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上仙魔 作者:騎豬南下 (已完成)

 
xxray 2013-12-31 21:34: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7 1134048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07
第二十章 一語渡仙川公子

當李全福來到青梨觀時,天空飄起小雪。

    天寒有月,月下道觀前,跪滿了密密麻麻的朝仙者。他們中有七八十歲的老翁,有垂髫小童,有衣衫襤褸的窮人,也有錦衣華袍的富人,還有幾個背刀負劍的武道界人士。

    粗粗一數,何止千人,聚集在道觀前無聲靜拜,如狐鬼傳說,空寂詭譎。

    站在浩浩蕩蕩的人群外,李全福直勾勾盯著道觀的梨木圓門,喘息加急。

    白天離開河君洞府,羅川讓李全福去南坊買幾樣奇怪的物品,自己先回了次府。李全福依照羅川吩咐,去南坊買了那幾樣物什。回次府的一路上,李全福陷入沉思。

    他懷中的幾株草藥晶瑩剔透,香而不膩,聞之使人精神振奮,兼之它們采自河君洞府,毫無疑問,是不屬於塵世凡間的仙草。羅川給這些草藥的評價卻隻是“尚可”,李全福暗暗冷笑,分明是羅川不識這些仙草,又怕在他麵前丟臉,故作高深莫測。

    那一路足足走了大半天,直到距離次府還剩半條街,李全福才下定決心。

    他依附羅川原本就是想要接近仙家,求得仙家為他恢複功力。現如今他已擁有來自河君洞府的仙草,是為進身之階,還有什麼必要繼續留在羅川這個仙家外門弟子身邊?

    瞥了眼人群,李全福冷笑一聲,大搖大擺的走到道觀門口,用力一拉老梨樹下的絳繩。

    鐺!

    鍾聲響起,青梨觀前的唐國朝仙者們紛紛抬起頭,又驚又詫的看向李全福。

    鐺!

    鐺!

    三聲過後,道觀大門方才緩緩打開,露出條縫隙。

    白衣道童張口打了個哈欠,揉著眼,從門縫裏探出腦袋,目光落向李全福頓時一變,高高在上,輕蔑而充滿冷意。

    “大膽!凡夫俗子竟敢打擾仙家清修!”

    小小道童這一聲怒斥,如虎嘯獅吼,竟然藏著接近大丹境的功力。

    李全福暗吃一驚,道觀前昏昏沉沉的眾人也一下子清醒。

    頃刻間,人群中響起喝斥聲,無不是在罵李全福不分尊卑,打擾仙家。人們扯開嗓子賣力大罵,幻想著能被道觀裏的仙家聽見,一念慈悲將自己引入仙途。

    聽著數千人的喝斥叫罵聲,李全福不為所動,嘴角揚起,滿臉倨傲。

    那道童察言觀色,先見李全福的奇形怪貌,又看李全福雲淡風輕的表現,心底輕“咦”了一聲,暗道此人不簡單。

    不想轉眼功夫,李全福臉上堆滿巴結的笑容,宛如老菊盛開,點頭哈腰,巴結著道:“仙童休怪!仙童休怪!小人非是有意打擾仙家清修!實在是小人有要事求見上仙!”

    道童愣了愣,臉色難看,狠狠瞪了眼李全福,就欲關門。

    一股奇異非常的清香飄來,道童隻覺清香囫圇灌入體內,仿佛一條溫潤的泉水,滋潤起他的五髒六腑。

    道童緩緩轉過頭,目光投向李全福手中那一小片晶瑩剔透的莖葉,脖子漸漸充血變紅,指著莖葉,聲音顫抖:“這......這是仙草?”

    “正是。”李全福直起腰,將半片莖葉遞給道童,高深莫測的一笑:“小的願意獻上仙草,隻為見上仙家一麵。”

    那道童死死盯著手心中散發異香的莖葉,隨後複雜的看了眼李全福:“你等著。”

    說完,道童掩上門,匆匆跑進道觀。

    斥罵聲平息,青梨觀外響起嗡嗡的議論,眾人看向李全福的目光裏充滿羨慕和崇敬。一時間,李全福有種飄飄然飛上雲端的感覺。

    “羅川啊羅川,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堂堂仙草你竟然隻說尚可。若你肯放下姿態,親自拿著這些仙草去孝敬你背後的仙家,定然前途無量!可惜啊可惜,畢竟還是年輕!”

    李全福眯著眼,不無得意道。話雖如此,他心裏疼得在滴血,這些可都是仙草啊,傳說中肉白骨醫死人的仙草,即將被他用來換取仙家的恩惠,並且他還不確定仙家能否治愈他的怪傷,讓他恢複功力。

    “狐筆判官?”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驚呼,並不確定。

    李全福不僅功力被對頭打落到大丹境,更因怪傷變得形貌奇怪:脖子比普通人長上三寸,顴骨高凸,麵頰瘦削,偏偏身體十分臃腫,肚大腰圓,看起來就像一隻可笑的肥鸛。

    側目望去,李全福倨傲頷首。他的相貌雖有變化,可當年熟識他的人還是能夠依稀辨別,有了仙草做依仗,李全福倒也不需要繼續藏頭露尾。

    “他就是十多年前笑傲兩湖的狐筆判官?”

    “是啊。當初在大唐武道榜上,半步散人境之下,他曾一度位列前十。”

    “今個兒是怎麼了?先是唐傳奇,後是狐筆判官,大唐武道界隱世多年的大人物竟然紛紛出現在白玉京。”

    幾名武道家的議論斷斷續續傳入耳中,李全福暗暗得意。

    “狐筆判官也不知從哪得到了仙草,真令人羨慕嗬。”

    “不過最令人羨慕的,還屬唐傳奇。”

    “你們可知道,周不臣此前尋仙問道,曾經一度被仙家拒之門外。他雖然天才絕頂,卻被眾仙家一致判定此生已無仙緣。一代天驕周不臣,想必那時一定備受打擊。”

    “若非如此,他也無法被稱為唐傳奇了。”

    李全福聽得迷迷糊糊,唯獨知道一點,原來眾仙家得出的結論和羅川之前所說一樣,唐傳奇周不臣此生再無法更進一步了。

    羅川那小子竟然還真蒙對了,難怪差點忽悠中了周不臣。

    李全福暗暗吃驚。

    腳步聲從道觀裏傳來,由遠及近。

    李全福心跳加快,神色不斷變幻。來自南荒河君府的仙草,加上他這些年練就的“溜須拍馬大法”,隻要哄得仙家高興了,或許不止能夠恢複功力,甚至還可以更進一步,做到唐傳奇周不臣都沒能做到的事:踏足仙道。

    這時,幾名武道家的感歎聲又飄了過來。

    “也不知那個川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打破了仙家們的預言!”

    “唐傳奇雖是傳奇,可若沒有川公子的指點,怕也難以續寫傳奇。”

    “隻憑一番言語點撥,便讓周不臣凝聚出真元,踏上仙路。聽說川公子還是白玉京人士,真應了那句話,大隱隱於市!”

    “一語渡仙川公子。白玉京的風向,怕是要變了。”

    天寒地凍時節,卻有大顆大顆的汗珠從李全福額頭上滾落!

    川公子……他們說的,該不會……不會是羅川吧?

    僵直的立在道觀門口,李全福嘴唇發青微微顫動,腦中不斷回閃過之前河君洞府裏的情景。

    “想要改命,就必須震碎氣丹。”

    不見天日的河君洞府中,少年人如是說。

    周不臣不信,李全福更不信。雖然李全福承認,羅川之前的“說教”曾一度讓他聽得如癡如醉,可當羅川最後一句話說出後,李全福立馬清醒過來。

    這羅川是個大忽悠!

    震碎氣丹?這怎麼可能?氣丹一碎,功力必廢!

    道觀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全福卻仿佛剛剛從胭脂江裏爬出,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濕,雙腿抖如篩糠,臉色不斷變幻。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麵孔。

    那是張怎樣的麵孔,三分淡然飄逸,七分桀驁不遜,眼中流露出智慧時,似藏天地萬物至理,卻稍多邪冶,仿佛一隻經曆了千秋歲月的老妖,偶降人世間,逐戲為紅塵。

    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怎會突然間擁有這樣的氣質?就算是仙家弟子也不可能!如此看來,他又豈會是一個普通的仙家外門子弟?

    一語渡仙川公子……一語渡仙……放著近在咫尺川公子不要,拿著仙草跑這來……我真他娘的是個傻帽!

    李全福顫抖起來,隻覺身體每一個毛孔都幸福得要炸開,頓時有種熱淚盈眶,想要仰天咆哮的衝動。

    道觀裏的腳步聲近在咫尺,李全福卻毫不猶豫的跳下台階,在上千朝仙者們呆滯的目光中,撒丫子衝入夜幕,一搖一擺,活像隻大肥鵝。

    李全福回到羅家次府時,長夜將逝,雪盡的天空顏色青檬。

    小心翼翼的走入後院,李全福看到一幅令他瞠目結舌的場景。

    十七八歲的少年盤膝而坐,他的身體如鐵水澆鑄般堅硬,棱角分明,散發著黑亮的光澤。森森黑氣從他頭頂百彙穴升起,搖擺如蛇,看得人毛骨悚然。

    呂平?呂結巴?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李全福心驚膽戰。

    他從呂平身上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氣息,以及遠遠超過呂平從前小丹境功力的力量。

    大丹境?

    李全福脊背一顫。

    呂平雖擁有得自龐關的大還丹,可也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化解功力,這才一天,他便已經突破大丹境了?

    “紅日將出,陰陽更替!呂平,觀想天地,生成念頭,化身無盡明淵底部那隻駝伏萬丈天山的黑蛟,去吞食那第一縷晨曦!”

    熟悉的聲音響起,李全福心中駭然,直到這時他才發現,羅川就站在院中那棵枯樹下。他在樹下站了許久,以至於雙肩沾著雪花,可若不是他這一出聲,李全福未必能感覺到。

    功力又精進了!

    盯著羅川的側影,李全福吞了口口水。他好歹也曾是大空靈境的一流高手,白天在河君洞府,他還能感察出羅川的功力,約莫在小空靈境和大空靈境之間。

    然而眼下,羅川給李全福的感覺一下子變得飄忽不定,若虛若真,若隱若現,如非刻意,實在難以察覺。這隻能說明,一夜之間,羅川雖然沒有突破境界,可他的功力再度攀升,已不輸給大空靈境!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10
第二十一章 火法遁術

羅川淡淡瞥了眼李全福,又將目光投向呂平。

    呂平正在修煉的,並不是唐國的丹道武學,而是一部名叫《摩淵玄蛟金剛訣》的法門。功法和法門的區在於,功法相對全麵,注重於修煉者本命的修行,以及道行境界的提升。而法門則略顯單一,往往隻為了錘煉某一方麵的力量。

    《摩淵玄蛟金剛訣》就是一部煉體法門,它的來曆很是不凡,乃是九龍仙庭的不傳之秘。

    當初九龍君所開辟的九龍仙庭裏,曾有一位護法修煉了這部《摩淵玄蛟金剛訣》。大成之後,力能挑山運海,肉身強橫,能硬撼天雷地火、三災九劫,號稱九龍仙庭第一肉盾。

    而在九龍君記憶中成千上百的煉體法門中,《摩淵玄蛟金剛訣》穩入前十。這部法門一開始上手快,到後麵會越來越難。最為關鍵的是,它是唯一一部無需真氣,光憑氣血便可修行的法門。正好適合小丹境的呂平。

    可就連羅川自己也沒想到,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呂平,竟隻用了三個時辰便開竅上手。

    法門通靈性,或許呂平與這部法門有緣。

    羅川隻能這麼解釋。

    青灰的天空,從東方閃出一點光暈。長夜褪去,白晝到來,第一縷晨曦降臨塵世。

    這一刻,天地之間,九天之界,也不知有多少修行者走出深山洞府,飛上雲巔青峰,準備搶奪這至陽至純的第一縷晨曦。

    在世俗凡人看來,晨曦隻是微微一道光線。

    卻不知道,每一縷陽光的本體都壯大如天虹,內中蘊含的精華更是比海水還要磅礴。若非如此,它又怎能在一瞬間掠過天地間萬萬億的土地,席卷塵世,點亮人間?

    可它再磅礴,再無邊無際,也禁不住千千萬修行者的瓜分掠奪。

    大風從遠方吹來,掀起雪花紛紛揚。

    從前羅川還以為日出時的風是太陽所致,直到今天羅川方才明白,日出時候的風與太陽有關,但並不來自太陽。

    那是千千萬修行者爭奪第一縷晨曦時,共同發出的呼吸聲!

    “呂平!”

    羅川低呼。

    呂平猛地睜開眼睛,他的眸瞳竟成灰色,上麵布滿密密麻麻的紋,仿佛皸裂的大地。雙眼一閉一睜,絲絲黑氣被呂平收回入頭頂百彙穴,他冷不丁的向前邁出,伸長脖頸,仿佛一隻仰脖呼吸的大烏龜。

    李全福眼皮一跳,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長得不似人的脖子,眼神幽怨。

    老小子的!呂結巴突然擺出這姿勢,莫非是來消遣老子?有了靠山果真不一樣了!

    沒等李全福繼續腹誹,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一圈火紅的光暈出現在呂平眉心,隨後化作漣漪向下擴張,這般情景,仿佛一尊正從頭熔煉到腳的銅像。

    “怎麼回事?”

    李全福咽了口口水。當他將目光轉向羅川時,整個人徹底呆滯。

    高天有日,日墜晨曦,跨越過千萬裏長空,投向人間,卻被破院樹下的羅川一口銜住。

    呂平吸入的晨曦細如芝麻,而被羅川吞入口中的大如桃梨,在半空中形成一條長虹,靠近時完全能夠用肉眼捕捉。

    “這、這、這……”

    李全福驚駭的望著羅川,向來牙尖嘴利的他此時也犯起口吃來。

    李全福如何猜不到,羅川正領著呂平修煉某一門“仙法”。吞食朝陽,化轉如虹,這可是傳說中仙家所為!

    李全福眼眶濕潤,淚花隱現。

    這不是喜悅的淚水,而是悔恨、懊惱的眼淚。

    若不是他一時鬼迷心竅去了青梨觀,說不定現在正和呂平一起修煉這門“仙法”。

    “收勢!”

    很快,羅川又喝一聲。

    呂平想也不想,立馬閉口,盤膝坐下,凝神入定。

    太陽真火為天地極火之一,而日出時分的第一縷晨曦之所以至陽至純,正是因為此時它所含的太陽真火最具活力。普通人感受陽光,並不覺得熾烈,是因陽光被分散。

    而修行之人專食其中的太陽真火,也隻有修行有成者才敢去吞食太陽真火,修為稍弱,方法不當,被太陽真火烤弑,當場灰飛煙滅的例子不計其數。

    呂平是因修煉《摩淵玄蛟金剛訣》的緣故,能夠采集微微一絲太陽真火。至於羅川,他原本隻想為呂平護法,並沒有采集太陽真火的想法。可當第一縷晨曦從天而降,掠過萬萬億大地時,羅川心中忽生濃烈的渴望。

    很快羅川反應過來,這種渴望的感覺來自消失的先天真火。就好像先天真水對月之精華,河君洞府裏奇妙泉水的渴望一樣,先天真火對於火性之物同樣充滿強烈的占有欲。

    這也應證了羅川此前的猜想,先天真火和先天真水並沒有真正的消失,它們一定藏在體內某處,等待第二轉時的召喚。

    第一縷晨曦降臨的快,消失的也快,來自廣袤大地的風聲也漸漸變小,天地間的修士們在掠奪完每日一次的晨曦後,心滿意足,各回各家。

    與此同時,羅川腦海中閃過一副畫麵,準確來講,那是一張行功圖:出現在河君洞府畫壁上的火法遁術行功圖。

    被羅川吸入的太陽真火掠過脊椎氣血之道,下降至小腹,從丹田升起,依照火法遁術的行功路線運轉著。

    破院枯樹下,少年置身於一片火海中。令人奇怪的是,那火竟來自於他身體每一個毛孔,不多時,他的眼睛、雙耳甚至於鼻孔都在噴火。雖如此,火中的羅川卻顯得格外安寧、平和,神色怡然自得。

    “這、這、這……”

    李全福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的盯著羅川。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呂平已經收功,他也看到宛如鳳凰浴火的羅川。和李全福的反應截然不同,呂平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詫又或者擔心。

    他的眼神仿佛剛剛撥開了一層迷霧,稱不上明亮,卻如一潭泉水,清澈見底。而他整個人的氣質忽地一變,沉穩,厚重,堅韌,隱隱擁有一股奇異的氣質,縱然背負萬鈞也如磐石不倒,似能肩負起一切。

    這樣的氣質,與他纖瘦的身材,白淨俊美的麵孔,形成鮮明的反差。

    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呂平走到羅川身後,垂手而立。

    老小子的,倒是會賣乖!

    李全福心下腹誹,隨後飛快的跑到羅川身後,挺胸佇立,充當護法。

    剛過半個時辰,破空聲從遠處傳來。

    李全福吃了一驚,心知是有高人被羅川鬧出的動靜引來。再看向羅川,隻見他已化作一道人形流火,身軀猛震,散成千千萬顆火種,飄散向四麵八方的雪地,轉眼消失。

    異火從遠處掠來,在後院中化身人形,是一位須發花白的白衣道人。

    華散人!

    李全福認出來人,不由倒吸口冷氣。

    華散人擰緊眉頭,目光一寸寸掠過院落,像是搜尋什麼。

    感受著強大的威勢壓迫,李全福滿頭大汗,心底暗暗緊張,生怕被華散人發現端倪。在他一貫的想法中,散人是塵世間唯一能和仙家可以平起平坐的存在。而華散人更是大唐第一供奉,大唐火法遁術第一人,在火法上的造詣已是登峰造極,無人匹敵。

    “此地隻有你二人?”

    半晌,華散人將目光投向李全福,冷漠問道。

    李全福麵頰發痛,仿佛被兩柄火辣辣的尖刀割過,心中又是一驚。

    “正是。”李全福恭敬回答。

    “怪了……莫非真的老朽了。”華散人搖了搖頭,他背對著李全福,眼中流露出一絲黯然。

    李全福暗暗捏了把冷汗,他知道羅川就在院中,可饒是火法第一的華散人也未能發現。

    “你們就當沒有見過我。”

    華散人看也不看李全福和呂平,化作一道異火飄然離去。

    “好大的威壓!”

    李全福輕歎一聲,伸手抹去額上的汗珠。

    餘光落向旁邊的呂平,隻見少年人麵不改色,臉不紅氣不喘,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老小子的,一日不見,倒有幾分高手風範了!”

    李全福心中酸溜溜。

    火苗從雪地裏冒出,一顆,兩顆,三顆……千千萬顆火苗聚在一起,變成一道火影。

    “呂平,且試一招!”

    火影開口說話,化卷流火,奔湧向呂平。

    李全福站在呂平身旁,迎著羅川的火法,他能清楚判斷出這一擊中至少蘊含了小空靈境的功力。

    “嘭!”

    羅川拳至,結結實實的轟擊在呂平胸口。

    好快!

    李全福心中一驚,他眼睛還沒來得及眨下,羅川便出現在身前,這等速度已不弱於半步散人。然而更令李全福驚訝的是,呂平身中三千斤的火法一拳,竟是安然無恙,連腳步都沒有移動半寸,胸口處衣衫碎裂,僅僅露出一個半寸深淺的拳印。

    “好,好,再來!”

    那火影發出一陣長笑,氣勢陡變,如烈火燎原般咄咄逼人。

    瞬間,羅川這一拳中的力量越過三千斤,緩緩向五千斤逼進。呂平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麼輕鬆,眉頭皺起,麵皮緊繃,咬緊牙關堅持著。

    李全福看得心驚膽跳,既驚訝呂平肉身的堅硬,更吃驚於羅川對力量的掌控。要知道,像這樣在一拳之中一斤一斤的加力,已是武學之中極其高明的手段。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12
第二十二章 化瘀十九散

直到羅川拳中的勁力超過萬斤,呂平終於承受不住。

    哢嚓!

    像是老樹枯裂的聲音響起,透過破碎的衣衫,可以看到呂平身上那一條條裂紋,粗粗看去,倒有幾分像是龜殼上的紋路。

    啪啪啪……

    呂平連退十步後站定,深吸口氣,皮膚上的龜紋以肉眼能見的速度緩緩褪去,眉心以下黑氣縈麵,卻又頃刻散盡。

    這一連串變化看得李全福頭皮發麻。

    “大空靈境以下,已無人能對你造成威脅。按照我傳授你的法門一直練下去,以你的進度頂多七年,就連散人也無法傷到你。”

    羅川現回原形,笑著道。

    呂平的進度已算極快,和他自身的天賦不無關係,然而這《摩淵玄蛟金剛訣》隻是煉體法門,呂平的修為仍隻是小丹境,並沒提升。也就是說,他能承受大空靈境以下的攻擊,但在目前隻能發揮出小丹境到大丹境之間的功力。

    不過隨著日後道行提升,呂平的力量自會得到挖掘,假以時日等他修煉到大空靈境,雖然無法挑山運海,可次府門口的兩尊青銅獅子也是勾勾手指便能彈飛。

    “散、散人……天、天呐。謝、謝公、公子。”

    呂平結結巴巴的說道,臉蛋上浮起紅暈。

    修煉《摩淵玄蛟金剛訣》使他不知覺的養成一股如山如嶽的氣度,雖說隻是短短一夜,卻已讓他判若兩人,今非昔比。然而一張口,呂平立馬露餡,又變回那個不知所措的結巴少年。

    “你我之間有何好謝。”

    羅川咧嘴一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親善一些,對於這個生性善良的結巴少年,羅川更希望他能把自己當成朋友。

    當看到呂平的反應時,羅川心生失望。

    呂平眼中的敬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他不善言辭,可眼神已然表露出他的想法。

    這樣的神情,在九龍君記憶中時常出現。

    一人一印,轉戰九天,兵伐所至,信眾如雲。到後來,放眼望去全都是這樣的表情和眼神,九龍君高坐仙庭,享受了無上,習慣了寂寞,終於變成孤家寡人。

    李全福在一旁察言觀色,隻見羅川臉色微沉,卻不知發生了什麼。

    猶豫片刻,李全福低眉順眼的走上前道:“公子啊,小的已經把你要的全都買了回來。”

    說著,李全福放下麻布口袋,暗暗慶幸當時沒有把這些物什扔了。

    打開包裹,羅川取出一口小鼎,一隻藥壺,兩隻蒲扇,十斤黑炭,以及一堆草藥。

    “還有這些,小的一直貼身存放著。”李全福一咬牙,取出草藥,顫抖著遞給羅川。

    “你倒是有心。”瞥了眼李全福,羅川淡淡說道。

    李全福陪著笑臉,心中惴惴。

    “你可知道它是什麼。”羅川隨手撿起一株草藥。

    這株草藥通體透明,莖葉呈紫色,隻有巴掌大小,四瓣圓葉,每瓣長著一顆小種子,聞起來自有一股類似於人參的清香。

    沒等李全福開口,羅川便道:“此草名曰攝空草,大多生長在萬仞絕壁之崖,少部分生長在河底,算得上是天才地寶。它的精華全在於它的種子,猿猴吃了生翼,鷹隼啄食生羽,人若服食可化清體內濁氣,禦風而飛,百丈之上,三天三夜方才下落。”

    李全福聽得目瞪口呆,將信將疑。

    “至於這個,你知道是什麼?”羅川撿起第二株草藥,繼續問道。

    李全福搖頭。

    出現在羅川手掌中的,是一片泛黃如枯蝶的葉子,若非它通體晶瑩剔透,散發出琥珀一般的色澤,很容易被人忽略。

    “這片像葉子又不是葉子,名叫金銀蝶,在這些草藥中它的價值能排入前三。需用秘法煉製七七四十九天,再配以十八種輔藥,行以百日火炙,方可成丹。此丹名曰金銀大王,服用者可內築金骨,外煉銀膚,但大多都被用在仙家豢養的異獸身上。小李子,你可知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大多數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私心,難以做到表裏如一。”羅川深看了眼李全福,說道,“吞丹服藥時亦需結合心境,若是心境不純,服食金銀大王,十有八九會被金銀封體,成那一動不動的金銀雕塑。”

    李全福心底發寒,隱隱覺得羅川若有所指,卻又不敢問,生怕露出馬腳,心道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緊接著,羅川又撿出數株草藥,逐一說出它們的名稱、來曆和藥效,幾乎是脫口道來,毫無阻塞。李全福聽得雲裏霧裏,就好像在聽說書一般,羅川每說出一種,李全福的心便是一驚,看向羅川的目光也隨之變了起來。

    如今隻剩下兩種可能,一種是這位“川公子”乃是天上地下第一大忽悠,一張嘴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死的說成活的。第二種,這位從麵貌看還十分稚嫩的神秘少年擁有深不可測的仙家底蘊,連周不臣的命運都能逆改,仙草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

    “小李子,你可知道它是什麼?”

    這時,羅川又挑出一株草藥,看向李全福。

    他手中這株草藥第一眼看去平平無奇,就好像隨處可見的狗尾巴草。然而隻有仔細看才能發現,在它的周圍流轉著一圈淡淡的霧霾,從每一個細孔裏冒出,氤氳飄浮,朦朧模糊。

    沒等李全福看出什麼名堂,羅川便將草藥收回,沒做任何解釋。

    事有蹊蹺!

    李全福何等精明,羅川古怪的眼神,微妙的表情,第一次沒對草藥做解釋,種種表現都讓李全福暗生古怪。

    眼見羅川就要去撿另一株草藥,李全福的心突然跳了起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公子,那顆草藥可有什麼說法?”

    李全福沒能忍住,指著前一株草藥問道。

    “你真想知道?”羅川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手底草藥,眼神飄忽,透著玩味。

    就連呂平也察覺到不對勁,好奇的湊了上來。

    羅川越是這樣,李全福心中就越癢,他也是老狐狸一條,此時已隱隱覺察到那株草藥極不尋常。

    “公子啊,你就別折磨小、小李子了。”

    李全福委屈的叫道。

    呂平狂顫,他雖知李全福沒節操,但沒想到李全福竟會沒節操到這種地步。

    “這株草藥自身無名,隻有在丹方裏作為主藥時,它才有名字,它的名字叫化淤十九散。在天下間所有化淤的主藥中,它排行第十九位,主治第十九種淤症。所謂主藥,就是君主之藥,往往需要有其它的臣佐之藥輔佐,共同聚成一道丹方。至於化淤,則更好理解,淤者為氣血不通,阻塞凝滯。”

    李全福耐心聽著,越聽越覺得這株草藥平平無奇,和前麵幾株草藥相比實在是普通不過。

    隻聽羅川突然話音一轉,似笑非笑道:“天下淤結之症共有一百七十九種,每一種所對應的主藥都不相同。而第十九種淤症,它的症狀是真氣化散溶入氣血,全身氣血凝結於下腹,顯得大腹便便,如十月懷胎。”

    “除此之外,身體其它地方格外消瘦,特別是麵龐,顴骨凹凸,猶如幹屍。這種情況下,每逢滿月,氣血都會受那月引之力翻覆滾動,撕扯五髒六腑。就像女子的經期,每月都會疼上一次,一次七日,痛不欲生。”

    “又因為真氣化散溶入血氣,此人的修為會跌降至築基之前。換作大唐的丹道武學,便是打落回大丹境。除此之外,性情也會發生變化,變得婆婆媽媽,膽小畏縮。”

    羅川沒說完,李全福眼圈已經紅透了。

    在呂平驚詫的目光中,兩行老淚從李全福眼眶中滑落。李全福顫抖著,難以自禁的望向羅川,麵頰赤紅,喉口聳動,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羅川所說的那第十九種淤症,和他的怪傷簡直如出一轍!

    一語渡仙川公子。

    李全福這回是真信了!

    當年為了治這怪傷,李全福幾乎是跑遍了大唐的名山寶刹,他沒有周不臣那麼大的本事那麼大的名氣,很少有仙家肯接見他。他也沒有周不臣的耐心,心灰意冷下,隱居白玉京。可內心深處,曾經嘯傲一時的大唐狐筆判官,從未真正放棄過。

    這一刻,李全福真情流露,毫無花假。

    可因他的顴骨太高,眼淚彙聚在顴骨上方,竟像紮了根的泉水,許久都沒能流下,看得呂平目瞪口呆。

    “公子,我這淤症,還有的治嗎?”

    李全福抹去那兩汪淚泉,可憐巴巴的望向羅川。

    他口中雖這麼問,可心裏已經確定無疑。連周不臣的命都能逆改,羅川這小子仙家底蘊深厚,神奇的很,自己這區區小傷在他眼裏,那肯定是小菜一碟!

    一想到能夠恢複功力,重新成為呼風喚雨的武道高手,李全福臉上流著淚,心底喜滋滋。

    “遲了。如果能早上三四年或許還有得救。”

    羅川輕笑一聲,冷盯著李全福,一字一頓道:“而現如今,你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14
第二十三章 狐筆歸心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羅川最後一句話仿佛洪鍾大呂,嗡嗡回響在李全福耳邊。

    “公、公子……你是在和小李子說笑嗎?”

    李全福忍住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跳,顫聲問道。

    他的目光從未有過的乞求,蒼白的臉上掛著一味討好的笑,此時看來卻顯得十分驚悚。

    “沒有。我挺認真的。”羅川轉過頭,不再理睬李全福,自娛自樂的撥弄著草藥。

    李全福的心瞬間跌落深淵,他連退四步,眼中神采褪落,臉上寫滿絕望。

    世上最痛苦最殘忍的,莫過於這種由希望到絕望,從雲端直墜泥濘的打擊,饒是飽經坎坷的李全福也難以承受。

    氣血攻心,李全福整個人仿佛被埋入泥壤,背負萬鈞之山,沉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好恨啊!好恨啊!好恨啊……”

    李全福仰頭噴出一口鮮血,老淚縱橫,痛苦萬分。

    然而漸漸的,李全福就覺得吐出這一口血後,心胸舒暢,萬般煩惱皆化浮雲,竟是這十多年來前所未有過的輕鬆暢快。

    “這口血,權當給你三心二意的一點教訓。”

    耳邊響起少年人的冷哼聲。

    李全福愣了愣,止住慘叫,抹去顴骨上的淚水,驚訝看向羅川。

    “這一口惡血,倒是為你沉積於腹部的血氣打開一道缺口。有了這道缺口,吸收化淤散或許更加方便。”羅川淡淡說道。

    李全福身軀狂震,難以置信的盯著羅川,一絲驚喜從他心頭升起,咽了口口水,艱澀問道:“這……我還有救?”

    “沒救了。”

    沒等李全福再度陷入崩潰,羅川抬起頭,麵無表情道:“你這身臭皮囊是變不回去了。不過,服用完丹方,你十有八九能恢複從前的功力。”

    “你以為我白天讓你買那些東西是為了什麼?那些草藥,都是丹方的輔臣之藥,有了輔臣之藥,才能夠中和毒性,提煉藥性,最大程度發揮化瘀散的效用。”

    “那鼎是煎熬藥材所必備,這化瘀十九散雖非仙草,但也優於尋常草藥,隻有選好鼎器,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包括那對蒲扇和黑炭,都是煉藥所必備,缺一不可……”

    李全福呆呆看著羅川,目光中閃耀著莫名的情愫。

    他這半生有過萬人之上的輝煌,有過被萬人踐踏於腳底的屈辱。他曾以為,他已久經世故,看淡風雲,這世上再沒什麼能牽動他的心。

    然而此刻,看著身前一臉淡漠的少年,李全福心中蕩漾起一股前所未有過的感動,宛如撥雲見日,令他再無法控製。

    噗通!

    李全福猛地跪倒在雪地中,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向羅川。

    他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無比通紅,盈滿熱淚,聲音哽塞道:“公子再造之恩,全福此生不忘!”

    “……全福三心二意,首尾兩端,隻想利用公子,達到接近仙家的目的。公子非但不怪罪,還以德報怨,相比之下,全福實在不是東西,辜負了公子的信任!”

    “……小李子發誓,從今往後,死心塌地,效忠公子!”

    “……如違此誓,永不得超生!”

    呂平在一旁看著,心情激動。

    這一回呂平倒沒腹誹李全福的沒節操。

    呂平也算踏上修行之路,擁有了力量,自然能想象出失去力量的痛苦,以及失而複得的感恩。

    大唐狐筆判官,曾經連續十年擠進半步散人之下十大高手榜,風雲一時,名揚說書界。如他者,即使性情大變,昔日傲骨不再,學會了卑躬屈膝、溜須拍馬,可內心深處又何嚐會真正去服一個人?縱使麵對唐傳奇,李全福也隻是敬畏罷了。

    看向李全福,羅川心中大定,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此人已經徹底歸心。

    這種直覺來自九龍君兩千多年的閱曆。

    如果換成九龍君,收服一個人何需這麼麻煩,直接一道禁製打入念海便是。

    相比較九龍君,羅川的做法不夠狠辣,可若非如此,又豈會換得李全福的真心誠意?

    “化淤十九散為主藥,烘培一天,待到通體呈灰褐色時,將其研成粉末。屆時再配上我讓你買的藥材,放置於鼎中熬煉,一天一夜後熬出淺黃色的汁液,取藥汁分子午兩時飲用,當可化瘀,並將你儲存於血氣中的真氣釋放出來,逐漸恢複從前的功力。”

    羅川將手中草藥丟給李全福,說道。

    接過草藥,李全福愣了愣,抬頭看向羅川,卻有些摸不著頭腦:“公子的意思,我自己煉藥?”

    “當然!連這點小事都要讓我來做?虧你還說什麼要為我效犬馬之勞,敢情是在耍我?”羅川冷哼道。

    李全福傻了眼,半晌苦笑道:“我的公子呀!這煉製仙丹靈藥可是你們仙家的手段!你讓小李子一個凡夫俗子來,萬一一個不小心,糟蹋了仙草那可怎麼辦?”

    “煉製仙丹靈藥?嗬嗬,這種檔次的草藥還遠遠不夠格。仙家的那些煉丹手法,是為了最大程度的汲取草藥中的精萃,確保丹方的純粹。”羅川一擺袖袍,指著草藥道:“至於它嘛,用世俗之中煎熬藥材的方法足矣。”

    李全福滿頭大汗,隻覺手中的草藥重若千斤,欲言又止,神情尷尬。

    羅川不再理會李全福,接下來的重頭戲該輪到一個月後的老太君壽宴。在此期間,他將會閉關修行,最大程度的提升功力。

    剛走出兩步,一張請帖從羅川腰間滑出。

    手腕一抖,羅川雙指夾住請帖。

    “五華城?”

    羅川回想起了這封從柳少陽屍身中搜出的請帖,五華城這三個字他隱隱覺得耳熟。

    “小李子,這五華城是什麼地方?”羅川隨口問道。

    “五華城?”李全福將目光投向羅川手中的請帖,瞳孔瞬間聚攏,驚道:“原來真有五華城!”

    “怎麼,連你狐筆判官也不曾去過?”羅川奇道。

    李全福老臉一紅,打了個哈哈道:“公子有所不知,這五華城向來是武道界中最神秘的所在。嘿嘿,就好像我狐筆判官是凡夫俗子口中的傳說,五華城也是我輩心目中的傳奇之地。”

    “哦?怎麼說?”羅川來了興趣。

    李全福摸了摸胡子,仰頭望向天空,像是在追憶什麼,一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神態,動情道:“說起來,我第一次聽說五華城還是在我進入武道界之前,那年我才十七歲,剛剛中了秀才,我狐筆判官的傳說,也是從那時候開始……”

    呂平涉世不深,聽李全福這麼說,臉上不由露出期待之色。

    “打住。我對你的故事沒有興趣,你隻需告訴我,五華城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羅川毫不給麵子的打斷道。

    李全福討了個沒趣,訕訕笑道:“其實嘛,五華城之所以傳奇,是因為它超然於武道界之上。有資格進入五華城,至少也需要半步散人的修為。傳說在五華城,你會遇到許多半步散人、散人、仙家、甚至鬼怪,他們中有些是大唐國人,大部分卻來自大唐國之外。”

    “至於五華城裏有些什麼,傳說裏更是眾說紛紜。可隻要你擁有足夠多的財富,便可在五華城中買到一切你想要的東西。”

    “具體是怎樣的,小李子也不清楚,畢竟小李子修為有限,無緣進入五華城。”

    “總而言之,五華城雖在白玉京,可某種意義上來講,它超然於白玉京之上。”

    李全福盡力解釋得很詳細,可他知道的畢竟有限,羅川越聽越好奇。

    “等老太君壽宴一過,便去五華城探上一探。”羅川心想。

    “對了。”李全福瞅了眼羅川手頭的請帖,露出神往之色:“聽說五華城有五類請帖,得請帖者不受修為限製,但有時間限製,否則將會錯過邀請。”

    “還有時間限製?”羅川翻看請帖,就見這張請帖金燦燦,卻無一字。

    心中一動,羅川撚出一縷真氣,運轉指尖,“鏘”的一聲彈中請帖邊緣。

    漣漪蕩起,金光大作,空蕩蕩的請帖上篆字隱動,陸續浮現出來。

    “五城之邀,白玉陰川,二月十七,不見不散。”

    念出這十二個字,羅川隻覺心底微寒,仿佛應景一般,耳旁突然響起陰惻惻的聲音。

    “公子,你可信這世上有鬼嗎?”

    回頭看去,隻見說話的是李全福,羅川狠狠瞪了他一眼。

    二月十七?壽宴在二月二十四,看來是去不成了。

    羅川心道可惜,他雖然對五華城很好奇,可事分輕重緩急,老太君的壽宴是當前的頭等大事。

    走向密室,羅川聽見李全福正在向呂平吹噓。

    “五城之邀,白玉陰川。嘿嘿,當年那人果然沒有騙我,五華城不在人世間。”

    “啊……啊,那、那在哪?”

    “哼,這還用說?公子的帖子上不是寫得清楚,白玉陰川,那便是在陰川了。告訴你你可別作噩夢,那陰川可是鬼怪所在之地!”

    “啊……啊。”

    羅川搖了搖頭,在九龍君的記憶中,的確有鬼怪這種東西存在。可真正的鬼怪,又和世人想象中的鬼怪有所不同。

    “小結巴,我三十年前曾聽那位前輩說,五華城可是五座截然不同的陰川鬼城,分別對應五行。”

    耳邊傳來李全福的賣弄聲,羅川剛邁出的腳步突然一頓,瞳孔陡然縮起,腦海中閃過一首詩。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九龍君詩裏的五城,莫非就指五華城?”

    “天上白玉京……白玉京分明在人間,卻被稱為天上。難道是因為相比較陰川鬼城,白玉京高高在上,猶如在天上人間?”

    一段記憶被勾起。

    記憶屬於九龍君,相比較那些有關功法的記憶,卻顯得模糊不清。

    “果然!九龍君來到唐國並非偶然。他所尋之物,也與五華城有關。”

    不知為何,這一段記憶沒能完全呈現。可能讓統掌天上地下三萬三千裏疆域的仙庭之主拖著最後一縷神念,不遠億萬裏趕來,那寶物絕對無比了得!

    若能得到那寶貝,壽宴之上,我的勝算豈不是更高?

    羅川怦然心動。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15
第二十四章 覆巢之下

一晃眼的功夫,二十多天過去。

    二月十七,在唐國有一傳統,叫作送鬼祭。

    傳說在這一天,陰川鬼門關開,子夜過後,各路鬼怪會從鬼門關走出,步入陽間,走親訪友。因此這一天,家家戶戶高掛長明燈,貼上紙門神,備好大蒜明鏡香燭,以防鬼怪。當然,有幾處是例外,一是皇宮,天子之居,王氣鼎盛,又有散人坐鎮,鬼怪不敢侵。

    另一處,便是白玉羅家。

    身為大唐唯一女散人,乾羅婆剛滿百歲,對於擁有兩百元壽的散人來說,正值鼎盛。距壽宴還剩兩天,羅家上下布置筵席、迎來送往,忙得不可開交,哪有功夫去理會什麼送鬼祭。

    相比較門庭若市的羅家主府,位於西坊的羅家次府卻門可羅雀,一個上午過去,連前來賀喜的人影都沒見到。

    往年老太君壽宴,次府和主府一樣人來人往,來賀喜的有朝臣也有商紳。然而今年,時逢老太君百年壽辰,主府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次府卻已冷清如斯。

    “豈有此理!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次府,青雲廳中,高瘦的中年男子一臉不忿。

    “羅德心,他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裏逼。”另一個身材略矮,敦實壯碩的中年人冷笑一聲,同樣麵色陰沉。

    他口中的羅德心是主府府主,羅家家主,也是三公子羅江的祖父。

    事實上,這二人如何不知,真正在幕後操控一切,著手對付次府之人是三公子羅江。可身為羅家次府少主,羅江的叔伯一輩,想要他們放下麵子承認一個後輩無論功力還是權謀都遠勝過他們,顯然不是一件有麵子的事。

    青雲廳中隻有三人,除了兩名少主,就隻剩高坐蟒狐皮椅的老府主羅德意。

    “走幾人了。”羅德意麵無表情問道,手中把玩著兩顆鴿子蛋大小的鐵球。

    “幾人?”高瘦少主苦笑一聲:“何止幾人。客卿八人,侍女九人,內衛十七人......最令人心寒的是,連羅敷也不辭而別!哼,女人就是靠不住,數典忘宗,全然忘了當初父親大人如何破格提拔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羅敷選擇離開也是人之常情。”矮壯少主怪聲怪氣道:“主府這一次先發製人,釜底抽薪,已是打定主意將我們置於死地。”

    “啪!”

    銅球在羅得意手中崩成齏粉。

    “夠了!”羅德意眼中掠過寒光,冷冷道:“先全力渡過眼前之劫。那幾個人選,可都準備好了?”

    “皆已妥當。”瘦高少主猶豫著道:“不過,五道丹方都服下,卻還停留在小空靈境,沒有一人出現突破大空靈境的征兆。”

    “後繼無人,後繼無人呐!”羅德意唏噓不已,臉色變得複雜,半晌才道:“將那顆八百年蟒精金膽取來,磨研成粉,給他們服下。”

    “府主!”

    “不可啊!”

    二少主同時叫出聲。

    “有何不可?”羅德意搖了搖頭:“是成是敗,在此一舉。若是敗了,就算有此寶物也無任何意義。若是成功,我大可再去一次五華城,說不定還有機緣遇到這等天材地寶。”

    “這顆蟒精膽,是我們次府一脈全部的希望。”

    “就在我書房鎮紙左手第三格機關下,取來吧。”

    羅德意擺了擺手,如釋重負道。

    就在他話音落下時,一陣陰沉沙啞的笑聲從廳外飄來。

    “早聽說當年府主從五華城得到一寶物,專為突破散人準備,原來是八百年蟒精金丹。空手不出五華城,果然是至理名言。哈哈哈……如此寶物,豈能不獻給老太君。”

    聲音頃刻飄出數十丈,朝向書房藏寶之地。

    青雲廳內,三人同時變色。

    “是三公子的大客卿,黃士奇!”

    黃光閃過,羅德意施展土法遁術,化作一團飛山,直追而去。

    兩股半步散人境的氣息振蕩開,次府之地,稍有些功力者,都已察覺。

    後院中,枯樹下,呂平睜開雙眼。

    他的眼中布滿龜紋,觀之使人心悸。眼睛一閉一睜,呂平眸瞳恢複正常,卻有一股青玄之氣縈繞麵龐,非常人所能擁有。

    “公子的武學,真是厲害!”

    呂平自言自語時不會結巴,隻有在和別人說話時,才會犯結巴。

    這二十多天裏,呂平沒日沒夜的修煉《摩淵玄蛟金剛訣》,一刻沒有停歇過。他能清楚覺察到體內氣血的壯大,氣血壯大,力量也隨之增大,彈指輕撥,竟能擊碎方圓十步的堅冰。

    呂平尚不知道他所修行的是仙家法門,羅川不說,李全福自然也不會多嘴,呂平隻當他修煉的是一門特殊的丹道武學。

    就在這時,“嗡”的一聲,強烈的氣流彙聚成狂風,從前廳衝擊而來。

    呂平心意稍動,《摩淵玄蛟金剛訣》便自行運轉起來!

    鏘!

    一圈圈玄龜甲紋浮現於呂平周身,似符咒,又似兵甲,透著荒芒遙遠的氣息。

    呂平的氣質陡然一變,那個憨憨拙拙的少年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屹立了百年千年的磐石,又如玄龜匐地,巋然不動。

    二散人交鋒產生的氣波襲至。

    這氣波中所蘊含的真氣之力遠超萬斤,非大空靈境以上修為難以承受。

    氣波撞上呂平,在陽光的折射下呈現出空明而龐大的扇形,氣波翻滾,邊鋒利如刀。

    這一瞬,呂平隻憑他大丹境的血肉之軀硬生生抗住了兩名半步散人的餘波之力,如山如嶽,屹立不動!

    僅僅刹那後,呂平身軀狂顫,雙腳深陷雪泥地中,眼睛赤紅,麵頰抽搐,全身皮膚、肌肉正以一種極富節奏的頻率顫動著。

    “已到極限了。小結巴。”

    陰森、低沉中隱晦藏著傲然的聲音響起。

    呂平身前的空氣中多出一隻幹枯的手,輕輕一撥,一掠,再一彈,巨扇般的氣波被掀上天頭。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李全福也是判若兩人。

    他的模樣毫無變化,依舊好像長脖大肚的肥鸛。可他的眼神、氣質,就連說話的口吻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便和十幾年前揚名江湖時相比,他的氣度也高上了不止一籌,更加的……趾高氣揚。

    “小結巴,修行要循序漸進,誰也別想一口吃成胖子。”

    李全福背負雙手,眯起眼睛,語重心長的對呂平道。

    呂平暗暗點頭,卻聽李全福語氣一轉,洋洋得意道:“嘿嘿,當然啦,這世上還是有例外。那種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蟄伏十數年,一朝功成,注定要名動天下。哈哈哈……”

    說到後來,李全福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大笑起來。

    呂平自然聽出李全福在自吹自擂,不由撇了撇嘴,就見虛電般的光華從李全福三角眼中閃出,如兩柄銀亮的飛刀,掠過雪地,空留餘影。

    目放虛電,正是半步散人的征兆!

    呂平心中一驚,隨即露出喜色:“李、李哥,你、你突破了!”

    “自然。”李全福微微一笑,手撚胡須道。

    一日半煉藥,半日服藥,再用一日化藥。

    三日之後,當李全福從入定中驚醒時,隻覺血氣鼓漲得驚人,轉眼間內息化成真氣,真氣瞬息運轉過奇經八脈,衝破關卡,接連突破小空靈境和大空靈境。功力失而複得,李全福欣喜若狂,可令他沒想到的是,真氣並沒有停滯不前,反而繼續向前奔湧,少時便盈滿周天秘穴,不費吹灰之力的突破從前瓶頸,向半步散人邁進。

    李全福雖也幻想過能更進一步,可當他真正邁出逾越整整一個境界的一步後,他徹底呆了,緊接著整個人陷入癲狂。

    半步散人,力敵千騎,能騰空三十來丈,可輕而易舉的活過百歲。這等人物,在唐國境內少之又少,滿打滿算不超半百之數,已能稱為頂級高手。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他李全福已躋身大唐最強五十人之列!

    除了名譽外,成為半步散人最大的好處,便是獲得唐王室的丹書鐵券,開府立宗,開創屬於自己的家族,傳承後世,留名於史書。

    就在李全福沉浸於無邊無際的遐想中時,耳邊響起清冷的聲音。

    “小李子,你想把所有人都引來?”

    李全福笑聲頓止,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回身翻掌。

    當李全福看清來者是誰,想要收力,卻為時已晚。

    嘭!

    一聲悶響。

    同樣是半步散人的功力,卻因兩人刻意壓製,並沒出現前廳那般浩大聲勢!可這畢竟是數萬斤的巨力,周圍的空氣一陣扭曲,轉眼如爆裂的冰雪,寸寸碎裂!

    蹬蹬蹬蹬……

    李全福連退五步,每一步都在雪地裏留下深深的腳印,最後一步竟將雪下的泥土踩出一個大洞!

    猛地抬頭,李全福看向紋絲不動的羅川,心底冰涼,之前的得意蕩然無存。

    時隔近一個月,再見到羅川,李全福驚訝的發現,饒是他已成就半步散人境,卻依舊無法看透羅川的修為。

    “不就是突破了半步散人嗎,這便開始得意忘形了?”

    羅川眼中虛電閃放,李全福和呂平同時一驚。

    那兩股虛電竟是一陰一陽,一水一火!右目放出時,似月下寒光,清冷凜冽。左目放出時,如日中真火,灼灼吞吐。

    同是目中虛電,卻分兩股截然相反的意境,便是李全福也聞所未聞。

    片刻後,奇異的虛電消散,羅川的眸瞳恢複正常。那股氣質也隨之散去,整個人變得無比普通,光華不露,氣息的波動也降到極低。

    咦?又變回小空靈境……公子竟硬生生藏下兩個境界的功力,他是怎麼做到的?

    現如今,李全福心中已不再像當初那般驚訝。一語渡仙川公子,若沒有這般神乎其神的本事,又豈配得上川公子三個字。

    “小李子豈敢!恭喜公子出關,功力大進!”

    李全福臉上堆滿謙卑笑容,含胸弓背,攏手而立。

    ……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16
第二十五章 自古修行,傳道不傳火(加更)

  功力大進?

    望著白皚皚一片的後院,羅川皺起眉頭。

    二十多天沒日沒夜的苦修,他終於完全打通“二脈七輪十二正經”中的二脈。

    所謂二脈,是指任督二脈。無論在丹道武學,還是仙家的築基功法中,都有“任督通百脈通”的說法。於是乎,在打通任督二脈之後,羅川引導真氣,順理成章的開拓完十二正經。

    真命周天的開拓完成大半,羅川的功力也再度突飛猛進。隨手一撥,便能抖動氣流,讓方圓半裏的空氣為之震蕩,臂力攀升至數萬斤,超過大空靈境,已然躍居半步散人。

    修煉《九死一生功》的巨大優勢,終於展現!

    尋常的修行界弟子在羅川目前的境界,頂多隻能發揮出略高過小空靈境的功力,比起羅川半步散人的功力,相差了將近兩個層次。之所以如此,全因《九死一生功》對於生命潛能的調動,實在是達到了一個恐怖駭人的高度。

    羅川的功力雖已堪比半步散人,可他的修為境界依舊隻是築基一階。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隱匿真氣,把氣息降低到普通築基一階的地步。

    至此,真命周天已完成大半,接下來隻需再打通七輪,羅川便能完成真命周天,真氣盈滿周天,突破至築基境第二階,築基小成。

    以羅川目前的功力提升進度推斷,等完成真命周天,站穩築基二階,他的功力將堪比散人。

    可就在這時,怪事發生,羅川竟然沒能找到七輪!

    七輪是人體之中竅穴玄關彙集之處,與經脈相輔相成。經絡若江海,那七輪便是高山大淵,有山有河,方成周天。因此,隻有最終打通七輪,才能形成周天,無七輪,修行之路就此止步!

    在九龍君的修行記憶中,真氣打通任督二脈後,自然而然能夠找到七輪入口。

    連羅川自己也沒想到,擁有九龍君記憶,並且修煉成《九死一生功》的他,竟然卡在了這一個可謂最平坦無阻的階段。若是傳到修行界,怕是會笑倒一片人。

    “距離壽宴還有幾天?”羅川隨口問道。

    “還剩七天。”李全福恭恭敬敬答道。

    七天?今天不正巧就是二月十七。隻剩七天,按理說姑姑應當已經開始準備布置,傳來消息,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前廳的打鬥聲愈發激烈,羅川心中漸生一絲不安。

    “不如讓小李子去打探一番?”李全福何等眼力,當即問道。

    羅川微微點頭:“也好。你替我打探一個人。”

    “何人?”

    “少主羅敷。”

    李全福心中好奇,但也沒有多問,施展七法遁術,化作一陣風影遠去。

    飛雪飄零的孤院裏,就隻剩下羅川和呂平。

    “公、公……子。”

    耳邊響起呂平的聲音,羅川轉過身,就見呂平一臉感激:“我、我好像……突、突破了。”

    羅川笑了笑:“我傳你的煉體法門,歸根到底,是吞氣養血,強壯體魄。氣血足了,自然能夠加快大還丹的藥力分解,助你突破大丹境。”

    看著情難自禁的呂平,羅川想了想,並沒有向他吐露實情。

    光是突破一個大丹境便如此激動,要是讓呂平知道他這些天修煉的不是丹道武學,而是最正宗不過的“仙家法門”,他還不要瘋了。

    太陽被雲霾掩上,雪花從天而降。第一片雪花落下時,虛電從羅川左目中閃出,如刀光一抹,切碎了雪花。

    羅川的目光牢牢定格在呂平身上。如今的他目力已超出從前十倍,便是蚊蟲翅翼上的紋路都能清晰捕捉,更別說奔湧在呂平皮膚下的洶湧氣血。

    “血化精,拜五藏,破靈台。”羅川下意識的脫口道,語氣卻有些複雜。

    練成《九死一生功》後,羅川無時無刻不在消化吸收九龍君的記憶,對於修行常識的了解,每天都在突飛猛進。

    隨著對修行的了解加深,羅川隱隱發現,他傳呂平這門煉體法門,恐怕是好心辦了壞事。

    古往今來,無論是仙神妖魔、人邪鬼怪,修行方式無外乎三大門類:一類煉肉身,一類煉萬氣,一類煉玄神。又由這三類,衍生出無窮盡的功法、法門以及仙職,所謂上道九千九,皆出於這三大類,無一例外。

    就比如丹道武學,它便是出自煉萬氣一脈,隻不過是那最膚淺簡單的煉氣之法。而羅川傳給呂平的《摩淵玄蛟金剛訣》,則屬於第一類煉肉身。

    無論是哪一類,真正的修行都是在築基四階大圓滿後展開。

    煉肉身,需得引氣血煉成精血,專修中丹田,直到傳火破開中丹田的“靈台秘境”,才能算得上是修行有成。然而人類的體質天生不如妖魔鬼怪,起步時便已輸了,同樣修煉肉身,卻很難和妖魔神怪抗衡,因此很少有人類主修靈台。

    煉萬氣,修的是下丹田,待到傳火創立“黃庭秘境”,煉丹化嬰,萬氣歸宗,踏足仙途。九成九的人類修士,都會選擇立黃庭,修萬氣,至於肉身有時也會順帶煉一煉。

    煉玄神,修的是眉心上丹田,目的是為了開啟“天門秘境”。然而和前兩類不同,開天門煉玄神者少而又少,千萬修士裏都難出一人,需要特殊的天賦資質。可一旦開啟天門秘境,便能修天地玄神,各種神通妙術,在同一境界中堪稱無敵,壓製“靈台”和“黃庭”,甚至還能夠越級取勝。

    從某種角度而言,修煉了《摩淵玄蛟金剛訣》的呂平也算是在築基,不過連築基的第一個階段都沒達到,並且還是走的煉肉身、破靈台的路子。靈台秘境和黃庭秘境雖然各有千秋,但流傳在人類修士中的靈台秘境修行之法,遠不如黃庭秘境正統。

    羅川在傳授呂平《摩淵玄蛟金剛訣》時,也沒想太多,單純的出於好心,想幫呂平提升實力。可現如今,呂平體內氣血湧動如潮,氣丹隨之萎縮,《摩淵玄蛟金剛訣》完全壓製住了丹道武學,他往後隻能去走“破靈台”的路子。

    然而自古修行,傳道不傳火。

    無論“破靈台”還是“立黃庭”,都需一引導者。這也是為何宗門能夠長盛不衰的最根本原因。即便羅川擁有九龍君近兩千年的記憶,在他突破築基四階後,若想更進一步,同樣需要拜入宗門,接受道火。

    而在九龍君的記憶中,一般的偏僻域界,並無修煉靈台的宗門。呂平日後想要傳火破靈台,得要好生想想辦法才行。

    “公、公子,我、我相信你。”冷不丁的,呂平說道。

    羅川聞言一愕,旋即反應過來,呂平指的是白依卿那事。

    微微一笑,羅川岔開話題,同呂平閑聊起來。

    前院的打鬥聲漸漸消停,又過了一會,李全福趕了回來。

    “什麼事?”羅川問道。

    “原來是有人想到府上搶東西。我聽那人和府主說話,他似乎是三公子的大客卿,他想搶的那物是天才地寶,能提升功力。那人似乎隻是來搗亂,並沒有真正想要搶走那寶物,臨走前卻在笑話府主想要借寶物之利,提升次府子弟修為。”李全福繪聲繪色的說道。

    羅川稍加思索,微微點頭:“原來如此。次府形勢危急,府主想靠天才地寶,挽救次府的命運。”

    “公子所言極是。”李全福撚著細胡須,眯眼道:“依我之見,羅江這一手恐怕隻是為了打探虛實,借此看一看次府之中還有什麼底牌,以免壞了他壽宴之局,還真是謹慎小心。僅僅一個半步散人,便將次府搞得雞飛狗跳,連府親自出馬才逼退對方,次府的實力也太弱了。”

    當年李全福,之所以會得狐筆判官的名號,除了一身不俗的功力,還因他擅長出謀劃策。

    目光落向羅川,李全福忽地一愣,喃喃自語:“倒是有一底牌。不過卻非次府能夠駕馭得了。”

    “羅敷呢,有沒有她的消息?”羅川問道。

    “這……”李全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羅川,斟酌道:“我偷聽前廳兩名少主談話,羅敷少主似乎已經離開羅家,我又旁敲側擊去探問羅敷少主的貼身侍女,得到的消息也是一樣。”

    “離開羅家?”羅川語氣一揚,不可思議道。

    “公子閉關的這些天,已經有不少次府的家將、內衛偷偷離開,或是投奔主府,或是直接離開白玉京。整個羅家似乎都知道次府即將完蛋。”李全福聳了聳肩,說道。

    “那也不至於連她也逃走。”羅川和羅敷的接觸並不多,談不上了解,可種種跡象都表明了羅敷對他的關懷是真真切切,毫無虛假。

    若是之前的計劃改變,她至少會來通知自己才對。

    “除非,還有一種可能……”羅川喃喃道。

    “她已落到羅三手裏。生死未卜。”李全福接口道,他暗暗觀察,發現當他說出那個“死”字時,羅川眼中虛電隱現,竟是前所未有的冰寒。

    果然,公子和羅敷的關係非比尋常。李全福心中暗道。

    “但願那羅三兒不要做蠢事。”

    出乎李全福預料,羅川沒有發作,隻是淡淡說道。

    “準備一下,今晚去五華城。”

    李全福一愣,隨即麵露狂喜。

    ……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18
第二十六章 陰川荒城(二更)

“李、李哥,那、那個五城、城使者,真、真是鬼嗎?”

    “怎麼,你怕了?嘿嘿,你可知道什麼是陰川?所謂陰川,便是白玉京之下,鬼怪聚集之地。五華城在陰川,你說五華城的使者是人是鬼?”

    “啊……”

    “怎麼,怕了吧?”

    “我……不、不怕。”

    深夜時分,小院寂冷。寒如雪的月光下,羅川換上新氅,和李全福、呂平坐在枯樹下,大口吃著羊肉,喝著小酒,說著閑話。

    羊肉裝在瓦壇裏,早用辣油香蔥燜好,肥瘦適中,香嫩可口。小酒甘冽,飲到喉嚨裏一陣火辣,羅川擔憂羅敷,喝的不免有些多。

    “小李子,你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吃到最後,意猶未盡,羅川對李全福道。

    “少爺過獎了。”李全福被羅川這麼一誇,仿佛吃了十全大補藥般,紅光滿麵,整個人從內到外精神洋溢:“我做的這羊肉啊,其實是大有來頭。別看它的賣相普通,卻是小李子當年花了大代價,從一家百年老字號偷來的秘方。它的配方裏有……”

    沒等李全福繼續賣弄,羅川開口打斷:“人來了。”

    李全福一臉鬱悶。

    話音剛落,一股陰詭氣息撲麵而來,籠罩住三人。

    “五城之邀,白玉陰川,二月十七,不見不散。”

    羅川從腰間抽出金封請帖,平靜的注視著不遠處的那道人影。

    啪嗒!

    李全福手中的骨頭掉落在地。

    呂平瞪大眼睛,臉色凝固。

    世人多好龍,真正敢親近的又有幾人?鬼怪之說,也是同理。

    看著牆角那道隱藏在灰色寬大布袍下,淡淡的,扭曲著,時不時散發陰森氣息的人影,便連已經突破半步散人的李全福都不寒而栗。

    那人開口。

    他的聲音沒有半點波動,卻又飄忽不定,聽得人頭皮發麻,感覺每一個毛孔都要炸開。

    “白玉羅家?啟程吧。”

    那人手中多出一把黑鐵鍬,隻見他舉起鐵鍬,向地麵猛地一砸。

    “哐當”一聲,地麵被砸開一條裂縫,裝著酒肉的壇子被震碎,肉末酒水飛濺。

    羅川麵露不悅,可很快,他的目光被裂縫吸引。

    裂縫下是灰蒙蒙,霧滾滾,一望無際的山川。山與山間,隔著一片片濃稠如漿的沸水,間或還能看到虎蛟起舞。而在山川之上,有著一根細細的鐵索橋,從雲端到霧裏,直墜萬裏,難見全貌。

    這番景象,就好像在看一幅鑲嵌進入地裏的畫卷,難以言喻。

    “到底走不走?”

    接引使者很不耐煩,態度極差,當李全福和呂平回過神來時,那人已站上了地縫下的鐵索橋。

    “公子小心!”餘光中,李全福隻見羅川二話不說,緊跟著跳進裂縫。

    負手站在鐵索橋上,隔著灰蒙蒙的雲霧,羅川抬頭看向地麵上踟躕不進的李全福和呂平:“喂,你們兩個,還想不想去了?”

    “公子真是好大膽子!”李全福擦了擦冷汗。

    這種感覺就仿佛站在懸崖邊往下跳,縱然李全福有半步散人的修為,望向那條隻有食指粗細的鐵索時,心中也慎得慌。

    人影閃過,卻是呂平閉著眼睛,跳了下去。

    眼見被使者用鐵鍬撬開的地縫開始閉合,李全福猛一咬牙,跳入裂縫。

    待到李全福落定,羅川再抬頭看去,那道裂縫“啪”的閉合。山川上下,幽幽昏暗,仿佛終年不晴的陰天。

    “貴使,這裏便是陰川?”羅川一邊向前走,一邊問道。

    走在前麵的灰袍使者也不答話,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沿著遙無盡頭的鐵索,悠悠然的向前行去。

    呂平臉上露出不忿,李全福眯起眼睛,仔仔細細打量起灰袍使者,冷笑一聲,傳音給羅川:“公子,此人也不過半步散人的功力。真是放肆無禮。”

    李全福雖然剛剛突破半步散人,可如今的他,連散人也不見得能看上眼。

    擁有散人實力的周不臣,被天下仙家唾棄,卻因羅川一番指點,無比神奇的踏足仙道。在李全福的看法中,羅川的真實底蘊遠在散人之上,絕不輸給仙家。

    眼前這陰川使者,實力不過半步散人,卻在羅川麵前托大,李全福自然很不爽。可他也知道,對方是地頭蛇,自己幾人初來乍到,犯不著惹事。

    鐵索看起來很長,跨越數十座山川,雲裏霧裏,可真正行於鐵索,卻又感覺腳程極快,一會兒功夫一行人已過了索橋,來到岔路口前。

    左邊是黑汪汪大江,江水呈烏色,江邊立著一夥人,翹首以盼,像在等船。右邊則是一條幽徑小道,道口有幾個亭子,亭中圈養著八蹄大馬,不時能見到有人騎上馬,衝下陰川。

    “通往五華城的路有兩條,一條水路,一條陸路。”

    接引使者背對著羅川,懶洋洋說道,又指了指不遠處一隻聚滿人的亭子:“那裏是兌換陰幣的地方,世俗的金銀財寶在五華城無法使用。若不兌換成陰幣,你們就算進了五華城也會寸步難行。”

    “走,先去兌換陰幣。”羅川大手一揮,走向亭子。

    呂平緊隨其後,李全福則一臉苦相。羅川哪裏有錢,三人的用度,全都出自李全福這些年的積蓄。

    “我要三十個陰幣。”

    “給我一百個。”

    “這裏有五千個金餅,給本散人全換了。”

    不僅是李全福和呂平,就連羅川也是臉色微變。三人都沒想到,陰幣的兌換比竟然高得離譜,要用十個金餅才能兌換一枚陰幣。

    十個金餅那是什麼概念,足夠一個中等人家三四年的日常開銷!

    “小李子,還不掏錢。”羅川麵無表情道。

    李全福欲哭無淚,隻得提著錢袋子,僵著臉擠入人群。

    羅川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李全福相貌奇異,呂平俊美無雙,這一組合的出現頓時吸引來了不少眼球。

    “不知貴客要換多少?”亭子裏的灰袍人早瞄準了羅川一行,熱情的問向李全福。

    李全福一咬牙,將錢袋子甩下。

    嘩啦!

    周圍鴉雀無聲,亭裏的灰袍人更是張大嘴巴,半晌才道:“你……你不是在開玩笑?”

    李全福目光堅定:“給我來兩枚!”

    周圍看熱鬧的人中傳來陣陣噓聲。

    李全福的錢袋裏總共隻有二十顆金餅,這已是他全部的積蓄,對於一個世家內衛來說相當的不容易。

    “拿好了,兩枚。”亭裏那人心知看走了眼,對李全福的態度大轉彎,冷笑連連:“從水路乘蛇龜帆船,一個人頭一個陰幣。就算從陸路走,租一匹八腳馬也需一個陰幣。”

    “隻能三人共乘一馬了。”接過陰幣,羅川掂量了兩下。

    這陰幣隻有薄薄一層,粗看像是玉玨,卻比玉玨的顏色要暗沉許多,而重量則比十顆金餅加起來還重,內裏隱隱傳出古怪的波動。它的正麵是山川城池的圖案,反麵是一圈圈奇怪的紋路,這樣的紋路羅川也曾見過,偽裝成銅幣的仙門護符上便有,隻不過更加複雜。

    李全福和呂平拿著一枚陰幣去挑馬。

    羅川打量起陰川路口的景致。

    很快,他的目光被路口的一座石碑吸引。

    石碑上紋路斑駁,年代久遠,石碑最上方刻著三個古篆:《荒城誌》。

    荒城?是指五華城嗎?

    羅川好奇的走上前,隻見石碑上刻著一段模糊的文字。

    “人分善惡,時分日夜,天地分陰陽。陰川位於九天之下,地府深處,不見天日,來往之人,不問出身,不問善惡,不受道義禮法約束。荒城為陰川地下之城,接納八方修士,每城隻有三禁,違禁者殺,殺無赦。”

    最後那“殺無赦”三字,深嵌入石碑,顏色猩紅仿佛血染一般,讓人看了隻覺心中一悸。

    看來這五華城之中,並沒有太多約束。

    羅川心生興趣。

    從前的他,連白玉京都沒有出過,如今卻能夠來到傳說中的地府陰川。看這碑文,陰川應當就是修行界的延伸了。

    也不知道九龍君留下的那件寶貝,藏在五華城的哪個角落?

    羅川遙望向灰蒙蒙的大道遠端,暗暗期待。

    “這匹馬夠大。”不遠處,李全福已經挑好了馬:“公子,就這匹吧!”

    羅川轉頭望去,隻見李全福正向一匹格外肥壯的大馬走去。陰川的馬有八蹄,原本就比白玉京的馬要大上許多,李全福看中的那匹更大,別說羅川三人,再坐兩個人也不是問題。

    李全福還沒拉上韁繩,馬頭上已多出一隻手。

    “這馬,我家公子要了。”

    說話的是一青衣健奴,身材比李全福要高出一個頭,體格壯碩,皮膚黝黑,太陽穴高聳,顯然功力不俗。

    李全福眼中閃過戾氣,用十來年的積蓄換了區區兩枚陰幣已讓他十分不爽,眼下又有人敢搶他看中的馬,李全福哪還有什麼好脾氣。

    他剛剛突破半步散人,背後又有羅川撐腰,心氣正盛。

    輕飄飄的出手,李全福像是打招呼一樣,伸手拍中青衣健奴的肩膀。青衣健奴也有大空靈境的功力,武道界中的一流高手,可麵對半步散人卻毫無還手之力,當下被扇飛出去。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20
第二十七章 財神寧家

李全福冷笑一聲,朝向羅川吆喝道:“公子上馬咯。”

    羅川瞪了眼李全福。

    這家夥雖然突破了半步散人,可心境明顯沒有跟上。倒也不怪他,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在大起大落間守護住本心?

    “丹道武學?唐國的半步散人?”

    不遠處傳來輕咦聲,一個穿著紫色羅衫,氣度軒昂,麵貌俊朗的青年越眾而出。在他身後,是近百名青衣健奴,清一色的大空靈境修為,個個騎著陰川的高頭大馬,光這點便顯露出青年不菲的身家。

    那青年打量起李全福,眼中浮起興致:“我聽說在唐國,隻要突破了半步散人,便可以自建世家。你身為半步散人,卻為人奴仆,真是大材小用。”

    說著,青年話鋒一轉:“我看你家主人也沒什麼本事,否則也不至於落得三人共乘一騎的地步。與其跟著他,還不如跟著本公子,本公子向來愛惜人才,定會以禮相待。如何?”

    沒等李全福開口,青年拍了拍手,自有青衣健奴提著錢袋子走向馬亭:“八十陰幣一頭馬,可賣?”

    “賣,當然賣。”馬亭裏的灰袍人臉上堆滿笑容。

    “寶馬配英雄,這匹馬,便送給閣下了。”青年說著,又拍了拍手,右手邊的青衣健奴越眾而出,手中捧著一隻木盒,盒中堆滿陰幣,少說也有一千枚。

    “一份薄禮,不成敬意。”

    李全福眼睛放出貪婪的光芒,死死盯著盒中陰幣,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青年的強勢派頭,仆人們的雷厲風行,很快引起眾人的關注,不僅是馬亭附近,就連在江邊等船的也紛紛向這望來。

    能有資格獲得請帖,進入五華城的,要麼是人間極貴,要麼是仙家子弟,或者便是半步散人、散人。憑他們的身份,自然是不差錢,可見到青年眼睛也不眨的取出一千多陰幣,也就是相當於一萬金餅,圍觀者們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是他!寧家的旁支少爺寧通,八品抱犢山的主峰弟子。”有人認出了青年。

    “怪不得,原來是寧家的人,難怪可以揮金如土。”

    “寧家?很有錢嗎?”

    “一看你就是才出山門。修行四要素,法侶地財,缺一不可。我天南一域,有兩大財神,東寧西洛,西洛你一定聽過,他就是洛先生。東寧就是修仙世家寧家,寧家的財富,不輸給天南七宗!。”

    “是啊,寧家壟斷了吳、楚下、齊嶼三個小國的礦山、江河,據說被他們占有的古代洞府就不下二十座。平日裏出行,無不是鸞鳥引路,飛虎拉車,風光之極。”

    “這寧通,才二十三歲,便已突破築基三階。雖說沒能排入前十,成為少主,但也是寧家旁支少爺中不可小瞧的一位。”

    “據說他行走五華城,從不要請帖的。和咱們相比,簡直就是特權階層。”

    聽著眾人的議論,寧通淡淡一笑。

    早在羅川一行人出現時,他就在旁邊觀察,當然,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李全福身上。即便身為仙家弟子的他,也隻是收羅一些大空靈境的高手當作奴仆,當他看見半步散人境的李全福時,他立馬動心了。

    天南修行宗門鼓勵門下弟子先入世,再出世。

    因此在築基境時,仙家弟子遊走世俗,是極其尋常的事。而半步散人,是世俗之中僅次於散人的頂尖武道高手,若能有這麼一個人為奴為仆,伺候左右,絕對倍有麵子。

    “閣下若肯收下,日後寧通定會以禮相待,並且盡全力相助閣下突破散人境。”寧通眯眼看著李全福,輕笑一聲道。

    他不擔心李全福會拒絕,出身寧家,打小學習觀人之術,寧通早就看出李全福此人心性薄涼,搖擺不定,是那種無利不早起之人。至於他的主人,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寧通壓根懶得去看第二眼,全身上下沒有半分仙靈之氣,隻能說明少年出身塵世武道界。

    在寧通期待的目光中,李全福抬起頭,指著那盒陰幣,顫聲道:“真的全都歸我了?”

    修士們看向羅川的目光充滿同情。

    寧通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大笑道:“當然,本公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姓李。”

    李全福懶得多說,漲紅著臉,目光熾熱,快步走到青衣健奴身前,接過裝滿陰幣的木盒,緊緊抱在懷中。

    圍觀者們表情各不相同,仙家弟子大多對寧通抱以羨慕的目光,一個半步散人境的仆人,功力相當於築基三階,走出去既風光,又有麵子。而來自天南各國的半步散人和散人們,看向李全福,大多都是一臉鄙夷。

    至於呂平,他俊美的臉蛋上寫滿憤怒,眼中噴著火光,看那架勢,隻要羅川一聲令下便要上前把李全福活扒了。

    沒過多久,眾人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就見李全福一手牽著馬,一手拎著木盒,悠哉悠哉的向回走去。

    “少爺,咱們有錢啦!”隨手把韁繩丟給呂平,李全福歡天喜道。

    頓時,圍觀眾人的臉色無比精彩,反觀寧通,卻愣在當場。

    “你這是何意?”寧通反應過來,急聲問道。

    李全福也不答話,退到羅川身後,垂首佇立,一副標準的老奴模樣。

    見狀,寧通如何不明白他被戲耍了,一張臉陰沉得仿佛蔽滿烏雲。

    “小李子,你玩什麼花樣?收了人家錢,怎麼還不和人家走?”羅川臉一板,冷冷問道。

    “少爺!你誤會了!小李子既不是美人兒,又不是俊哥兒,那位仙家怎麼會看上我?”李全福扭扭捏捏道。

    “那是怎麼一回事?世上竟有人會呆到平白無故的送錢?”

    “一般情況,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對方被少爺的偉岸風貌吸引,傾慕不已,想通過小李子來引起少爺的注意!第二種可能......那裏不太好使。”李全福點了點腦門。

    “原來如此。”羅川煞有介事點頭,轉向寧通,嗬嗬一笑:“在下一小小隨從能得公子器重,不惜花重金結交,在下替他謝過了。”

    羅川不喜惹事,可若麻煩找上門,如今的他又怎會懼怕?這些世俗人眼裏的仙家,事實上不過剛踏上道途,距離完成生命的蛻變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你......好啊!好大的膽子!”寧通死死盯著羅川,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就好像一個響亮的耳光,讓他臉龐火辣。

    怒極反笑,寧通拍了拍手掌:“殺了。”

    青衣奴仆中走出一人,此人和其它青衣奴仆相比,稍顯古怪。眼珠向前凸起,似能顧麵,手長過膝,像是猿猴。

    “是你,軻莫邪!”李全福訝道。

    “不識抬舉,狐筆判官,你的死期到了。”名叫軻莫邪的青衣奴仆年紀和李全福相仿,聲音陰柔。

    “少爺,此人在你當年曾和老仆一同排入唐國大空靈榜前十,是個非常厲害的暗器高手。”李全福對羅川解釋道,隨即得意一笑:“這麼多年了,竟然一點進步都沒,還停留在大空靈境。”

    李全福話音剛落,異變發生,軻莫邪忽然抬起手,他的右邊小臂掛著一截青銅護腕,顏色陳舊,顯得很古樸。眨眼後,一圈月輪般的光暈出現在護腕上,光暈轉動,隱隱響起虎嘯龍吟。

    “是法器!”

    “不過品級也夠低的,還不入品。”

    “不對,你們看那玄紋印記,難道出自蟲玄家之手?”

    “蟲玄家的玄紋......不過,這應該是蟲玄家隨手畫出的遊戲之作,否則也不可能流落在外。”

    “就算這樣,它至少也能值五千陰幣吧。”

    周圍人的議論聲傳入羅川耳中,彈指後,這些聲音齊齊消失,仿佛從沒存在過。

    羅川心知肚明,是那青銅護腕的虎嘯龍吟太響亮,壓下了其餘的聲音。

    玄紋......這是羅川第三次遇見玄紋。第一次是那枚偽裝成銅幣的仙家護符,第二次是剛剛才接觸的五華城陰幣,第三次,便是眼下。

    所謂玄紋,那是一個化腐朽為神奇的存在。放在大處,它可以聚靈脈,煉封魔,放在小處,它提升丹藥的品級,可以讓大寂滅前的法器重新使用,甚至可以將猴變成人,奧妙無窮。

    無數年下來,玄紋已融入仙家日常生活當中。

    玄紋又分可複製玄紋,和不可複製玄紋。可複製玄紋,又叫做後天玄紋,就如同羅川最早遇到的那枚仙家護符,隻要掌握製作方法和流程,便能夠源源不斷的複製。不可複製玄紋又稱為先天玄紋,因為它的煉製太過精細複雜,往往是玄家傾注全力煉製,難以複製。

    玄家,是這一仙職的尊稱,就像煉丹仙職,封魔仙職一樣。相比較其它的仙職,能成為玄家,可謂千萬中無一,因為成為玄家的第一要求便是:開天門,修玄神!

    千萬修士中,大概隻有一人能打開天門,修煉玄神。

    即便在天辰部洲,有上億修行之人,玄家也是屈指可數。

    彈指刹那間,羅川腦海中閃過關於“玄紋”的記憶,也就在這當口,一支渾身綠鏽斑駁、閃著青光的短箭射來。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21
第二十八章 玄紋妙體

   短箭射速極快,轉眼已到近前。

    箭鋒閃耀青光,空氣因為箭中蘊藏的強大勁力產生波折。

    不入品的法器,威力大約在築基一階。卻因有了那枚玄紋,威力得到加成,提升到接近築基三階的層次。

    一箭射出,寧通看也沒看。身為修行世家寧家子,殺一個塵世少年,就好像去捏死一隻螞蟻。

    麵對這一箭,羅川腦中閃過至少十種應對方法。

    沒等羅川出手,一道人影掠出。

    “休傷我家公子!”

    俊美的少年身法之快,讓人隻感覺一道殘影掠過,風吹草蕩,地麵隱隱一晃,聲勢絲毫不弱於那支銅鏽弩箭。

    人群中傳出驚訝聲。

    羅川同樣一臉驚訝,旁邊李全福也是如此。

    和旁觀者們不同,羅川和李全福隻在驚訝一件事:小結巴竟然不結巴了!

    一個念頭的時間,短得隻夠發出惋惜。

    呂平尚未築基,大丹境的修為,在陰川道口的一群人中,毫無疑問墊底。在所有人看來,少年人魯莽上前,充當肉盾阻擋那一箭,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愚蠢。”

    寧通盯著呂平,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他嫉妒羅川一個其貌不揚的世俗少年,既能得到半步散人的死心追隨,又能讓一個年紀輕輕、有著大好前途的少年不顧生死。寧通手下雖有眾多大空靈境的武仆,可都是他威逼利誘收服,真正生死關頭還會死心塌地追隨的,怕是一個也沒有。

    眨眼功夫,箭芒飛旋如流星,擊向呂平心口。

    既然這麼死心塌地,那就去死吧!

    寧通滿臉戾氣,冷笑不止。

    下一刻,他張大嘴巴:“什麼!這……怎麼可能!”

    隻見青色的流光在呂平掌心穩穩停住,分明隻有大丹境的修為,卻能硬抗接近半步散人之力的玄紋法箭。

    不僅是寧通,圍觀者們都吃了一驚。

    承受重擊,呂平的眸瞳變成灰色,布滿密密麻麻的紋路,仿佛皸裂的大地。一圈圈玄龜甲紋浮現於他周身,似符咒,又似兵甲,透著荒芒遙遠的氣息。

    信手一挫,綠色的銅鏽箭四分五裂,化作齏粉飄散。

    直到這時,眾人才發現,在少年隨從俊美無害的外表下,藏著的竟是能硬撼低品法器的肉身,以及近乎魔怪的奇強防禦力。

    寧通複雜的盯著羅川,神色陰晴不定,眼中燃燒著嫉妒的火焰。

    有一個半步散人的隨從已經夠讓人吃驚,再加上一個可越級防禦的少年隨從……他是誰?到底是從哪冒出來?何德何能擁有這兩名非同尋常的隨從!

    眾目睽睽之下,呂平臉上浮起紅暈,他輕吐一口氣,走回羅川身後。

    “可有受傷?”羅川關心問道。

    “沒沒沒有。”呂平低下頭,結結巴巴道。

    握緊雙拳,呂平不去看羅川,生怕自己忍不住要落淚。

    他雖然口吃,為人也實誠,但不是傻子。

    光憑雙手肉掌,便能抵禦仙家的攻勢,自己一直苦苦修煉的“丹道武學”分明就是傳說中的仙家道法啊!

    白玉京中,多少王孫公子,耗盡萬金,也沒能收獲仙緣。

    我呂平卑賤之身,何德何能,得公子如此相待!

    羅川和李全福對視無奈,看來呂平之前的不結巴隻是意外。

    “莫非是……玄紋妙體!”

    “尚未築基,光憑肉身便能擋下玄紋法器。隻有這種可能了。”

    “在我天南年輕一代中,擁有玄紋妙體的不超過五人,日後黃庭、靈台雙修,同級之中鮮有對手。”

    “聽說昆庭山的孔真人在收傳人,點名隻收玄紋妙體,若是代為引薦,能獲得三十萬陰幣的酬勞。”

    “孔真人?你若把他送給孔真人,你可要吃大虧了。你難道沒聽說,蟲玄家征招一玄紋妙體做副手,誰要是告他消息,他便免費為誰雕畫一枚先天玄紋。”

    聽著眾人言語,起初還好,不過是誤會呂平是玄紋妙體。可漸漸的,羅川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普通的半步散人、散人倒還好,而那些或是高冠廣袖、或是羽鶴大氅的宗門子弟,他們看向呂平的眼神開始變得熾熱,就仿佛看中了一件稀世珍寶,渴望占為己有。

    “懷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果然夠蠢的。”

    對麵傳來譏諷的笑聲,羅川抬起頭,就見寧通一臉的幸災樂禍。

    “方兄,你這是何意?”

    “孔道友,你若是肯退出,將那少年讓給小弟,小弟定會感激不盡。”

    “我說賢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祖上三百年前和孔真人是親戚,我現在若是走了,孔真人定不會放過我。”

    “幾位,賣我寧通一個麵子!寧某隻要那半步散人,事成之後,定有厚謝。”

    原本平靜的陰川道口,因為呂平的一鳴驚人,熱鬧得像個菜市場。李全福冷笑不止,呂平眉頭直皺,身為最大苦主的羅川卻一臉的平靜,默默注視著一切,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大兄,你怎麼看?”

    “三人成虎,以訛傳訛,通常都是這麼來的。”

    “這些低品仙家的弟子真是無知。玄紋妙體的誕生,往往會伴隨天地異象,哪能這麼輕易見到。不過師妹很好奇,那個少年身上的符紋,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三成可能是服食了某道丹方,剩下七成可能,他在修煉一門品級極高的法門。”

    黑氣滾滾的烏江邊,青年男女遙望陰川道口,淡淡的交談著。

    他們穿著代表仙家身份的廣袖道袍,玉冠高束,男子眉宇挺拔一派仙風道骨,女子英氣逼人,目光清澈。他們的腰間都有一塊木牌,刻著一個“虛”字,若被有心人看到,定會大吃一驚。

    他們似乎不想被識破身份,將腰牌掩在衣袂下,若隱若現。

    “大兄,你說那少年最終會落到哪一家手裏?”

    “難說。除了寧通外,剩下有可能爭奪那少年的,尚有六人,都是築基三階的修為。”

    道姑點了點頭,他們在此等船,路口的爭端在他們看來隻是一場消遣。可當道姑的目光無意中落向羅川,她忽然愣了愣:“那人怎麼回事?隨從全被搶了,還笑得出來?”

    聞言,男子也望向羅川。

    和陰川道口的所有人一樣,這對神秘的仙家男女同樣沒把羅川放在眼裏。

    正在這時,羅川開口了。

    “一萬陰幣。”

    少年人的聲音突兀響起,有些沒頭沒腦。

    爭吵不休的宗門弟子轉過頭,疑惑的看向羅川。

    “一萬陰幣。”

    羅川透過人群,直視寧通,伸出右手,認真說道:“你無緣無故,出手傷人。今天若是不拿出一萬陰幣做補償,別想善了。”

    眾人齊齊愕然,隨即哄堂大笑,就連江邊的道姑也噗哧一聲笑出來。她並沒有發現,在羅川說出那番話後,她身旁的修士目光變得鋒銳起來。

    “這唐國武道界還真是什麼人都有呢。既有唐傳奇周不臣,也有這種看不清形勢的呆子。”道姑眼中流露出一絲趣味,淡淡說道。

    道姑的話,幾乎代表所有人的想法。

    “休想善了?哈哈哈……”寧通仿佛聽到了從未聽過的笑話,仰天大笑起來。

    半晌,寧通止住笑,掏著耳朵,昂起下巴瞅向羅川:“區區小空靈境,若非仗著有半步散人撐腰,你憑什麼來陰川五華城?竟敢威脅本公子……凡夫俗子,你是在找死嗎?”

    “你給不給錢?”

    “做夢!”

    “你給不給?”任憑寧通如何嘲諷,羅川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話,伸出手,一副討錢的債主模樣。

    寧通氣極反笑:“真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番話?腦子壞了嗎?”

    說著,寧通轉向李全福,眼中冒著寒光:“這樣的人,憑什麼讓你獻出忠心?你可要好好想想,為了他得罪我,得罪我寧家,一個你不知道有多強大的仙家勢力,真的值得?”

    “當然值得。”

    出乎所有人意料,看樣貌就不像什麼好人,更與忠誠老實搭不上邊的李全福想也不想,昂首挺胸道:“非要問憑什麼。那好,李爺告訴你,就憑我家少爺是白玉京川公子!”

    川公子?

    江旁的道姑先是一怔,隨即目光放亮,道袍下的胸脯一陣波蕩,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在她另一邊,被她稱呼“大兄”的男子也是一愣,和道姑不同的是,短暫的錯愕過後,他臉上流露出玩味的笑容。

    而在陰川道口,圍觀人群中也有變色者。他們清一色的是來自天南各國的散人和半步散人,反應比江邊道姑還要激烈。

    周不臣逆天改命,在被天南仙家道門齊齊否決的情況下,奇跡般的踏足仙道。這件事情雖然沒有傳開,可也被有心人打探到。比如天南各國的散人們,又比如一些正在搜尋天才的仙家道門。

    在這件事裏,“川公子”備受關注。可二十多天過去,周不臣口中神乎其神的川公子始終沒有露麵,到後來,周不臣也三緘其口,一語渡仙的傳說漸漸變成笑談。
xxray 發表於 2013-12-31 22:22
第二十九章 一沙一世界

“川公子?沒聽過。”寧通做出誇張的表情想了半天,隨後朝向不遠處的幾名築基修士:“不知各位道友可曾聽過?”

    “哈哈哈。什麼穿公子,脫公子的,寧兄是在說笑嗎?”

    “世俗武道界就是浮誇,一個個自稱公子、天才。據我所知,我天南仙家道門之中,但凡出身武道界的所謂天才,幾乎沒有能夠出頭的,到最後,全都泯然於眾了。”

    “聽說唐國最近又出了一個天才,名叫周不臣,被吹得神乎其神。”

    “現在被吹噓有什麼用,等進入宗門,這些世俗武人都要被打回原形。”

    ……

    幾名築基境修士彼此間雖然明爭暗鬥,可麵對羅川一個世俗武人,他們不約而同選擇站在一起,冷嘲熱諷,言語挖苦。

    “不賠錢,那就沒辦法了。”羅川收回手,淡淡的說道。

    寧通瞳孔陡縮,不知為何,在羅川抬頭的瞬間,一種異樣的感覺從他心頭升起。

    這種感覺,就仿佛心髒被銳器猛地一紮,又好像突然被一頭翱翔九天的鷹隼盯上,讓寧通心中一慌,下意識脫口道:“你想怎樣?”

    羅川沒有回答,身軀一晃,人已出現在五步外。

    呂平陰差陽錯的被誤會,成為人人欲得的“奇貨”。羅川心知肚明,憑他目前的實力,真和這些築基境的修士鬥起來,很難討到便宜。想要保住呂平,唯有一個辦法,就是先找個軟柿子捏,用來震懾住那幾人。

    他的身法稱不上行雲流水,卻仿佛一陣迅猛的風刮過,出其不意。他直向寧通而去,在他和寧通之間,尚隔著近百大空靈境的武仆,以及幾名築基境修士。

    “就這點能耐,還挺會裝的。”寧通譏笑道。

    大手一揮,十名仆人縱身而出。

    這十人的衣襟上都寫著一個甲字,而別的仆人,包括軻莫邪亦沒有這樣的標誌。很顯然,這十人是寧通手下大空靈境仆人中,實力最強者。他們之中有來自唐國,也有來自別的國家,武學手段各異,五花八門,無不是舉手抬足間飛沙走石、塵煙滾動。

    築基修士們雖看不起武修,可此時見到寧通的仆人們發威,聲勢浩大,難免忌妒眼紅。

    “對付一個小空靈境,寧兄這陣勢未免太大了些。”有築基境修士酸溜溜說道。

    就在這時,他們耳邊響起“嘭”的一聲,仿佛一隻紙燈籠被拍扁的聲音,令人心中一沉。

    抬頭看去,一名大空靈境的武仆四肢張成“大”字型,以誇張的姿勢倒飛出去!

    下意識的,築基境修士們望向李全福。卻發現李全福紋絲不動,抱臂而立,嘴角掛著冷笑,沒有半點出手的跡象。

    嘭!

    又是一聲。

    這一回他們總算看清楚,竟是那個隻有小空靈境修為的唐國少年,隔著十來步的距離,隨手一掌,將一名大空靈境的仆人拍飛。

    六名築基三階的宗門弟子齊齊愕然,露出見鬼般的神情。

    能如此輕描淡寫的擊敗大空靈境,此人雖隻是小空靈境的修為,可真實功力,已超過大空靈境。

    幾名仙家弟子臉上發燙。被一凡夫俗子當著麵隱藏實力,無論最後結局如何,他們也算是落了麵子。

    嘭!

    嘭!

    嘭!

    ……

    短短幾個呼吸間,又有五十來名武仆躺倒在地,感覺到圍觀人群中促狹的目光,寧通一臉羞憤。

    “一群廢物,非要讓本公子親自出馬!”

    低聲罵道,寧通張開雙臂,任憑陰川的大風鼓蕩衣衫。

    他的腳下仿佛踩著滾滾浪濤,身體在浪濤中顛簸,乘風破浪一般,瞬間邁出十步。

    “是寧家旁支的法門《破海訣》,入品的法門,據說是九品中才,練到高深處,能夠真正破浪渡海,日行萬裏。我半年前聽人說,寧通已經煉到了第二層。”

    有築基境弟子說道,語氣中頗多羨慕。在天南域絕大多數低品仙家道門中,隻有立黃庭,才有資格修煉入品的法門。可也有例外,比如寧通這樣的仙道世家子。

    “卑微的世俗人,你有什麼資格與我做對?”

    寧通冷冷盯著羅川,那眼神仿佛在看一隻螻蟻。

    隨著他不斷逼近羅川,一滴滴塵泥沿著古怪的軌跡,從他腳底升起。乍一眼望去,就仿佛從浪頭濺起的水珠,圍繞著寧通,旋轉,升騰,給人一種說不上的奇妙感覺。

    轟隆!

    寧通每前行半步,都會發出一陣宛如海浪轟鳴的聲響。

    海波奔嘯的氣機從他身上爆發,席卷周遭,也不知倒卷起多少泥石樹木。

    刹那後,寧通出現在羅川身前。

    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海波般蕩漾的空氣在他麵前分開,從中奔湧出如蛟龍的海波,飛虹一般,直貫羅川腦門。

    “竟敢勒索本少爺!去死吧!”

    寧通低吼道,也不知為何,他越看羅川那張泛不起半絲表情、不知道什麼是害怕的臉蛋,他心中越是火大!

    麵對來勢洶洶的寧通,羅川佇立原地。真氣從下丹田經由督脈奔入掌心,幾乎同時,氣血從中丹田經過任脈湧入拳頭,一股真氣,一股氣血,同時發動,引動巨力!

    拔起手臂,也沒什麼招式,羅川一拳搗出。

    “給我滾回去!”

    拳影劃破空氣,攪亂夜風和月光,在半空掀起一陣氣浪。

    一聲悶響!

    羅川紋絲不動,寧通向後一仰,收勢不住,不由自主向後退去,連退十步才停止。

    硬生生站穩,寧通盯著身前不遠處硬撼自己一擊的世俗少年人,瞳孔猛縮,眼中終於流露出驚駭。

    “半步散人!”

    圍觀的築基境修士和散人們也是一愣,神情各異,卻都十分精彩。

    境界隻是小空靈境,功力卻已不下半步散人,足足越過兩個的等級!且憑一隻肉拳,硬撼仙家法門……此人究竟是誰?

    天南之域何止千萬裏,無論天南仙道界,還是世俗武道界,都是天才輩出,驚才絕豔者多如牛毛。

    有些是修行速度奇快,有的能兼修多部法門,還有些能夠做到越級挑戰。

    關於越級挑戰,境界越低,成功的可能性越大。而越往後麵,修為越高,每個境界之間的差距越大,境界威壓如山,幾乎不可能越級取勝。

    因此羅川以小空靈境的修為擊飛大空靈境的仆人時,無論寧通還是仙家弟子們都沒有太過驚訝。可眼下,羅川的功力足足越過了兩個等級,這樣的天才人物,即便放在偌大的天南之域,絕對不超過兩隻手。

    寧通眼神複雜,眉角多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此人的消息如果傳揚出去,恐怕天南七宗都會爭先恐後派人前來,搶著收他為弟子。

    寧通妒火中燒,轉念間,他心中生出一絲狂熱。

    既然已經交惡,那隻能一惡到底,將此子扼殺於此!

    念頭一動,寧通殺機更盛。

    圍繞在他周身的“泥珠”仿佛收到某種召喚,飛速旋轉,隻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殘影。

    須臾間,殘影化作人形,頭生犄角,尾長如蛇,粗粗看去,竟像是一條站立的蛟龍,高有丈八,形如實質,猙獰可怖。

    就見寧通捏出一道道奇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詞,隨後整個人的劇烈搖晃起來,轉瞬和那道蛟龍虛象融合一體。

    嘶!

    那是寧通身披蛟龍虛像,衝破空氣的聲音。

    在他和羅川之間,近十步距離的空氣道道撕裂,形成宛如海浪奔騰的痕跡。

    下一刻,蛟龍虛像穿破羅川的身體!

    轟隆!

    羅川的身體碎裂開,可並沒有像圍觀者想象中那樣血肉模糊、四分五裂。他的身體先是化作一條條水影,轉眼後,千百萬顆水珠四散飛舞。

    那些水珠每一顆都晶瑩剔透,顆粒飽滿,飛旋的速度奇快。在陰川幽暗的光線下,仿佛漫天星辰從天而降,密密麻麻,一瞬間覆蓋住了蛟龍虛像。

    一沙一世界,一魔一佛國。

    感覺著對方的殺意,羅川殺心漸起,同時對無名心法的感悟又深了一分。

    在無名心法的操控下,每一顆水珠,都仿佛一隻縮小了的拳頭,其中蘊含的力量竟不下萬斤。

    千百顆水珠,那便是千百隻充滿勁力的拳頭,宛如如流星墜落般,狠狠砸向蛟龍虛像!

    嘭!嘭!嘭!嘭……

    陰川道口,所有人都是麵色蒼白,喘息加重,仿佛那千百隻拳頭是打在自己身上!

    從蛟龍虛像中傳出哀嚎,聲音透著淒慘。

    蛟龍虛像被萬千水珠擊穿,密密麻麻的洞孔,從洞孔之中升騰起絲絲煙氣,繚繞不散。

    咚!

    蛟龍虛像坍塌,暴露出麵無人色的寧通。

    此時此刻,寧通眼中再無絲毫輕蔑。

    “你到底是誰?”寧通冷冷問道,對方所使用的手段絕對是仙家法門無疑!

    判斷一個人出身仙家還是來自塵世,其實非常容易。在仙家福地呆久了,與仙寶靈物相處長了,自然會沾染上仙靈氣息。

    麵前這個少年,全身上下沒有半絲仙靈之氣,分明隻是一凡人!卻擁有仙家法門,寧通心底又驚又駭。

    更讓寧通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少年所掌握法門的品秩,至少是八品中才,否則絕對無法壓倒性的摧垮他九品中才的破海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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