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絕世丹王 作者：英年早肥 (連載中)

第八十二章 怪事

    當李昂在白雀山城的大街上到處閒逛的時候，遠在三千多裡之外的龍歸城，卻有一樁奇怪的事情正在發生。

    上午，陽光普照，秋色新來。

    丹鋪街，劉氏丹房。

    店鋪開門沒多久，客人還沒上來，店裡的夥計們還在忙著打掃收拾，櫃檯裡的夥計甚至有還在迷迷糊糊打著盹兒的。

    突然，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子的客人邁步進了店中。

    他一進來，不等店內夥計招呼，立刻便直奔店內右首第一個櫃檯。

    說起來來者倒也算是熟人，當下那櫃檯裡的夥計看見他，趕緊就打起精神，換了一副笑臉，「呦，田爺您早！今天過來，是要拿點什麼丹藥？虎力丹？還是定神丹？不瞞您說，我們這兒，昨天才剛從本埠那裡發來了一批新丹藥，都是新鮮出爐沒幾天的，您要是拿回去一用，管保您的靈力蹭蹭的往上竄，攔都攔不住……」

    在那櫃檯裡銷售的，大都是虎力丹、定神丹一類丹藥，夥計也是做了多年的，業務精熟，口舌得當。若換在平常時候，那位田爺聽他這麼一說，一準要問一句，「哦？都是哪幾樣來了新丹藥？快拿來我看看！」，但是今天，那位田爺聞言卻是絲毫都不為所動，當下來到櫃檯前，他只是伸手敲敲櫃檯，壓低了嗓門小聲道：「虎力丹，把你們的虎力丹都拿出來，我得挑挑，挑幾顆……」

    那夥計聞言一愣，倒也不忘笑臉，只是納悶兼為難地道：「田爺，您怎麼還要挑？難道您還信不過咱們劉氏丹房的名聲？您放心，咱們這裡出售的丹藥，您要是發現哪一顆有問題，儘管拿回來，我們大掌櫃的說了，只要有這種情況，我們十倍賠償……」

    那位田爺聽夥計聲音挺大，趕緊四下裡看看，然後才又招了招手，示意夥計湊過來，繼續壓低了嗓子，道：「別廢話了，我知道你那套詞兒，今天不行，我在找一種特殊的丹藥，你別廢話，拿出東西來讓我看看，又少不了你的錢，回頭你們大掌櫃怪罪下來也有我呢，怪不到你身上！」

    夥計聞言之後，面帶為難之色在店裡來回看了看，只見此時大家仍是各忙各的，倒是沒人關注這邊，一時之間，不免有些意動。

    店裡的規矩，當然是不許挑，但具體到每個夥計身上，多賣出一些丹藥去，店鋪裡有獎勵，所以客戶如果有特殊要求，他們自然也多是願意配合的。只是現在是早上剛開門，按照慣例，這時候大掌櫃可是很可能會過來店裡巡視一下的，若給發現，那可就不太妙了，是以面對那位田爺的要求，他有些猶豫不定。

    就在這時候，那位田爺卻是一邊側過身去，擋住店內其他人的目光，一邊從懷裡摸出兩個銀刀幣來，悄悄塞過去，道：「拿著買酒吧！趕緊的，別耽誤我的事兒……」

    那夥計見狀卻是嚇了一跳，當下趕緊把那位田爺的手擋回去，小聲道：「這個可是真不敢，要是給發現了，那可是要活活打死的，您可別害我！」想了想，又歎口氣，道：「……唉，算了算了，誰讓您是田爺呢，您等著，我這就給您拿出來……」

    說話間，他轉過身去，眨眼的功夫，就拿了一個瓶子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小託盤。

    回到櫃檯前，他拔掉瓶塞，嘩啦啦倒了有七八顆丹藥出來，眼睛小心地看著店門口，同時大聲道：「田爺，您看，這幾顆夠不夠？……您要的還多？好嘞，我再給您多倒出來幾顆……」他這話，卻是喊給別人聽的。

    這時候，那田爺看見倒出來的七八顆虎力丹，卻是沒心思搭理他那套裝腔作勢的說法了，當下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伸手在小託盤裡來回翻檢起來。

    很快，他眼前一亮，伸手拿起兩顆虎力丹來，小聲道：「這兩顆，我要了！繼續倒……」

    嘩啦啦，又是七八顆倒出來，那位田爺放眼一看，又從中挑出一顆來，然後又催，「倒，接著倒！我說你一次倒乾淨不就完了嘛！」

    他的話才剛說完，卻是突然瞥見小夥計的手竟是收了回去，然後就聽他道：「這可一共有十六七顆了，田爺，您真確定您要這麼多？」

    那位田爺本就不是什麼精細之人，此時又正陷入好貨到手的欣喜中，是以聞言之後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回答道：「廢什麼話，不是跟你說了，我只是挑幾顆嘛，虎力丹又不會斷貨，我一次買那麼多幹嘛！」話說完了，他才回過神來，當下抬起頭來，果然就看見，那小夥計已經嚇得臉色發白。扭過頭去時，正好就看到一個面皮白淨的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後。

    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已經挑好的三顆虎力丹，他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道：「原來是孫大掌櫃，孫老爺好！」

    來者，正是最近幾年本地丹師界最富盛名的二級丹師，也是劉氏丹房龍歸城分號首席丹師兼大掌櫃，孫奇志。

    他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頜下三縷大髯，面色威嚴。

    一看見他，那櫃檯裡的小夥計嚇得雖不曾當場跪下，卻是當即便低下頭去，道：「大掌櫃恕罪，小的……小的我……」

    孫奇志瞥了他一眼，然後便轉頭看著那位田爺，目光在他緊緊握起的手掌和櫃檯上託盤裡的虎力丹之間來回巡視，然後，他才開口淡淡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閣下是田志國田兄，是吧？」

    面對這位聲譽極高的二級丹師，那位田爺顯得很是拘謹，臉上只是露出笑來，道：「是，是，回大丹師，在下正是田志國。」

    孫奇志看了他一眼，伸手道：「能把你手裡挑好的丹藥，給我看看嗎？」

    田志國聞言有心拒絕，抬起頭來跟孫奇志對視了一眼，卻又收回心思，老老實實地抬起手來把自己剛才挑好的三顆虎力丹遞了過去。

    孫奇志的厲害，他可是知道的，人家不單是二級丹師，同時在修靈上，也是一位實力極高的人物，而且最關鍵的是，劉氏丹房，那可是劉氏家族的產業啊，人家孫奇志身為二級丹師，更是在整個劉氏家族裡都能掛上號的供奉！

    他田志國平日裡也是自詡傲骨，但不得不說，面對田志國這等人物，他還真是害怕得緊，絕對不敢得罪！

    接過丹藥來，孫奇志略略打量了一下，又扭頭看著那櫃檯上託盤裡的其它虎力丹，倒是並沒有察覺到彼此之間有什麼不同，當下便對田志國道：「我記得，田兄好像是在金龍幫？」

    聽見孫奇志問到這個，還一副要敘舊的語氣，田志國趕緊道：「是，大丹師好記性！在下確實是金龍幫的人，家叔田沐陽，現任金龍幫長老。」

    孫奇志聞言「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田沐陽長老……」那意思，顯然都是認識的。

    這一下子，田志國心裡頓時又松了口氣。

    既然攀上了關係，顯然今天這件事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了。

    就在這時候，只聽孫奇志卻又突然道：「既然都是熟人，那就更好辦了，田兄能否說說，你挑的這三顆虎力丹，跟剩下那些虎力丹，到底有何區別呀？」

    田志國聞言愕然，下意識的想說「沒區別」，卻又知道孫奇志孫大丹師顯然不是那麼好欺蒙的，猶豫了一下，他只好不情願地笑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區別，就是……就是顏色有點不一樣而已……沒什麼區別！」

    孫奇志聞言笑了笑，看看手裡的丹藥，又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託盤內剩下的。還別說，這一仔細看，他也當即就看出來，這兩者之間，還真是有些的區別。

    被田志國特意挑出來、此時在他手掌中的那三顆，都是呈米黃色，丹丸緊實圓潤，色澤透亮；而此時仍舊放在託盤裡的那些，顏色卻要比米黃色還深了些，略顯琥珀色，而且色澤也微微的有些發烏，不如那三顆看起來爽潤。

    當下孫奇志的眼睛微微一眯，轉頭看向田志國，笑道：「只是顏色有區別？」

    田志國當即昂首挺胸，硬生生扛住孫奇志給他的巨大壓力，道：「真的只是顏色有區別，您不知道，在下我對顏色這個東西，特別挑，不合眼的，就不願意要……」

    孫奇志聞言不置可否，轉過身去，左手拿一顆米黃色的虎力丹，右手從託盤裡拿了一顆琥珀色的虎力丹，默默地用靈力探查了起來。

    這兩種色澤的虎力丹顯然都是合格的，憑藉自己多年對丹藥的瞭解、以及對丹藥能量檢測的經驗，他深信，這兩種顏色的虎力丹，肯定都是成功的作品。

    但正因如此，他反而越發懷疑起來。

    既然兩種顏色的虎力丹都是毫無問題的，那麼，田志國為什麼非得要買那米黃色的呢？

    對了，虎力丹煉出來怎麼會是米黃色的呢？劉氏丹房裡的這些丹師和丹師學徒們，好像不記得誰煉出來的虎力丹是米黃色呀！

    再說了，虎力丹嘛，本來就該是琥珀色才對，別說劉氏丹房了，就走遍天下，也不曾聽說誰家的虎力丹是米黃色的。

    但是，這幾顆米黃色的虎力丹是怎麼來的呢？田志國又為什麼非買這種虎力丹不可呢？

    這可真是……奇怪了！

第八十三章 真丹？假丹？
    對於田志國，孫奇志瞭解不多，卻也大概記得，他好像至今都沒有成功的築就靈基，也就是說，這虎力丹仍是他修煉時的必備丹藥之一。畢竟金龍幫自身在丹師這一塊上的實力相當薄弱，他們僅有那兩個一級丹師好像也都並不擅長煉製虎靈丹，而市場上的虎靈丹售價不菲不說，還經常缺貨，而虎力丹則沒有這個擔憂。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沒有築就靈基的田志國，對虎力丹的需求應該是比較大的，甚至有可能，虎力丹還是他服用的主要丹藥之一！

    再甚至，仔細回想一下，孫奇志還能約略的記起來，此前兩次在店裡碰到田志國，好像他也確實就是來買虎力丹的。

    但是在此之前，卻從來沒聽說過他買虎力丹還是需要挑一下的。

    不光是他，有劉氏丹房的大招牌在這裡，不管是誰來買丹藥，從來就沒聽說過「挑選一下」這個說法！

    那麼，現在他卻突然要「挑選一下」，是為什麼呢？

    田志國是金龍幫的人，按說，金龍幫雖然在龍歸城本地算是龐然大物，但放到整個金城郡來看，他們也不過就是一個地方性的小幫派而已，跟劉氏家族，卻是根本就無法相提並論的，就是借給金龍幫個膽子，他們也是絕對不敢找劉氏家族麻煩的呀……

    想到這些，孫奇志的目光不由就變得深遠起來。

    就在這時，店門口突然響起腳步聲，有人喊：「田哥……」

    孫奇志倏然回過頭去，就見田志國正沖那人使眼色，但那人卻顯然沒有發現孫奇志的存在，也或者是發現了他也不認識，當下只是一臉興奮地掏出一個小瓶子來，道：「我買到了，李氏丹房那邊居然也有這種貨色的，我買到了整整十顆呢！」

    孫奇志聞言眼睛一眯，當即便轉頭盯著田志國，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田志國臉上當即便露出一絲尷尬神色，似乎是有些不敢抬頭看孫奇志，頓了頓，他才突然沖孫奇志拱拱手，道：「大丹師，不是在下要瞞你，只是……只是怕你知道了就會不賣給我了！」

    孫奇志聞言眼睛一眯，傲然一笑，道：「區區幾顆虎力丹而已，孫某還不至於那麼看重吧？就白送給你又如何！」

    田志國聞言眼前頓時一亮，扭頭看看那小夥計手裡的瓶子，似乎想說什麼，想了想，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我知道大丹師您一定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非得專挑這種虎力丹來買，其實……嘿嘿！實話不瞞您說，我打從六七歲開始接觸修靈那時候起，就是經常服用虎力丹的了，這一吃就是二十多年，所以對這種丹藥，我真的是無比熟悉、無比瞭解。說句吹牛的話，要說到對虎力丹的瞭解，就連很多丹師只怕都未必能比得上我……嘿嘿，當然，我說的是服用丹藥的那種瞭解，您知道，我是不會煉丹的……」

    孫奇志聞言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您是知道的，我最喜歡到劉氏丹房來買丹藥，要細算下來，這二十多年來，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從這裡買走了多少丹藥，其中又有多少顆虎力丹了。雖然偶爾也會到其他丹房買，但是他們那裡的丹藥品質，往往良莠不齊，不如劉氏丹房。可以說，這麼些年下來，我早就已經吃習慣劉氏丹房的虎力丹了，而且一直也沒覺得虎力丹的藥效有過什麼變化，一直到前些天……」

    「前些天，我跟往常一樣在劉氏丹房買了十顆虎力丹，回去服用的時候，第一顆跟以前一樣，但是第二顆，當我服下之後，立刻就感覺到了異常，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反正就是好，就是舒服，那股子藥勁兒真是……說不出的奇妙！而且服用那一顆丹藥之後我的修煉效果，比此前服用其它虎力丹修煉時的效果，足足強了一倍！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我以前吃的那些虎力丹都是假丹，現在吃的這一顆才是真正的虎力丹似的……」

    「……所以丹藥的效果過去之後，我馬上就把剩下的丹藥給拿出來了，挨個兒的看，這一看之下我就發現，原來我買的那些虎力丹雖然粗粗一看都差不多，但仔細分辨，其實還是有些區別的……」

    「剛才您也對比著看了，它們的區別就是一種顏色稍淺，一種顏色略深。我就按照這一點區別，從裡面挑出了兩顆顏色淺的，然後，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的判斷到底對不對，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我就把兩種顏色的虎力丹先後吃了一顆，這一對比，我就發現了，我此前吃的那一種，果然就是顏色淺的那種！昨天晚上跟幾個兄弟一起喝酒，我還拿出來吹牛，不曾想，他們也都碰到了這種情況，所以，您也看見了，我們一大早就趕過來分開去各家店鋪裡買了……」

    說到這裡，他想了想，又道：「本來我還以為，這說不定是貴丹房某位大丹師一時手癢煉出來的，不過現在看來，其他丹房裡也有這種虎力丹，那看來就不是……」

    本來孫奇志聽得頻頻點頭，聽了這句話，卻又是忍不住眉頭微微一皺。

    就在這時，田志國從自己的思考中回過神來，腆著臉笑道：「大丹師，你想問的，我都回答完了，那您看這種虎力丹……」

    孫奇志聞言看看他，一邊把捏著手中那顆米黃色的虎力丹，似乎是在感受它的不同之處，一邊卻是扭頭對櫃檯裡的小夥計道：「都倒出來，任由這位田兄挑選十顆，記在我賬上！」說完了，他手裡拿著兩顆不同的虎力丹，轉身向後堂走了過去，卻是連巡視店鋪的事情也顧不上了。

    在走進後堂之前，他招手叫過去一個小夥計，低聲吩咐道：「通知下去，叫在家的丹師都到我房裡來，我有些事情要問！」，頓了頓，他扭頭看看正在那邊櫃檯前挑選得不亦樂乎的田志國，又吩咐了一句，「等到田志國挑完了，讓櫃檯裡那個小子也過來，就說我有話吩咐他！」

    …………

    孫奇志回到後堂沒多久，那小夥計便過來了。

    剛一進來，他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聲聲都是求饒。

    孫奇志連看都不看他，只是直接吩咐道：「你到庫房裡去，把咱們庫房裡所有的虎力丹，都給我提出來，按照不同的顏色分揀開了，回頭我有用！」

    那小夥計聞言一聽大掌櫃並不是要跟自己算帳，頓時心中大安，答應一聲，趕緊出去辦事了。

    這個時候，已經有幾個店鋪裡的丹師供奉得到消息趕了過來。

    …………

    「咱們店鋪裡的虎力丹，出了假丹了！」

    「假的虎力丹？不會吧？」

    孫奇志的房間裡，劉氏丹房龍歸城分號包括孫奇志在內的七位供奉丹師盡數來到，聽了孫奇志的話之後，眾人忍不住紛紛鼓噪起來。

    當下便有人道：「咱們在座的這幾個人，當然是早就不練虎力丹了，只有下邊的弟子們會去練，但是每一顆丹藥在上交之前，咱們可都是依足了規矩檢驗過的，那可都是絕對合格了才敢上交！要說起來，咱們也犯不上為了幾顆丹藥砸了名聲啊！」

    「是啊！是啊！」此言一出，眾多丹師們紛紛附和。

    這個時候，孫奇志卻從手裡拿出兩顆虎力丹來，啪的一聲，拍到了面前的桌案上，道了聲「大家都看看吧，看這兩顆虎力丹有什麼區別！」然後便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一樣，靠在了椅子上。

    剩下的六位供奉丹師見狀彼此對視一眼，當下眾人之中就有一位丹師首先站了起來，走過去，將兩顆虎力丹拿到手裡仔細觀察起來。

    這個人，正是當初李昂第一次到劉氏丹房內賣丹藥時接待他的那位一級丹師，林如海。

    只見他拿過丹藥去，先是來回的看了一番，雖然留意到了丹藥的顏色略有不同，卻也沒有往深處想，當下只是閉上眼睛、一手一顆丹藥，默默地運起獨特的靈力法門，對這兩顆丹藥探查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一臉的納悶，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他扭頭看著雙目緊閉的大掌櫃孫奇志，問道：「這兩顆丹藥，都是合格的呀！它們……有區別嗎？」

    因為是做丹房生意的，因此劉氏家族自然有探查丹藥藥力的秘法傳授給旗下的丹師們，不管孫奇志還是林如海，在探查丹藥能量的時候，用的都是劉氏家族傳授的這種秘法，但是探查過一番之後，他們卻都是一樣的並沒有發現手中的兩顆丹藥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這時候，孫奇志聞言卻是突然睜開眼睛，道：「區別當然有，那就是，其中顏色淺的那一顆，不是咱們劉氏丹房的出品，是外面的丹師煉製了拿來賣給咱們的，現在像這樣的虎力丹，不光咱們劉氏丹房有，城裡其它的丹鋪裡，也都有。而據剛才來買丹藥的一個人說，只有這種丹藥，才是真的虎力丹！」

    眾人聞言再次大驚！

第八十四章 這是一個天才！
    當下便有人忍不住道：「這麼說，咱們丹房煉製的虎力丹，反而成了假的丹藥了不成？」

    孫奇志聞言抬頭看去，見說話的正是龍歸城分號這邊擅長煉製虎靈丹、虎力丹這一方向丹藥的一級丹師，劉明峰。而且因為研究方向的問題，除了他自己平日裡所帶的幾個學徒以煉製虎力丹為主、接受他的指導，龍歸城本地其他幾位一級丹師的弟子在煉製虎力丹時，也大多喜歡向他請教一些問題。所以，就說他是在座所有丹師供奉中最擅長煉製虎力丹的丹師，也是毫不過分的。而劉氏丹房自身煉製了拿來出售的虎力丹被斥為假丹藥，首當其衝的，自然也是他。

    此時的劉明峰一臉怒色，連鬍子都幾乎要翹起來，當下他走上前去，將虎力丹從林如海的手裡一把奪下，道：「我倒要看看，這所謂真的，又是什麼靈丹妙藥！」

    眼看他激動之極，眾人頓時就安靜下來，只是看著他，等待他這位行家的判斷。

    就連孫奇志，這個時候也是面無表情，只是腦中的一些念頭飛速轉動著。

    毫無疑問，經過一定的誇大之後，自己剛才那句「假丹」的事情，一下子便將眾多丹師都給觸動了。而劉明峰，也不出意料的暴怒起來。

    結果已經是確定了的，孫奇志知道，田志國剛才的那番話，肯定不是沒有來由的胡說八道，也就是說，這種米黃色的虎力丹的效力，很有可能是真的比琥珀色的虎力丹要強大很多。現在他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為什麼這種丹藥的藥效那麼好，而這種丹藥，又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

    事涉名聲問題，由不得劉明峰不慎重。無比認真地將那顆看上去顏色略輕的虎力丹探查了一遍之後沒有發覺異常，他的眉頭頓時皺起，然後，他突然一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來。

    將米黃色的虎力丹放到面前的桌案上，他毫不猶豫地一刀斬了下去。

    刀落，丹分。

    丹色裡外如一，一樣都是那般純淨的米黃顏色，透著一股蜜蠟般的潤膩光澤，看去幾乎半透明一般。

    看到這成色，別人先不說，劉明峰先就是眼前一亮！

    身為一個以虎靈丹、虎力丹為主攻方向的一級丹師，經過劉明峰的手煉製出來的虎力丹也不知道有多少顆了，對於這種普通的丹藥，他自然是熟悉之極，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別看虎力丹簡單，幾乎是所有入門的學徒必學的一種丹藥，好像是不管什麼人，只要學上幾年就能煉製似的，其實這虎力丹煉製的學問，可是深著呢！

    別的不說，隔著丹爐，煉丹者要怎樣才能讓火力深入到丹藥的核心處？怎樣才能讓一顆丹藥煉製出來之後完美無瑕、連最最核心處也能被火力吃透、完全發揮出配方中各種藥材全部的藥力？

    這……很難，很難！

    至少一直到現在，學習煉丹已逾三十年的他，也仍然無法保證自己每一次都達到這種效果！

    以他現在煉製虎力丹的那種爐火純的功力，一爐虎力丹裡，只會在碰巧了的情況下才能煉出那麼一顆半顆接近完美的丹藥來，而其它大多數時候，卻是連「碰巧」這種事都遇不到。

    而且事實上，即便是他所煉製出來的最好的虎力丹，如果像這樣剖開來，其核心處也並不是毫無瑕疵的。在那最核心的地方，也往往會有些斑斑點點，那裡就是沒有被火力完全吃透的地方。

    而此時擺在自己面前被剖開的這顆虎力丹，卻是純淨完美如斯！

    這一刻，饒是劉明峰心有不甘，卻仍是不得不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是平常時候，對於一位一級丹師來說，虎力丹簡直就是最最簡單的丹藥，幾乎沒有人會去關注，甚至就連丹藥的顏色略有差異，也不會有人深究。把丹藥擺到面前去，甚至都會懶得看一眼。

    可是一旦認真起來，以劉明峰的眼力，自然是立刻就瞧出了這顆虎力丹的可貴之處。

    「這手法，這火候……簡直是宗師級！」他心中不無感慨地道。

    心裡這麼想著，他不由得就輕聲道：「這顆虎力丹，完美無瑕，幾乎找不到任何的缺點！」

    「啊！」眾人聞言都是一驚。

    剛才聽說自家煉出來的虎力丹是假丹時，眾人之中最憤怒的一個就是他，看他剛才那架勢，簡直是將那顆米黃色的虎力丹視若了仇寇一般，但是現在，他卻居然改口誇了起來！

    而且，完美無瑕的丹藥？

    這個話，可不是隨便誇的！

    大家都是丹師，誰敢誇口說自己煉製出來的丹藥是完美無暇，找不到任何缺點的？

    一時之間，房內的眾位丹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忍不住紛紛湊過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向桌面上那已經被一刀分為兩半的虎力丹。

    「嘶！」

    一看之下，好幾位丹師都是第一時間便倒吸一口涼氣！

    而就在這個時候，劉明峰卻突然大聲道：「來人呢，去給我端兩碗水來！」

    眾人聞言頓時就明白了劉明峰的意思，他這是要用丹師界那個最笨卻又毫無疑問是最有效的辦法來檢驗一下這顆丹藥的成色了。

    那就是，以水化丹！

    此時，門外有人高聲答應了，不一會兒，兩碗水就端到了屋裡。

    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劉明峰將另外一顆琥珀色的丹藥也一刀分成兩半，然後，他將半顆米黃色虎力丹放到第一個碗裡，半顆琥珀色虎力丹放到了第二個碗裡。

    一時之間，這房間裡又再次安靜了下來，只剩眾多丹師略顯粗濁的呼吸聲。

    丹藥如水之後先是不動，很快，週邊就開始緩緩洇開，不長的時間過去，便開始緩緩地融化了起來。

    劉氏丹房的六位丹師供奉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在桌案前，靜靜地看著那碗中逐漸化開的兩半虎力丹。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兩個碗裡的虎力丹終於盡數化開，融入水中。但這個時候，放了米黃色虎力丹的那碗水裡乾乾淨淨，除了水色開始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米黃色之外，碗內沒有絲毫的雜質，而反觀另外一個放了琥珀色虎力丹的碗，那水中卻是有一些雜質隨著丹藥的化開沉入了碗底。

    這一下，即便是原本心中有些猶疑的丹師也是不由得感慨起來。

    這世間，居然真的有人能把丹藥煉到毫無雜質的程度！

    看到那兩顆丹藥完全化開後的第一時間，便有人忍不住一伸手將桌案上剩餘的半顆米黃色虎力丹拿到手裡，認真地觀摩起來。

    而隨後，他身邊的人也忍不住一個個湊過來，認真地看了起來。

    此時的他們，當然都已經明白，如果認真地說起來，相比起這半顆完美無瑕的虎力丹，自己和自己門下的弟子們所煉製的那些虎力丹，還真是可以被稱為「假丹」的！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若是落在田志國那等人手中，他也充其量只是知道兩種虎力丹顏色不一、藥力不一而已，但落在劉氏丹房的這許多個丹師們手中，這半顆完美無瑕的虎力丹身上所蘊藏的資訊，卻顯然是豐富了不知道多少倍！

    …………

    手裡拿著半顆米黃色虎力丹，林如海也和其他人一樣，忍不住感慨起來。

    虎力丹作為入門級丹藥，其配方、煉製方法，在丹師界幾乎毫無秘密可言，幾乎所有丹師都能煉製這種普通的丹藥，但是……以林如海近三十年的丹道經歷，見過的虎力丹何止千萬，見過的丹道大師也有數十，卻何曾見過這等樣純淨到幾乎沒有絲毫瑕疵的虎力丹？

    如劉明峰剛才所言，這樣的丹藥，簡直就找不到絲毫的缺點！

    其藥理之熨帖、爐溫的掌控，簡直就是……只有神仙才能煉製出來的傑作！

    此時此刻，林如海顧不得別人的抗議，只是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半顆虎力丹放到自己眼前，仔仔細細地觀看其紋理，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嘆服不已。

    作為一名一級丹師，林如海從十七歲起就進入劉氏丹房學習和效力，至今逾三十年，雖然只是一名一級丹師，卻堪稱是劉氏丹房內的元老級人物，其丹藝自然是極為精湛的，尤其是對於煉製丹藥過程中爐溫的掌控，更是有著尋常丹師難以企及的高妙法門，因此，自從奉命來到龍歸城、成為龍歸城分號的丹師供奉之後，他林如海的名字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龍歸城。就在去年，他還成為了龍歸城丹師之殿的七大長老之一，正式成為龍歸城本地丹師中的權威人物之一。

    但是，即便以他林如海之能，面對這樣的半顆虎力丹，心中仍是忍不住就生出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這才是……真正的大師手筆啊！

    面對這樣純熟的、精湛的、妙到毫巔的爐溫掌控神技，自己一向賴以稱雄的那點小技巧，簡直是不值一提，甚至粗鄙到了可笑的程度！

    在這樣的大師面前，只怕自己連給人家做個煽火童子都嫌不夠格吧？

    事實上，這顆虎力丹雖然只是普通丹藥，單純從藥力上來說，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是有限，但身為丹師，林如海心裡卻清楚地知道，這顆丹藥最大的價值，並不是來自於它們本身的藥力，而是來自於煉丹的那位大師級人物附加於其上的各種神乎其技的秘技！

    如果能將這等丹藥拿在手中慢慢的揣摩、鑽研一番，說不得就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屬於自己的穎悟和見解，並借此提升自己的實力、豐富自己的技巧……這才是每個見過它們的丹師心裡最看重的！

    但是……慢著，這顆丹藥……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這半顆虎力丹，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似乎在自己負責值守店鋪的時候，就收過一些這種米黃色的虎力丹？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突然就蹦出一個面目模糊的年輕人的身影來……

    於是，他忍不住突然開口道：「這種虎力丹，我當值的時候收過一些，賣丹的，似乎是個年輕人！」

    他這話一出，一直坐在桌案後沉默不語的大掌櫃孫奇志卻是突然站起身來，「你確定？」

    想了想，林如海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確定！那年輕人來過好幾次，我當時也注意到，他送來的丹藥顏色有些不對，經過檢驗，我發現他的丹藥中所含的能量是完全達到了標準的，所以便只是做主收下了，倒是不曾多想……」

    經過他這麼一說，其他人頓時也都回想起來，何東亭便第一個道：「聽林兄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這種米黃色的虎力丹，我好像也收了幾次，賣丹藥的是一個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夥子……」

    接下來，又有幾位丹師也紛紛說，自己也收到過這種米黃色的虎力丹。

    而且大家所說的都出奇的一致：前來賣丹的，是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年輕人！

    孫奇志的手指輕輕地叩擊桌面，等大家都說完了，他才緩緩地道：「那好，就是這個人，接下來的幾天，還請諸位多多留意，看見他，立刻差人來告訴我！無論如何，咱們必須找到他！」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孫奇志又補上一句，「因為，這是一個天才！而咱們，是劉氏丹房！」

第八十五章 暗流湧動

    上午，白雀山城北門之外，只見一行十幾人出了城門之後走不多遠，便紛紛地在路邊停下了腳步。

    走在最前面的三人，正是李昂、楊行雨，和楊珺兒。

    而走在他們三個人身後的，則正是以幫主沈棟天為首的白雀幫一干人等。

    自從李昂拋出了三方合作的議案，隨後楊行雨也毫不猶豫地表達了自己支持和願意一力促成的態度之後，李昂他們一行三人，頓時就成了白雀幫的座上客。

    一連兩天，沈棟天每天都親自到客棧去邀請李昂他們三個赴宴，宴席之上，關於三方合作的具體細節，自然就成為了彼此議論的焦點。雖然有關合作的很多細節，還有待仔細商定，甚至連楊氏家族那邊到最後能否同意這個三方合作的協定也還在兩可之間，但是毫無疑問，白雀幫和沈棟天卻已經對此表達出了最高級別的熱情。

    在沈棟天的親自安排之下，整個白雀幫也就只有他自己，以及沈淮、劉闖和方應物這三位幫中堂主才有資格參與酒宴、參與這個話題的討論，其他所有幫中弟子，被他一概瞞下，就連酒宴之上負責倒酒的人，他都刻意安排成了自己的親信、侄子沈亮，就是為了防止消息洩露。

    可以說，三方合作的消息，一直到現在都還在嚴密的控制之中，無人知曉。即便是白雀幫內部的執事們，也只是知道自家幫主有意與李昂等三人交好，結為外援，因此相待極其親熱禮讓，關於其他則一無所知。

    至於幾天之前才剛剛死掉的那位幫中長老鄭國泰，既然幫主沈棟天和三位長老都不再提起，鄭國泰平日在幫內的口碑又一向極差，此時自然不會有人站出來為他喊冤、報仇，甚至到後來，他的名字都已經不再被人提起。

    這樣的宴會，一連舉行了三天。

    一來考慮到即便楊行雨答應的再好，沒有楊氏家主楊鳳軒和家族內的長老們點頭，也是枉然，二來則是顧忌到當初李書福准給自己的兩個月假期已經快要到期，因此，就在昨天晚上的晚宴上，李昂正式向沈棟天提出了告辭。

    沈棟天雖然口上依依不捨，但其實他內心自然也是盼著李昂和楊行雨能早日回去促成合作之事，因此便只是象徵性的挽留了一下，便不再多言。

    等到了今天早上，他便一大早就趕到了李昂他們三人落腳的客棧，不但送上三匹上好的快馬作為禮品，還從客棧一直送到了城外。

    因為三方已經達成了合作的初步意向，因此這一次李昂等人回去，白雀幫便派遣了幫中堂主方應物與他們同行。

    眼看已經出了城，李昂和楊行雨齊齊的停下腳步，楊行雨一邊從白雀幫堂主沈淮手中接過一匹馬的韁繩，一邊笑道：「各位，多謝相送之誼！請回吧，在下等這就要上路了！」說完了，又小聲對沈棟天道：「沈幫主儘管放心，行雨此番回去，定能促成此事，不叫沈幫主失望！」

    沈棟天聞言重重點頭，扭頭看著幫中另外一位堂主方應物，他道：「若說商賈數算、彼此聯絡之事，方堂主肯定是鄙幫之中最為內行的，但是與楊氏家族相比，卻又不值一提了，到了龍歸城見到令尊之後，若是方堂主有何不到之處，還望老弟你能多多照拂啊！」

    這說的自然是客氣話，認識雖不過短短幾天，楊行雨和李昂卻都已經在酒宴上深刻地領教了那方應物的精細機變之能，心裡也都明白，方應物此去，就是去和楊氏家族談判的，試想，這樣的人，哪裡會需要楊行雨的什麼「照顧」？

    不過這個時候，楊行雨聞言臉上卻是毫無異色，只是一連聲的應承，隨後又反過來稱讚方應物。

    你好我好大家好，有即將合作的關係在，這一場送別，自然是花團錦簇淚紛紛，隨後便有人執酒滿杯端上來，一杯酒飲罷，李昂和楊行雨便與沈棟天拱手作別，四人一起，踏上了回龍歸城的路。

    ***

    下午，天色將黑未黑的時候，李冕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到了棋盤坊。

    但是剛一進入棋盤坊，看見自家院子所在的街道上那幾個貌似在來來回回閒逛的人，他的臉色卻是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要說現在的他，不但如願以償的進入了李氏講武堂學習修靈，而且還因為天生神力得到了講武堂內眾多武師的喜愛，如今也是講武堂內的小名人一個，再加上有個那麼厲害的哥哥在，講武堂裡不管學徒還是武師們，誰都要高看他一眼，可算是春風得意的很。卻唯獨只有兩件事，叫他只要一想起來，心裡就始終輕快不下來。

    第一，他的大哥李昂離家已經接近兩個月，至今不曾回來，而且連絲毫的消息都不曾傳回來，以至於坊間都已經開始有傳言，說是李昂在外出遊歷期間，已經死掉了，而且還說的有鼻子有眼，據說李昂是得罪了一個外地的什麼大勢力，被人家追殺百里，殺死了！

    就為了這個，李冕氣不過，甚至還跟人動手打了一架，雖然到最後講武堂那邊罰他面壁三日以為懲戒，但到底他還是狠狠地揍了那傳播謠言的小子一頓的，也算是出了一口胸中惡氣，至少這幾天，街面上的謠言似乎少了一些。

    至於那謠言什麼的，他自己卻是絕對不信的。在他心中，李昂這個大哥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雖說無風不起浪，大哥在外地遊歷期間是不是得罪過什麼大勢力，連李冕也不敢確定，但是他卻堅信，不管出了什麼事情，自己大哥都肯定能應付得了。

    畢竟，像他那樣的天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從修靈第三重一躍而起，直接築就靈基，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住他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冕雖然對自家大哥有著十足的信心，但謠言迭出，畢竟也是鬧得人心惶惶，連他自己也不知不覺的就受了些影響，心裡老是七上八下的，自然也就盼著自家大哥能夠早日平安歸來，讓那些謠言早日不攻自破才好。

    除此之外讓他心煩的，自然就是門口的這幾個「影子」了。

    雖然大哥走之前就已經在家中叮囑過，他們一家上下也都知道這些人都是李氏家族那邊派過來的，但不管臉面上說的再怎麼好聽，什麼保護啊之類的，歸根到底，在李冕看來，這就是一種監視！

    不管是誰，會願意自己總是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但是要解決這個問題，辦法還是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哥李昂能夠早日回來！

    只要大哥在家，有他坐鎮，所謂「保護」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自然就上不了檯面了——笑話，以李昂的實力，還需要這麼幾個人保護？

    不過心煩歸心煩，李冕心裡也清楚，在大哥回來之前，這些人的存在是自己根本就無法改變的，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的存在，也是有一定必要的：自己現在也算是半個修靈之人了，當然不怕什麼，但爹娘和小妹他們，還真的是需要有人來保護一下的。

    …………

    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事情，李冕很快就走到自家門口，邁步進了家。

    讓他心中納悶的是，今天管家老黃居然並沒有在門口等著自己。要知道，當初黃業堅持要過來當這邊宅子裡的管家，固然是奔著自家大哥李昂來的，但是不知為何，他卻怕自己大哥怕的厲害，因此平日裡反倒是跟自己打交道的多，最近這些天，他更是幾乎每天傍晚都要掐著時候在門口「恭迎」自己回家的。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異常。

    李冕眉頭一皺，腳步卻是絲毫不停，直接邁步進了院子。

    負責看門的何老三看見李冕進來，第一時間從門房裡出來問候，李冕找他一問，才知道下午時候黃管家出去了半天，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反正一回來就去上房見老爺夫人去了，到現在都沒過來。

    聽他這麼一說，李冕便直接拔腿奔了爹娘所在的上房。

    跟李昂一樣，李冕的耳力也是一直都很好，才剛走進院子，他便聽見了房中隱隱約約的對話——

    「……據說李書明還放出話來，等大少爺回來了，他就要跟大少爺再打一場，而且還據說，他之所以敢說那麼硬的話，是因為背後有老宅那邊李出雲大少爺的支持，據說李出雲少爺曾經好幾次都當著不少人說，李昂這個人，太囂張了，需要敲打敲打才好……」

    「這個話，確定嗎？李出雲大少爺真的這麼說過？」

    「應該是不會錯！您可能不知道，跟我說這件事的他們幾個，都是弘毅堂裡的紅衣武士，也都是平日裡就跟那李書明不怎麼對付的，所以自打咱們家大少爺那日到弘毅堂去了之後，他們就一直有心同大少爺交好，大少爺走了之後，他們都已經先後托人找過我好幾次了，尤其是其中有一個叫趙子彥的，便是他們那些人推舉出來領頭的，看他們今天那意思，也是有些擔心、有些著急，想問問咱們家大少爺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回來……所以這個話，應該不是他們自己瞎編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院子裡，房中的聲音自然就越發的清晰了起來，李冕就聽見老爹正在說：「當初走的時候，李昂自己說是兩個月之內一定回來，現在算算，時間也大概快到了，我想，大約應該就是最近幾天，他就能回來了？」

    屋裡的黃業聞言之後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道：「您可能不知道，最近整個家族裡都是暗流湧動啊！外面有關大少爺的傳言，也是頗有一些……」

第八十六章 歸來
    聽到這裡，李冕自然知道黃業要說什麼，當即便咳嗽一聲，故意大聲道：「爹，我回來了！」說話間，他已經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裡面的對話當然就此打住。

    進去之後，李冕直接道：「爹，老黃，外邊就有些傳言，你們也別信，我大哥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這世上的事兒，就沒有能難住他的，你們都儘管放心吧！還暗流湧動？就憑李書明？哼，這也就是我哥不在家，他才敢說幾句硬話充場面，等我哥回來，你看他還敢放個閑屁不敢！」

    聽了這話，李根生有些沉默，黃業臉上倒是勉強擠出一絲笑模樣來，道：「二少爺，對於大少爺的能力，咱們當然都是有信心的，可問題是，大少爺一直不回來！本來老宅那邊對咱們的態度就是模模糊糊的不甚明瞭，李書福長老派過來的人，說是保護可以說，說是監視也未嘗不可，可見家族那邊對咱們家大少爺，至少是有極大戒心的。現在李書明得了李出雲大少爺的支持，簡直是越來越囂張，這未來如何，叫人心裡實在是沒底啊！」

    聽了這話，李冕有心要反駁幾句，卻又覺得氣短。畢竟只要李昂一天不回來，他就一天覺得說話時腰杆硬不起來，現在再怎麼說，也就是嘴皮子硬氣而已，頂不了什麼事！想了半天，乾脆悶不做聲起來。

    反而是李根生，沉默半晌之後，道：「暗流湧動啊……等等看吧，只要昂兒一回來，就肯定風平浪靜了！」

    話雖如此，他的口氣中卻滿是擔心。

    第一時間，李冕和黃業都已經猜到，別看他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其實，外頭的那些傳言，他也肯定是早就已經聽說了，只不過他一直都不曾說出來而已。

    要說起來，李昂這次離家，一走就是近兩個月，生死不知，音訊全無，這世界上最擔心的人，大概就是他這個當爹的了吧！

    畢竟現在的李昂，已經不單純是他的兒子，更是這個小小的家宅裡當之無愧的主心骨！這一點，連李根生這個當爹的也是早就明白了的。

    有李昂在，他們一家人不管面對誰，都能昂首挺胸、夷然無懼；而如果一旦李昂出了事，這個才剛剛興旺起來的小小家宅，則立刻就有被人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危險！

    正當三個人對著發愁的時候，李冕的眉頭突然一挑，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了……馬蹄聲？」

    「馬蹄聲？」李根生和黃業聞言都是一愣，顯然，他們都沒有聽到。但是旋即，黃業卻突然喜上眉梢，道：「那……莫不是大少爺回來了？」

    李根生聞言當即從椅子上坐起來，指使黃業道：「老黃，你出去看看，出去看看，二冕耳朵靈，他不會聽錯的……」那臉上，說不清是喜悅還是焦急。

    黃業聞言答應一聲就往外走，這個時候，李冕卻是已經跑到院子門口了，然後就聽見前面有僕人大聲嚷嚷起來，「老爺，夫人，大少爺回來啦……」

    這下子再無疑慮，連李根生也是加快了腳步小跑著出了後院，等他轉過垂花門來一看，站在院子中間被李冕和小裹兒簇擁著的，可不正是李昂！

    不知不覺的，李根生突然就松了口氣，似乎是感覺一副天大的擔子突然就讓人給接過去了似的，渾身上下，只是說不出的輕鬆愉快！

    一走就是兩個月啊……這小子，終於回來啦！

    ***

    傍晚時分的楊氏家族大宅裡，同樣是一片歡騰。

    楊行雨時常出門遠足，半年不回來都不算稀罕，楊家人自沒有什麼好太過擔心的，但楊珺兒這位楊氏家族的小公主卻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有楊行雨這位經驗豐富的三哥同行照顧，但楊珺兒的脾氣，家裡人還是很瞭解的，別的不怕，就怕她到外邊還是依舊耍她的大小姐脾氣，一旦楊行雨護不住了，那可就要吃虧了，時隔近三個月，兄妹倆終於完好無損的回家來了，闔家上下，豈有個不高興的？

    楊行雨和楊珺兒各自的母親固然都是松了口氣，楊氏家主楊鳳軒也是當時就心中一寬，臉上頓時就多了幾分笑模樣。

    一時間，一家人幾乎是將兄妹倆給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問起他們兩人這兩個多月來的行止。

    一回到家裡、見到爹娘，楊珺兒頓時就歡快地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此時的她，既沒有什麼大小姐脾氣，也不像後來李昂所見到的那般嫺靜穩重，反倒是跟一個正常的十六七歲普通女孩子差不多，炫耀一般嘰嘰喳喳繪聲繪色地講起她和三哥楊行雨這一路的冒險故事來。

    她本就口齒伶俐，這一路的歷險故事又是格外的曲折驚險，很快就聽得她娘一個勁兒拉著手喊心肝寶貝，一會兒擔心、一會兒抹眼淚的。

    不一會兒，家族裡其他人得到消息，也紛紛趕過來，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楊行雨才終於時不時的插話幾句，故事講到後來，自然而然就提起了白雀山城裡的三方合作之議。

    說到這件事的時候，楊珺兒就很乖巧地挨著自己親娘坐下，不再多嘴了，說話的人，也就隨之換成了楊行雨。

    等到楊行雨說完了他和李昂、白雀幫之間達成的初步協定，房間裡反而沉默了下來。

    楊珺兒的母親見狀，當即便起身拉上楊珺兒，嘴上說著，「咱們到後院去，讓娘好好看看你，讓你爹和你哥他們說話吧！」，便招呼房間裡的女眷紛紛往後院去了。楊珺兒倒是想留下聽聽，可惜這個時候很多族中長輩在場，她雖刁蠻，也知道不是她能耍性子的時候，最後只好乖乖地跟著她娘去後院。

    等到女人們都走了，坐在主座的楊鳳軒才開口問：「那方應物可曾隨你一同入城？現在哪裡？」

    楊行雨回答道：「雖然這件事情我已經向李老弟和白雀幫沈幫主那邊打了包票，但家族之事，兒子豈敢擅自做主？因此入城之後，便先把他安排到客棧裡住下了。」

    楊鳳軒聞言點了點頭，卻只是叮囑道：「不管事情是不是能成，你今晚都要過去問候一下，如此才是待客之禮。」卻是一句都不提合作的事情。

    楊行雨見狀不由得扭頭看向自己的族叔楊鳳庭。

    如果說自己的父親是整個楊氏家族說一不二的皇帝的話，那麼族叔楊鳳庭毫無疑問就是這個家族的宰相，家中事務，尤其是這些財穀庶務，大都是這位族叔負責掌管，可以說，在這方面他的發言權是僅次於自己父親這個家主的。

    見楊行雨看過來，楊鳳庭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他道：「按照你剛才所說，你們兄妹倆此番能得平安歸來，倒真是欠了那位李昂好幾條命，這一點，咱們楊氏是務必要報答的，只是，這麼大的一單生意……卻是要慎重一些才好。」

    此言一出，饒是楊行雨剛才已經有所察覺，還是不由得心中為之一沉。

    今年還不到四十歲的楊鳳庭面容清臒、說話的語氣也向來謙和柔緩，他知道楊行雨性子傲氣，此時便特意多解釋幾句，「恩情是恩情，生意歸生意。咱們欠他情，怎麼還都不為過，甚至你們說的需要咱們墊付的那第一筆交易款，雖然數目大了些，但是只要他能給咱們家族幾年的功夫，咱們就把那筆錢分批給了他、權作報恩，也未嘗不可商議。但是直接拿出那麼一大筆錢來換成藥材運過來……風險太大了！那李昂李公子口中說拿丹藥來交換……呵呵，不是我瞧不起他，別說是他，放眼整個龍歸城，一級丹師能有幾個？又有誰能夠同時煉製出那麼多種、而且數量還那麼大的丹藥？到時候藥材運來了，他若是拿不出丹藥來，怎麼辦？」

    楊行雨聞言不由皺眉。儘管在路上李昂一再提醒他，這件事肯定不會那麼想當然耳的一蹴而就，但不得不說，他還是把問題想簡單了。

    平日裡執掌一個碩大家族生計與未來前途的人，跟他這麼一個孑然一身心無牽掛的人，就連思考問題的方式，都是絕不相同的！

    在他想來，且不說這件事本身就是一樁難得的好機遇，即便只從自己和妹妹欠了李昂好幾條命來出發，為了他一句話，拿出這些錢來投石問路，也是值了的。但是很顯然，不管是父親楊鳳軒還是族叔楊鳳庭，對此都是持懷疑甚至反對的態度！

    但偏偏這個時候，他能拿出來的只是自己對李昂的信任，卻沒有什麼能說服別人的證據！

    自己總不能說，就算是這些錢最後全賠進去了，也是自己和珺兒欠人家李昂的，就當是還人情了……因為很顯然，這句話從道理上來說是對的，但是從情理上來說……即便他是家主的兒子，也沒有權利讓整個家族為自己兄妹倆還債！

    反過來說，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出於避嫌的目的，自己的父親和一向對自己很好的族叔楊鳳庭反而會是整個家族中對自己質疑的最苛刻的人！

    此時此刻突然想透這個道理，饒是楊行雨自詡智計過人，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這個時候，楊鳳軒又突然開口問道：「那個李昂也是龍歸城人？莫非是李氏的？我倒是不曾聽說，李氏那邊何時除了個那麼厲害的年輕人？他是丹師？」

    想到這一路回來的途中李昂的很多話，楊行雨突然醒悟過來：自己一直到剛才才突然想明白的問題李昂那小子卻很有可能是早就想透了！一時之間，他的意志不免有些消沉，面對自己父親的問題，他只是淡淡點頭，道：「是不是李氏族人，我沒問過，他自己也沒說，但他是丹師一事，當無疑問。而且很可能，他手裡現在就有一批丹藥儲存，不然，他是不敢做出這等許諾的。」

    楊鳳軒聞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楊鳳庭看看這父子倆，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兩個人的意思都很明確，但是很顯然，這中間的惡人，必須自己來做。

    於是他想了想，笑著道：「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救了你跟珺兒的，回頭你該請他來家中做客才好。」

    楊行雨聞言抬頭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父親，突然想起臨入城之前李昂的一句話，心中頓時便又生出幾分希望，當即便道：「這倒不必了，李昂說過，等他回家稍微安頓一下，三日之日，定會登門拜訪。」

    頓了頓，他又特別加上一句，「我想，到時候他或許會給咱們帶來一些驚喜也說不定。」

    「哦？」

    察覺到了楊行雨語氣中的異常，楊鳳庭抬眼看了看他，點點頭，目光突然變得深遠起來。

    「那好，那我就等著了！」他淡淡地道。

第八十七章 逆流而上

    雖然在李根生、李冕和黃業等人心中，眼下龍歸城李氏家族內部的環境，實在是暗流湧動、兇險得緊，但不得不說，李昂的如期歸來，簡直就好像是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讓他們突然就覺得心裡踏實了、有底了。

    因此在這個時候，李昂剛剛回家，所有人心裡都是歡喜，即便是心裡還有一些擔心，大家也是默契地絕口不提。

    這一夜，李昂家的宅子裡從家人到僕從，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實在是最近這些天來最最熱鬧、也最最歡樂的一天。正堂裡的酒宴也是一直喝到很晚才散。

    一直到酒宴散了，一家人回到內宅，坐在一起閒聊的時候，李根生臉上的憂慮之色才終於顯露出來。

    等李昂說完了他這一路的經歷，李根生擺手打斷了好奇地想要發問的李冕，直接對李昂道：「昂兒啊，你回來了，我心裡就踏實了許多。但是有些事情，你這些天不在家，所以不知道，據老黃出去打聽了回來跟我說，最近家族裡針對你的事情，可是有些不簡單呀！」

    李昂聞言眉頭一皺，旋即鬆開，笑道：「家族裡針對我？」

    李根生點點頭要說，話頭卻被李冕給搶了過去，什麼李書明再次出言挑釁啊，李出雲在背後為他撐腰，說什麼李昂太囂張了需要敲打敲打啊，包括最近家族內傳得紛紛揚揚的李昂很有可能已經死在外面了之類的，被他給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李昂一邊聽一邊點頭，眉頭越皺越緊，但是等李冕說完了，他卻反而笑了起來。

    「要敲打我？就憑李出雲，還不夠格！」他自信地道。

    李根生、李冕聞言都是一愣，對視一眼之後，就連一向對李昂信心十足的李冕也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哥，李出雲可是咱們家主的長子，一向都是被大家當成未來的家主來看待的，而且他的實力，據說也很強……」

    李昂聞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卻仍是雲淡風輕地一笑，不屑地道：「我跟李出雲雖然沒交過手，但是他的實力如何，我大約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所以……爹，娘，二冕，你們放心就是，別說李書明，就是李出雲準備出手，我雖然不敢保證肯定贏他，卻敢保證絕對不會輸給他！至於他那家主之子的身份麼……」

    說到這裡，李昂冷哼一聲，道：「他還不是家主呢，甚至連長老都不是，僅憑一個弘毅堂紅衣武士副總管的身份，他可沒什麼資格來‘敲打’我！而我即便有事，也自然是去找管理弘毅堂的李書福長老，跟他打不著什麼交道，自然不必怕他！」

    要按照道理來說，李昂的道理自然是成立的，但是擁有多年在李氏老宅做活經歷的李根生心裡卻知道，這世上的很多事，尤其是家族內部的事情，可並不是說起來有道理、到時候就一定能成其為道理的。因此這個時候，即便他知道李昂說的沒錯，卻仍是忍不住滿心憂慮，便委婉地勸道：「你說的自然是道理，但是咱們家出身外李，跟那李出雲大公子的身份地位畢竟不能比，所以很多時候，你的態度還是軟一些的比較好，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軟一些？」李昂聞言想了想，慢慢站起身來，在房間裡緩緩踱步，良久之後，他才在家人的注視之下轉過身來，很認真地道：「爹，您說的這個道理，我是知道的，但是您可以回頭想想，咱們家能有今時今日的生活、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待遇，是怎麼來的？過去的那些年，您在李家老宅那邊做事，態度還不夠軟的？可結果呢？」

    頓了頓，他見李根生臉上有些發愣，便趕緊擺擺手，道：「爹，我可沒有說您怎麼樣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咱們家，還有我，咱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走到現在這一步，可不是靠態度軟一些換來的！恰恰相反的是，這都是用無比強硬的態度、還有我自身的實力，才能換回來的！是硬生生打出來的！」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漸趨激昂，「咱們家屬于外李，說到底，在這個家族裡，咱們就是屬於最低的那一個階層，過去咱們態度軟、咱們為人低調，那是因為咱們實力有限，不低調沒辦法，但是現在，我有了一定的實力，咱們又何必再繼續低調？我覺得，咱們非但不能低調、不能態度軟，反而應該逆流而上……只要能有一絲一毫做上等人的機會，就絕對不回去繼續做那受人欺負的二等人！」

    「……因為這些年的經歷，現在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為你贏得地位、贏得他人尊重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為人處事之道、也不是什麼低調做人，而是實力！只有硬邦邦的實力，才能讓那些想要欺負你的人收回他們的囂張，才能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對你另眼看待！」

    說到這裡，李昂深吸了一口氣，回去坐下，才繼續道：「當然，逆流而上當然不是什麼容易事，所以，有人看我不順眼，想把咱們再重新打回去，讓咱們繼續做二等人、做奴才，也是很正常的。你們不必擔心也不必有過多的憂慮，如果他們只是說說，也就罷了，畢竟我也不想讓家族那邊以為我太過囂張，但是如果他們敢真的出手挑釁，哼，那他們敢把哪只手伸過來，我就剁掉他們哪只手！一直到誰都不敢再對我指手畫腳為止！李出雲……也不例外！」

    李昂的這一番話，說的自然是威風凜凜、霸氣四溢，但問題是，不管李根生還是李冕，顯然都不太適應現在這一刻這個囂張之中憑添了幾分殺氣、幾分煞氣的李昂。

    頓了頓，李根生突然想起剛才李昂所說的他這一路遠行途中那些冒險的經歷，忍不住喟歎道：「昂兒，看來這一次出門，你確實經歷了不少事啊！但是……」話說到一半，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仔細想來，他突然覺得，自己兒子所身處的那個世界，似乎已經是自己所不太能夠瞭解的，自然也就無從判斷他這種態度、這種做法的優劣。到最後，滿心的憂慮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個時候，反倒是李冕心中對自己大哥的崇拜和敬仰忍不住又上升了一個大大的層次，他忍不住問：「那這樣說，哥，你明天要不要去弘毅堂？要是李出雲當場挑釁的話，你真跟他打？到時候，能打贏不？」說話間，他甚至是一臉期待的神情。

    其實這也難怪，跟李根生那種人到中年的謹慎小心不同，如今的李冕才剛剛十幾歲，在父兄的庇護下，又不曾經歷過什麼真正的打擊，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眼看自家大哥霸氣四溢，他自然也覺得與有榮焉，一方面是崇拜，另一方面，他自然希望親眼看到自家大哥能把話裡的那股子硬氣在外人面前都展露出來……

    試想一下，如果自家大哥真的在弘毅堂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李出雲都給打敗了，那份榮耀……他可是李昂唯一的親弟弟，到那個時候，這榮耀他可是真的有份的！

    但這個時候，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昂聞言卻搖了搖頭，一臉玩味地笑著道：「當初我要請假，李書福長老准了我兩個月的假期，現在距離假期結束還有五天，我幹嘛要那麼早過去？」

    李冕聞言語結，卻又有點不甘心地問：「那你真的要拖到時候才去？」說著說著，他又忍不住自言自語地道：「也對，你在外奔波了那麼多天，當然要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到時候才好發揮出自己的最強實力！」說話間，他臉上的那抹期待感、興奮感，頓時再次出現。

    李昂聞言卻只是好笑地搖了搖頭，道：「你小子，就那麼盼著我跟李出雲打一場？對我的信心就那麼足，不怕我輸了？」

    李冕聞言「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你可是我哥，從小到大，不管什麼事，你什麼時候輸過！」又興奮地問：「你明白是不是要在家裡休息？我最近在講武堂裡學了不少東西，武師們都說我進步很大，明天我練給你看看，你指導我一下？」

    李昂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指點你，沒問題，但這兩天肯定是不行了，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

    說到這裡，李根生忍不住插話問道：「還有事情要忙？什麼事？」

    李昂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去丹鋪街，買藥材。李氏雖然強大，但龍歸城裡可不是只有一個李氏家族，如果家族那邊只是拉攏我，倒還好說，我做事自有分寸，絕不會讓家族丟了臉面，但是如果家族那邊準備壓我，可就別怪我反擊太高調了！」

    說話間，李昂再次站起身來，道：「我就是要告訴家族裡的內李子弟們，我是出身外李不假，我是自小貧寒不假，但是現在，我就是要逆流而上，我要讓他們明白，以前的我，雖然不如他們，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有足夠的實力，站到他們的頭頂之上了！」

第八十八章 人家這才叫丹師呢！

    上午，龍歸城丹鋪街。

    此時暑氣已褪，秋色乍來，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一段時光。

    李昂站在丹鋪街的街口，看著街道兩旁依舊遮天蔽日的森森大樹，追昔撫今，心中忍不住感慨萬千。

    距離他上次來到這裡，已經是時隔兩個月，而正是在這兩個月中，他已經有了與此前相比可謂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次的燕靈山脈之行，他不但成功的煉製出了雙草聚靈丹、並借雙草聚靈丹的丹藥之力順利的突破了第四重靈元境界，最關鍵的還是意外的獲得了禹王之鼎、禹王之匕和陽玉這三件天地至寶。其中又尤其重要的，是陽玉，和禹王之鼎。

    對於丹師來說，要想煉丹，最重要、也是必須具備的條件，一共有三個，那就是：充足的藥材供應、品質達到煉製要求的爐鼎，和上佳的煉丹技術。

    這三個條件在這次燕靈山脈之行前，可以說，李昂最強的就是煉丹技術。

    因為有了煉藥系統的存在，在這方面，李昂是近乎無敵於天下的，在一級丹師之中，他更是無人能夠比肩的存在。

    但是除此之外，他在藥材儲備搜集和爐鼎這兩個方面，卻是相對較差。藥材儲備上，他一來沒錢，二來沒管道，因此所需藥材統統要從丹鋪街上以高價購買，如果丹鋪街沒有某種藥材，那他就將束手無策；而在爐鼎的具備上，李昂原來手裡的那個小傢伙、也就是一號丹爐的品質和基礎都明擺在那裡，註定了它哪怕升級升到最頂級，也已經不足以達到李昂的煉丹需求了。

    而現在有了陽玉，他就擁有了隨時都能去獵殺靈獸、獲得靈獸之魂的能力不說，關鍵是還獲得了一座可以輕易隨身攜帶的大藥庫！而且這個大藥庫對於其他人來說，還是隱形的，只有自己知道它的存在，也只有自己才能從大藥庫中拿出東西來！

    要知道，對於一個丹師來說，這可是太重要了！

    如果能夠再按照計畫將與楊氏家族、白雀幫的合作計畫順利實現的話，可以說，在這一個環節上，他所具備的煉丹能力，將直追由煉藥系統所帶來的超級完美的煉丹技術！

    而且現在的他還同時擁有了禹王之鼎這件天地至寶，雖然現在的禹王之鼎應該算是一件殘品，功能也是不完全的，但不可否認，至少在它現在所能具備的功能中、所能發揮出的範疇內，它肯定是這整片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存在！

    也就是說，因為意外獲得了陽玉和禹王之鼎，李昂作為一名丹師比較薄弱的兩個條件，立刻就被補強了。

    而且還是相當強！

    換在兩個月前剛剛準備離開龍歸城前往燕靈山脈的那個時候，李昂怎麼敢奢望自己會有這等好到爆棚的氣運？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他前往燕靈山脈的最主要目的，也僅僅是去尋找紫榴花和藍靛草這兩種藥材，以求早日煉成雙草聚靈丹而已！

    更不要說此行除了收穫了陽玉、禹王之鼎和禹王之匕這三件天地至寶之外，他還額外收穫了楊家兄妹二人的友誼！

    如果不出李昂意料的話，雖然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僅僅只是和楊氏兄妹二人之間有救命之恩，但是相信不久之後，他將能夠憑藉自己強大的煉丹能力，與整個楊氏家族建立起牢不可破的親密盟友關係。

    甚至於，那種牢不可破的程度、那種親密的程度，將足以讓整個楊氏家族站到自己身後！

    因為到那個時候，當楊氏家族嘗到了甜頭、在自己身上得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利益，他們就將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到這種利益！而到那個時候，相信哪怕那個站在自己面前要與自己為難的物件是強大的李氏家族，楊氏家族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到自己這一方！

    換句話來說，當三方合作的事情成功開展之後，他李昂，這麼一個兩三個月之前還不名一文的小子，就將擁有撬動整個龍歸城兩大勢力的能量！

    而隨著李氏家族、楊氏家族這兩大勢力的被撬動，很顯然，整個龍歸城將會不復當下的平靜！

    也就是說，只要李昂想，在不久之後，他將有足夠的實力來震動整個龍歸城！

    這可是整個龍歸城啊！

    想一想就知道，這種能量該是何等的驚人！

    當然，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李昂也不想跟李氏家族走到完全對立的程度，畢竟他和他的家庭，都是在李氏家族的庇護之下得以生存的，可以說，只要李氏家族那邊做的不是太過分，他都願意盡可能的為李氏家族效力，幫助李氏家族做事。

    但是，如果李氏家族那邊以為他好欺負，把事情做的太過的話……他當然就有必要讓他們知道，現在的他，可不是好欺負的了！

    「我絕不首先出手、也絕不會去欺負別人，但是，我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

    「所以，我可以不出手，但是我不能沒有出手的實力！」

    這，正是李昂一貫的行事準則！

    ***

    丹鋪街，劉氏丹房櫃檯後面的密室之內。

    按照丹房內的安排，今天負責在櫃檯後面密室裡當值的供奉丹師，是林如海。

    此時的他正趴在桌子上，身體一動不動，只是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桌子上的兩顆丹藥。

    稍有丹藥知識和常識的人可以一眼看出，那兩顆丹藥，一顆是虎力丹，另外一顆，則是定神丹。

    毫無疑問，這兩種丹藥都是丹鋪街上隨處都能買到的普通丹藥。只是此刻被林如海擺在面前的這兩顆丹藥，卻與市面上銷售的那種普通的虎力丹、定神丹在色澤上略有不同，而且在盯著這兩顆丹藥目不轉睛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也並不像是在看著兩顆普通的入門級丹藥。

    看他那神情，倒好像此刻擺在他面前的東西，是什麼天地至寶一樣！

    此刻他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欽佩、崇拜、感慨……與不解。

    在經過了連續十幾天緊張關注之後，期待中會再次光臨的那個人卻並沒有來，不得不說，店裡的夥計們對進店客人的關注程度，已經不知不覺就恢復到了正常時候的樣子，至少不會出現那種店門口剛出現一個人就大家一起盯著人家看的事情了。甚至有些店內的夥計，都已經逐漸忘記了十幾天之前大掌櫃兼首席丹師孫奇志曾經將店內所有的丹師、學徒、夥計都叫到一起鄭重吩咐大家留意一個人的事情。

    當然，這些人，是絕對不包括劉氏丹房內的眾位丹師的。

    在那日發現了兩種虎力丹的不同之後，經過林如海和何東亭的提醒，孫奇志當即就做主命店內的丹師們把庫存的所有定神丹也都給翻了出來。以劉氏丹房內眾位丹師的實力，那些略顯「異常」的定神丹自然是很快就被一一排查了出來。

    然後，就圍繞著這些全部由一個少年人賣到劉氏丹房的丹藥，丹房內的所有丹師們紛紛使出渾身解數，用盡了丹師界幾乎所有的手段，對這部分特殊的虎力丹和定神丹進行了全方位的鑒定。甚至到最後，他們還乾脆命令自己門下的學徒們試服。

    最終，這些特殊的虎力丹和定神丹的效力，徹底征服了所有人！

    大家都一致公認，這些特殊的虎力丹和定神丹身上，無論是煉丹者所展現出來的堪稱是登峰造極的煉丹技術，還是丹藥自身強大到極點的實際服用效果，都已經達到了完美的境界！

    甚至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只有這些特殊的虎力丹，才可以算是真正的虎力丹，也只有這些特殊的定神丹，才能算是真正的定神丹！

    因為如果按照丹師界前輩們制定丹藥名稱和配方時的規定，只有這些特殊的虎力丹和定神丹，才是真正達到了標準效果的！

    跟這些特殊的丹藥一比，他們劉氏丹房內所銷售的那些虎力丹和定神丹，的確是可以被稱為「假丹」的！

    正常情況下，以劉氏丹房內這些丹師們那驕傲的性子，如果有人敢說他們煉製的丹藥是假丹，只怕他們要立刻拍案大怒，但是當他們見識到了這些特殊丹藥之後，也並沒有人逼迫他們，他們卻自己便心甘情願地紛紛承認——跟人家一比，咱們煉出來的東西，簡直就是垃圾！

    有這種想法的人裡面，當然也包括林如海。

    作為一個已經有二十多年學徒和丹師歷史的一級丹師，雖然林如海的主攻方向並不是虎力丹這種修煉類丹藥，也不是定神丹這種輔助類丹藥，但對於這兩種新手起步時必學的丹藥，他仍然是無比熟悉的。

    而且按照自己師傅當年傳授技藝時的叮囑，他幾乎每年都要抽出時間來用心的煉製兩三爐虎力丹，以求煉丹技術上哪怕些微的領悟和突破！

    只可惜，或許是囿于天分，也或許是因為出師之後心中心中雜念太多、功利心太重，他這些年雖然堅持每年都煉製幾爐虎力丹，卻一直不曾取得太大的進步，充其量只是對當年師傅傳授的技巧掌握的更加純熟了、更有心得了而已。

    而且在那個時候，他心裡也一直以為，別的東西不好說，如果只說煉丹技術的話，自己還是充足的自信可以不比任何人差的！

    一直到他碰見這些特殊的虎力丹之前，他始終都是這樣低調的驕傲著！

    但是，當這樣兩顆小小的丹丸擺在面前，他心中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自負，頃刻間便一散而盡！

    那時候，他心裡想：「這技法、這火候、這沁色……人家這才有資格自稱丹師呢！至於我……在人家面前，只怕連學徒弟子，都不配做吧？」

第八十九章 就是他！

    這些天裡，林如海根本就沒有心情去煉製丹藥，早就準備好了材料的兩爐丹，也一直都扔在那裡……那一刻，或許只有老天爺才能明白他的心裡：他只想一刻不離地反復打量、琢磨、研究面前的這兩顆丹藥，其他事情，一概沒有心情！

    其實不止他，最近這十幾天的時間，是劉氏丹房龍歸城分號成立以來，整個丹房後院裡最最安靜的十幾天！幾乎每一個丹房的供奉丹師都是荒廢了該做的一切工作，他們和林如海一樣，寧可盯著那兩顆丹丸發呆，也提不起精神來去做任何事情。

    只可惜的是，在明白了這批虎力丹、定神丹身上所蘊藏的巨大價值之後，大掌櫃兼首席丹師孫奇志一聲令下，不但立刻停止了這些丹藥的銷售，而且當即便親手對這一批丹藥進行了清點，除了丹房內的丹師們每人分到每種兩顆以供研究之外，其餘的當時便徹底封存起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許擅動。與此同時，一封十萬火急的書信被他以特殊的方式送往了青州城……

    那裡，是劉氏丹房的總店之所在！同時，也是青州第一大家族，劉氏家族的根基之所在！

    由此可知孫奇志大掌櫃對這批奇特丹藥的重視程度！

    …………

    每當心思稍稍閃回，讓心裡略有些閒暇的時候，林如海也會忍不住回想起一點當初那個少年人到丹房裡來賣丹藥時的情形，只可惜，時間似乎略有些久了，而且虎力丹、定神丹這一類的普通丹藥，也實在是讓他不太打得起精神來留心和注意，因此，雖然那個少年人到丹房裡來的時候，光他出面接待就有好幾次，但是有關於當時的一些細節，他還是不太記得了……

    只是記得，那少年似乎是有些倔強、有些驕傲、有些稚嫩、還有些……寒酸？

    此時的他趴在桌子上，目光炯炯地盯著桌面上的兩顆丹丸，思緒忍不住再次飄飛，良久之後，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天知道，自己是多想能夠當面跟那位煉製出這些超強虎力丹和超強定神丹的大師請教一番……

    那賣丹藥的少年人或許並不是煉丹人，但至少，他是目前自己所知道的唯一一個能夠有可能跟那位超級強悍的丹道大師取得聯繫的人！

    但令人扼腕的是，根據店裡夥計們集體回憶得到的推斷：他似乎已經最少有兩個月不曾到劉氏丹房來過了！

    這個人還在不在龍歸城？如果不在，他去哪裡了？如果在，他為何不來賣丹了？

    這些問題，每天每日都攪擾在林如海的心頭，讓他食不知味、寢難安枕。

    他心裡絲毫都不會懷疑的是，如果自己最終錯過了認識這樣一位元丹道大師的機會，那自己必將會後悔終生！

    …………

    正在林如海遐思無限的時候，突然，店鋪裡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你……你……你是……」

    被這一聲驚呼給吵醒，林如海心中不快，下意識的就皺起眉頭來，然後下一刻，他卻又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後，以一種在平常絕對看不到的速度，他飛一般地沖出了櫃檯後面的密室！

    店鋪的櫃檯前，站著一個看去平淡無奇的少年人。

    粗布葛衣，貌不驚人……一副被夥計那副模樣給嚇到了的樣子！

    那一瞬間，看著那張平凡的側臉，林如海的腦海中有一萬幅畫面一刻不停地飛速閃過，最後那千般思緒、萬種感慨，都化作一句話——

    「小夥子，你總算來了！」

    …………

    說是被嚇住了，有些誇張，但面前那小夥計臉上那副吃驚到好像見鬼一般的表情，確實讓李昂心裡大吃一驚。

    然後，沒等他扭頭看清具體什麼長相，一個狀若瘋癲的傢伙就飛快地沖他撲了過來！

    第一時間，李昂肩膀一扭，順勢抬手，閃過那只抓向自己手腕的大手，同時反手便向那人的肩頭狠狠拍下！

    「手下留情……」一個小夥計情急之下忍不住大聲驚呼。

    於是在一瞬間，李昂的手變拍為推，整個人的氣勢在瞬間為之一變，不但力度收回了九成，落在來人身上已經只剩下常人打招呼一般的輕輕一拍，同時自己腰身一擰，還順勢閃過了被自己一拍之下身子前沖的那人。

    他這一整套動作，從臨機的突然應變，到化重為輕，簡直行雲流水一般，當時便看得店內眾多夥計目瞪口呆。

    然後，等那來人踉蹌兩步之後終於站穩了，李昂才不由吃驚地道：「你是……林供奉？」

    差點兒就當著店裡夥計的面弄了個狗吃屎之後，林如海臉上露出些尷尬的神色，不過此時此刻，他心中雖然驚訝于李昂的實力之強橫，但是毫無疑問，相比起那些丹藥的分量來說，這點小事，簡直就不值一提了。

    於是，這個時候他竟是絲毫都顧不得自己的尷尬，站穩之後第一時間便又走過去，一把抓住李昂的胳膊，激動地道：「年輕人，你可是來賣丹藥的？」

    李昂聞言有著片刻的愣神，卻是很快就回過神來，搖頭道：「我是來買藥材的。」

    林如海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崇敬之色，道：「哦？這麼說，令師手頭上缺藥材？唔……這倒不是吹的，很多藥材，在龍歸城裡都是只有我們劉氏丹房才有限量出售的！」頓了頓，他眼中一片火熱地看著李昂，又問：「這麼說，令師最近有些高端的丹藥需要煉製？」

    林如海之所以這麼問，自然有他的原因。

    在他看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李昂作為一名丹師，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在他這個年紀，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擁有那般驚天地泣鬼神的煉丹手法的，因此，別看丹藥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虎力丹和定神丹，但是經過劉氏丹房內眾多丹師的推測，最後大家一致認定：這丹藥，肯定不是那個來賣丹藥的小夥子煉製的，他只是負責來賣的人而已！

    那麼，煉製了這些丹藥又是什麼人呢？

    還是大家一致的論斷：十有八九，是那個賣丹藥的年輕人的師傅或長輩！換句話說，那年輕人作為這位丹道宗師的前臺代理人，其身份，很可能是那位丹道宗師的弟子或記名學徒！

    有了這樣的論斷在先，作為有幸第一個「抓到」李昂的人，林如海激動之下，自然是下意識的就開始套起話來。

    最關鍵的是，他太想見一見這個年輕人的師傅——那位丹道大宗師了！

    但是他自己卻沒有發覺，他這一番激動到幾乎要發狂的樣子，與此前他在人前的那副高傲的形象之間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說剛才李昂並沒有被那個小夥計臉上的吃驚所嚇到的話，那麼現在，林如海的這幅模樣，倒真是把他給嚇得不輕！

    「今天這是怎麼了？好像整個劉氏丹房的人……都瘋了？」他心裡忍不住吃驚地想到。

    會這麼想，當然怪不得他，但是話又說回來，這也怪不得林如海！

    換了今天在這裡當值的是何東亭，只怕他那瘋狂的勁頭兒，也絕對不會比林如海弱半分！

    沒辦法，誰讓此時此刻的他們心中，已經把那位丹道大宗師奉為偶像了呢！

    其實說到底，別管多麼厲害的人物，歸根到底也只是普通人！

    便比如禹王，那是丹師界公認的這片大陸上古往今來最為強大的三位丹師之一，算是丹師界的里程碑式人物和祖師爺級別的，現如今這世上的丹師們，別管你能耐大過天，提起禹王，那也必然是要口氣恭敬之極的。不為別的，只因為禹王是他心中不得不佩服、不得不崇拜的大師，是偶像！

    但是反過來呢，禹王當年就不如此了？他也一樣！只不過他崇拜的那個人不叫禹王、叫伏羲而已！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之所以禹王最後能夠成為禹王，除了天分之外，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他對前輩伏羲的那種五體投地的崇拜！正是這種崇拜和嚮往，讓他最終達到了和伏羲一樣的高度，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因為站在伏羲的肩膀上、一邊對伏羲的煉丹理論進行了系統化的繼承、一邊又極大地拓展了煉丹的範疇和境界，並最終全面的超越了伏羲，成為自人類有丹師和丹藥歷史以來的第二位天下公認的丹師之王。

    所以說，你看，原來大師也有偶像！

    如果時間能倒退回去，讓現在人看到當年禹王他老人家給伏羲先祖的頭像磕頭時的虔誠模樣，想必不少人會大吃一驚：原來禹王對伏羲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孺慕和崇敬之情，絲毫都不會比現在人給禹王的頭像磕頭時少！

    連禹王這樣的絕代宗師都要如此，何況他林如海只是一個小小的一級丹師？

    更何況在他心裡，他平生所遇到的大大小小數不清的丹師之中，隱藏在李昂身後的那位丹道大宗師的實力，是絕對能夠排在第一位的？其技藝之華美精湛、掌控能力之強大無匹，甚至連劉氏丹房總店內那位鎮店的第一供奉都比不上？

第九十章 只可為友，不可為敵！

    丹鋪裡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後院。得知消息之後，整個劉氏丹房龍歸城分號的十幾位供奉丹師當即便激動不已，立刻便擺出了一副傾巢出動的架勢，但這個時候，身為大掌櫃、首席丹師的孫奇志卻突然將眾人喝止住了——

    「你們想幹嘛？也不想想，你們要是這麼一塊兒湧出去，不得把人嚇跑了？」

    丹師們被他叫住了，下意識就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還是得先把那小夥子給穩住了再說，只有穩住了，才能想辦法跟他背後那位大師聯繫上……」

    「穩住？你們也不想想，那位大師為什麼不親自出面、總是派一個年輕人出來買藥材、賣丹藥的？還不就是不想跟任何人接觸？叫我說，那肯定是一位雲遊天下的宗師級人物，要是總店那邊出面還好些，或許人家多少也會給點面子，只有咱們分號嘛……不是我說話難聽，就憑人家那實力，怕是瞧不上咱們這等小小分號、根本也就不屑於跟咱們做什麼接觸的……」

    「那按老劉你的意思呢？該怎麼辦才好？」

    「叫我說，咱們先不必驚動這年輕人，他來咱們丹房，要麼是來買藥材，要麼就是賣丹藥，咱們就照單全收！等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往回走的時候，咱們就派人悄悄地跟上，到那個時候，他背後那位大師的住所，自然就找到了！然後咱們再登門拜訪就是……唔，只不過到時候，咱們的態度務必要謙遜一些……」

    「也有道理！」眾人紛紛附和道。

    但這個時候，孫奇志卻突然開口打斷道：「想都別想！」

    眾人聞言停下討論，吃驚地看過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孫奇志已經是滿臉陰雲！

    身為一地分號的大掌櫃，又是本地分號唯一的一位二級丹師，孫奇志在丹鋪之內的威望，自然是無人可及，剛才大家心急於早日見到那位「大宗師」，並沒有多想，這時被孫奇志一句話否定了，才紛紛回過神來——這等大事，自然輪不到自己等人做主，還是要聽大掌櫃的才是。

    這時，孫奇志見大家都逐漸冷靜下來，才面帶怒色，緩緩地道：「諸位不要怪我孫某人說話難聽，現在關於這件事，孫某人要把醜話說到前頭！那些丹藥，大家都看見了，也都分析過了，那位大宗師的實力就不必我再多說。我現在想要告訴你們的是：第一，這位煉丹人到底是那個年輕人，還是另有其人，咱們還不知道，只是有一些猜測而已，做不得准；第二，不管這個煉丹人是誰，他的實力，顯然不是咱們所能比的，而且據我看，只怕連總店那邊的鎮店大供奉，也未必能比得上這位大宗師，因此，對於咱們來說，這個人，只可為友，不可為敵！換句話說坦白些，咱們可沒有得罪人家的底氣！」

    說到這裡，見大家臉上都紛紛露出赧然的神色，尤其是剛才出了餿主意的劉明峰，這時候更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孫奇志臉上顏色稍霽，又繼續道：「所以，你們那些餿主意、亂點子，都不要想了。事情我已經彙報給了總店，在總店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之前，咱們要想跟這位大宗師接觸上，要想從這位大宗師手裡得到一些極品丹藥、甚至是一些指點之類，前提就是，務必要交好這位大宗師！」

    孫奇志執掌龍歸城分號多年，無論丹藝還是管理能力，都是大家心服口服的，這時候聽他這主意中正平和，確實是最為穩妥、也最有可能實現的，大家想明白之後，自然是很快就紛紛出言贊成起來。

    擺平了這幫子純粹的技術狂之後，孫奇志這才松了口氣，一擺手，霸氣地道：「誰都不許出去搗亂，我去跟那個年輕人聊一聊！」

    ***

    令師？高端丹藥？

    這些話乍一聽會覺得很奇怪，但是看看林如海臉上那副狂熱的神情，再「不經意間」瞥見他手裡那兩顆丹藥……以李昂的腦袋，很快就猜到，肯定是有什麼自己事先不曾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

    而且很有可能，這件事應該是跟自己此前賣給劉氏丹房的虎力丹、定神丹有關！

    這麼一想，很多異常的事情，頓時都豁然而通。

    心裡的思路一旦找准，李昂頓時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要認真說起來，能在丹師這個職業上取得一些成就的，除了少部分天才式的人物能成為通才，其他的丹師，倒大部分都屬於心思單純的人。便比如林如海，別看他入行逾三十年，當堂負責鑒定丹藥與人打交道也有十幾年，算是閱歷不淺了，但真的論起來，他處理事情的手腕、心思，倒未必能比得上一個走街串巷販賣針頭線腦的小貨郎！

    說白了，他就是一個中老年技術宅！

    要應付李隆堂那等人，以李昂現在的這個年齡、閱歷和智慧，怕是不怎麼夠看，但是要應付林如海這等心思純粹的技術宅，李昂的那點子世俗智慧，倒是足夠用了的。

    所以當兩人一起到櫃檯後面的密室裡坐下，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連問帶猜的，事情的前後因果就已經被李昂給摸了個差不多。

    原來不是我的丹藥被認為不合格，而是丹藥煉的太好了！

    而且聽林如海話裡那意思，似乎懷疑那種水準的丹藥，肯定不是我煉出來的，懷疑我背後還有個師傅？

    唔……這種情況嘛……

    口中跟林如海胡亂攀談著，李昂心裡卻飛快地思量起來。

    看林如海這態度，似乎劉氏丹房這邊，對自己背後的那位師傅，很感興趣呀！

    這裡的劉氏丹房雖然只是分號，但一來劉氏丹房在整個青州都是第一號大丹房，二來其背後的劉氏家族又是青州的第一大勢力，因此，即便只是分號，劉氏丹房在龍歸城本地的影響力也是相當不小。應該說是屬於那種平日裡不哼不哈，但只要他出聲了，哪怕強大如李氏家族、楊氏家族，也要多少給些面子，甚至就連金城郡第一大勢力的承天宗，在劉氏丹房面前，也不敢拿大！所以……

    李昂正思量間，孫奇志來了。

    談話的人一換，壓力立刻就大了，面對孫奇志這樣一位人事精熟的大掌櫃，李昂不敢托大，說話開始字斟句酌起來。

    閣下高姓大名？

    我姓李，單命一個昂字。

    哦？姓李？這麼說，你跟本城李氏家族那邊……

    沒錯，在下是外李子弟，現任李氏家族紅衣武士，供職于弘毅堂，算是歸屬家族李書福長老治下。

    哦……李書福長老哇！熟人，熟人哪！你也應該多少猜出來一些，那就是你前些日子過來我們店裡賣的丹藥……咳……咳……沒有沒有，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更不是達不到要求！那個，我只是想問一下，那些虎力丹和定神丹，不只是出自何人之手哇？

    哦，原來是為了這個呀！不怕大掌櫃笑話，那是小子我的習作，我自己也知道，我的水準有限……只不過呢，家族裡不知道我在自己鑽研煉丹，而我之所以接觸煉丹，其實也是機緣巧合，我師父當日在大街上看到我，說我有煉丹的天賦，然後就要收我為徒傳授我煉丹之術，我一開始不同意，後來麼……考慮到平日裡實在太窮，我就想著學會了煉丹，能多少賺些錢補貼家用，這才答應拜我師父為師，到現在學了也有三四個月了吧，還別說，按照他教我的，我還真是煉出丹藥來了，而且承蒙各丹鋪不棄、願意收購我的東西，所以這些天下來，倒也確實賺了些錢……

    …………

    李昂自顧自的在那裡胡說八道、為自己的煉丹技術編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卻沒有注意到，此時密室內的兩位丹師孫奇志和林如海臉上，已經不知不覺就變了顏色！

    師傅是大街上撿來的？一開始還不願意拜人家為師？為了賺錢才拜師學習煉丹？

    這些話如果說給一個外行人聽，說不得倒能博得幾分認同感，純粹的白日夢嘛，人家會當故事來聽！但說給孫奇志、林如海這等浸淫丹道幾十年的內行人聽，他們的第一反應是不信，第二反應就是……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這要是當初被那位大宗師相中的人是我的話，那豈不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事實證明，人家那位大宗師雖然遊戲紅塵，但是這眼力，倒還真是不差，三四個月教出來的徒弟，就能把丹藥煉成那個水準，可見這個叫李昂的小子，果然是很有煉丹天賦的！

    而且再往深處一想，還別說，也就只有李昂所說的那種遊戲紅塵的老神仙一流的人物，才能有這個本事看出一個街邊普通人的天賦！

    所以仔細想想吧，李昂所說的拜師經歷乍一聽很玄乎，仔細一想，還真有可能就是那麼回事！

    能當上一地分號大掌櫃的人物，肯定不是普通人物，一般情況下來說，孫奇志也絕對不是什麼人都能騙得了的。但不得不說，再厲害的人物，也有他自己的思維盲區。而很顯然，出於對某位大宗師的高山仰止，有關於那位大宗師的一切，頓時就成了孫奇志的思維盲區！

    要說對李昂的話信了十分，他倒還不至於，但至少在現在，對於李昂隨口編出來的這段故事，他心裡也還是約略信了六七成的。

    那麼，既然雙方的態度都很友好，交流也都非常坦誠，接下來自然是希望彼此的關係能夠再親近上那麼一點點……

    什麼？你手裡還有虎力丹和定神丹？好，好得很，不消你說，你手裡所有的丹藥，鄙號全都包圓了，也不按市價，就比照市價、溢價兩成，你看如何？……不貴不貴，你有多少，儘管拿來！

    哦？需要藥材？你回去儘管上覆令師，他需要什麼藥材，儘管列出單子來，鄙號有的，絕不廢話，直接雙手奉上，鄙號沒有存貨的，在下立刻就派人去總店調集、再不行，在下派人立刻趕去白雀山城那邊直接進貨，也一定盡力供給……只求令師煉出丹藥之後，能惠贈個一兩顆供我等學習鑽研一番即可！呃，如有可能，不知可否麻煩小哥幫忙引薦一下，鄙號的丹師們、包括在下在內，自從注意到了小哥你送來的虎力丹和定神丹之後，忍不住便紛紛都有些求教之心，這個……

    哦，令師最近沒空啊……哦？這麼說……令師最近是準備煉製一批丹藥用來出售？哦，是你煉呀……呃，不過有令師在旁指導，肯定品質差不了！哦？是一級丹藥？呃……真的？你能保證，你的一級丹藥煉出來也能達到虎力丹的那種成色？

    嘶……

    孫奇志和林如海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要是換了別人，這話自然是吹牛的，孫奇志和林如海甚至都懶得搭理，但問題是，這個小哥兒雖然年輕，可架不住人家背後的師傅是真厲害呀……

    略微想了想，孫奇志當即便拍案而起，「沒說的，你有多少，鄙號就敢接多少！你那裡還缺什麼藥材，也都包在鄙號身上！如何？」

    李昂聞言一笑而起，「一言為定？」

    孫奇志滿臉的興奮，大聲道：「一言為定！」

第九十一章 直接砸暈

    龍歸城楊氏家族的老宅位於城市的偏東南方向，距離李昂的家，頗有一段距離。

    按照當日大家分手時在城門口約好的，在回到龍歸城之後的第三天，李昂來到了楊氏家族老宅的大門口。

    楊氏家族身為龍歸城三大家族之一和四大勢力之一，其老宅的威勢，自然非同凡響，別的不說，只看街名就知道其地位之非凡，因為這條街的名字就叫——楊氏大街。來到街上之後遠遠一看，李昂很快就發現，在楊氏祖宅門口站著四位護宅，只怕任何一個都有第二重匯靈境界的實力！

    當然，如果放在幾個月前，看到這等高手，只怕李昂根本就不敢靠近過去，但是現在麼……身為一個第四重靈元境界的高手，幾個第二重匯靈境界的修靈者，倒不至於讓他忌憚什麼了。

    走到門前，他很平靜地通名報姓，要見楊行雨。

    通傳報信這等事，護衛們自然是不屑去做的，但門口有的是府裡的下人，消息傳進去，時間不長，就聽見門裡傳來一陣笑聲——

    「我還掐著手指頭算呢，怎麼說你今天也該來了……」

    三兩步邁出門來，楊行雨一把抓住李昂的肩膀，先就來了個熊抱，然後才親熱地拍打起來。

    在他身後，是一張看去頗為苦悶、無奈的臉。

    看見他，李昂忍不住笑著問：「怎麼了？方堂主的事情，莫非辦的不順？」

    那滿臉無奈的人，自然是隨著李昂、楊行雨一起來到龍歸城準備商談合作大事的白雀幫堂主，方應物。

    一聽李昂問到這個，楊行雨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尷尬，方應物則苦笑著搖頭，道：「事情……一言難盡哪！老弟，這兩天別說行雨老弟每天都在盼著你，我更是每天都盼著你能早點出現呀！說實話，要不是行雨老弟攔著，我真是連到城裡四處打聽你的心思都有了……」

    李昂聞言一笑，道：「這也沒什麼，人常說空口無憑嘛，這麼大一筆生意，誰都不敢大意，人家心裡有些疑問，也是應該的！」

    要說瞭解，這一路行來同行同止那麼多天，尤其是還有在山中一同亡命的經歷，楊行雨對李昂的瞭解，自然要超過方應物不少。當下聞言，方應物還沒聽出什麼異常，楊行雨卻是眼睛一轉，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昂，道：「怎麼？看樣子，你是真的準備給我們來點驚喜？」

    李昂聞言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麼事，咱們是不是該進去再說？我可是一向對令尊大人仰慕之極的，是不是能讓我拜見一下？」

    楊行雨聞言，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神情，甚至不太敢抬起頭來與李昂對視，只是道：「家父最近……身體微感小恙，有些不舒服。所以……」

    他這麼一說，李昂頓時就明白了：人家不太願意見他！

    也或者說，如果沒有沒有所謂合作這碼子事兒，就沖著李昂接連出手救了楊行雨和楊珺兒幾次，作為他們的父親，楊鳳軒是肯定要給面子的，甚至應該主動登門、當面致謝才合乎禮數，但是有了合作這件事一摻和……在這件事情沒能解決之前，只怕自己想要見到楊鳳軒，是不大可能了。畢竟這種傷情面的事情，以楊鳳軒的家主之尊，是根本就不可能親自去做的。

    不過麼……這倒也並沒有出乎李昂事先的預料！

    這時候他只是直接問道：「那麼，我能見到誰？」

    楊行雨抬起頭來，滿臉愧疚地道：「我家中三叔，一向是負責管理家族中庶務的，咱們合作的事情，也是肯定要過了他的關才能到我父親耳朵裡……眼下三叔就在家裡呢！」

    既然要跟人家合作，對人家家裡的情況，自然要多多少少有些瞭解，因此楊行雨一說，李昂頓時就知道，他說的應該就是楊家的財神爺，楊鳳庭了。

    當下李昂也不廢話，晃了晃手裡一個小口袋，道：「那好，那就勞煩你去稟報一聲，就說我給貴府送禮來了，想拜訪一下楊三爺。」

    ***

    楊府，西跨院花堂之內。

    李昂口中的楊三爺楊鳳庭與楊氏家主楊鳳軒正相對弈棋，忽然有下人來報，說是三少爺引著一個叫李昂的，還有那個剛才就來求見的方應物，一起往這邊來了。

    楊鳳軒聞言丟下手裡的棋子，站起身來，笑道：「小兒輩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挾一點恩情就能套出那麼大一筆錢去，好笑，好笑哇！算了，你留下來應付他們一下吧，真要錢，就給些，我到後堂坐著喝杯茶！」

    說話間，他起身離開，走出幾步去，回頭看看棋盤，又特意伸手指著棋盤，道：「別動棋，待會兒咱們接著下！」說完，不理楊鳳庭臉上的愕然，轉身走入了後堂。

    楊鳳庭剛想回身坐下，就聽見門外已經傳來幾個人的對話聲。

    當下他臉上立刻便換上一副歡喜模樣，大步迎出去，才到花堂門口，看見不遠處快步而來的楊行雨、李昂和方應物三人，當即哈哈笑起來，似乎眼角眉梢處都盡是欣悅之色，大聲道：「這位就是李昂李公子吧？這位應該是白雀幫方堂主當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說話間，他迎下臺階去，一把拉住李昂的胳膊，語氣之誠懇、態度之親熱，簡直無以復加，「打從他們兄妹到家把事情一說，我跟家兄就一直都說，當時他們倆就該直接把你請到家裡來才是，如此天大的恩情，我楊氏無以為報，一頓接風宴還是擺的起的嘛！不過呀，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哇！本該是我和家兄一起登門致謝的，可是行雨他們做事荒唐，居然都不知道該問一問恩人的住址！唉，現在你來了，事情就好辦了，今天中午，你可要給老朽我一個面子，讓我代表我們楊氏，好好答謝一下才是！」

    李昂聞言哈哈一笑，能聽出對方話裡話外不信任的意思，甚至也知道，這位楊三爺聽起來好像是在責怪楊行雨沒有問自己家的住址，其真實意思，無非就是在問自己：你姓李，是不是李氏家族的？如果是，在李氏家族那邊又是個什麼身份？

    只不過這位楊三爺處事圓滑、說話喜歡繞彎子，所以並不會把話說的太明白而已。

    應付這些個，對於眼下胸有成竹的李昂來說，可沒什麼作難的。

    當下他道：「小子見過三爺。人常說恭敬不如從命，今天小子還真是準備拉下臉來、在貴府蹭上一頓好酒了！」說話間，他渾不在意地把手裡的袋子甩給楊行雨，道：「喏，這是在下的拜禮，就當是添個佐酒的物什吧！」

    要按說，即便是對方誠心邀請，以李昂和楊鳳庭的身份之對比、年齡之對比，李昂怎麼都該客氣幾句才對，而現在，李昂擺出一副「我就是來吃你們家的」的態度來，反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叫一向善於待人接物的楊鳳庭心裡也是忍不住有著片刻的愣神。

    不過他到底是經驗豐富的老手，臉上連絲毫異樣都不曾露出，當即便哈哈大笑起來，直贊道：「好，爽快！老朽我平日裡就最喜歡跟爽快人交朋友！來，來，來，快快請進！」然後，便只是沖方應物露出一個笑臉，連句話都沒說，便帶頭進了花堂。

    花堂之內，一局殘棋行到中半，就毫無顧忌的擺在那裡。

    李昂雖然不會下棋，但是看那樣子就知道這盤棋還沒下完，當下眼睛一眯，旋即便微微笑了起來。

    當下李昂和方應物在楊鳳庭的招待下紛紛落座，自有下人奉上茶來。

    然後，方應物便迫不及待地給李昂使了個眼色。李昂看見了，只是沖他微笑點頭，示意知道了，卻是並不開口，只是低了頭端起茶碗來小口地喝茶。

    這個時候，楊行雨本來只是順手把李昂遞過來的袋子往案幾上一放，卻不經意間聽見幾聲脆響。

    「這裡頭裝的……好像是瓶子？」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李昂聞言笑笑，繼續喝茶，只是道：「就是幾瓶普通的丹藥而已，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一聽說這袋子裡裝的是丹藥，楊行雨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幾分，心裡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看了李昂一眼，他突然笑道：「普通的丹藥？你小子別不是玩什麼玄虛吧？我可先說好，你這裡面要真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寒家可不能收！是你救了我和舍妹的命，哪裡有讓你倒過來給我們送禮的規矩？」

    說話間，他不等人吩咐，便伸手要解開袋口。

    看見他的動作，楊鳳庭眼睛微微一眯，笑容不變，心裡卻是突然起了疑問。

    袋子裡裝的，是丹藥？

    轉念再想，李昂的人，他現在已經見到了，雖然不像是什麼浮浮誇誇之輩，但是身為龍歸城人，自己對他卻沒有絲毫印象，顯然不是什麼大家出身，那麼考慮到他的年紀……呵呵，就算是丹藥，又能有什麼好丹藥？

    袋子打開，直接裡面果然裝的是約莫十幾二十個小瓶子，瓶腹上面還都貼著名字。

    楊行雨隨手拿出一個瓶子來，第一眼看過去，卻是立刻就大驚失色，忍不住失聲喊起來，「這是……聚靈丹？」

    聽到聚靈丹這三個字，楊鳳庭臉上突然一抽，一口水差點兒就嗆在嗓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