓過居然還是不知收斂，他心裡的這股子火氣，自然也就壓制不住，爆發出來了。

    楊行雨雖然慣走天下，深知行走在外要低調的道理，但他畢竟是一個驕傲到骨子裡的人物！以他的身份、實力和地位，怎麼可能容忍得了趙鵬這等地痞流氓的一再的輕視？

    不過這個時候，李昂卻是已經疲憊到了極點，而且他內心深知，或許單獨一個趙鵬，甚或再加上他派人去叫的那什麼鄭大當頭，對自己三個人來說，都不算什麼，即便是自己和楊氏兄妹再怎麼疲憊、再怎麼受了傷，收拾他們還是不在話下的，但白雀山城畢竟是人家白雀幫的地盤，一旦打了趙鵬和鄭大當頭，徹底激怒白雀幫的話，人家傾巢而來，自己和楊氏兄妹的聯手，就未必能怎麼輕鬆愉快了。

    所以這個時候，儘管李昂心裡也對趙鵬這等人厭惡之極，卻還是開口對楊行雨道：「楊兄，算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就別在這裡生事了，歇一天就走人便是，你說呢？」

    楊珺兒本是冷眼看著趙鵬想要說些什麼，聞言看看李昂，還是決定把自己的話收回去，而楊行雨聞言之後想了想，也就隨之點了點頭。

    他是聰明人，自然是一點就透，馬上就明白了李昂的意思，當下便道：「那好吧，就先不跟他們計較就是了。」

    三人之間對話，從頭到尾都不曾看過趙鵬。但偏偏這個時候趙鵬一聽三個人之間這一番話，卻以為李昂他們這是在示弱，是在害怕自己……頓時就是精神一震。

    趙鵬忍不住心想：「他們從山裡來，形容如此狼狽，想來定是在山裡受了什麼重傷！否則的話，以他們三個人那天那股子囂張的架勢，怎麼可能這會子又如此示弱了？這下正好，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這回算是趕巧了，正好叫他們在這種時候撞到了我手裡……」

    當下，原本心裡有些發怵、一直在躲著李昂等三個人的趙鵬頓時便昂首挺胸、招呼人逼近過來，不屑地道：「你們三個，居然敢偷逃我白雀山城的入城稅，而且還敢公然挑釁我白雀幫，哼哼，上次本執事本來不準備跟你們計較，所以手下留情，你們卻不知好歹，偷襲之下傷了本執事，這一次，可就別怪本執事不客氣了！」

    楊行雨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不由氣得笑了起來。

    這人……也太沒有自知之明，太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就憑他趙鵬一個小小的地痞流氓一般的人物，還值得自己和李昂偷襲？

    這時候，李昂聞言卻是臉上一冷，當即冷冷地道：「我們不願多事，也懶得跟你計較什麼，你若識趣，就趕緊讓開路，入城稅我們已經交過了，等我們進城歇歇腳，立刻就走。」

    趙鵬聞言面露冷笑，心想，「看來我剛才猜的沒錯，他們口氣那麼軟，肯定是身上有傷，根本就不敢跟我們發生衝突……」

    當下他得意地道：「怕了？還想讓本執事給你們讓路？做夢去吧！本執事今天就要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告訴你們，這裡可是白雀山城！」

    說話間，他抬手招呼道：「兄弟們，把他們給我圍起來！」

    七八個白雀幫幫眾聞言當即散開，將李昂和楊氏兄妹團團地圍在了中間。

    李昂眉頭一皺，與楊行雨對視一眼，見楊行雨臉上帶笑，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想跟你們動手，奉勸你，不要找死！」

    誰知趙鵬聞言卻是哈哈大笑，道：「我找死？哈哈哈……你們居然敢回到我白雀山城，叫我看，這分明是你們找死！」

    說話間，他噌的一聲拔出刀來。

    李昂見狀，也懶得再說什麼了。事實上到現在，他和楊行雨差不多，非但是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心裡壓抑許久的一股火氣，也是被激發了出來。

    不過就在這時，只聽見城門洞內一陣騷動，然後就聽見有人喊：「趙老大，鄭大當頭來了！」

    趙鵬聞言頓時眼前一亮，趕緊轉過身去。

    說實話，雖然李昂和楊氏兄妹二人看上去都是一副疲憊已極的樣子，但當日李昂那快速而狠辣的一拳，以及楊氏兄妹倆隨後那霹靂般的攻擊，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恐怖，因此雖然他心裡隱隱猜到現在他們三個人肯定是身上帶傷、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卻仍是遲遲不敢出手，想的就是等自家鄭大當頭過來之後，再一舉將李昂等人擒拿。

    此時聞聽鄭大當頭已經來到，他心中膽氣再壯三分，當即回頭迎接了鄭大當頭，指著李昂他們，對那鄭大當頭道：「大當頭，當日與小的們發生衝突的，就是這三個人！您瞧旁邊那個小娘子，是不是長得不錯？那就是當時小的們想要孝敬您的，只是小的們實力不濟，給您丟人了……誰想這幾個傻子，居然又回來了！而且據小的看，他們身上已經受了傷，這可是個好機會……」

    那鄭大當頭鄭國泰聞言，一邊緩緩點頭，一邊色眯眯地看向楊珺兒，一時間眼中滿是貪婪之色。

    他看去約莫四十歲上下，生的膀大腰圓，此時上身只穿了一件月白色半臂，露在外面的兩條膀子青筋虯結，一看就是個有股子蠻力的人物。

    而且只看此時絲毫都不掩飾自己的貪婪神色，李昂一眼就看出來，此時平時也肯定是個驕橫暴戾的人，欺男霸女的事情，想來做過不少。

    這種惡霸地痞，向來都是李昂最討厭的！

    當下那鄭國泰走到李昂等三人面前，目光卻仍是不捨得從楊珺兒的臉上挪開，只是色眯眯地笑道：「行啊小趙，眼光不錯，這個小娘子確實不錯！你這份禮，本大當頭收下了！」

    那趙鵬聞言，當即便諂媚地一笑，彎下腰去，道：「多謝大當頭稱讚！多謝大當頭賞臉！」

    但這個時候，李昂和楊行雨的眉頭卻都已經深深皺起，楊珺兒更是給氣得不輕，雖然經歷過這一次山中歷險之後，她已經心性大改，但是這般被人公然覬覦、尤其是給那鄭國泰色眯眯的目光盯著，還是讓她忍不住噌的一聲拔出劍來，面色一片寒青，扭頭對楊行雨道：「哥，我要殺了他！」

    她話說完，不等楊行雨回答，那鄭國泰便已經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笑，趙鵬等人也都隨之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是在嘲笑楊珺兒的不自量力。

    笑完了，鄭國泰這才第一次扭頭看向李昂和楊行雨，眼中卻滿是輕蔑，在兩人身上各掃了一眼之後，他傲然道：「把這個小娘子留下，過去的事情，本大當頭就網開一面，不跟你們計較了！……你們兩個，可以滾了！」

    楊行雨聞言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卻聽李昂突然冷冷地道：「要是我們不‘滾’呢？」

    鄭國泰聞言斜眼瞥了李昂一眼，右拳突然一握，一陣啪啪的筋骨崩響聲突然響起，隨後他才冷哼一聲，道：「那本大當頭就順手取了你們的小命！」

    李昂聞言面露冷笑，道：「那好，我的命就在這裡，你來取吧！」

    鄭國泰聞言不由認真地看向李昂，冷哼一聲，眼睛微微眯起，道：「好小子，不怕死的我見過很多，主動送死的，你還是第一個！……這可是你自找的！」

    偏偏這個時候，楊行雨臉上閃過一抹笑容，對李昂道：「老弟，你可要小心，這位鄭大當頭的名號，可是連我都聽過的。他叫鄭國泰，江湖人稱鑽山豹，可是位列白雀幫四大地痞之一的人物，一身橫練，力大如豬啊！」

    聽到前半段，鄭國泰還心有得意，聽到後來，他卻是臉色一冷，眼中殺機頓時繃現。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不明白，眼前這三個人，都是絕對的硬骨頭！

    這種人，只用嚇，看來是嚇不走了！

    當下他怒哼一聲，一伸手，身後自有人將一杆狼牙棒遞到他手上。

    「小子，既然你們找死，可就別怪本大當頭我心狠手辣了！」

    說話間，他手中狼牙棒猛地一揮，帶起一股淒厲的破風之聲，倒是威勢十足！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昂卻突然動了！

    他這一動，立刻就快如流星！

    鄭國泰手中重達三百八十斤的狼牙棒才剛剛從面前揮過，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李昂的身體便帶著一股殘影，沖到了他的面前！

    砰地一聲！

    李昂一記蓄足了十成力度的拳頭，直直地擊中了鄭國泰的喉頭！

    從頭到尾，那鄭國泰甚至都沒來得及作出任何的反應！

第七十六章 脫胎換骨

    前一刻，鄭國泰還滿心不屑，正準備狠狠教訓一下面前這三個衣著狼狽的年輕人，但是下一刻，他那龐大的身軀就已經突然倒向後拋飛起來，他手中那重達三百八十斤、氣勢懾人的巨大狼牙棒也終於脫離了他的掌控，脫手斜飛了出去！

    身在半空，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仰面摔到了地上，身體便再也沒有絲毫動靜了。

    眼見連胸口的起伏都沒了，在場所有人第一時間便明白，這位白雀山城的實力派人物、白雀幫的四大堂主之一，已經死了。

    現場趙鵬等白雀幫幫眾一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只是傻傻地盯著倒在塵埃中的鄭國泰那龐大的身體，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自家大當頭的本事，他們可是都知道的，那可是扎扎實實的第四重靈元境界高手，在白雀幫的四大堂主之中雖然只是排行第三，但他的實力，就連排名在他前面的兩位堂主也都是忌憚不已，平日裡等閒不敢招惹。他那杆重達三百八十斤的狼牙棒，更是白雀山城方圓數百里範圍內著名的標誌性武器，聲震八方！幫中不少人都曾經親眼目睹過他與人戰鬥的場面，那麼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卻如繡花針一般輕靈，舞起來堪稱是密不透風，但一擊之下，便連碩大的石頭都能給打成崩裂！

    但是現在……他死了！

    他甚至連一招都沒來得及使出來，才剛剛活動了一下手腳，還沒來得及動手，就死了。

    死在了對面那個看上去很是疲憊的年輕人手中。

    而殺死他的，卻只是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太大力量的一拳。

    那是乾脆俐落到了極致的一擊！

    沒有任何的花哨，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蠢力，拳鋒一出，便直奔目標！

    一擊斃命！

    此時此刻，趙鵬艱難地從鄭國泰的屍體上收回目光，扭頭看向了李昂。

    只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像是看到了一隻閃電狼一般，滿滿的都是畏懼！

    …………

    這時候，楊行雨忍不住撫掌大贊，李昂這一動，如鷹起鵲落，迅捷之極，別人可能看不太清楚，但以楊行雨的實力，自然是將李昂的每一點細微動作都收入了眼中，也正是因為看的清楚，他才更是要忍不住由衷地讚歎：「咱們這山中數日，倒也不算白過，依我看，無論速度、力量的運用，還是時機的把握，老弟你都有脫胎換骨般的進步啊！這一招，實在是俊得很！在下自認不如、自認不如啊！」

    以楊行雨的實力、眼界和見識，他自然明白，對於一名修靈者來說，靈力修煉的境界，固然是最最重要的決定性因素，是決定了一個人實力高低的第一關鍵，但是在具體的戰鬥過程中，靈力高低，卻並不是唯一的因素。

    舉凡靈鬥技的相敵相克、個人對武技和靈鬥技領悟的深淺、戰鬥經驗的多寡、乃至於對力量和速度角度等等方面的細微把握等等，都是決定戰鬥勝負的重要因素之一！

    甚至於，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修靈高手，在面對沒什麼戰鬥經驗，只有自己悶頭苦練出來的所謂技巧的高手時，即便是修靈境界比對方低了一級，都會有極大的勝算！

    這就是戰鬥經驗的重要之處！

    楊行雨至今還記得此前兩次分別在白雀山城和燕靈山脈中遇到李昂時的情形，在他看來，那兩次時他所看到的那個李昂，在出手時雖然把握住了穩准狠三個字，但是他對拳路、對戰時機、速度、角度、力量等各個方面的拿捏，都還顯得很是稚嫩。

    比如此前在白雀山城的酒樓裡他出手打飛趙鵬的那一拳，在楊行雨看來，出拳的力度就有些拿捏的不好，簡單來講，發力過猛了！看在有經驗的人眼中，像那樣的打法，任你力量再大，也只不過都是蠻力而已，不值一哂！

    但是時間才剛剛過去了不過一個月，在經歷了山中這些天的淬煉之後，在與山中那些兇猛狡詐的靈獸們廝殺了幾場之後，李昂的戰鬥經驗卻已經脫去稚嫩，不但已經徹底形成了他自己出手時那種又快又狠又准的風格，而且還已經達到了某種足以令人仰視的高度！

    舉個例子來比喻的話，如果說原來的他再厲害，也只是形如璞玉，邊邊角角處還有很多毛料和石邊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已經將那些礙眼的毛料和石邊盡數磨洗而去，此時的他，光彩奪目，已然是一枚瑩潤無瑕的絕世美玉！

    這可是脫胎換骨的巨大變化！

    即便天資高絕者，要達到這一步，往往也要經歷幾年的磨練，但是李昂卻只用了一月的山中時光！

    這讓楊行雨怎能不感慨？怎能不讚歎！

    但他的話說出來，李昂聞言卻只是淡淡一笑。面對楊行雨的誇獎，他臉上甚至微微有些羞澀的表情。

    緩步走回原地，他看都不看已經完全嚇傻了的白雀幫趙鵬等人，只是對楊行雨和楊珺兒道：「走吧，咱們進城！」

    說話間，這會子楊珺兒早已經納劍入鞘，一雙俏目也正落在李昂身上，直到兩人目光相撞，她才趕緊扭開頭去。

    當下三個人完全無視了擋在城門口的十幾名白雀幫幫眾，徑直走向白雀山城的南城門。

    而這個時候，所有白雀幫幫眾卻都如避猛虎一般，非但不敢阻攔，反而第一時間便齊刷刷地起身閃開了通道，任由李昂和楊氏兄妹並肩走了進去。

    ***

    按照楊行雨的想法，他們一行到了白雀山城之後本來就是只準備暫時落個腳，休息一下，然後就離開。

    畢竟本來就跟白雀幫之間有些不愉快，他們兄妹再加上李昂聯起手來，雖然不至於害怕白雀幫，但這白雀山城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在敵人的勢力範圍內，他們自然是不便久留的。而現在李昂更是出手殺了人家白雀幫的四大堂主之一，這個仇，立時就結的更深了，在楊行雨看來，自然是離開的越快越好。

    所以進了白雀山城之後，三個人找了一座酒樓點了些飯菜，等著上菜的功夫，楊行雨便已經道：「我看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裡久留了，吃些東西，這邊動身回去吧，這白雀幫雖然沒什麼可怕，卻到底也是地頭蛇，真叫他們給纏上，卻也是樁麻煩。」

    想了想之後，楊珺兒最後也贊同了楊行雨的意見。但李昂卻一直沉吟不語，一直到他們兄妹倆的目光都看過來，似乎是在等著他說話，他這才道：「我看倒不必那麼急，咱們找個地方住下，好好的歇上幾天也不錯。」

    楊行雨聞言眉頭微蹙，不明白李昂何以突然決定要在白雀山城住下。楊珺兒更是忍不住當時便開口問道：「那白雀幫死了一個堂主，豈肯善罷甘休？咱們雖然不害怕他們，可眼下咱們三個人的狀況都不太好，一旦給他們纏上，只怕未必能占了先吧？」

    李昂聞言點了點頭，等於是認可了楊珺兒的判斷，但是他隨後卻道：「珺兒小姐說的是不錯，但是……我卻覺得，白雀幫未必會真的跟咱們大動陣仗的開戰！」

    楊行雨聞言納悶，忍不住問：「此話怎講？」

    眼見他們兄妹倆都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李昂道：「據我所知，那鄭國泰即便是在白雀幫內部，也是惡名素著，我出手殺了他，白雀幫之內固然會有人想要為他報仇，但是想必，拍手稱快的人會更多！所以，首先他們內部要給鄭國泰報仇的動力就不會太足。」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白雀幫只是此地的坐地虎，其實整體實力有限，要跟咱們拼，不是不可以，但不管勝負，他們肯定會實力大損，一旦實力損傷到了一定程度，只怕白雀山城這塊地盤，他們就坐不穩了！要知道，像白雀山城這種躺著都能大把收錢的好地方，垂涎的勢力，可不是一個兩個啊！」

    說到這裡，他見楊家兄妹二人臉上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當即便下了斷語，「所以，我判斷，如果咱們現在就走，很有可能他們會派人追上去，如果咱們乾脆就不當回事一般留下來、在這裡歇上兩天，他們反倒會瞻前顧後，不敢動手！」

    他的話音方落，楊行雨的眼神當時就亮了起來。

    他本來就是個聰明，這些年行走天下，更是深知人情世態，所以，李昂這麼一說，他當即便明白了過來。

    仔細想想也是，這鄭國泰惡名素著，雖然是白雀幫的四大堂主之一，可是他在幫內外人緣都很差，甚至於只要是在白雀山城來往過兩趟的人都知道，他在白雀幫內地位堪憂，所以，如李昂所言，為他報仇這件事，白雀幫一來不想，二來不敢，其實不足為慮。

    反倒是如果自己等三人匆忙逃走的話，哪怕只是為了面子，白雀幫內也肯定會派人追殺一下，免得對外墜了威信、對內無法對鄭國泰的支持者交代。

    這麼一想，他當即也贊同道：「那好，那咱們就住下來，看看白雀幫這幫地痞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第七十七章 必須死！

    接下來，李昂和楊行雨楊珺兒兄妹倆真就安安生生地在酒樓裡大吃了一頓，然後，他們又尋了一處客棧要了三間客房，簡單洗漱之後，三人都是倒頭就睡。

    本來楊行雨還猶豫是不是要大家輪流做一下警戒，但李昂堅持認為不需要，也就作罷。

    結果，三人這一覺睡醒，已經是次日清晨。在這期間，果然沒有任何人前來騷擾！

    這下子，連楊行雨都不得不佩服，認為李昂猜度人心之準確，連自己都望塵莫及。

    接下來，他們三人便更加放寬了心，又在客棧內舒舒服服地休整了一日，李昂和楊珺兒都覺得體內疲憊已經一掃而空，就連楊行雨身上的傷勢也見好了不少，至少已經恢復了他正常情況下實力的五成。

    按照楊行雨的說法，現在即便是白雀幫真的上門來尋仇了，他們三個人聯手，也已經是完全有把握全身而退。

    到這個時候，他們自然就更加的不用著急了。

    這天下午，留了楊行雨和楊珺兒兄妹倆繼續在客棧裡休息、養傷，力求儘快恢復到巔峰實力，李昂卻是帶上自己的隨身物品，在白雀山城內四處閒逛了起來。

    他的目的，一是要打探一下現在白雀山城內的動向，看看白雀幫到底在忙什麼，第二則是要繼續進行他的「藥庫計畫」。

    他才剛一走出客棧的大門，果然就發現有兩個人在自己身後跟上了。

    他們雖然刻意的低調、刻意的隱藏身形，不想讓李昂發現，但是以李昂現在的實力、眼力，再加上他又學到了楊氏追蹤秘法中的很多精要，自然不難看出他們就是白雀幫安排下的人。

    不過看出歸看出，李昂渾不在意。

    他甚至根本就不去管自己身後的小尾巴，當下只是自顧自地在白雀山城內到處走走看看，同時量力而行地花錢買下了一批物美價廉的草藥和靈獸之魂。

    即便是一個只能煉製寥寥幾種丹藥的普通一級丹師的藥庫，毫無疑問也是非常龐大、極為消耗資金的，更何況李昂這個一級丹師，還是全能型的，他所掌握的是足足幾十種一級丹藥的煉製方法？

    所以，雖然在山中這些日子，李昂幾乎是無時不刻地在注意搜集山中百草與靈獸之魂，但相比起他的煉藥能力來說，他的「藥庫計畫」甚至連最基本的雛形都沒有具備，所缺的東西還很多，數量也很大。

    借著這次閒逛的機會，李昂將一些不易採集、同時價錢也不算高、自己勉強還可以負擔得起的藥材，狠狠地買了一些，算是把自己「藥庫計畫」中的最最薄弱的一環略略補起，不至於缺原料缺到完全走不動路的地步。

    當然，這樣一來所帶來的後果就是……他終於花光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個銅板！再次變成了一個窮小子！

    眼看天色擦黑，自己身上所帶的錢也已經全部花光，李昂這才大搖大擺地又回了客棧。

    從頭到尾，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過那兩個始終綴在身後的眼線。

    ***

    白雀山城之內，白雀幫的總舵駐地之所在，白雀山堂。

    日暮時分，這裡已經處處點起油脂明燭，照得總堂內外一片通明。

    此時在白雀山堂總堂之內，正有三個人在兩側分列而坐，右側下首有一把椅子懸空無主，而在這些人的身後，還有約莫二十幾條精壯漢子站在那裡，看他們一個個身著勁服、體魄精悍、眉眼處透著一股子戾氣，便知道他們都不是凡俗人物。

    這一個個的，都是白雀幫內有數的精英與高手！

    而此時，這彙聚了三十余人的白雀山堂之上卻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堂正中主位上落座一名中年男子身上。

    他年約四旬左右，古銅臉色、身材長大，頜下留著一副飄飄長髯，雙目炯炯有神，看去凜然有威。

    他，正是執掌白雀幫已逾二十年的白雀幫幫主，沈棟天。

    而此時在堂內兩側而坐的三個人，則是白雀幫幫內四大堂主的其中之三。他們分別是：沈淮、劉闖、方應物。在他們的身後站著的，多則七八人，少則五六人，都是歸屬於他們轄下的白雀幫內執事。

    空無人坐的那把椅子，則本來應該是白雀幫另外一位堂主鄭國泰的坐席。只不過此時他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此時正停柩在山堂的一座小跨院裡。

    站在那把空椅子背後的，則只有寥寥三人。

    其中一人，正是臉上神色複雜莫名的白雀幫執事，趙鵬。

    此時，幫主沈棟天的目光在堂內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又沉吟片刻，這才道：「剛才下面人報來的消息，你們也都聽見了，有什麼想法，都說說吧！」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趙鵬就忍不住第一個從椅子背後閃身而出，走到大堂中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半哭半訴地道：「幫主爺爺，求您為我們鄭大當頭報仇啊！」

    趙鵬的話剛說了一個開頭，就被一聲冷哼打斷。抬起頭來時，他就見本幫四大堂主之首的沈淮沈堂主冷冷地道：「本幫幫規怎麼說的？我看你們都忘乾淨了吧？本幫幫規第一條，嚴禁騷擾來往客商！可是你們呢？尤其是你，趙鵬！別以為咱們都不知道，當初如果不是你見色起意，惹了硬茬子，怎麼可能會導致咱們跟那幾個人衝突起來？後來如果不是你一再居中挑唆，你們鄭大當頭又何至於慘死在別人手中？」

    說到這裡，見堂內無人反駁，幫主沈棟天也是微微眯起眼睛，毫無反對之意，沈淮便忍不住站起身來，聲音越發洪亮起來，「你說要為你們鄭大當頭報仇，叫我看，這個仇，要報！但是在報仇之前，咱們首先得算算你們這些年攢下的賬！」

    沈淮越說越激動，到最後，他伸手指著趙鵬，那口氣，簡直已經變成了聲色俱厲的質問：「讓你自己說，這些年，違反幫規的事情，你到底做過多少？你敢說麼！」

    聽到這番話，趙鵬早已嚇得打起哆嗦，不知不覺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這就是怕什麼來什麼了。

    早先時候一直都有鄭國泰在上頭頂著，他這個堂主本身就做了許多違反幫規的事情，只是牽涉到幫內幫外複雜的爭鬥，為了保證白雀幫的實力不受到過分削弱，幫主沈棟天便一直壓著，頂多對鄭國泰訓斥申誡一番，並不曾有其他太過嚴厲的處罰，至於他們這些下面的小魚小蝦，就更是不會被波及到什麼。

    但是現在，鄭大當頭死了。果不其然，沒等到幫主發話，幫內的其他人便忍不住要第一時刻跳出來找他們清算了。

    而且很顯然，沈淮並不是準備只斥責一番就作罷，這邊訓斥完了趙鵬，他又轉過身去，沖幫助沈棟天打了個躬，道：「幫主，俺老沈覺得，有必要對鄭國泰、趙鵬等人過去的惡行，做一個統一的清算與懲處，並昭告全城及過往客商、旅人，以彰顯咱們白雀幫治理本幫、乃至於管理好白雀山城的能力與態度！」

    沈棟天聞言微微頜首，沉吟片刻之後，道：「說起來咱們白雀幫自上一任幫主手中成立，一直到我接掌，到現在也已經四十七年有餘了。我想，可能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當年老一輩人物開闢這片天地時的艱辛，甚至還有很多人，連咱們白雀幫的立幫之本是什麼，都已經不知道了。所以，今天我想好好的說一說……」

    「我想告訴你們，之所以咱們始終能夠釘在白雀山城，任何人都趕不走咱們，任何幫會都無法戰勝咱們，並不是因為咱們的實力有多強大，而是因為，在白雀山城的周圍，有很多無比強大的勢力，需要咱們白雀幫繼續存在！他們彼此之間，都不會允許對方趕走咱們，也不會允許有其他的勢力來趕走咱們！簡而言之，咱們白雀幫佔據白雀山城，守著燕靈山脈的入山通道這麼重要的地方，不是別人不想要、或者得不到，而是因為他們都需要咱們白雀幫來做一個緩衝！」

    「那麼，即便是只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為什麼非咱們白雀幫不可？其他幫會不能取代咱們呢？那是因為咱們白雀幫的幫規就規定了，咱們不是占山為王的勢力，咱們不搜刮地方，咱們甚至都不需要法律！咱們要做的、能做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收稅，而且是只收入城稅，其他任何稅，一概不許收；第二，拿收來的稅，維護白雀山城的治安，維修白雀山城，讓這裡變得越來越繁榮！……我再強調一遍，只有這兩件！這，才是咱們白雀幫的立足之本！也是咱們白雀幫所有幫規的最終指向！」

    話說到此，現場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幫主沈棟天的意思，趙鵬更是面色一片死灰。

    是啊，白雀幫的立幫之本，就是要守住白雀山城，作為眾多大勢力的緩衝地帶，而不是真的就自己占山為王了！

    試想一下，連地盤都不是自己的，居然敢作威作福、騷擾來往客商，這不正是在攪動白雀幫的立幫之本嘛！

    鄭國泰是領頭的一個，已經死了，自然無從追究，那麼接下來，毫無疑問，就輪到他趙鵬這個執事了！

    也就是說，他趙鵬，也必須死！

    甚至於這個時候，當趙鵬回過神來抬頭看過去的時候，他覺得此時此刻，似乎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已經跟看待一個死人一般無二了！

    一刹那間，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隨後，趙鵬一下子回過神來。

    然後，不知道是被即將到來的死亡給嚇到了還是怎樣，他突然站直了身體，臉上綻放出一種異樣的潮紅，大聲喊道：「幫主爺爺，小的自知罪該萬死，但是小的多年受鄭大當頭恩庇，既然死罪難免，小的情願前去為鄭大當頭報仇，哪怕事有不成難免身死，也算死得其所！」

    還別說，趙鵬這番話一說，現場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倒是頓時紛紛和緩起來。即便是此前對他和鄭國泰無比反對、無比討厭的人，也是忍不住下意識的就點點頭，對他這番話表示贊許。

    這趙鵬，臨死所為，倒還算是條漢子！

    但是下一刻，幫主沈棟天卻是驀地冷笑起來。

    「臨死之前還想再拉一筆仇恨？非得讓我白雀幫跟那幾個人殺個你死我活不可？趙鵬啊趙鵬，這些年，我倒真是小瞧了你！」

第七十八章 胭脂沁玉

    自以為隱藏足夠深的心思和目的被人如此輕易的瞬間看透、還一語道破，趙鵬當即嚇了一跳，目瞪口呆。

    看他表情如此，即便是暫時還沒鬧明白幫主沈棟天何以有此一說的人，也不由得當即便心頭洞明：原來幫主所說，居然是真的！

    而這個時候，沈棟天甚至不等任何人再開口說話，便大聲道：「趙鵬此人，不但素日為惡，墜我白雀幫聲名，更兼心思歹毒，圖謀不軌，簡直十惡不赦！來人呐，拉出去，砍了！」

    堂中眾人肅穆無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已經被嚇傻了一般的趙鵬被人給拉下了堂去。

    執掌白雀幫多年，沈棟天在幫中的威望，無人能及。很多時候他可能會選擇保持沉默，但只要他開口了，幫中上下，幾乎沒有人會出口反對。

    甚至在這個時候，堂內不少人還聽出了一絲話外之音來。

    眼看趙鵬被人拉出去，聲音越來越遠，四大堂主中排名第一的沈淮忍不住站起身來，試探著問道：「幫主，以您的意思，莫非咱們要跟那兩個人……談和？」

    沈棟天聞言緩緩頜首，語氣堅定地道：「不止要談和，而且還要把這件事公佈出去！一則借此機會整治幫規，二則，咱們要向所有關注白雀山城和咱們白雀幫的人表明一個態度：咱們白雀幫，仍然只是白雀山城的管理者，不是佔領者，咱們的態度，沒有變！」

    沈淮等人聞言，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紛紛頜首。

    按理說，如果就這樣放棄追仇、甚至自曝家醜的話，白雀幫的名聲和聲望，肯定要為之下降。

    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又能如何呢？

    在鄭國泰死後，沈棟天和他們幾位幫內的堂主曾經親自審問過當時在場、看過李昂出手的那幾個幫眾，從他們口中知道，那李昂殺死鄭國泰，居然只用了一招！

    而且據說，除了殺死鄭國泰的李昂之外，另外那兩個不曾出手的，都是千里之外龍歸城一個大家族楊氏家族的高手！

    這樣的三個人聯手，白雀幫如果集合全幫之力，或許仍然能夠拿下，但是要殺死，卻是殊為不易，而且一旦彼此徹底鬧成死仇……只怕到那個時候，白雀幫這點本來就不是很厚實的家底，就要為之一掃而光了！

    所以仔細想想，幫主沈棟天的考量和決定，其實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這個時候，也還真是由不得誰不同意。

    因為不同意的結果，很可能就是連白雀幫都要灰飛煙滅！

    ***

    夕日墜墜，殘霞嫵媚。

    萬道霞光灑落在白雀山城裡，睨眼看去，周遭一切都是鮮麗的，豔豔若女子丹蔻。

    李昂緩步走在白雀山城的東西大街上，不時停下腳步左右看看，問問價格，不過每一次，他都是無奈地摸一摸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錢袋，然後再默默地起身走開。

    這一路行來，楊珺兒就默默地隨在他身後，他停下看東西問價的時候，她就站下，看他與人侃價，他起身離開時，她就趕緊跟上，聽他在那裡抱怨這白雀山城的藥材居然也那麼貴！

    天可憐見，昨天下午回去的時候，他還一個勁兒高興地感慨，說白雀山城的藥材真便宜呢！

    見他似乎是想要收購一批藥材帶回去，楊行雨和楊珺兒自然是不吝解囊相助的。可是一來他們兄妹這次出門本來就沒帶多少余錢，二來麼，所帶的財物有不少都在山中遺落了，因此，即便全都借給李昂，也是數目有限，所以，一個上午，就被李昂揮霍一空了。

    這下午麼，按說是沒必要出來了的，但是楊珺兒卻說她這些日子在山裡悶壞了，堅持要李昂帶她出門逛逛，於是楊行雨就留在客棧內繼續療傷，李昂則陪著楊珺兒在城裡閒逛了起來。只是不知不覺間，兩人逛著逛著，就由這個陪那個，變成了那個陪這個……

    李昂的滿心滿眼裡，只是藥材！

    那些數之不清而且價格還無比低廉的上好藥材，在他眼裡就是一顆顆煉成後價值不菲的丹藥！

    但是偏生他現在已經是囊中空空，連最便宜的東西都買不起了！

    因此這一路走來，他是越看越眼饞，越眼饞還就越想看，不知不覺，就把陪人家女孩子逛街的事情給忘了。

    眼看一條街走到盡頭，楊珺兒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李昂回過頭去，就見陽光正正照在她的臉上，那羊脂美玉般白淨潤膩的臉蛋兒上微微透著一抹酡紅，仿佛小酌微醺後的迷離與嫵媚，一對清涼的美眸亦是盈盈若水。

    她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來，又側頸，逐個摘下兩邊精美的玉石耳墜，最後聯手上的鐲子也一併褪下，總在手裡，遞到李昂面前，道：「給，拿去買東西吧！」

    這一刻的李昂，恍若石化。

    夕陽沒遮攔地照下來，叫李昂能夠清楚地看到她耳後纖細的茸發，那圓潤無瑕的耳垂被夕陽映襯得幾若透明也似，卻又絲絲密密地滲著一抹豔紅。

    她長長的睫毛頻密地眨動，最後在李昂的注視下，不知不覺低了頭，這一下，便連耳根也驀地紅了起來，幾若胭脂沁玉。

    這真是……好熟悉的一句話呀！

    這一刻，似乎就連兩人拔下釵子的動作，也都倏然重疊了起來，叫李昂不知不覺的就是心裡一動。

    然後，他低下頭去。

    女子的金釵，是可以隨便送人的麼？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給的麼？

    女子的玉鐲，是可以隨便送人的麼？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給的麼？

    對於女子來說，那可都是最最貼身、最最私密且最最寶愛的物品！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東西，就等於是這個女子身體的一部分！

    但是……楊珺兒的小手兀自伸在面前。

    在她的掌心裡，金釵刺目，玉鐲溫潤。

    她手臂微揚，衣袖隨之褪下少許，露出半截嫩生生的小臂，腕骨細美，骨肉勻亭。

    不知道多久之後，兩人幾乎是同時抬起頭來，她盈盈若水的眸子裡有些羞澀、又有些疑惑，「你不是……想買東西？」

    李昂自嘲般地哈哈一笑，一把把東西拿過來，道：「當然當然！你這可是雪中送炭了，就當是我借你的！或者，從我的賞金裡扣也行！」說著，他又笑，只是低頭掂量手裡的物什，一副撿了財寶後歡喜不勝的模樣。

    楊珺兒聞言剔了他一眼，卻有些分外的嬌羞，「什麼借不借的，我的東西，你要，就拿去就是了！」

    卻又想起什麼來似的，道：「還有啊，以後別動不動就提你那些賞金，都說了那時候是我不懂事，也跟你道歉了，你不許再一遍遍的笑話我！」

    這時她的語氣，又突然有些刁蠻，而刁蠻中又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

    李昂轉過身去，微微的眯起眼睛，抬頭看著那熟悉的夕陽，道：「今天的陽光，可夠刺眼的了哈！」然後，也不等楊珺兒開口說話，他又道：「今天逛累了，明天再接著逛吧！」說完招呼楊珺兒轉身往回走。

    曾經，也有一個女孩子，也是在夕陽下，伸手拔下了頭上的金釵、摘下了耳上的環墜，遞給他，說，「拿去！」

    一直到現在，那些東西都還留在他身上，被他小心翼翼地包裹收藏起來，卻再也沒能找到機會親手還給她。

    而現在，又有一個女孩子，在同樣的夕陽下，伸手拔下了金釵、摘下了耳墜，還褪下了手鐲，遞給他，說，「拿去！」

    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不接、不能傷了人家的一片心。

    但是接了之後，又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

    別看他少年老成，很多時候心思細密到連一些老謀深算的傢伙都不得不讚歎的程度，但歸根到底，他才只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

    在感情上，他毫無疑問是菜鳥一隻。

    所以，怎麼辦？

    先裝不知道再說吧！

    ***

    兩人並肩回到客棧時，還沒進門，就已經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客棧的大堂裡空空蕩蕩，一個客人都沒有，掌櫃的和店裡的幾個夥計只是站在櫃檯外，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門口還多了幾個腆肚挺胸的漢子。

    一看到李昂回來，那掌櫃的三兩步迎上來，點頭哈腰的，「李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您的房裡，有客到訪，現在還等著您呢，趕緊上去看看吧！」

    李昂聞言左右看看門口那幾個漢子，臉上露出笑容來，點點頭，道：「好，那我這就上去！」說話間，他還拍拍那掌櫃的肩膀，笑道：「放心，打不起來！」卻惹得掌櫃一陣無奈的苦笑。

    很顯然，來的人正是本地的地頭蛇——白雀幫。

    掌櫃的自然是害怕自己的客棧變成戰場，但是對於李昂來說，一看他們的來勢，以及他們所選擇的時間，就頓時心中有數了。

    如果他們選擇了為鄭國泰報仇的話，像今天下午這麼好的分而包圍的機會，怎麼可能錯過？

    既然他們選擇了這種和緩的方式來登門拜訪，那就證明，他們已經選擇了「和為貴」！

    一半是事情被自己料中的欣喜，一半是構想即將成為現實的激動，讓李昂不由緊張地搓了搓手。

    他心想：「我的藥庫計畫最終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第七十九章 協力廠商

    關於要來拜訪李昂和楊氏兄妹三人的人選，倒還真是叫沈棟天頗費了一番心思。

    他們是來化干戈為玉帛的，所以，人數不能太多，人多了，有借勢壓人之嫌，但人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在面對對方三個高手的時候，未免會容易導致底氣不足。

    猶豫再三，沈棟天最終還是決定只帶兩個人。

    一個，是他的貼身侍從，也是他的親侄子，沈亮；另外一個，則是幫中四大堂主中排名第三的方應物。

    如此一來，就是三個對三個。

    大家本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鄭國泰雖然死了，但白雀幫並沒有多少為他報仇的想法，而楊行雨雖然還不明白李昂的心中所想，但是以他的智慧，關於大方向，他卻是不會領會錯的，他知道，李昂想要跟白雀幫把關係處理好，這樣一來，當沈棟天帶著方應物和沈亮來到客棧，見到獨自一人呆在客棧的楊行雨之後，雙方很快就相談甚歡。

    等到李昂和楊珺兒回來的時候，楊行雨甚至已經和沈棟天、方應物聊到了雙方應該建立長期聯繫、彼此合作的程度上！

    這對於李昂來說，簡直就是望外之喜。

    當下他一邊推開房門走進去，一邊笑道：「白雀山城與龍歸城，白雀幫與龍歸城楊氏雖然相距三千里有餘，但是仔細想想，雙方合作的前景還真的是叫人期待啊！」

    聽到這個話，別人的反應先不待言，楊行雨先就是眼前一亮。

    最近這兩天，他一直在猜測李昂要跟白雀幫搞好關係的目的，卻一直苦思不得，而現在，他知道，李昂這是要親手揭開謎底了。

    這時候果然就聽李昂道：「白雀幫坐鎮白雀山城，別的不好說，各種山中的藥材、獸骨等等原料，只要手裡有錢，就能立刻買到，而且簡直是買之不盡用之不竭，還有質優價廉等諸多優點！所以，以在下的愚見看來，貴幫所缺乏的，只是打開一條對外輸出的管道而已，只要有了暢通的出貨管道，對於貴幫來說，要壯大實力，不過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

    「那麼，這條管道在哪裡呢？龍歸城楊氏合不合適呢？就我看來，龍歸城雖然距離這裡有些遠，卻也不過三千里而已，而且這一路的路途極為順暢，並無險山惡水阻擋，貨物運輸再慢，也不過月餘可至，而有了龍歸城楊氏和白雀幫聯手，貨物在路上的安全，亦是不必過分擔心的。」

    「龍歸城楊氏以煉器聞名方圓千里，所以山中獸骨之類可用來煉器的東西，他們本身自然就是一大買家，而除此之外，即便他們自身對藥材的需求有限，以楊氏的實力，也足以成為白雀幫在龍歸城的代理，負責將貨物擴散至周圍的十幾座城市，形成一塊巨大的市場。古語有雲，不打不成交，又有一句話叫做遠者交近者攻，所以在我看來，白雀幫和龍歸城楊氏，簡直就是天生的盟友！三千里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

    長篇大論下來，李昂已經進房坐下，甚至還端起茶盞來有滋有味地喝了兩口茶，這時候放下茶盞，他才笑著沖沈棟天拱了拱手，笑道：「想必這位就是沈幫主吧？在下龍歸城李昂，前些日子一時言語衝突，失手殺了貴幫一個人，勿怪勿怪！」

    有了李昂這句話，對於沈棟天來說，簡直是裡子面子一下子全有了。而且最關鍵的是，與他跟楊行雨剛才那些不痛不癢的官樣文章場面話不一樣，李昂剛才那一番話，句句落在實處，句句都是在為白雀幫出主意，可以說是一下子就觸動了他內心最深處的一點野望。

    以商致富，有了錢之後，門派的實力，自然可以蒸蒸日上！

    這個道理，很簡單，但是在此之前，他心裡頂多只是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想法，卻並沒有具體的實行方案。

    而現在，毫不誇張的說，李昂方才的一席話，一下子幫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這才叫一語驚醒夢中人！

    有了這一番話，對他來說，這天地，突然就明亮了起來！

    他心中原本只是模模糊糊的那一點想法和念頭，也突然變得通達起來、具體起來！

    現在李昂又是一副執禮甚恭的模樣，他當即便臉上帶笑地站起身來，態度比之李昂還要更加的客氣了幾分，一臉自責地道：「都是在下馭下不嚴，以至於那鄭國泰、趙鵬等人竟敢做出欺男霸女的惡行來，說起來，我這個幫主也是有愧於心哪！鄭國泰蒙李公子出手擊斃之，可以說是為我白雀幫、也為我白雀山城除去了一大毒瘤，沈某心中只有感激，何來怪罪之說？」

    說到這裡，他又道：「實話不瞞李公子，得知鄭國泰的惡行之後，沈某心中羞愧，幾至夜不能寐啊！因此，在查清原委和過程之後，就在昨晚，那幾個跟隨鄭國泰做過惡事的幫中弟子，如趙鵬之流，已經在召開幫中會以之後，由沈某親自下令，將其一干人等一一處死！也唯有如此，沈某心中才能稍得安寧，也才有臉前來拜訪幾位過路的豪傑啊！」

    面子這個東西，從來都是相互給的。李昂的態度很低，沈棟天的態度更低，於是三五句話一說，與沈棟天帶來的方應物和沈亮也一一通過姓名、攀談幾句之後，大家的關係很快就也融洽起來。

    只是，不過三五句話之後，沈棟天很快就又把話題拉到了所謂合作上，開口向李昂請教了起來，「剛才李公子所言，于沈某來說，簡直有若撥雲見日一般！我白雀幫上下期待這樣的合作機會，也已經是許久了。只是恕我直言，牽涉到雙方的合作，首先兩地相距遙遠，其次彼此之間也不太熟悉，這具體的合作辦法，應該是怎麼一個章程呢？不知李公子可有以教我？」

    李昂聞言哈哈一笑，道：「指教可不敢當，不過是一點愚見罷了。在我看來，既然是合作嘛，自然是首先就要建立起相互之間的信任。只是，這信任感的建立需要些時間罷了，需要彼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有來有往，不斷的交流和交易，這信任，自然就可以慢慢建立起來了。有了信任，其他的事情，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沈棟天聞言露出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然後，他第一時間便轉頭看著楊行雨，笑道：「如此說來，鄙幫倒還真是期待能夠逐漸與楊氏家族建立起長期的信任關係了，不知楊老弟的意思如何？」

    以楊行雨的智慧，李昂那番話不過剛說完，他這邊就已經把事情來來回回慮過幾遍了。

    這所謂「合作」所帶來的好處，固然是叫他這個不太喜歡俗務的人也不由為之心熱，想要為自己的家族謀取這一樁好事，但是這其中的難處，卻也是叫他忍不住要生出望而卻步的想法來。

    別的不說，單單只是一個銷路問題，就足以叫人頭痛不已。

    楊氏家族以煉器築成，每年都需要大量的獸骨、礦石來消耗，但即便如此，他們畢竟只是龍歸城的一個家族而已，他們家裡每年消耗的那些原料，相比起白雀山城這邊巨大的貨物流量來說，簡直就不值一提。

    而丹藥上頭，他們家中雖然也供養了幾位丹師供奉，但實力平平，每年消耗的藥材也是極為有限。

    顯然，不管是獸骨、礦石，還是藥材、靈獸之魂，他們家自己每年所需的消耗，都不足以支撐起這樣偌大的一筆交易。

    而如果只是小打小鬧，也就失去了所謂合作的意義。

    那麼，如果真想合作的話，去想辦法尋找另外的銷路，就成為了必然和必須。

    可是那麼多年以來，經商從來都不是楊氏家族的強項，讓他們現在突然改作貿易商了，顯然是一件難度很大的事情。別的不說，光是家族裡的長老們、甚至就連他爹，都不可能會同意。

    面對這樣一個棘手的情況，饒是楊行雨素來以智慧過人自負，此時也是束手無策。

    當下他下意識的就轉頭看向了李昂。

    這個主意是李昂首先提出來的，而且看他這前後幾天的意思，似乎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既然如此，怎能不從他嘴裡討個點子？

    於是，他一邊很篤定地回答沈棟天，「這是合則兩利的好事，在下在寒家雖然做不得主，但是想來只要我想家父提出此事，家父定是不會拒絕的。屆時關於具體的合作方式，自然可以雙方坐下來慢慢商討，務必要對雙方都有利才是！」一邊卻又忍不住看向李昂，眼中滿是問詢之色，似乎是在問：「老弟，你怎麼說？」

    面對楊行雨問詢的眼神，李昂輕鬆一笑，插話道：「要說起來呢，這合作還真是一件必須循序漸進的事情，著急不得。比如貴幫吧，雖然坐鎮白雀山城，在地利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但貴幫此前從未從事過與此相關的事務，如果要做，那麼，價錢該如何裁定？品質該怎樣鑒定？收貨之後又該怎樣妥善保存？這都是問題！」

    說到這裡，他喝了口茶水，又道：「那麼反過來呢？楊氏家族此前也不曾涉足此類事務，一旦雙方確定要合作，對於楊氏家族來說，該怎樣收貨？怎樣鋪開銷售網路？怎樣穩步回收貨款？甚至於應該怎樣抵抗同行業人所帶來的不滿和衝擊？這也同樣都是問題！」

    一番話說得兩邊都頻頻點頭之後，李昂卻又突然道：「不過，合作嘛，總要有第一步！所以，在下有個建議，說出來，供你們雙方參考一下。從現在起，我正式向楊氏家族下一筆藥材的訂單，價格就按照白雀山城本地物價走，到我這裡，按照六成溢價！」

    「這裡面，由楊氏家族負責逐批向白雀幫預支付貨款，並協同收貨，貨物收齊之後，由雙方共同負責安全運送到龍歸城！這六成的溢價之中，你們雙方各得一半，也就是三成！收到藥材之後，我會以丹藥的方式來沖抵貨款，最終完成合作！價格嘛，就按照龍歸城當地丹藥價格的六成來算！」

    「這也就等於是說，你們雙方的這第一筆生意，將由原本的雙方合作，變成在下也加入進去，成為三方合作！不知楊兄、沈幫主意下如何？」

第八十章 好大的訂單

    李昂的提議剛一說出口，沈棟天便是眼前一亮，連聲叫好。

    李昂和楊氏家族之間怎樣結算，他還騰不出心思去多想，對他來說，最難的就是這第一步，沒有第一步，雙方就算是說得再好，也只是井中月水中花，看得著摸不著，這時候李昂能夠提供一個訂單，讓雙方的合作順利展開，那麼以後自然就要好辦多了。

    但此時他卻又要忍不住產生另外一個顧慮，當即便直接開口問道：「不知道李老弟的這筆訂單，能有多少？」

    他這一問，很有學問。

    這幾天裡，他一直都派人留意著李昂等人動靜，對於李昂在山城裡的大肆採購，他自然是知道，因此李昂說到要訂購一批藥材，他倒是並不意外。只是剛才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李昂只說自己是龍歸城李昂，並沒有提及家族或者幫會之類，而從他熱心撮合白雀幫和楊氏家族之間的合作來看，顯然，他的背後並沒有什麼家族或幫會的背景，也就是說，他李昂，就只是能代表他自己而已。

    他自己一個人，就算是需要採購一些藥材，又能用到多大的量？

    如果李昂所訂購的藥材數量很少的話，那麼對於白雀幫和楊氏家族這樣大的合作來說，所謂的第一筆生意，非但失去了合作和磨合的意義，甚至有可能淪為他人的笑柄！

    所以，這個問題沈棟天不得不問。

    而且問題出口之後，他立刻便緊緊地盯住李昂，不捨得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

    與他相同的的擔心，楊行雨當然也有，所以這個時候，見沈棟天幫自己問出了心中所想，他也是第一時間便扭頭看著李昂。

    當下李昂笑道：「這筆訂單的數量麼……這樣吧，多了的話我也應付不來，這第一筆就按照溢價後共十六萬金劍幣的總價來走，如何？」

    這「十六萬金劍幣」的數額一報出來，房間內所有人都是不由得為之愕然。

    十六萬金劍幣啊！

    就算是去掉溢價的六成，這也是一筆價值十萬個金劍幣的大單子！

    十萬金劍幣，是一個什麼概念呢？

    像白雀幫這種地方性幫派，只是依靠著收取過往行客的入城稅來獲得收入，而入城稅的標準三個銀刀幣雖然不算少，白雀山城的人流量也不可謂不多，但一年到頭的入城稅收下來，總共也不過就是六七十萬個銀刀幣而已，按照大秦帝國的幣制，一枚龍首玉幣等於十個金劍幣，一枚金劍幣等於一百個銀刀幣，他們白雀幫全幫上下每年的公開收入換算成金劍幣，大約就是六七千個而已！去掉必須的開支之後，一年到頭，白雀幫上上下下幾乎都不可能有什麼盈餘！

    比起白雀幫來，立足于龍歸城的楊氏家族的勢力自然是要大了不少，作為楊氏家族的核心一員，楊行雨此前雖然並不願過多涉入家族的業務，但是對於自己家族的現狀，他還是有著深刻的瞭解和認識的，據他所知，楊氏家族的全部產業，包括煉器、煉丹、兵器鑄造出售，甚至還包括幾家酒樓、貨棧等普通的店鋪營生，以及城外的上萬畝良田在內，整個家族每年的總收入，大約在兩萬五到三萬個金劍幣之間。而除去了那些必備的開支之後，家族裡每年能夠剩餘的純收入，大約只有三千個金劍幣左右。

    這，就是龍歸城四大勢力之一的楊氏家族最真實也最乾淨的家底！

    就這，家中掌管財務的一位族叔還要每每要自誇，說楊氏家族的財務狀況之健康有序、年年盈餘，是絕對遠遠超過本郡第一大勢力承天宗的，簡直可以跟在整個青州十三郡中都排名第一的超級大族劉氏家族相提並論！

    而現在，李昂輕輕鬆松的一開口，直接就是一單十萬金劍幣的訂單！

    這筆訂單只要做成，對於白雀幫和楊氏家族來說，就都意味著唾手可得的三萬金劍幣的純利潤！

    三萬金劍幣啊！

    對於白雀幫來說，哪怕每年就只做這一單生意，已經足以讓他們轉眼就飛黃騰達，可以有錢來招攬更多的高手加入進來，可以讓他們迅速成長為方圓數百里之內擁有絕對控制力量的強大幫會！

    而對於楊氏家族來說，每年憑空多出來的這三萬枚金劍幣的利潤，也可以讓他們家族一口就吃成個大胖子！這些錢在手，可以換來更多的高手加盟，更多的煉器、煉丹的高手成為家族供奉，並且可以換來大批的丹藥、武器等等！

    別的不說，有了這三萬個金劍幣的資本，只需一年時間，就可以讓他們楊氏家族迅速崛起，一舉將闞氏、李氏和金龍幫等勢力遠遠地甩在身後，成為龍歸城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勢力！

    這種誘惑，饒是楊行雨一向以不屑俗務自詡，此時也是不由得就為之怦然心動！沈棟天則更是吃驚到連眼珠子都差點兒要瞪出來，幾十年積累出來的幫主之威嚴，幾乎就要在片刻之間丟失殆盡！

    但是……這樣大的一筆訂單……李昂這麼一個看上去毫無背景的一個年輕人……可靠麼？

    這時候，就見楊行雨在眾人之中第一個回過神來，忍不住仰天大笑，指著李昂，道：「我說嘛，怎見你對這件事這麼用心，原來在這裡等著呢！真是好精明的算計！」

    李昂聞言一笑，道：「這件事要做成，還需要楊兄這邊說服你們家族，為我墊付一定量的的前期資金，怎麼，楊兄莫非信不過我？」

    楊行雨聞言搖頭而笑，道：「你我之間，說什麼信不信的，只要是我楊家能拿得出來的數目，絕無二話！」

    李昂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這個時候，頓了頓之後，楊行雨卻又道：「不過，墊付是沒什麼問題的，問題在於，你準備拿丹藥來頂賬？十六萬金劍幣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手裡有一枚什麼什麼的稀世丹藥，價值十六萬金劍幣還要多，就便宜給我了……你就算是真有，寒家也要不起，十六萬金劍幣，怕也已經是寒家全部的家底了，可不會拿來換你一枚丹藥。就算是這件事要做，也要一步步來，寒家一下子可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說完了，他又歎氣，道：「說到底，我可不是楊氏家族的家主啊！」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有了李昂對他們兄妹二人的救命和護送之情，無論李昂需要什麼、需要多少，都可以只管拿去，壓根兒不需要考慮什麼。但是這件事顯然不是他楊行雨自己就可以撐起來的，肯定是需要楊氏家族的力量，而且對於楊氏家族來說，要做成這件事，也需要傾力出手才行。所以，恩情固然在，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估計連他那個做家主的老爹都不可能自己拿主意，必須要整個家族討論之後才能作出決定。

    也就是說，歸總到最後，還是需要楊行雨負責去說服家族內有權力做出決策的其他人。而如果要更好的說服家族內的其他人，自然就要拿出能讓他們看得到的利益！

    像是楊行雨所說的，如果李昂拿出手裡的一枚價值連城的珍稀丹藥來頂這十六萬金劍幣的帳目，就已經不是楊行雨能不能做到的事情了，而是集整個楊氏家族之力，都不可能湊出這十六萬金劍幣的現錢來，這就顯然是不行的！

    所以他的意見是，拿出切實可以看到的東西，然後分批分步驟的來一步步完成這個訂單。

    他的意見，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因此李昂聞言之後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我給你們家族用來頂賬的丹藥，必然是叫你們無論自用還是轉手出售都能兩得其便的！比如說，虎靈丹、補神丹、血凝丹、化勁丹、回力丹、小玄丹，這幾種丹藥都屬於一級丹藥，如何？」

    楊行雨聞言先是一愣，旋即立刻起身，一步就跨了過來，一把扯住李昂的衣袖，眼睛瞬間瞪大了一倍，滿臉激動之色地看著李昂，失聲驚問：「真的？你手裡，真有這些丹藥？」

    楊行雨出身大家，自小就得到了極為全面且優秀的培養，他們楊氏家族雖然並不擅長煉丹，但架不住家裡捨得砸錢給他請師傅，因此楊行雨雖然不是丹師，但對於丹師和丹藥，卻有著普通人所不具備的深入瞭解。他深深地知道，一個一級丹師，是多麼的珍稀和難得。

    別的不說，整個龍歸城四大勢力供養的丹師全部加在一起，也只不過二三十人，而一級丹師，則乾脆只有十一個人。這個資料落到楊氏家族自己身上，則是一級丹師兩人，普通丹師三人。而且他們家供養的這兩個一級丹師，每個人所擅長的煉丹方向，也只是那麼一兩種，產量也並不高，也就是說，就算是讓他們牟足了勁兒不惜工本的去煉丹，全年下來，他們也只能煉製出三種一級丹藥、每種幾十顆！

    要知道，對於楊氏家族這麼一個龐大的家族來說，每年只有這些丹藥，是絕對不夠的，那麼，不夠的那些怎麼辦？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買！

    偏偏一級丹藥往往有價無市，各大勢力都將一級丹師和一級丹藥視如珍寶，護得很嚴實，就是拿著錢去買，都得是額外許諾許多條件才能好不容易搶到一些。每年都要花好大一筆錢去買，幾乎占去家族總開支的三到四成，還根本就不夠用！

    所以此時此刻，乍一聽李昂要提供的居然是虎靈丹、血凝丹這些最最實用的一級丹藥，而且價格還是按照市價的六成來計算，怎能不讓他為之激動若狂、徹底失態？

第八十一章 聘禮？

    李昂見狀笑著拍了拍楊行雨的胳膊，示意他冷靜下來，等他回過神來鬆開了自己的衣袖，這才笑道：「別的不好說，這六種丹藥，只要藥材能收購充足，我這裡可以敞開供應，頂你們楊氏家族墊付的那些資金，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好！」

    楊行雨聞言不由興奮地眉飛色舞，情不自禁地便拍手大贊。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喜道。

    不過旋即，他想了想，卻又道：「只要你能有這些丹藥，願意拿來抵帳，我也不占你便宜，也不必按市價的六成啊七成之類的，就按照市價的八成，如何？寒家也開有一家丹鋪，我知道，丹鋪裡收丹藥，都是按照市價的八成，嘿嘿，雖然這麼大批量，說起來還是寒家占了你不小的便宜，但是這便宜占起來，倒也不覺虧心就是了！就這麼說定了，如何？」

    李昂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說六成，就六成。如果是你自己，咱們當然不必非要爭執這麼點小事情，但是這件事，最終還是要你的家族出面，你說呢？」

    楊行雨聞言轉而一想，頓時明白了李昂的顧慮：這件事的難點之一，就在於需要楊氏家族先期墊付至少第一筆資金！考慮到整筆生意的數額，哪怕只是第一筆，也不會是小數目，對於楊氏家族來說，也肯定是會極為重視的，偏偏交易的物件李昂還沒有什麼根基，因此家族中人難免會頗多顧慮。所以，如果把頂賬丹藥的價格壓低到六成，楊行雨說服起家族裡的其他人來，自然就會更為容易一些。

    想到這裡，楊行雨當即灑然一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一時思慮不周了！那好，那就按照你說的，就按市價的六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這麼大的一筆利潤，還是拿平常拿著錢都買不到的大批量一級丹藥頂賬，以他在家族內的地位，已經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說服所有人、並進而促成此事了。

    但這個時候，進屋之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楊珺兒卻突然皺起眉頭，看著李昂，一臉擔心地問：「先是藥材溢價六成，現在頂賬的丹藥又要降價降到只剩六成……這筆生意，你不是賠定了？」

    聽了這話，其他人的反應且先不說，首先楊行雨就忍不住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心想：小妹不瞭解市面行情姑且不說，沒有想到李昂既然敢這樣許諾，就證明他手裡囤著一批丹藥，或者是乾脆背後有一家大的擅長煉丹的勢力存在也不說，單單只看她那副擔心的模樣就叫人不由得無語啊！

    我的好妹妹，要知道你可是楊家的大小姐，你可是我這邊的啊！

    不過要說起來，自己小妹問出的這個問題，雖然不著調，但這個問題的背後有可能會牽涉到的李昂到底是依附於什麼勢力、以及他自己是不是也會煉丹之術的問題，倒還真是自己一直都心存疑慮卻又不好開口相問的。因此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苦笑，當即便扭頭盯著李昂，想看他如何回答。

    之所以會在白雀山城滯留不去，就是為了推動這件事，因此楊珺兒所提的問題，李昂自然是已經反反復複推算過好多遍了的。

    按照市價溢價六成收入藥材，還要再按照市價降價到六折出售丹藥……這筆生意乍一聽起來，怎麼算都是鐵定了要賠本的買賣！但是對於李昂來說，卻絕非如此！

    究其原因，無非兩點：第一，市價跟市價是有區別的；

    要知道，李昂所說的按照市價溢價六成之中的那個市價，可是白雀山城本地的市價！而龍歸城那邊的市價，卻是白雀山城這邊市價的至少三倍！甚至有超過幾十種的藥材、靈獸之魂，兩邊的市價落差，可以達到六七倍之多！

    坦白講，如果不擔心銷路的話，就算是按照白雀山城這邊的市價溢價六成運到龍歸城來出售藥材，仍然是有著大把利潤的！只不過這個銷售網路要構建起來，絕非一時一日之功，短期內根本就不可能擁有那麼強大的銷售能力，所以無論楊行雨，還是沈棟天，在考慮到這一點之後，才會紛紛心存疑問罷了。

    但是對於李昂來說，這個問題，卻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因為他可以直接把原料轉變成丹藥再出售！

    藥材，除了極個別有價無市的珍稀藥材之外，絕大多數藥材，都很難會出現缺貨這一說，所以銷售藥材固然是個賺錢的買賣，但操作起來卻並非輕易可成，而丹藥、尤其是一級丹藥，卻是永遠的有價無市！只要你有貨，絕對不用發愁賣不出去！

    如此一來，難題迎刃而解！

    以白雀山城這邊市價的價格溢價六成購買藥材，對於李昂來說，也就大致相當於在龍歸城那邊按照市價的五成低價買藥材。

    拿李昂曾經精確核算過的虎力丹和虎靈丹來打比方，按照龍歸城那邊的市價購買藥材的話，一枚虎力丹的藥材成本，大約是不到一個銀刀幣，而虎靈丹所需藥材較為高端，成本大約是近三十個銀刀幣。

    而現在，得到了白雀山城這邊的藥材之後，李昂煉製虎力丹和虎靈丹的成本，將直接下降到分別只有四十多個不到五十個銅板、和大概十四個銀刀幣！

    有些丹藥的成本下降幅度，或許沒那麼大，但還有很多丹藥的成本下降幅度，卻又要遠超這個程度！所以大概算下來，他煉丹的成本，還是下降了一半！

    這可就是直接節省下來好大一筆錢了！

    然後，再說銷售價格！

    還是拿虎力丹和虎靈丹舉例——

    虎力丹煉製簡單，有了一些經驗的普通丹師已經可以成功煉製，因此市面上基本不太容易出現缺貨斷貨，它的市價雖然視成色不同、出售丹藥的丹鋪不同略有起伏，但基本算是穩定在十個銀刀幣一顆。按照市價的六成，十個銀刀幣的六成，也就是六個銀刀幣！而它的成本，只有四十多個銅板，也就是不到半個銀刀幣！

    這個利潤，是十二倍！

    而虎靈丹是一級丹藥，必須是專門研究這個煉製方向的一級丹師才能煉製出來，因此產量極低，市面上每每都是有價無市，偶爾像劉氏丹房這樣的大丹房有一批貨源來到，也是短短幾天就會被聞訊而來的修靈者們搶購一空，所以售價並不太穩定。

    就按照劉氏丹房這種口碑極佳的大丹房來說，虎靈丹的售價大約是在六百枚銀刀幣，也即六個金劍幣上下浮動，而民間黑市的價格，甚至經常有超過十個金劍幣一枚的天價爆出。即便是按照六個金劍幣來計算，按照市價的六成，也就是三枚金劍幣零六十個銀刀幣！

    而因為成品率百分之百的巨大優勢，虎靈丹的成本，在李昂這裡，是十四個銀刀幣！

    這個利潤，是二十五倍有餘！

    所以對於李昂來說，楊珺兒所擔心的問題，自然是不成其為問題的。

    甚至於楊珺兒所擔心的問題，恰恰正是李昂促成這筆交易的最最得意之處！

    當然，要做成這件事，要從此以後都能得到穩定且低價的藥材供應，楊家的作用，無比重要，沒有楊家出面來擔任中間轉貨、承銷和墊付資金的這一環，單憑自己，是不可能拿出那麼多錢來，在短時間內推動這件事的。

    而李昂之所以有底氣楊家會站出來承擔中間這一環，底氣就在他與楊家兄妹之間在生死攸關之時所建立起來的那種相互信任！

    按說這些事情本來是沒有什麼隱諱難言的，即便告訴給楊家兄妹，也不怕會洩露了什麼，但是其中牽涉到李昂身懷超絕煉丹之術的問題，倒是一個不太容易解釋清楚的難點，雖然可以照舊推到自己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師傅」身上，但即便那個說法，也要另外找個時機才好說，眼下當著白雀幫的人，倒是不便言明瞭。

    因此這個時候，李昂聞言只是一笑，並沒有回頭去看楊珺兒，仍舊只是對著房內眾人道：「關於這個麼，只要藥材到手，容在下一段時間的準備，到時候丹藥肯定能交給你們家族就是了，具體這丹藥是怎麼來的，就恕我不便透露嘍！」

    見他賣關子不願意說，楊行雨自然知道這應該是人家不願提及的秘密，別說現在還有白雀幫的人在場、不便與聞了，就算是只有自己兄妹和他在一起，像這等秘密，也是不便開口打聽的，因此當下便給楊珺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問了，然後笑道：「既然如此，那這件事今天就可以基本上定下來了！寒家那邊，自然由我負責去推動，所需藥材的種類、要求、數量，你這裡最近兩天就可以開出單子來，讓沈幫主這邊開始做些準備，這件事，咱們回頭就辦！」

    沈棟天聞言當即撫掌而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

    推不過沈棟天的熱情邀客，李昂和楊行雨也就順勢答應晚上到白雀幫去赴宴。只是等大家都離開之後，楊行雨卻突然伸手扯了一下楊珺兒的衣袖，等她回過頭來看時，便使個眼色給她，示意讓她等一等。

    等李昂也回自己的房間了，楊行雨左右聽聽無人，便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自家小妹來，一直到楊珺兒給他看得臉上生出嗔意，他才忍不住伸手一指楊珺兒的頭髮，笑嘻嘻地問：「喂，我說妹妹，你頭上的釵子呢？呦，耳墜……呃，好像手鐲也沒了？」

    楊珺兒聞言臉上驀地一紅，頓時大羞。

    面對楊行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楊珺兒先是訥訥無語，旋即卻又一跺腳，大嗔道：「不小心丟了、看著不順眼扔了、路上碰到個乞丐看著可憐就丟給他了……總之，你管我呢！」

    楊行雨聞言哈哈大笑。

    轉眼看楊珺兒羞得撐不住轉身要逃，他卻又趕緊伸手一把拉住，止不住笑地一連聲賠不是，「怪我多事，怪我多事！我哪裡管得著這個！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三哥跟你說正事呢！」

    楊珺兒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只覺自己臉上滾燙滾燙，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便尋了把椅子坐下，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刻意躲著自家三哥的眼神。

    這時卻見楊行雨止住笑，一臉正色地道：「三萬個金劍幣的利潤啊，還是按照市價六成，拿丹藥頂賬！你說，李老弟為何對咱們楊家那麼好？救了你我好幾條命不說，還平白無故送那麼大便宜給咱們？」

    楊珺兒聞言當即便找到話鋒，忍不住扭過頭來，語帶諷刺地道：「你還知道占了大便宜呀！那你還真就答應按照市價六成來要了？這人真是的，見過少了一分錢都不賣的，還是第一回見到他這樣非得主動要求降價的！照他這樣做生意，再好的生意還不得賠死？」

    楊行雨聞言，臉上一股笑意再也憋不住，卻只是來回的搖頭，道：「不不不，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說，平白無故的，他怎麼會對咱們那麼好，把這等大便宜讓給咱們家來占？」

    楊珺兒聞言略一思量，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當即變色，站起身來，她一臉嚴肅地道：「三哥，你什麼意思？你可別忘了，是他豁出去自己性命不要，把咱們兄妹一而再、再而三的從那大山裡救出來的，你難道還懷疑他會坑咱們？」

    這麼嚴肅的問題，楊行雨聽了卻突然忍不住了、笑得幾乎要打跌。

    良久之後，他見楊珺兒的臉色越發難看，怕她真的誤會了，這才趕緊壓住笑意、直起腰來，面帶調笑之意，道：「你呀，就是喜歡胡思亂想！其實我的意思是想說，我在想，李昂之所以對咱們那麼好，是不是在貪圖咱們家什麼寶貝之類的？」

    楊珺兒聞言面色越發難看，當即便冷哼一聲，道：「咱們家？咱們家有什麼寶貝是值得讓人家豁出命來貪圖的？你倒是說出來叫我聽聽？」

    楊行雨聞言當即伸手一指，笑道：「咱家的寶貝，莫非你還不知道？那就是……你自己呀！」

    楊珺兒聞言一愣。

    楊行雨當即便忍不住又要笑，道：「你說，那小子送這麼大一個便宜給咱們家，不會是給的聘禮吧？」

    反應過來之後，楊珺兒臉上驀地大紅起來，這一下便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然後，她恨恨跺腳，薄嗔帶羞地剜了自家三哥一眼，一句話都不說，扭頭跑出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