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406
sinhu 發表於 2014-6-27 12:04
《卷三》【吾心安處】 章一一九 別離 上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風平浪靜。

  傭兵團總部地址選定後,斷河城外遠東重工礦區的種子們就開始分批向黑流城移動。從新址營造改建,到種子們的編隊移動,還有所需後勤補給,都由宋虎一人包辦。見宋虎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忙得幾乎快要飛起來了,千夜索性把阿七和阿九都派過去給他當助手。

  這對雙生少女在商團學到的經世之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她們又都耐心細緻肯幹,沒兩天就能夠獨當一面,成為宋虎的得力助手。

  千夜只是每天晚間聽一次報告,其餘諸事全部放手給他們去做,他自己大多數時間都在靜室修煉。千夜已經決定安置了傭兵團,就去荒野巡行狩獵,不僅是為了獲取賞金以維持傭兵團運行,也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外面的形勢。而在荒野中,最有保障的就是自身的實力。

  此刻,魏破天依舊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奮鬥著,而行蹤消失了兩天的魏侯不聲不響地走進來。魏東明看到魏破天雖然仍是對著文件齜牙咧嘴,但落筆字跡卻不見絲毫凌亂,不覺暗自點頭十分滿意。

  魏破天急忙站了起來,問道:「爹,您這麼快就回來了?」

  魏東明顯然心情不錯,笑罵道:「你老子我多少大事在身,哪有許多時間在這彈丸之地耗著。不過這幾天我四處走走,看局勢還算平靜,說明你處理政務還是用了心的。」

  魏破天苦著一張臉,道:「這些雞毛蒜皮的零碎,可比打仗煩多了!」

  魏東明臉一扳,再次開始訓話:「你將來可是一家之主,哪能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這次既然你柏年堂叔不願意接任師長之位,那我們慢慢把這片防區交還給遠征軍就是。當然,也不能就這麼平白地給他們,總要讓他們好好地出點血才行。」

  說到這裡,魏東明臉色轉為緩和,道:「我已吩咐人安排行程,你過幾天就先跟我走吧。老祖宗很是想念你,你也提前和那幾個女孩子見個面,選個中意的,也好讓你老子我早點抱上孫子。」

  不料魏破天道:「六堂叔已經答應留下來了。」

  魏東明頓時大吃一驚:「什麼?柏年要留下來?!」

  魏破天攤手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六堂叔前兩天還無論如何都不答應,昨天突然告訴我決定留下來。今天他已經去巡視外圍的各處哨所了。」

  魏東明猶然難以相信:「這絕無可能!他明明已經說好了……」

  說到這裡,魏東明當即住口,魏破天卻已醒悟過來,盯住自己的老爹,眼神中全是不善。

  當魏東明晚間遇到魏柏年的時候,已沒有太過驚訝的表現。他這個堂弟向來淡泊隨性,既然對永夜大陸有了興趣,又能收進一件心愛之物,魏東明自然不會反對,只是魏家在此的佈局卻是要做相應調整。

  兄弟兩個在處理類似事務上已有多年經驗,魏柏年把資源和人力需求及安排簡要說了說,魏東明一一聽過後,先做出口頭授權,回家族後再記檔,這件事就算了結。

  魏東明這才說到他這兩天出門的收穫之一,「我已知道背後那人是誰,宋閥的七子,宋子寧。」

  既然魏破天不說,魏侯當然不會去明著問兒子的親信,無論什麼原因,一僕都不應該有二主。而遠征軍肖令時那邊就更不可能透露。

  但這世上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不可能全無痕跡,只要順著武正南背後那些龐大的利益渠道摸一摸,就能從變遷中窺得蛛絲馬跡。況且魏侯也並非查案般需要拿到實證,有個大致的猜測就夠了。

  魏柏年先是一愣,宋子寧名聲不顯,他幾乎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隨即聯想起在武正南死亡現場看到的一些痕跡,恍然大悟道:「對了,如此說來,現場那原力火焰,有可能是宋閥的戰技烽火傳薪槍。」說著不由蹙眉道:「宋閥?」

  遠東魏氏與四大門閥之間向來保持中立,並不與誰家走得特別近。魏破天進入折翼天使後,歸於白閥的白龍甲麾下,然而這種因建制而產生的聯繫並不能體現立場。但魏破天在處理武正南這件公私參半的事務時,選擇與宋閥七子聯手,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魏東明又道:「剛才拾青告訴我,啟陽的世子信物已收了回來,並叫她把對外授權銷檔。」魏家核心人員的信物對外授權後都要在本家記檔後才能生效,使用也不例外,兄弟兩人都知道魏破天給千夜的世子信物並沒有真正兌換過資源。

  魏柏年微微愕然,他本有點疑心幕後之人想要通過千夜影響世子,但這個消息卻來得意外,若有企圖又為何放棄這樣大好的機會。

  魏東明淡淡地道:「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啟陽既然把這視為自己的私事,我們也就無需探究太深。他並非孩童了,應該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魏柏年點了點頭,對長兄的決定並無異議。魏家需要的是掌舵人,而非唯命是從的傀儡。即使父母也不可能對子女完全掌控,畢竟今後的路要由他們自己去走。

  魏柏年帶兵的作風雷厲風行,與他清雅外表完全不同。他用了三天就把整個防區巡視了一遍,並且順路處理了幾起與相鄰兩個師的衝突。所謂衝突,實際上也是他授意部屬借小事主動挑釁,然後以此為藉口強壓了這兩個師一頭,把相鄰的兩個位置衝要的軍事據點納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而這幾天中,千夜的傭兵團也從魏柏年這裡得到了第一份委託協議。

  傭兵團將接手黑流城外圍兩個小鎮的防禦,每個小鎮每月的防衛費用是三百金幣,這勉強夠維持整個傭兵團的日常開銷,不過想要發展,卻遠遠不足。只有等戰爭開始後,防衛費用提高,以及用擊殺黑暗種族的戰功來向帝國換取賞金,才是真正出路。

  這個晚上,又到了宋虎來向千夜匯報的時間。

  宋虎將傭兵們編成了五個中隊,每隊一百人。他從原來那批種子裡篩選出四名有經驗的戰士,分領兩隊,阿七和阿九則各自統率一隊,另外一隊由宋虎自己親自指揮。

  接下來就全是整修、訓練的瑣事,千夜只聽了個大概,唯一他值得關注的就是後續經費問題。資源才是領導者需要重點考慮的事情,其他瑣務只要用人得當即可。

  隨後,宋虎便說起被分配到的戰區防務。千夜只是與魏柏年簽了協議,具體接管事宜都由宋虎去和第七師師部進行交接,照理說他下午剛拿到防務圖,至少需要一兩天才能制定出具體方案。

  千夜看了看宋虎攤開的戰區圖,心裡微微一動,十分巧合,分配下來的兩個小鎮,一個就是他待過半年的燈塔鎮,另一個小鎮也在燈塔鎮旁邊,相距不過幾十公里的樣子。

  宋虎的神情有點凝重,說:「公子,您和魏家的關係如何?」

  千夜抬眼看了看他,道:「這重要嗎?」

  宋虎指著地圖做了一番解說。

  這兩個小鎮其實很不好。燈塔鎮經過那次趙公子勢力被遠征軍連根拔起的洗劫後,至今元氣都沒有恢復,整個鎮上常住居民只有千餘人。

  另一個黑泥鎮比燈塔鎮稍好一些,但位置卻比燈塔鎮還要向黑暗疆域突出,屬於整個三河郡最邊界的地帶。再往外,就只有一些人類定居點了。黑泥鎮處於黑泥沼澤邊緣,環境貧瘠惡劣,鎮上聚居的大多是拾荒者以及冒死進入沼澤的採藥人。

  「您看看這裡。」宋虎點了點黑泥沼澤中央的某處位置,然後劃出一條路線,直通三百公里外的一處黑暗種族城市。

  「這裡是蛛巢城,裡面都是蛛魔和狼人,可能還有少量魔裔。以往大規模的戰爭中,他們偶爾會穿過黑泥沼澤,直插黑流城。沼澤的環境可攔不住蛛魔,而狼人們可以搭在僕蛛的身上穿過沼澤。」

  千夜不禁抬頭看了一眼宋虎,問:「你以前在這一帶戰鬥過?」從宋虎拿到防區圖應該只有兩三個小時,他居然已經把周圍環境摸得這麼清楚。

  宋虎答道:「當然沒有。不過既然您要在黑流城紮根,我當然要多收集一些情報了。」那也就是說,宋虎從到千夜身邊開始,就開始關注黑流城周圍動向。

  不對,宋虎關注的不僅僅是第七師的戰區。千夜看了看地圖,從兩個小鎮到黑泥沼澤對面的蛛巢城,距離超過三百公里。如此遼闊的區域,就算是在永夜,也超過了一個師的守備範圍。

  看到這裡,千夜說:「看來你當個師的參謀長不是問題。」

  宋虎輕描淡寫地道:「十年之前,我就在帝國第十軍團裡當個師級參謀長,混混日子。受傷後等級降了兩級,不能在原位上待著,就退了役,在宋閥混口飯吃。」

  千夜微微動容,第十軍團是帝國主力軍團,那裡的軍官和遠征軍含金量完全不一樣。沒想到宋子寧送來的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宋虎最後說:「如果不是大戰,蛛巢城的黑暗種族就不會辛苦穿越沼澤,那麼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會很輕鬆。然而這次確實是大戰,所以幾乎可以肯定會有從沼澤出現的黑暗種族大軍!公子,魏將軍分配給我們這樣兩個鎮,要說只是巧合,恐怕誰都不會信吧?」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19 20:57 編輯

cchjames 發表於 2014-6-27 21:45
《卷三》【吾心安處】 章一二零 別離 下

  千夜沉思片刻,淡淡道:「就是這裡吧。」

  「可是……」宋虎看了看千夜的神情,放棄了抗議,無奈地說:「那我就先把佈防方案做出來。」

  等宋虎走後,千夜又想了一會兒,略有點沉重地嘆了口氣。現在的第七師不說一盤散沙,也至少是半盤子沙礫。魏柏年連私人衛隊都沒帶齊,就算有魏家在後面支撐著,也不可能相隔數個大陸,運兵運物資過來。

  魏破天年少氣盛,手段無情,武正南死後,黑流城發生了好幾次流血衝突,他就下了狠手,幾乎把武正南的親族心腹一網打盡。結果不少老兵就再不敢露頭,全都逃到附近領地去了。如今的第七師怕要徵一半兵源,才能把建制重新立起來。

  因此,這個防區如果真遇到黑暗種族大軍壓境,不要說兩個小小的鎮子,就連黑流城都不見得能守住。

  而宋虎在當晚深夜,又對著另外一人把傭兵團接到的防務說了一遍。

  離開多日剛剛返回的宋子寧聽完千夜的反應後,不由失笑,道:「實際上,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那兩個小鎮不過做前哨之用,並非必須死守的戰略節點。大戰一起,黑暗種族那邊兵力達到一定規模,就會收縮戰線,向內地撤防。」

  宋虎倒是神態自如沒有半點不自在,以他的能力當然不是沒想到,只不過說了有選擇性的話而已。

  宋子寧又說:「虎叔,有些事情也無需太過刻意去做。我的朋友是一個簡單卻不單純的人,對他來說,迂迴隱晦的手段大部分時間不是那麼有效。一年之期,就辛苦你了。接下來,你那邊的事不用再向我報告。」

  「願不辱命。」

  這也是魏破天在永夜大陸的最後一晚,他拉著千夜出門,繞著黑流城的街頭轉了幾圈,找到一個喧鬧且不起眼的小酒館,準備在此共謀一醉。

  開始的時候,千夜和魏破天都是在悶頭喝酒,誰也沒有說話。轉眼之間,每人兩瓶,四瓶烈酒就下了肚。

  千夜的眼神有些迷茫,從喝第二杯起他就是這樣,到了兩瓶喝光他還是這樣。而魏破天今晚的酒量卻是格外好,雙眼亮如寒星,絲毫沒有醉意。

  魏破天忽然長嘆一聲,鬱鬱地道:「小夜,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有如此之多的事情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為你……和我不一樣,你是世子,自然有很多事情會身不由己。」

  「媽的,那當這麼個世子有什麼意思?」魏破天有些煩燥,使勁捶了下桌子,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怎麼會沒有意思,只有你自己的話想怎麼做都行,好或不好,也就一個人罷了。可若是為了你身邊的人,為了遠東魏氏一族,那就得當下去,而且還要當好,直到接過族長之位,然後再把你的魏家發揚光大。你比我更清楚世子這個頭銜的含義吧,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魏破天難得地開始思索,沉吟道:「如此說來,掌握的資源越多,就越是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麼說也沒錯。如果你不是世子,我們哪有可能把武正南給扳倒?他現在想必還在師長的位置上坐得好好的。」

  魏破天點頭道:「我知道了,就和白龍甲將軍說過的同樣道理吧!你知道嗎,你在暗血城救了我的那個晚上,白將軍說,如果沒有權限去證實,那任何說法就都是流言。而那個時候,我的權限只能宰幾個少校以下的膽小鬼,現在則可以處理校官了。」

  千夜微微一怔,迷濛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最終沒有答話。

  魏破天卻興奮起來,拍了拍千夜的肩,豪氣地道:「那好!我就在這個位置上好好幹,魏家家主、博望侯可不是盡頭,老子怎麼都要弄個帝國元帥當當!」

  千夜笑了,說:「這個目標不錯。」

  「你呢,有什麼打算?唉,要不是你這狀況,跟我回秦陸,隨便哪個主力軍團都能做個校官!」魏破天說到這裡,忽然發覺失言,立刻閉嘴,他自那晚宋子寧焚燬了武正南的殘骸後,就不曾再提起片言隻語。

  千夜卻不以為意,將杯中酒一口喝乾,淡笑道:「我現在還不錯。」

  魏破天習慣性地抓頭,道:「話是這麼說,可總是一個麻煩。以你的性格……」

  千夜不由笑了,道:「以我的性格,可不是那種有人找麻煩,還有耐心慢慢講道理的。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

  魏破天仔細看著千夜,緩緩說:「你變了。」

  千夜嘆息一聲,道:「當我在那座小鎮裡,看到衝上來的都是遠征軍戰士,都是人類的時候……就有不少想法改變了。」

  魏破天當即顯得放鬆不少,給兩個人的空杯全部滿上,笑道:「我總擔心你今後會吃虧,現在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千夜又滿飲一杯,瞥了他一眼,道:「就你這個傢伙還來說我!」

  「我可不像你那麼……」魏破天用力思索,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迂腐!」

  對於這個評價,千夜張了張嘴沒出聲,挺新鮮的一個名詞。

  魏破天又道:「我從小就被教育,魏家第一,老子第二。如果有人攔在我路上,不管那傢伙是誰,又秉持什麼大義之道,都要一腳踢開,最好再上去踩他媽的兩腳!」

  「這麼直接!」千夜聽得有些怔住,他怎麼都沒想到世家大族居然是這麼教育繼承人的。

  「當然沒說得這麼露骨,但我琢磨下來就是這個意思。」說到這裡,魏破天又倒了滿杯,這才發現酒瓶又空了。

  看著周圍喧囂的人群、破爛的環境,以及空空如也的酒瓶,魏破天不知怎的忽然心生感慨,低聲說:「小夜,這次分開,不知道何時才會再見。但是我想,要再找到像你這樣的兄弟已經不可能了。你和我都有自己的想法,可這個世界卻太他媽的糟糕!只有把整個世界都握在手心裡,才能夠讓這個世界按我們的想法走下去。所以小夜,一起幹吧,一起站到世界之巔,把所有大陸都握在你我手裡!」

  「好大的野心。」千夜失笑。

  「心有多大,能夠容下的世界才有多大!」魏世子依然如此豪氣沖天。

  千夜並沒有說話,然而他的眼中漸漸有某種火焰開始燃燒,那滿杯的烈酒,正化作火流,滾入喉嚨,沉落深淵,再化作烈焰升騰!

  當兩人走出小酒館的時候,夜色正濃,月方中天。

  黑流城內依舊熱鬧非凡,傭兵、冒險者和獵人們正把冒著生命危險賺來的金銀銅幣大把大把灑在烈酒和女人身上,毫不心痛。

  在這朝不保夕的日子裡,每個人都不敢確信自己能夠看到明天的晨曦。

  大戰將近,消息早已在上等人中傳開,而底層的人們同樣有自己的方法得知端倪。比如說他們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有錢人正在匆忙撤離,比如說糧食和武器的價格在悄然間不斷上漲,又比如說大批的軍隊開始調動,還有平日裡那些飛揚跋扈、橫衝直撞的貴族子弟悄然消失。

  永夜是整個帝國的底層,而那些生活在永夜底層的人根本沒有能力和機會離開,就只有留下來,然後把命運交給上天。

  看著這沉浸在最後狂歡中的城市,魏破天和千夜都沉默著。

  終於,魏破天低聲說:「我走了。」

  「保重。」

  「別忘了我們剛剛的約定!」

  見千夜終於點頭,魏破天咧開嘴,無聲大笑,然後道:「這就好,一定要活著再見!等再見時小心被我的千重山壓趴下!」

  對於這種挑戰,千夜從來不會退縮,嗤笑道:「再見幾次,砸碎你的龜殼都不是問題!我說過,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說著,千夜微微放出原力氣息,於是在魏破天幾乎瞪出來的眼睛裡,六個原力節點一一點亮,幾乎閃瞎了他的牛眼!

  「你……你怎麼就六級了!」

  千夜微笑,「一不小心而已。」

  「可是,你居然就六級了?」魏破天用力抓著頭,實在不敢想像再和千夜對戰的結果。不過他隨即高興地笑起來,說:「這也不錯,至少我可以走得放心。那些傢伙沒個八、九級,想來招惹你,多半會收穫很大驚喜。」

  魏破天張開雙臂,和千夜重重擁抱一下,就準備離開。

  他剛剛轉身,忽然心有所感,抬頭向側上方望去。

  在不遠處的一座樓房頂端,宋子寧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他站在最高的屋脊上,卻立得穩穩當當。恰在此時,夜空中鉛色濃雲移開,灑下一捧清冷月色,落在宋子寧身上,宛若給他鍍上一層清冷輝光,又似有淡淡雲煙升騰。

  如此景色華貴風流,然而在魏破天眼中卻是無比刺眼,他當即對著宋子寧怒目而視,這個登徒子不早就滾回上層大陸去了嗎?為何會在這時出現,又如此風騷地站得那麼高,不怕掉下來摔斷脖子!

  宋子寧含笑向千夜揮了揮手,然後當目光轉向魏破天時,臉上微笑已經全部換成了譏笑,雙唇微張。看他口型,分明是在說那句對著魏破天的口頭禪,「白痴」。

  魏破天則直接得多,向地上啐了一口,不屑與如此人等搭話。

  宋子寧並未多作停留,轉身離去,在月色下漸行漸遠。魏破天也到了告別的時候,該說的話都已說過,於是只揮了揮手,就在夜幕中遠去。不過他才不管哪邊是城主府,就是走了和宋子寧相反的方向,一個朝東,一個往西,擺明了打死也不走一路的態度。

  千夜看著兩位好友的舉止,啞然失笑。他知道魏破天遲早會離開永夜,博望侯世子的天地不在這塊遺棄之地上。而宋子寧的出現是個驚喜,宋七公子向來行蹤成謎,上次說要幫千夜去把殷家做的身份再度拾缺補遺的時候,就已經算是告別,不想還沒有離開永夜大陸。

  轉眼間,千夜發現只有自己還站在原地。

  而這夜,突然就有了風,風中寒意如刀。

  在深寒的夜裡,以這不起眼的黑流城為原點,三人踏上不同道路,去探索屬於自己的世界。

  也許多年以後,他們重歸故地,再聚首時,都已能夠各自擎起一方天空。也或許有人會永遠留在途中,只給朋友送來一捧回憶。

  這就是屬於戰爭年代的世界,每一次別離都可能是永遠,而心有牽掛實則是一種奢侈品,因為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候都無能為力。

  《卷三》吾心安處《完》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19 21:49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6-28 12:13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一 故人 上

  夜是永夜之域恆久的主題。

  無盡的夜幕和陰影籠罩著這片遼闊而貧瘠的大陸,只給陽光留下短暫的空隙。

  在那些注視著數個乃至全部大陸的深邃目光中,永夜就像是視野邊緣的陰影,根本不值得投入多少關注。這片深黯地域一角,區區遠征軍師長的更替連在邸報上作為一個數字出現的價值都沒有,至於一個小小的僱傭兵團成立,那就更沒有人會去提起。

  而在這片藏在陰影中的大地上,正有龐然深沉的黑暗在緩緩移動,欲越過深深淺淺的灰色地帶,侵蝕所有光亮。

  暴風雨行將到來的時候,哪怕白晝,天空也是灰暗的。

  在永夜之域的邊緣,一艘浮空艇正緊貼著濃密雲層飛行。陣陣狂風不時襲來,吹得它搖搖晃晃,有時甚至會忽然平移出數十米去。在強風中,浮空艇那鋼鐵鑄就的骨架正在吱嘎作響,有些地方甚至出現明顯的扭曲,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這根本不是浮空艇應該出動的天氣,狂風還不是最大的敵人,上方那黑得深不見底的雲層中正不斷跳躍著雷光,那才是最危險的存在。假若一道天雷擊落,這艘可以在兩個大陸之間往返的星間級浮空艇就會燃燒著墜向大地。

  在駕駛艙內,身材魁梧的船長正親自操縱,滿頭都是汗水,死盯著前方。可是透過舷窗,看到的除了深黑的濃雲,就是躍動的雷光。呼嘯而過的風聲如同巨獸的呼號,填滿了人們的耳朵。

  浮空艇頂端又亮起兩盞原力燈,在地面上能照亮整個校場的燈光,如今卻格外慘淡,只能穿透少許的雷雲,把群蛇狂舞般的電光映得更加驚心動魄,再往前看,依然是暴風雨肆虐的地獄。

  駕駛艙的艙門突然被撞開,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衝了進來,驚叫著:「我們不能再飛了,動力爐早就過了極限,支撐骨架也開始扭曲。降落,快降落!繼續飛的話,我們隨時會散架的!」

  「你說什麼?!」船長吼著。可是他的吼聲在風聲和雷聲中,就像幾隻蒼蠅在嗡叫。

  年輕人衝過來,幾乎貼著船長耳朵,用最大力氣叫道:「我說,飛艇就要散架了!必須立刻降落!」

  船長以同樣的音量回吼過去:「不可能!現在如果我們敢降落,那個人會把我們全都撕成碎片!」

  「可是……」年輕人還想說什麼,可是最終只是悻悻地罵了一句:「瘋子!全都是瘋子!」

  他離開了駕駛艙,沒有再要求降落。看來對『那個人』的畏懼,還遠在風雨和雷暴之上。

  浮空艇就如風暴海面上的一葉孤舟,在驚濤駭浪中奮力前行,隨時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在內艙中,兩排武士緊靠艙壁端坐。這些武士實力驚人,都在六、七級以上,然而每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在如此劇烈的顛簸中,唯有靠著安全束帶把自己牢牢捆在座椅中,才不致於一個疏忽摔出去,撞到艙內什麼東西還是小事,但直接從艙門甚至舷窗掉出去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內艙頗為寬大,裡面居然還有三個行動自如的人。一眾武士望向三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敬畏。他們深知,在這個可以突然間急升驟降左右平移幅度達到上百米的環境中,不光行動自如,而且還能夠進行格鬥訓練的人有多麼可怕。

  在靠近艙門邊緣的地方,站著一個年輕英武的男人,肩上的將星格外醒目。身為折翼天使目前最年輕的將軍,白龍甲無論在哪裡都是倍受矚目的焦點。可是現在,無論怎麼看,他都和路人沒什麼兩樣。

  主角是內艙中央一大一小兩個女人。

  那個永遠穿著素淡古服的女人,那個初看平凡、久視卻會被其鋒芒所傷的女人,就是可以讓鋒銳傲慢的白龍甲乖順如小貓的白凹凸。

  而白凹凸對面是一個少女,大大的眼睛永遠閃動著無辜的光芒,稚氣仍存的小臉上已經可以窺得絕色姿容。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手上握著一把短刀,正繞著白凹凸不斷進攻。

  浮空艇仍然在劇烈顛簸,小女孩步伐踉蹌蹣跚,然而無論怎樣跌跌撞撞,她就是不會摔倒,還每每在轉折之際抓住每一絲縫隙向白凹凸送出致命的攻擊。她就像一條最狡猾陰狠的毒蛇,無論被打得多慘,但稍有大意咬到一口,就會致命。

  在一旁觀看的白龍甲揉了揉自己的臉,很不想承認手掌上傳來的微涼感覺。這並不是因為浮空艇太多顛簸帶來的不適,而是看到這個小女孩訓練,讓白龍甲不由自主地心中生寒。

  他早就發現,假如是自己下場,若有一點大意或是心生遲疑,身上早就被劃中幾次。這小傢伙無論處於多麼不利的逆境中,總有發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反擊之力。

  小女孩只點燃了五處原力節點,這說不上多麼有天賦,這個結果還是白凹凸給她服了不少藥劑才得到的。然而有時候等級和原力強度並非全部,只看身邊這些六、七級的戰士只能把自己牢牢和浮空艇綁在一起,就知道她的戰鬥本能有多強大。

  而且這個女孩容貌看上去還很小,雖然白龍甲知道她真實年紀比外表要大些,但測下來的骨齡也不過十五歲左右。十五歲,哪怕從出生之日起就開始訓練,也無法達到她現在這種程度。

  看來世界上確實有天才。就連身為公認的白閥下一代領軍人物的白龍甲也不由做如是想。

  這個小女孩是與生俱來的戰鬥天才,無論對戰局的判斷,還是對危險的直覺都彷彿生而知之,根本無從模仿。想到這裡,白龍甲甚至都有些嫉妒了。只可惜在一方面妖孽的天才,多半在另一方面有不足,她在原力修煉方面的天賦不過普普通通,就算砸下大量藥劑,也幾乎沒有可能晉階戰將。
  小女孩原力有限,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戰鬥消耗又格外大,片刻後就幾近虛脫。

  白凹凸拍開她刺來的一刀,說:「好了,今天就訓練到這裡。妳去休息恢復吧。」

  小女孩認真地向白凹凸行了個禮,然後就跑到船艙一角,拿出乾糧吃了起來。她吃東西的時候顯得格外專注,就像是在品嚐世界上最好的美味。而實際上,她手裡的只是肉食、蔬菜以及糧食作物壓製成的軍用口糧而已,無論是口感還是滋味絕對和好字沾不上邊。

  白凹凸則靠著艙壁站立,雙眼微閉,開始養神。白龍甲走到她身邊,向小女孩看了一眼,輕聲說:「姐,妳覺不覺得,我們未必能夠收得住空照。」

  白凹凸眼皮都不抬,淡淡地說:「空照是把雙刃劍,用得好了威力很大,用得不好就會割傷自己。怎麼,你對自己沒信心?」

  白龍甲苦笑,說:「空照簡直就是個怪物,如果不是她在原力修煉上天賦平平,我還真的沒什麼信心。」

  「你別忘了,空照現在姓白。從這一次把她投入戰場後,這個名字就會漸漸為人所知。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功績,都是姓白。」

  「可是……妳難道真覺得白家的姓氏能夠有什麼約束力?」白龍甲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終於問:「姐,將來,妳有多大把握能夠壓制住她?」

  白凹凸罕見地沉默片刻,才說:「一半。」

  浮空艇仍在艱難前行,不斷上竄下跳,就像池塘邊躲避驟雨的青蛙。它奇蹟般地沒有墜毀,在雷光和風暴中漸漸遠去。

  黑流城還是一片平靜,武正南事件帶來的騷動已經完全沒有痕跡,甚至在城外一直活躍著的黑暗種族也少了許多。然而在有心人眼中,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只有大戰行將爆發,黑流城也處於戰區範圍,才會出現黑暗種族收攏兵力的現象。

  城內上下層之間,由此變成涇渭分明的兩部分。上層個個緊張,能走的都走了,其餘被事務束縛著無法動彈的都在緊張忙碌。而最底層的人們反而迎來了一段難得的輕鬆時刻,縱情享樂,他們的要求並不高,一點劣質的酒精就足以讓他們混過兩三天的時光。

  作為一個新建傭兵團的團長,千夜在如今的黑流城中也勉強算得上是一個有身份的了。不得不說魏破天倒確實有著與世家子弟身份相匹配的敏銳,一向張揚的他並沒有把自己和千夜的關係嚷嚷得人盡皆知,這也讓千夜免去了承接武正南舊部的怨憤和暗槍。

  因此千夜作為數百人的傭兵團長在同樣勢力林立的城市裡也就是三流人物而已,這樣一個小人物,除了同樣的小人物之外,也沒有什麼人會盯上他。

  魏柏年去了軍營,重建後的第七師駐地仍然在雲帆城的四水基地。黑流城裡原本有兩個團的兵力常年駐守,但是武正南身死第七師兵亂時首當其衝,現在這兩個團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留下來的連三百人都不到。

  整個黑流城裡,到處都是徵兵告示,在城市的各個方位,設立了十餘個徵兵點。只要應徵入伍,就會立刻拿到一個銀幣。通過這種方式,魏柏年打算最大限度地徵集戰士。然而這樣得來的人自然不堪大用,戰力甚至還不如千夜那個新建的傭兵團。

  千夜站在靠近南門的一個徵兵點旁邊,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他依然是一副普通獵人的裝束,揹著大大的野外包。

  千夜今天本來計畫出城去看看附近荒野的形勢,不料早晨剛出院門,就感覺到似乎有人正在盯著自己。這種奇異的被監視的感覺,讓千夜先是警覺起來,這麼快就被人盯上?是黑流城的土著,還是武正南的餘部?

  隨即千夜在心裡劃掉了這兩個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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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guey 發表於 2014-6-28 14:22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二 故人 下

  大戰在即,黑流城的地頭蛇們再想給新生勢力來個下馬威,也不至於這麼不開眼。況且魏柏年在這非常時期,對城市的掌控十分強硬,但有騷亂,必會在事後嚴究。

  千夜沒有加速甩開監視者,反而在黑流城裡從北門到南門轉了一大圈,一邊看看城中情況,另外也想瞭解下監視者的反應。

  監視的感覺不曾斷過,顯然監視者也是訓練有素。千夜終於能夠確認對方十分專業,並且不怕被他察覺,這倒是很令人意外。他抬頭看看天色,在城門前打了個轉,又安步向城東行去。監視者再有耐心,在跟著他暢遊全城後,也該出面了吧。

  千夜偏離了街道,往僻靜的荒地走去,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過了一會兒,身後果然有了動靜。

  陣陣引擎聲由遠而近,飛速而來。剎那間,一輛越野車就從側後方衝出,然後在刺耳的剎車聲中,一個橫向飄移,攔住了千夜的去路。

  千夜停下腳步,靜靜看著攔路的那輛越野車。

  車上沒什麼徽記,但是高高的車身,以及六個大得有些誇張的輪胎,卻是獵犬機車的標誌之一。作為各類越野車輛最大的生產廠商,「獵犬」一向是帝國軍方重要的供貨商,而這種高級貨色很少會在遠征軍裡看到。

  從「獵犬」上跳下一個年輕而又英挺的軍人,高大的身材有接近完美的比例,他一頭黑髮在高速行駛後頗為凌亂,看上去多了一分柔和,卻無法掩飾眼角眉梢的銳利鋒芒。他沒有佩帶軍銜,不過那身軍服卻和遠征軍的式樣截然不同。那是帝國主力軍團校官服。

  千夜凝望著對面的年輕軍人,若有所思。即使無須關注那些細節,千夜也知道這個人是誰,因為他的資料早就被牢牢記住。

  那年輕人步伐矯捷穩健,顯然實力也不弱。他一直走到距離千夜數米外才站定,微笑著說:「我就是顧立羽,來自帝國軍部。你想必聽說過我,也認得出我的模樣。」

  千夜淡淡地說:「你更應該認得我才對。」

  即使以顧立羽的城府,英俊的面容也禁不住輕微抽動了一下,忽然笑道:「你倒算是明智的一個,自己離開了琪琪。」

  聽到這句若有所指的話,千夜的表情卻沒有變化,只是看著顧立羽,黑曜石般的眼睛中幽深沒有一絲波瀾。

  在這樣清澈的目光下,顧立羽反而有點不虞,繼續道:「聽說你抱上了魏家的大腿,又跑到這邊搞了一個什麼傭兵團。所以我就順路過來看看,琪琪原本的小玩意究竟能弄出些什麼名堂來。」

  千夜卻是不動聲色,「感覺如何?」

  「不錯,很有點樣子了!」顧立羽鼓掌,揚聲讚了一句,然後又把聲音放低了些,別有意味地說:「不過馬上就又要有戰爭了,你最好還是小心點。否則說不定你的傭兵團又會在哪次戰鬥中全軍覆沒,到時候,那對美麗的雙生姐妹,以及那些血脈種子如果落到黑暗種族手裡,可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啊!」

  說到這裡,顧立羽終於露出陰狠表情,咬牙道:「別以為抱上魏家的大腿,我就搞不死你!」

  千夜仍然沒有太明顯的表情,只是嘆了口氣,靜靜問:「一三一連那麼多戰士本不該那樣去死,你晚上就不會睡得不安穩嗎?」

  「那是他們的命!」顧立羽哈哈一笑。

  「這件事也沒有完吧!」千夜突然微微笑起來,他的笑容一向澄澈清透如水晶,帶著幾分鄰家男孩般的天真。就像很久之前在燈塔鎮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顧立羽身體緩緩前傾,有些誇張地笑著,說:「沒有完又如何?證據!你有證據嗎?你沒有!別忘了,我是帝國軍部的參謀,而且還是士族,無論哪個身份都比你要強上十倍百倍。想在這麼多雙眼睛的城市裡殺我,這後果你承擔不起!就連殷琪琪都不敢把我怎麼樣,你,又能幹什麼?」

  顧立羽扭曲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愕然看著千夜拔出雙生花,瞄準了自己,槍身上條條美麗而詭異的紋路正在迅速點亮!

  「你……你要幹什麼?」這一刻顧立羽終於驚慌,腳下不由自主地退後,甚至都忘了他比千夜還要高一級的事實。

  千夜一字一句地道:「殺你!」

  雙生花同時轟鳴,槍聲迴蕩在黑流城上空。已經逃出數十米的顧立羽一聲慘叫,身上淡青色的原力護罩被瞬間轟碎,鮮血飛濺中,左臂頓時軟軟垂下,似乎隨時會脫體斷裂。

  和大蓬盛開的溫熱血花相比,在千夜身前綻放的雙生花幻像已經不是那麼醒目。

  顧立羽全速奔逃,狠戾的叫聲遠遠傳來:「你等著,今日之傷我必將百倍歸還!」

  千夜面沉如水,躍上十米高的屋頂,全速向顧立羽追去。這人的實力果然不俗,如此近的距離下,雙生花合擊都沒能殺掉他,只是轟斷了一隻手臂。

  此刻千夜心中殺機大盛,既然顧立羽如此善解人意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麼好的機會怎能放過,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活著出了黑流城,否則又不知道去哪裡找他的行蹤。

  傷勢似乎對顧立羽的行動沒有造成多少妨礙,他的動作依舊輕盈,宛若飛鳥,一個縱躍,就在空中短暫滑翔十餘米,然後才徐徐落下。他在屋頂上一路躍縱,猶如輕煙般轉眼間就到了城牆之下。顧立羽一躍而起,就接近了城牆上端,然後伸手在牆頭一搭,輕若羽毛般越過城牆,出城去了。

  千夜緊追不捨,即使以他的速度,居然也絲毫沒能拉近和顧立羽之間的距離。看來身法是顧立羽能力的長項,如果不是重傷在先,他的速度會遠在千夜之上。

  轉眼間千夜也追到了城牆下,同樣躍起,攀向城頭。然而他身體剛剛開始騰空,忽然就有了濃烈的危險感覺。千夜不假思索,猛力往牆壁上踢出一腳,身體的升勢立刻改為倒飛。

  轟的一聲,面前的城牆上突然多了一個一米方圓的大坑,飛濺的碎石紛紛打在千夜的臉上、身上,激射得有些麻痛。

  千夜在空中轉身回頭,看到數百米外的一座屋頂上,一位女軍官剛剛起身,她手上那把超長的狙擊槍,一看就知道是鷹擊。

  千夜向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把對方容貌身形牢記於心,然後伸手向她遙遙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那位女軍官臉色微微發白,這個手勢的含義很清楚,無論她是誰,千夜以後只要看到她,就都會出手殺人,就像對待顧立羽一樣。她本不是那麼容易被嚇到的人,卻在遠處那個眉目清秀的少年目光下,感到了凜冽的寒意,彷彿殺機下一刻就會越過重重街區降臨。

  千夜繼續衝向城牆,借助衝力連踏數步,就翻越了黑流城那並不如何高大的城牆。

  雙方的戰鬥幾乎是在電光石火中完成,直到此刻,黑流城中才出現小小的騷動,可是依然沒有看到遠征軍巡邏隊的影子。

  那些老兵們都很有經驗,聽到雙生花和鷹擊這種高級原力槍械獨有的聲線,哪還不知道有高級戰士在打鬥?他們可還沒有活夠,不會那麼快衝出來。只有等局勢明朗,廝殺的雙方都走遠之後,才會露頭清點損失。

  千夜站在城牆上,極目遠眺,看到顧立羽已進入荒野,急速遠去。被那個女人耽誤了就這麼一剎那,顧立羽居然已經逃出了五、六百米。

  千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城牆上躍下,疾追而去。在荒野上,顧立羽的速度甚至比千夜還要快上一線。然而千夜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擺出了一副和他耗到底的架勢。

  兩個人一追一逃,轉眼間就跑出數十公里,雙方之間的距離直到這時才稍稍拉開至千米。在此期間,顧立羽一點也沒有機會借助地形擺脫追趕,只能保持直線奔跑,依靠速度優勢一點一點艱難地拉大差距。

  前方的顧立羽在奔跑中忽然取出一支針劑,用力刺在傷臂上。一針下去,他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然而本已有些虛弱的氣息居然就此穩住,然後竟漸漸回升。他的腳步也逐漸變得堅定有力,速度再次提升。

  千夜心頭一跳,他雖然有血族體質加成,氣息悠長,遠在同級戰士之上。可顧立羽顯然也不是普通七級戰士,或許距離八級只差最後一步。一路追來,他沒能取得絲毫優勢。

  看顧立羽剛剛注射了針劑後的反應,那很可能是帝國專門給重要軍官配發的頂級綜合戰鬥藥劑,這種藥劑集興奮劑,營養劑,以及潛能激發於一體,可以在一天左右的時間裡大幅度提高使用者的體能,甚至可以讓原力短暫攀升一級。這種藥劑極度昂貴,只有用軍功兌換一條途徑,單支的價格堪比一支五級原力槍。

  千夜完全沒想到顧立羽身上居然有這種東西,這可是在戰場上翻盤保命的利器。他本來還希望顧立羽力量增強後,或會回頭找他決戰,不料對方壓根沒有這個意思,看著雙方漸漸拉遠的距離,千夜只能搖搖頭。不過他也不放棄,繼續窮追。

  一千五百米,兩千米……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五個小時之後,在千夜視野中,顧立羽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而前方開始出現連綿不斷的山脈,一旦進入山區,可以利用的地形幾乎比比皆是,將再無追上顧立羽的可能。

  片刻之後,千夜登上一座山峰,舉目四望。

  夜幕下,群山茫茫,哪裡還有顧立羽的影子?這也是千夜預料之中的結果,也談不上有多失望。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1 12:42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6-29 12:03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三 收穫 上

  千夜覺得十分可惜,以顧立羽堅韌謹慎的性格,下一次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原本他就算有心,也找不到顧立羽的行蹤,可沒想到對方或許是壓抑得太久,或許又在進行什麼陰謀,居然就這麼直接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只是今後,如果對千夜沒有必殺的把握,想必顧立羽再也不會如今天這般現身。

  不過千夜也給了顧立羽一個大大的意外。

  顧立羽完全沒有想到,千夜對他的來意一點沒興趣探究,也完全不顧忌他的身份,居然就在城市裡直接開了槍!以一條手臂作為代價,也算是相當沉重了。

  千夜眺望著茫茫群山,忽然舉起雙生花,對空射了一槍!

  暗紅色的原力彈扶搖直上,刺穿了夜幕的深沉,顯得格外醒目,而巨大的槍聲在山谷中迴響轟鳴,遠遠傳了開去。

  千夜相信顧立羽能夠聽見,也明白這一槍的含義。

  你死,我活。

  千夜放棄了追蹤後,並沒有急於回城,而是小心地觀察了一番周圍,然後找到一個隱蔽之所,開始修煉恢復。

  用最極限的速度狂奔到現在,千夜體內的原力也消耗到幾近枯竭,他一直沒有使用興奮劑,實際上多少也有希望顧立羽依仗比他高一級的原力轉身反殺的意思,那時千夜就會給他一個十分難忘的驚喜。只不過顧立羽看上去謹慎過頭的性格,卻反而破壞了他的小小陷阱。

  此刻在數十公里外,臉色蒼白的顧立羽出現在一個偽裝得很好的山洞裡。洞內被佈置成一個小小的補給站,有行軍墊,一些食物,以及必備藥品。顧立羽找出兩個長效血袋,先行補充過多的失血,好不容易臉上才恢復了點顏色。

  洞外這時響起了腳步聲,顧立羽立刻騰地一下躍起,拔出匕首,悄然掩到洞邊,屏息以待。

  外面的人沒有貿然走進來,而是先開口呼喚道:「立羽,你在嗎?是我!」

  這是葉慕薇的聲音,顧立羽這才放下了匕首,有些虛弱地說:「進來吧!」

  葉慕薇鑽進山洞,第一眼就看到了顧立羽無力下垂的左臂,雖然他已經為自己作了點簡單固定,可一看露在袖管外的手背顏色,和那毫無知覺的晃動角度,就和斷裂離體沒什麼區別。

  葉慕薇的聲音立刻顫抖起來:「立羽!你的手……」

  顧立羽這時恢復了平日的鎮定,道:「沒事,我並不是靠武力吃飯,回去後大不了花些軍功把手臂接上。」

  葉慕薇臉色更白了,這麼說顧立羽的左臂是真的廢了,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勉強擠出點笑容。其實兩人都知道,這樣根本性的損傷,就算最終能接駁完好,至少在個人武力上會遭受重創。

  在極端尚武的帝國,就是擔任參謀這種更傾向於文職的職位,也要有強大的個人武力為後盾,否則那些驕兵悍將怎會乖乖聽你說什麼。

  葉慕薇過去幫顧立羽重新處理傷勢,忙過一陣後,看到他情況穩定,才稍稍放了一點心。

  此時一想起始作俑者,她立刻恨得牙都咬得喀喀作響,擠出來幾句話:「立羽!我們回去後就對他發通緝令!敢傷害帝國軍部參謀,這個罪名誰都護不住他!」

  顧立羽臉色極度陰沉,卻沒有立刻回答,許久之後,他才說:「不,這件事不要上報,就說……我們遭遇了黑暗種族的巡邏隊,戰鬥負傷。」

  葉慕薇吃驚道:「為什麼?!這豈不是太便宜那個小子了?」

  顧立羽看著跳躍的篝火,緩緩地說:「上報就要說明衝突過程,這個起因原由,若完全編造,難免留下太多手尾被人攻訐。而以我現在的身份地位,被派來的執法憲兵最多也只是戰將以下。殷琪琪和魏家的人,就算保不了他,通風報訊還是不難的。妳有沒有想過,一旦殺不掉他,而被他逃進荒野,會有什麼後果?」

  葉慕薇細細想著,忽然打了個寒戰。

  千夜是一頭狼,荒野上最危險的獵手。他已經在春狩中充分證明了自己的毅力和耐心,又在趙君弘身上證明了對方的身份地位對他沒有絲毫威懾力。像這樣的一個人,如果失去一切束縛和羈絆,就會是最可怕的殺手。他可以潛伏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只要最後可以殺掉目標。

  而在這個過程中,殷琪琪和魏家想必很樂意給他提供點什麼,無論是情報還是武備,都只會磨利他的獠牙。

  顧立羽陰鬱地道:「現在千夜剛剛組建了一個傭兵團,這就是絆住他的韁繩。有這根繩索在,起碼還能夠知道去哪裡找他,一旦讓他脫了韁,我們今後還怎麼安穩睡覺?」

  葉慕薇點了點頭。

  顧立羽靠在石壁上,合起雙眼,淡淡地說:「這次是我大意了,但是下一次絕對不會。先讓那個小子多活兩天吧,如果這場大戰後他沒有死在黑暗種族手裡的話,我會再派人來找他的。」

  葉慕薇終於有了真心的笑意,說:「我相信你。時間從來都站在你這一邊!」

  顧立羽臉上顯出淡淡的自傲。確實,一直以來,他都始終遠遠把同輩甩在身後,並且差距越拉越遠,除了世家大族那有數的幾個天才外,顧立羽並沒有把誰放在眼裡過。武力確實十分重要,但越到上層,武力不是一切。

  想到這裡,顧立羽說:「時候不早了,休息吧。明天我們就要歸隊,大戰在即,殷家那位老頭子還想要在這場戰爭中有所表現,我為他作的佈局還得最後完善一下。哼,千夜,若不是這場戰爭……」

  當顧立羽和葉慕薇開始休息的時候,千夜剛剛完成了修煉。他慢慢站起,剛一邁步,就是一個踉蹌,雙腿又酸又麻,骨縫裡似乎有無數螞蟻在不斷攀爬。

  千夜不驚反喜,他點燃的第六個原力節點是在左膝處。雙膝的原力節點點燃後,會對身體各個部位都有強化作用,尤其是雙腿的強化更加明顯。這種酸癢是腿部骨骼肌肉正在重新生長,感覺如此強烈,說明這將是一次徹底的改造。當情況穩定下來後,他的腿部力量將會大幅提升,相應速度也會有所提高。

  唯一可惜的是這種改變需要時間,越是徹底的改變就越是需要時間。今天的強化如果能夠早來幾天,顧立羽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脫身了。

  想到這裡,千夜在心裡搖了搖頭,難怪以季元嘉劍術的爆發力,都說只有三成機會能殺他。看來千夜在速度上取得壓倒性優勢之前,機會也是微乎其微。強者之間的戰鬥,越往上越是輸贏容易滅殺難。

  千夜放緩了腳步,以小跑的速度向黑流城奔去,以免給雙腿再造成更大的負擔。接近黎明時分,他回到了黑流城。

  此刻的黑流城顯露出一絲緊張氣氛,城頭上的遠征軍守衛增加了許多。看到這些總是反應慢一拍的遠征軍,千夜只希望與黑暗種族戰爭開始的時候,他們能夠及時快速一點。

  黑流城還沒到開城門的時間,不過執勤的遠征軍上尉正好是魏家的護衛,兩邊打了個招呼,千夜直接躍起,在城牆上疾奔兩步,就越過牆頭進了城。

  千夜先是去了遇到顧立羽的地方,那片荒廢的空地上空無一物,寂靜如故,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他轉入旁邊一條小路,這裡已經很靠近傭兵團的基地了,轉過兩個彎就能看到新安裝的大門。

  遠遠望去,整個基地都還在沉睡,只有宋虎的房間依舊亮著燈。千夜並沒有驚動守衛,來到半開的房門外,輕輕走了進去。

  宋虎正站在地圖前,凝神想著什麼。

  千夜走到宋虎身邊,問:「在看什麼?」

  宋虎幾乎在千夜開口的同時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本能地翻手一記橫揮,掌中赫然多了把寒刃閃動的匕首,斬向千夜咽喉。

  千夜抬手格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宋虎的手腕。宋虎立刻感覺到手腕上像是多了個合金箍,任他如何發力,就是紋絲不動,而他狂衝出去的原力則好像一頭撞上了堅牆,完全無法撼動。

  宋虎此時才看清是千夜,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千夜微笑著鬆了手。

  宋虎動了動僵木的手腕,上面多出幾道清晰指印,而且還在迅速腫脹。他面上不顯,心裡卻是一陣駭然。剛才短短的較量,宋虎並沒有感到與千夜之間的原力差距有多大。

  兩人現在都是六級,而宋虎是降級下來的,對於這幾個等級的理解比常人要深很多。他知道千夜剛到六級不久,這次交鋒也只覺得對方的原力比標準程度稍強一些而已。然而雙方原力交鋒,卻像是浪濤撞上堤壩,宋虎居然完敗下來。如果說普通人的原力如同一面盾,那麼千夜的原力就是一堵牆。

  「這就是晨曦啟明的力量?果然名不虛傳!」宋虎的語氣中終於有了敬畏。

  千夜對此不置可否,問道:「我出去後,城裡的情況怎麼樣?」

  宋虎聳肩,說:「很平靜,就這樣。現在城裡守軍的小頭目全都由魏家的人擔任,怎麼可能來找咱們的麻煩,不過也不要指望他們去招惹那些強者。」

  千夜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宋虎前兩天好像還在自己面前抱怨魏家給出的防務分佈,現在算是協調好了?

  「不過我們倒是有個小小收穫,我把那輛越野車開回來了。嘖嘖,獵犬機車啊,哪怕在秦陸都是上好的貨色。這種東西,我看您就別用了吧,賣掉換錢,剛好能夠解眼下燃眉之急。」

  千夜挑了挑眉,隨即笑起來,讚道:「不錯啊,下手夠快。」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1 12:55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6-30 00:28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四 收穫 下

  「那當然!不過這種帝國軍部專用的機動車輛,稍微懂點行的人也不敢亂碰。」宋虎嘿嘿笑道。

  「知道是軍部的人,還敢往回收他們的東西。這是怕我的麻煩不夠多嗎?」千夜似笑非笑。

  宋虎眼底閃過一抹精光,依然笑呵呵地說:「現在這些麻煩,等您有錢有槍有人有勢後,就都不算什麼。再說了,您在天玄春狩上連得罪趙閥都不擔心,還在乎軍部區區幾個小嘍囉嗎?這種傢伙,仗著一點出身就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為,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我看得太多了。」

  千夜目光微微一凝,隨即問:「現在這輛車怎麼處理,有人會收嗎?」

  「當然收,怎麼不收?對於地下渠道來說,認貨不認人,只要是好東西,誰會管它的來歷?況且找個工匠改裝一下,又不是什麼難事。」

  千夜點了點頭,道:「那好,接下來這邊的事情還是全部先交給你,我打算走遠點,去黑泥沼澤那邊看看。」

  千夜原本準備出城摸一摸黑流城周圍的情況,但遇到顧立羽後就改變了主意。他有強烈預感,與黑暗種族的戰爭恐怕就在眼前,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慢慢探索荒野。

  此外,傭兵團現在萬事具備,最大的瓶頸就是缺錢。以他們當前戰力,想要擋住從沼澤出來的黑暗戰士,只有依靠數量和火力上的優勢,而傭兵團目前的裝備還是常規配置,若想弄些重火力,或者多做點彈藥儲備,哪一項都離不開金幣。

  所以千夜決定直接前往黑泥沼澤,一方面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探路,一方面獵殺那邊的黑暗種族,給今後的防務多少減輕點壓力。

  宋虎顯然很快就意識到千夜為何突然改變行程,略想了想,道:「這樣也好。大戰將起,黑暗種族必然會派出不少前哨,若能多多拔除,說不定可讓他們知難退卻,易道而行。不過公子也不要勉強,您的安全最重要。」說著,他指著地圖,把黑泥沼澤的情況不厭其煩地又細細陳述了一遍。

  千夜臨出門時,被宋虎叫住,帶他前往校場後那排用來做倉庫的平房。宋虎用力拉開其中一扇鐵門,露出庫房內一輛外型威猛的雙輪機車。

  車座距離地面足有成年男子一半身高,頭尾超過三米,猶如一頭優雅而危險的獵豹趴伏著,流暢美麗的線條充滿金屬的強硬和質感,又飽含張力,恍若隨時會從陰影中躍起撲向獵物。

  「這是哪來的?」千夜眼前一亮,問道。在永夜這樣的單兵移動機械可不多見,載重卡車才是主流。

  「賣了那輛獵犬後換回來的二手貨。不過這小傢伙可不便宜,尤其是跑起來只吃加料的動力能源。」

  這輛機車是黑色塗裝,排氣管原本為醒目的亮銀色,現在一個工匠正在往上面刷鉛灰色的不反光漆,另一名工匠則正在加裝武器掛架。

  從已有磨損的彈孔狀輪輞和明顯凹了一塊進去的前叉來看,這的確是輛二手貨。可兩輪機車都是用原力陣列引擎,那東西全手工製作,所以沒一個會是便宜貨色。

  千夜心裡微微一動,算了算宋虎從銷贓到買貨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個小時,由此可見宋子寧留下來的交易暗線能量如何巨大。

  「改造還需要些時間,不過等您從黑泥沼澤回來,應該就可以用上了。」

  千夜繞著機車轉了好幾圈,他在紅蠍的時候就十分喜歡機械,到了永夜大陸之後便很少接觸到這些東西了,一時頗有點立刻拉出去試試車的衝動。此刻聽宋虎這麼說,又想起正事,不由遺憾地拍了拍皮質座椅。

  兩人還沒有走出庫房,忽然聽到頭頂隔著天花板響起轟鳴的引擎聲,震得整排房子都在不住震動。

  千夜和宋虎對望一眼,快步出門。一到校場上,就發現空中出現一大片陰影。他們抬頭望去,見一艘浮空艇正懸浮在頭頂數十米的低空,腹部探出的幾根黑洞洞炮口,以及艇身上厚重的裝甲護板都表明,這是一艘軍用浮空炮艇。

  而校場另一頭,傭兵團基地大門的方向,幾名魏家親衛正快步走來。為首那個身材高大的親衛,千夜也認得,是經常跟隨在魏破天左右的老人。

  那名魏家親衛走過來,先向千夜行禮問好,然後指了指天空,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大聲道:「這是世子臨行前送您的禮物!希望您能夠喜歡!」

  千夜怔了一下,才問:「禮物?你是說,這艘軍用浮空炮艇?」

  「沒錯!」那魏家親衛很是自豪。

  「可是……總要有船長和炮手吧?」

  「上面都配好了。現在是開過來給您看看,馬上就會停到飛艇基地去。」

  說罷,魏家親衛用力向空中揮手打出手勢。浮空艇緩緩轉向,拉高,朝著黑流城的飛艇基地而去。

  魏家一眾親衛並未多作停留,匆匆離去。就只剩下千夜和宋虎站在原地。

  千夜的臉上不見喜色,而旁邊的宋虎則皮笑肉不笑地說:「恭喜公子!」

  千夜神色稍整,淡淡道:「恭喜什麼?」

  「當然是新添利器!另外,公子今後更得努力賺錢了。」

  千夜長出了口氣,絲毫沒有接宋虎話頭的意思。他出身帝國精英軍團,對軍械武備涉獵相當廣,自然知道浮空艇這種東西都是燒錢的玩意。

  魏破天留下的這艘浮空炮艇算是他自己的私產,所以相當小,算上駕駛艙也只能滿員搭載不超過三十人,僅有兩門對地對空兩用炮。可再小的浮空艇也是浮空艇,它的日常維護保養,動力能源和彈藥消耗,以及專業的船長和炮手均耗資巨大。

  千夜印象中,像這種軍用浮空炮艇每個月各類費用總和的最低線,至少是五、六百金幣起步。也就是說,僅此一個大傢伙,消耗就超過了整個傭兵團的費用,這還不算更換零部件的價格。

  只能說在永夜大陸上,軍用級浮空艇的確是利器,然而對千夜卻用處不大。如果今後傭兵團發展到數千人規模,能夠獨立駐守黑流城,擁有一艘炮艇才是如虎添翼。

  千夜最後也只能苦笑一下,今天的這些收穫真是讓他不知該怎麼評價才好。

  而魏破天這傢伙有時直覺敏銳,有時卻粗枝大葉得讓人啼笑皆非。千夜看了看宋虎,後者也是一臉無奈,衝著他攤了攤手。

  當下千夜沒有再耽誤時間,直接收拾了行李武備,全部放上一輛輕型越野車,然後就向城外駛去。

  黑泥沼澤面積遼闊,處處是深不見底的泥沼,在淤泥之外,這裡的毒蟲、各種原生野獸、乃至於鉤鱗鱷魚對人類都是致命的威脅,只有高級戰士才能夠在沼澤中穿行。

  然而黑暗種族卻可以通過種種手段迴避這些危險。魔裔和血族散發出來的黑暗氣息,能夠驅逐比自身等級低的兇狠生物,其中當然也包括沼澤生物。蛛魔的僕蛛中更是有沼澤蜘蛛這樣一個分類。只有狼人對沼澤環境不是很適應,但它們可以搭載在沼澤蜘蛛上通過泥沼區域。

  所以黑泥沼澤在人類和黑暗疆域之間,向來是近乎於一條單方面的通道,黑暗種族的軍隊可以從這裡進攻人類領地,而人類大軍卻很少能夠穿過沼澤發起進攻。

  千夜駕車到達黑泥鎮已近傍晚,在永夜大陸上,這個時間夜幕早就降臨。他顛簸著穿過幾乎沒有明顯車道的一片雜木林,根據地圖方位,林子的另一頭應該就是小鎮。

  然而遠遠望過去,黑泥鎮裡暗沉沉的,幾乎看不到什麼燈火,偶有一兩點昏黃微茫閃爍,很容易讓人錯以為是荒野上的磷光。

  千夜停下來,用黑暗視覺仔細觀察了一下前方的小鎮,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那應該就是黑泥鎮已經提前進入戰備狀態,因此實行了晚間管制,這倒也無可厚非。

  由於黑泥鎮是戰區最邊界的鎮子,又臨近黑泥沼澤這樣的戰略重地,所以有一個規模不算小的前哨點,常年駐紮著大約一百名遠征軍戰士。他們雖然屬於黑流城管轄範圍,但實際上在第七師中處於相當邊緣化的地位,所以不但沒有受到武正南一事的影響,對於千夜的到來還十分熱情。

  千夜交驗了授權書後,就在幾名守軍軍官的陪同下進了黑泥鎮。按照慣例,傭兵團協防鎮級或以下聚居點時,將會取得最高指揮權,換而言之,這些守軍今後都要歸屬千夜統率,而千夜六級戰兵的等級也遠超在場所有人,因此這幾名軍官對千夜的態度熱情得近乎阿諛。

  千夜沒有直接去鎮長家,而是把車停在鎮上的主街道邊,先四處轉了一圈。

  黑泥鎮城牆高達五米,而且頗為堅固,顯示此處是多年來的要地。鎮上的人口比燈塔鎮要多得多,面積卻只有燈塔鎮的一半。小鎮裡面房屋修建得密密麻麻,條條道路狹窄異常,全鎮只有一橫一豎兩條主幹道能讓千夜的那輛輕型越野車勉強通行。

  千夜走進小鎮裡面才發現,一些近地的低架光源還是在工作著,壓抑的光沉沉地照著路面,雖然免於伸手不見五指,卻讓人心頭更加不舒服。同時空氣裡還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臭味,濃得讓人作嘔。這裡的味道比鎮外沼澤那種腐霉味還要濃,也更加刺鼻。

  無論街巷空地,到處都橫七豎八地躺著拾荒者。他們席地而臥,呼呼大睡,把本來就擁擠逼仄的通道佔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看著如此景象,千夜微微皺眉。就眼前所見,鎮裡的拾荒人和流浪漢可能達到一、兩千人。相較於備了案的常住居民,這是個十分可觀的數字。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1 13:08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6-30 12:05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五 黑影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著奔來,衝到千夜面前方才停下,彎下腰喘息著道:「是團長大人嗎?小人胡為,現在是黑泥鎮的鎮長。今後還請千夜大人多多照顧!」

  千夜打量了一下胡為,微覺驚訝,這個胖子是一名二級戰兵。

  看過黑泥鎮情況後,千夜已經發現這裡和燈塔鎮完全不同,無論是重要性還是危險性,都非他曾寄身的那個平靜小鎮可比。如此一來,胡為只有二級就能坐穩鎮長的位置,要嘛就是實力高於級別,要嘛就是有些來歷背景。但若真有背景,哪裡不能找個安穩點的營生,要跑到這裡來找死?

  千夜向滿地躺著的流浪漢一指,問:「胡鎮長,這是怎麼回事?」

  胡為陪笑道:「這鎮子今後是大人您的了,千萬不要再叫我鎮長。您稱呼我胡為就好,如果不介意,也可以叫我小胡。」

  看看這位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皺紋,說不好是四十以上還是以下的胖子,千夜皺了皺眉,道:「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胡為向滿地的流浪漢掃了一眼,說:「他們都是拾荒的,靠在大沼澤裡收集藥材和資源為生。不過裡面只有少數幾個是真正的採藥人,其餘都是些拿命去碰運氣的傢伙。」

  採藥是一門技術活,否則不僅有搞錯外形相似藥物的風險,某些分開無害的植物放到一起,說不定還會變成劇毒。但這也是無本高利潤的營生,比永夜大陸上隨處可見的廢金屬有價值多了,因此拾荒人依然趨之若鶩。

  千夜這時正站在一條小巷入口處,放眼望去,十幾米長的巷子裡少說也躺了二、三十人。這些原本入睡了的流浪漢聽到聲音,紛紛坐了起來,用野獸般的目光盯著千夜和正對他們指指點點的胡為。

  千夜忽然看到小巷的另一端走過去一個黑影!

  那是一個貌似普通的冒險者,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深色的斗篷裡,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然而他的步態身姿,卻讓千夜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那人不是在平地行走,而是於水面飄行!

  「等等!」千夜立刻向小巷中衝去,可是那些流浪漢躺得太密集擁擠了,幾乎讓他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見千夜衝過來,流浪漢們不知出於什麼想法,大多動了起來,有些人故意抬腿製造更多障礙,還有一些則直接伸手來抓千夜。看那一雙雙燃著貪婪的眼睛,就知道千夜若是被他們拉下按倒,恐怕轉眼間全身上下的東西都會被剝光搶走。

  千夜怎麼可能被這些普通人攔住,他騰身躍起,在側旁建築的牆壁疾點幾步,就跳上了屋頂,然後向著那個冒險者身形隱去的方向追去。

  可是就這麼一耽誤的功夫,千夜俯視著面前鱗次櫛比的屋頂,根本找不到那個身影經過的蹤跡。慘淡的光源一團一團投射在地面上,光亮不過方寸間,露天躺著的流浪漢們大多在熟睡,小鎮中沒有被擾動的地方一片寧靜。

  千夜心中微微一沉,如此速度和身法,並不比顧立羽差,還在他之上。千夜又掃了一眼全鎮,仍然看不到異樣,就從屋頂躍下,落在了胡為面前。

  「千大人,剛才那是……您朋友?」胡為試探著問。

  「不,那是個血族,高級血族。」

  胡為一張胖臉頓時嚇得慘白,尖銳地驚叫了一聲,然後立刻壓低聲音,問:「高級血族!有多高?」

  「至少應該是一名爵士。」

  這個答案差點讓胡為昏了過去,帶著顫音說:「爵,爵士!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們這種小地方可什麼都沒有!」

  「有人就夠了。」旁邊一名遠征軍軍官插道。

  「不可能,鎮上人口雖多,但高級血族怎麼可能會看得上這種人?」胡為又差點尖叫起來,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亂嚷嚷,好容易控制住了音量。

  千夜微覺驚訝,又看了胡為一眼,邊疆小鎮上一個鎮長是怎麼知道這種事情的?

  帝國對血族的宣傳,相當極端和簡單,只看普通平民靠近血奴都恐懼被傳染,就知道帝國絲毫沒有普及和傳播知識的意思。就連千夜在精英軍團都沒有權限得知這方面機密。

  直到他自己也吸過血,才明白生物鮮血對血族的吸引力其實還在於其中蘊含的原力。尤其是對高階血族來說,確實只有富含原力的血液才會引起他們的食慾。像這些絲毫沒有原力的流浪漢,就是洗乾淨了放在他們面前,怕也不太願意入口。

  胡為瞪了小巷中那些流浪漢一眼,突然衝了上去,猛地一腳把一個流浪漢踹翻在地,一邊用力狂踢,一邊叫道:「你們敢攔大人的路!真是瞎了狗眼!要不是你們,大人早就抓到那個血族了!今天老子不打殘你們,還真以為這黑泥鎮是你們的了!」

  說著,胡為似乎覺得踢打還不過癮,又從懷裡掏出一根鞭子,沒頭沒腦對著流浪漢們抽了下去,打得他們鬼哭狼號,連滾帶爬,轉眼間小巷就為之一空。

  這些流浪漢對胡為似乎非常畏懼,絲毫不敢反抗,只有逃跑。

  「這些賤貨,一天不打都不行!」胡為氣喘吁吁地說。剛才這頓鞭子,他上竄下跳,著實出了不少力氣。

  千夜不置可否,在鎮裡一圈轉完,各處地方都看了看,這才跟隨胡為,到了他的家裡。

  鎮長的居所位於黑泥鎮中心區域,是一座堅固的石砌三層小樓。小樓窗戶又窄又小,讓整個小樓看上去像是座微型城堡。

  走進小樓,千夜才發現胡為的房間在三樓,二樓是客房,一樓則是廚房和遠征軍駐軍的軍官住處。所以這座小樓中,真正屬於胡為的地方並不多。

  上下走了一圈,千夜在三樓一間小得可憐的會客室裡坐下。站在房間裡,似乎伸出雙臂就能觸及兩邊牆壁,坐進三、四個人就顯得擁擠了。

  「好像沒有看到你的家人?」

  胡為苦笑道:「大人,在這麼個鬼地方待著,怎麼能夠成家呢?誰知道那些黑血雜種們什麼時候會從沼澤裡衝出來,到時候別說守住,逃不掉,那就是個死。」

  頓了一頓,胡為放輕了聲音,說:「其實我有個孩子,現在紅松城他姑姑的家裡寄養著……」他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彷彿帶著一種為人之父的感情。

  千夜和胡為聊了一會兒,大概瞭解到黑泥沼澤的環境和歷史。話說到一半,胡為才突然想起一事,差點跳起來,驚道:「鎮裡還有一個上位血族!」

  千夜淡淡地說:「那有什麼關係?」

  胡為立刻省悟,明白過來千夜為何當時沒有下令全鎮搜索,而旁邊的遠征軍軍官們也沒有動靜。在黑泥鎮這樣複雜的環境裡,一名有爵位的上位血族無論是隱匿蹤跡還是逃進沼澤,都十分容易。對付這種敵人,除了布下陷阱,等他自己跳進去,沒有什麼好辦法。

  而千夜言下之意,正常情況下黑泥鎮沒有任何值得一位爵士關注的東西,除非胡為這邊有什麼隱瞞。

  胡為想明白後頓時出了身冷汗,連忙表示自己的清白,然後皺眉苦思起來,一邊喃喃道:「我這裡哪有什麼好東西,值得爵士這種大人物親自跑一次?」

  千夜看胡為的樣子不像作偽,他本來也沒有指望能夠輕易發現什麼端倪,只道:「沒有就沒有罷,最好那個血族的出現只是個意外。我的戰士兩天後就會過來接手防務,大約兩百人左右。你提前做些安排。」

  胡為立刻把忐忑不安的心事拋開,高興得連連搓手,道:「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把他們都伺候得好好的!」

  千夜有些奇怪地看著胡為,似笑非笑地問:「你就那麼希望我的人過來?」

  千夜的問話另有所指。眾所周知,帝國軍團素來軍紀不怎麼好,遠征軍又在這方面格外出名。藉著搜捕血奴的名義,遠征軍可以幹任何他們想幹的事。這一點千夜已經不止一次見過,也切身體會過。至於傭兵團之所以程度稍減,則是因為實力和權柄不夠,而非其他,在荒野上,僱傭軍和盜匪的區別並不明顯。

  至於千夜所在的紅蠍這種精英軍團,倒是少有擾民舉動。這卻不是軍紀有多麼嚴明,而是他們補給過於充裕,平民手裡那點東西根本入不了精英軍團大爺們的法眼。然而精英軍團在另外一個領域卻可以用臭名昭著來形容,那就是所謂的『傷亡指標』。在地方官員和小貴族眼中,精英軍團和黑暗種族一樣可怕。

  所以作為帝國最最底層的小官僚,胡為應該對遠征軍和僱傭軍敬而遠之才對。最普遍的情況,是鎮長同時擁有自己的武裝,而且不弱,如此方能有和遠征軍分贓的資格。

  胡為苦笑道:「連爵士都出現了,那說明大戰也就不遠了。再說我這塊地方窮得要死,遠征軍那些大爺們想要什麼就全拿去好了,只要能夠把鎮子守住就行。可就是這樣,願意過來的大爺們也越來越少。不過,大人您是怎麼發現那是一個高級血族的?」

  「經驗。」千夜簡單地回答。

  實際上,是那個上位血族可能太過自信人類這種小聚居點裡沒有能發現他的強者,絲毫不曾收斂自身氣息,那濃郁的鮮血之力,引起了千夜體內金、紫血氣的感應,從而被看破行蹤。

  千夜接下來也沒有休息的意思,他吩咐胡為準備了點乾糧,就拿上自己的裝備孤身離開了小鎮,準備連夜進入黑泥沼澤。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2 12:56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7-1 12:20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六 陷阱

  鎮外靠近沼澤的一側,是一片大得驚人的墳場。一眼望去,到處是殘破的墓碑,更多的是一個個墳包,連墓碑都沒有。這片墳場上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座墳墓,少說也有數萬了。

  墳場的存在至少已有上百年歷史。黑泥鎮不知何時有了一個傳統,無論誰死在附近,鎮上的人都會自發地為他在那裡挖個墓穴。鎮上的人死了,也會葬在這裡。久而久之,就有了這片壯觀的埋骨之地。

  眼前此起彼伏的矮丘,冰冷地見證著百年來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人類和環境,和黑暗種族的殊死爭鬥。

  千夜靜靜注視著眼前的土地,片刻後穿過墳場,走入黑泥沼澤。

  夜色下的黑泥沼澤瀰漫著一層淡淡的灰霧,就算千夜有夜視能力,視野也不過數十米。越走近沼澤,那股異樣的惡臭越是清晰,似乎混雜了幾百種令人不適的氣息。這種惡臭會讓沼澤之外的生物難以忍受,而且敏銳的嗅覺也會很大程度上失靈。

  沼澤邊緣沒有明顯的界限,大部分地方就像普通泥地,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看似草本的植物。那並非普通的野草,裡面還有苔蘚和蕨類混合在一起生長。外表繁密平整,下面卻不是整片實地,而是隱藏著無數深不見底的泥坑。普通人一但陷入,根本就爬不出來,會被黑沼生生吞沒。

  這種泥沼地形當然難不住千夜。他邁步向前,軍靴踏著泥濘,走得穩定且快速。如果腳下突然變軟,千夜整個人也會瞬間變得輕若無物,黑沼連他的靴面都無法漫到就被踏過。

  千夜受過特殊地形訓練,又從胡為那裡得知一些從植物種類分辨下面是否深沼的經驗,即便如此,以他的眼力也不能每次都避開,有時候要踩上了才知道腳下究竟是否實地,可見黑泥沼澤地形的惡劣。只有五級以上高級戰士的應變和實力,才能夠對誤判容錯,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行動自如。

  千夜走了一會兒,忽然停步,拔出腰間的多用途制式軍刀,從泥水中挖出一片黑乎乎的藤蔓。他揮刀從藤蔓上切下一截,斷口處滲出來的汁液竟然是粘稠猩紅,就像濃濃的鮮血。

  這是血藤,黑泥沼澤的一種特產,也是很多藥劑的重要成分。它最著名的一種輔助功能就是可以與多種成分興奮劑兼容,添加後能大幅提升藥劑效力,精英軍團興奮劑的配方裡基本上都含有血藤成分。

  這就是吸引大批拾荒人和採藥人進入黑沼的原動力之一。如千夜手上這麼長短的一截血藤,即使在黑流城也能夠賣出數枚金幣。對拾荒人來說,這是一筆能夠改變命運的終極財富。

  血藤之所以得名,並不是因為那殷紅如血的汁液,而是由於有太多的人為了採到它而付出生命。

  黑暗中突然響起一陣奇異的嗡嗡聲,越來越近,不絕於耳,一些如手指般大小的飛蟲不斷出現,圍繞著千夜飛來飛去。這些飛蟲都是被他手上那截血藤散發出的味道吸引過來的。它們形如放大了好幾倍的飛蟻,口器格外猙獰,尾部的毒針吞吐不定。

  這種飛蟲原本很常見,但是在黑沼環境下,體型卻比同類大許多,同時毒素也變得更加致命。血藤只要接觸到空氣,就會散發出特殊氣味,把周圍的飛蟲吸引過來。

  老練的採藥人會在水下就把血藤處理好,用特殊的藥囊包裹起來,最大限度控制氣味的散發。不那麼熟練的拾荒者則用特製的皮裝把自己從頭到腳全部包裹起來,任由這些飛蟲叮咬,等它們的毒針全部用掉後,危險就過去了。

  此刻千夜右手微抬,一縷血氣夾雜在原力中送出指尖。飛蟲群在空中舞動的軌跡陡然一亂,如同遇到了危險的異獸,即使被血藤的氣味誘惑著,卻被本能的畏懼警告不敢靠得太近。

  不過危險並不止於這些飛蟲。身邊一叢蕨類根部有一窪泥水,突然現出一道漣漪,混濁的泥水下倏然竄起一條淡淡黑影如箭般射來。起時毫無徵兆,快逾閃電,距離又近,千夜根本沒來得及閃避,就感覺到小腿上一痛,然後轉為麻木,頃刻間失去了知覺。

  從水下撲來的是一條半米長的蛇狀生物,它頭上生著一根尖角,銳利無匹,只這麼一次撲擊,竟然洞穿了千夜軍靴隔層裡交織的防禦金屬絲網,直接刺入了小腿。

  角蛇,是與血藤相伴的另一種危險。如果說飛蟲意味著致命危險,那麼角蛇一旦出現,就等同於死亡本身。角蛇的角是中空的,這是它們的吸血器官。而且角蛇毒質是致命的,目前除了軍用的特效蛇毒血清,沒有任何特效解藥,一旦中毒,就只能靠身體素質和原力硬抗。

  血族體質讓千夜對生物毒素有天然抵抗力,角蛇帶來的麻木感覺到了膝蓋處就不再上行,顯見不至於要命,可依然有影響,由此可見毒素的強烈程度。難怪胡為會說,進入黑泥沼澤的人是在拿命碰運氣。

  千夜反常地一直沒有動。當角蛇開始吸血的時候,腿上的傷口反而開始有了知覺,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不斷流出去。而角蛇那深灰色的腹部,正變得越來越鼓。

  千夜估計著角蛇吸血吸得差不多了,就放鬆了對體內血氣的壓制,一條普通血氣立刻衝出心臟,靈巧地找到正在外流的血液,將一道氣息摻雜其中送了出去。

  角蛇猛然從千夜腿上彈開,然後在泥水中不斷翻滾,撲騰,掙扎,轉眼間,就僵硬地靜止在水面上,半沉半浮,再也不動了。

  那道血氣對它來說,就是根本無從抵抗的劇毒。

  千夜把血藤收好,又在周圍走了一圈,把自己留下的痕跡清理掉大半。但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不起眼的邊角處清理得並不徹底,仍然能從斷續的痕跡中找到些什麼。至於那條角蛇,千夜並沒有動,就任由它留在那裡。

  又繞著現場看了一遍,千夜才感覺滿意,然後繼續向黑沼深處走去。不過這一次他的腳步沉重了許多,又幾次從深沼中脫身,都會留下不少痕跡。

  此刻千夜雖然神色如常,卻處於高度警覺的狀態,他啟動了血脈潛伏,並且著意控制著體內的血氣。

  他有種直覺,那就是在黑泥鎮裡看到的血爵士不但沒有離開,甚至還追蹤著他進入了黑沼。雖然走了這麼久,千夜都沒能發覺能夠確定被跟蹤的跡象,然而那種淡淡的危機感覺卻始終沒有散去。

  那是千夜體內血氣對爵士鮮血之力的感應,即使後來對方收斂了氣息,千夜發現不了他的真實方位,但是那種感覺卻留了下來,只要不曾徹底消散,血爵士仍在附近徘徊的可能性就還存在。

  千夜被角蛇偷襲後,突然想到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也不知道這番佈置對那位高階血族是否有用處。一名敢於如此深入人類領地,並且在被發現蹤跡後還停留不去的血族,顯然也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或許不會輕易被暗算。不過千夜沒有半點焦躁,黑泥沼澤十分廣大,後面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就在千夜走後不久,黑沼中一角的景物突然扭曲,一個黑影彷彿從虛空中凝結出來。他全身都裹在一件深色披風裡,雙眼的位置在夜色中透出隱約的暗紅光芒。他蹲下,看著身前的水面。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水下有一個模糊的腳印。在黑沼似乎平靜實則到處都有暗流的環境下,淺腳印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這個腳印留到現在,說明當時踩下的步伐格外沉重。

  血爵士沒有往前看,而是向腳印來的方向回望,然後起身,整個身影又變得模糊扭曲,還有點飄浮,彷彿失去重量般向千夜的來處走去。

  片刻之後,他就找到了千夜挖出血藤的地方,也看到了那條依然僵硬地浮在水面的角蛇。在黑沼中,角蛇就是一方霸主,它即使死了,很長一段時間內也不會有任何沼澤生物接近。

  血爵士走向角蛇,然而相距僅有數米時,他突然全身一震,猛然停步!

  他慢慢摘下罩帽,露出滿頭的銀髮和清雋威嚴的面容,深深下勾的嘴角和鷹隼般的眼睛都能夠讓人感覺到他內心的冰冷殘酷。不過這一刻他面容竟然有些扭曲,喉間模糊地發出低沉近乎嘶吼的呻吟,連吸血獠牙都從唇角探了出來。

  他盯住的地方,生著一叢低矮的灌木。灌木樹身扭曲,長滿利刺,頂端伸出數片稀稀落落的墨綠色葉子。

  爵士不斷深深吸氣,讓嗅覺指引著自己,慢慢接近灌木。最終,他找到了目標,那是一滴沾在葉面上,已經乾涸的鮮血。

  儘管血已乾,但上面殘留的一絲氣味,依然是如此芳香甜美。那當它還是鮮活狀態時,又該是何等味道?

  血爵士靠近血滴,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後屏息,閉上了眼睛,露出陶醉表情。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2 13:32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4-7-2 12:22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七 誘殺

  片刻之後,血爵士從迷醉狀態清醒過來,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他開始觀察周圍環境,判斷這滴血的來源,最後,望向死亡角蛇的方向。

  血爵士若有所思,快步走到蛇屍旁,拿起它仔細檢視。果然,在角蛇的尖角處看到一絲殘留血痕,另外角蛇的腹部也異常鼓脹,顯然是剛進食過不久。這個發現讓他感到格外欣喜。

  血爵士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拔出匕首,剖開角蛇腹部,裡面果然盛滿血!十分新鮮,甚至還有溫度。他立刻把所有的血都倒進嘴裡,最後意猶未盡,索性把整條角蛇都吃了下去,只把尖角吐掉。

  吃了這頓少有的美食後,血爵士冷漠的面容上不由也露出滿意的神色,他抬頭朝著千夜離開的方向望過去,雙瞳已經全部轉為血氣氤氳的猩紅色。

  一個弱小如灰塵的人類,原本殺他都嫌麻煩,在黑沼裡可沒有潔淨水洗手。現在卻是不同了,被角蛇叮過的食物能跑出多遠?

  血爵士重新戴上罩帽,身影漸漸隱入霧氣,朝著千夜離開的方向疾追下去。

  一路疾行,轉眼間就奔出了數公里,不過並未如血爵士預料般追上那個人類。而對方留下的痕跡還是和開始時一樣,彷彿重傷漸漸瀕死的樣子,連行跡都無法很好地掩蓋。

  血爵士心頭掠過疑惑,角蛇有劇毒,就是高級血族被叮過,也需要及時用鮮血之力驅除毒素,否則同樣會有致命風險,只有天生強大的魔裔才能夠無視它的劇毒。那不過是個人類,怎麼能夠支撐這麼久,難道他還是個真正的採藥人?

  血爵士突然一聲慘叫,一頭栽進泥沼!他此時腹內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驟起,彷彿有無數小蟲在啃咬內臟一般!讓他驚慌的是,體內血氣也不受控制地沸騰起來,和一道伴隨著疼痛突兀出現的血氣拚命衝突廝殺,雙方竟然都在試圖掌控身體。

  血爵士攥住自己的心臟部位,張大嘴巴,卻因為劇烈的疼痛幾乎連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他心中的驚駭已經無法形容,這種跡象,分明是被上位血脈的血族注入精血後,兩種血脈開始爭奪身體的主控權。

  血爵士自知血脈雖然談不上如何輝煌,但至少也是中等偏上。竟然被沒有源血者在身邊的外來血脈壓制,甚至在爭奪中處於下風,那麼進入他身體的至少得是真正的上位血脈!

  如此強悍的上位血脈,即使放眼整個血族也屈指可數。血爵士實在想不起來自己近期究竟被哪位純血血族咬過。

  而且該死的,血脈衝突居然在這種時候發作!

  血爵士腦海中恍若閃電劈過,他突然想起了那條角蛇,以及角蛇腹內溫熱美味的鮮血,驟然全身冰冷!

  陷阱!這是血爵士的第一個想法,然而隨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血爵士絕不相信自己追蹤的會是一名血脈強大的同族。在血族內部,很多時候血脈的位階壓制超過等級壓制,對方如果真是那幾個氏族的後裔,只要表露身份,在雙方並無舊怨的情況下,血爵士肯定會退讓。他想不到對方設下這種陷阱的理由。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他遇到了一個人類製造出來的鮮血「容器」!想到這裡,血爵士貪婪之心再起,把先前生起的逃跑念頭又放下了。

  對人類來說,含有上位血脈的血族鮮血同樣極度珍貴。有了這些鮮血,再配合適當的儀式,就可能暗中造就一名新的血族。

  雖然人類和黑暗種族表面上勢不兩立,但是黑暗種族,尤其是血族悠長的生命被人類格外嚮往。總會有些恐懼死亡不想失去權勢的大人物,在生命行將走向盡頭時不擇手段地要繼續活下去,變成血族當然也是途徑之一。

  如果那年輕人就是一個被豢養做這種用途的鮮血「容器」,又由於不知道什麼原因流落到遺棄之地,那對血爵士來說實在是一頓意外的大餐。

  血爵士依然腹痛如絞,隨著血脈搏動,那股外來血氣也糾纏著流向全身,同樣把啃噬靈魂般的痛苦帶往身體各處。劇痛讓他失去了平時的冷靜,一時清醒一時模糊。

  就在神智恍惚之際,血爵士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他追蹤的那個人類。

  千夜在距離血爵士數米遠就停了下來,並沒有靠近。血族的生命力異常頑強,臨死前的反撲都是致命的。就是在精英軍團中,也不乏貿然接近瀕死血族,被垂死反擊擊殺的先例。

  千夜拔出軍刀,用力擲出。被劇痛麻痺了神經的血爵士一聲低吼,勉強動了動身體,可是僅僅讓開要害,軍刀依然噗的一聲,刺入大腿。

  血爵士極為憤怒,掙扎著拔出腿上的短刀,然後勉強提起一絲血氣,把軍刀擲了回去。可是在出手的瞬間,他卻抽搐了一下,也就失了準頭,只從千夜身邊擦過。

  千夜一聲冷笑,舉步走近血爵士。然而血爵士眼中突然閃過寒光,猛然坐起,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精美短槍,指向千夜!

  血爵士被一個原本不放在眼中的渺小人類,用如此拙劣的武器所傷,憤怒讓他一時擺脫了體內血脈衝突的劇痛,居然剎那間清醒多了。他持槍的手很穩定,一聲冷笑,正要說什麼,卻驟見千夜一個橫跨,已經移出數米,輕輕巧巧地脫離短槍的鎖定!

  這種身法和速度已經大大超過了血爵士的預計,此刻極度危險的感覺抓住了他的神經,血爵士左手中多了一顆原力手雷,不過沒有第一時間扔出,雙方距離太接近了,原力手雷同樣會重傷到他自己。他只希望能夠震懾住眼前這個來歷詭異的人類,然後趁對方後退的時候抓住機會反擊。

  然而這時血爵士看到千夜手中多了一把短刀,式樣極度精美奢華,典型血族風格,在原力催動下道道點亮的花紋,宛若活物。

  血爵士在今天短短一刻裡的震驚已經超過了以往幾年的總和,那把刀像極了傳說中的閃耀光牙,一位侯爵的愛物,只是後來據說落到了人類手中。

  然後血爵士眼看著那個人類站在原地揮出了一刀,距離他至少還有一兩米遠。血爵士只想譏笑,這人是嚇傻了嗎?閃耀光牙是一把戰將級的武器沒錯,但人類戰將都發揮不出威力,不要說一個六級的小卒。

  血爵士不再多想,他按住扳機的手指用力扣下,瞄準的方位是千夜腿部。這個人類身上有太多秘密,僅那飽含著上位血脈氣息的鮮血,就足夠理由讓血爵士冒點小小的風險捉活的。

  然而血爵士的手指最終沒能把扳機扣到擊發的位置,在他放大的瞳孔中,看到閃耀光牙刀身上所有的紋路全部點亮,暗紅血氣驟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一抹猩紅刀芒撲面而來!

  這不可能!為什麼一個六級的人類能夠驅動刀芒!

  千夜一刀斬出,暴漲到一米多的刀芒有若實質般掠過血爵士咽喉,然後銀髮的頭顱飛上了半空!

  顯然這個血爵士體內的鮮血之力已經一片紊亂,凝結出的護體血盾居然一觸即潰,被閃耀光牙輕易破開,連原本堅韌的血族身體都脆弱如紙般被輕輕斬開。

  千夜疾衝上去,一腳踢在血爵士仍然抓著手雷的手上,再用足尖一挑,把脫手飛出的手雷踹出老遠。

  轟然巨響聲中,一團洶湧火球出現,熊熊火舌直升上十米,片刻後方才熄滅。即使相距數十米,猛烈的衝擊波依然將千夜掀得飛起,哪怕他早有準備,隨即飛退,也被拋出十餘米才止住跌勢。

  千夜從泥水中爬起,等這個區域的能量波動全部消退才敢接近爆心。在原力手雷爆炸的地方,此刻已經多出一個直徑十餘米的巨坑,坑底甚至開始出現粒粒晶化顆粒!

  千夜不禁吃了一驚,這枚手雷外觀普通,威力卻遠超他的想像,如果身處爆炸中心區域,再強悍的血族體質,只怕也會被炸得當場屍骨無存。難怪那名血爵士拿在手中卻沒有立時扔出,也幸好這個小動作引起了千夜的警覺,沒有貪婪地想在擊殺血爵士後,把它收為己有。

  從威力來看,這居然是一枚戰將級手雷!普通的血族手雷都十分珍貴,戰將級的就更為罕見,千夜甚至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如此威力。若是用在黑流城這樣規模的戰場上,只要有兩、三枚,就可以扭轉戰局了。

  千夜看向被爆炸餘波掀翻到另一邊的血爵士無頭屍體,不禁對他的真實身份產生了好奇。

  能夠隨身帶著一枚戰將級別的原力手雷,這個血族的身份絕不簡單。而出現在黑沼的原因,也就更加耐人尋味。

  千夜走到血爵士屍體旁邊,看到他創口處流出的血已經呈現猩臭的黑色,還帶著一點焦糊味道,可以想像得到,血爵士身體內部的器官和血肉肯定被腐蝕灼燒得差不多了。

  看到這一幕,千夜就知道自己能夠輕易斬殺這樣一個血族強者,顯然是之前布下的陷阱起了作用。不過血爵士還活著的時候居然還能外表不露異常,直到死後鮮血之力壓不住血毒才顯出被腐蝕的慘狀,可見他本身的實力如何強大,只可惜這次連十分之一都沒有發揮出來。

  千夜開始搜檢血爵士的全身,片刻之後,收穫之豐就連他都有些驚訝了。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6 15:55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7-3 12:02
《卷四》【永無休止的戰爭】 章八 日記

  血爵士一身裝備大都偏向於潛行、匿蹤和伏擊。他帶著兩支短槍,一支是那把最終沒能發射成功的大威力手槍,另一支則可以無聲射擊,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特效。

  兩支都是四級的原力槍,槍柄處刻印著特殊徽章。那是血族工匠標誌,表明這件作品出自何人之手。只有高級工匠才有資格留下標誌,而對一名高級工匠來說,只會在自己相當滿意的作品上留下標誌。像這種帶有工匠標記的特殊短槍,威力和珍貴程度絲毫不亞於普通五級原力槍。

  另外千夜還在血爵士身上搜出一把長劍和一把匕首。長劍是三級,這個級別的近戰武器等同於四級原力槍,這也就罷了。匕首居然是四級!這就非同尋常,一般四級近戰武器只會握在戰將級強者手裡。而在血族裡一般只有子爵才能使用。

  血爵士那套掩飾身份衣服下的內甲也是好貨,不知是用什麼巨獸的皮縫製而成,裡面居然加裝了整整三個原力陣列,千夜激活了一下,發現兩個是增強防禦的,另一個竟然在一定持續時間內扭曲視線達到半隱身效果。

  千夜不由地對這個血爵士的身份更加好奇,開始翻看他的背包和口袋裡小巧工具包。

  背包裡大多是野外所需的各種物資補給,有一個筆記本,另外還有十幾顆血晶。這種東西是高階血族的重要補給,裡面固化著富含原力的鮮血,普通血族根本就弄不到血晶,只能靠吸血來補充體力和彌補鮮血之力。

  而在工具包裡,千夜找到了一塊用柔軟獸皮包裹著的水晶片。大約手掌大小,一指厚,呈現淡淡的天青色,像是某個器具的殘片。上面鐫刻著一些意義難明的線條,還有一些類似咒語的文字。

  水晶殘片上的文字千夜一個都不認識,可是看形狀卻很像是一種名為符語的古老文字。

  符語是黑暗種族流傳下來的上古文字,歷史比人族的古文字要久遠得多。據說符語是一種擁有神秘力量的文字,本身就可以成為許多種原力陣列的結構部分。真正的符語,每個文字都被視為一個完整的原力陣列。根據符語所代表原力的不同,又可以分為黑暗符語,黎明符語,以及中立符語等。

  千夜當然分辨不出水晶殘片上的符語屬於哪種類型,不過黑暗種族手裡的東西,只要出現了符語,就都有可能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古物,每一樣都價值連城。他也只在紅蠍軍團總部的陳列室裡看到過一件帶有符語的物品,那是根整塊黑水晶雕成的手杖,頂端刻著一圈符語。

  當年這把手杖曾持在一名魔裔大巫師手中,不知道殺戮了多少帝國戰士的生命。後來紅蠍軍團時任的幾位軍團長同時出動,伏擊了這位魔裔大巫師,在付出幾乎全滅的慘重代價後,終於擊殺了這位永夜議會的高階議員,並且把這根手杖作為戰利品送進了陳列室。

  如今在一名血爵士身上,居然出現了一塊帶有符語的水晶殘片?

  千夜拿起筆記,翻開前他再次留意地探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黑泥沼澤依然是一派帶著無名凶險般的平靜。他所停留的這個區域,由於角蛇和血爵士死亡不久,殘留的氣息依然對沼澤原生生物們有著威懾,四下裡一片生命荒蕪般的沉寂。

  千夜開始閱讀血爵士的筆記,柔韌防水的紙張上,是一種特殊墨綠色顏料留下的花體字,筆觸中帶著血族慣有的優雅和繁複。

  幸好這是一本日記,文字十分簡單直白,主要使用的是黑暗種族近代通用語,除了一些血族專有名詞外沒有什麼艱深的遣詞用句,千夜能夠看懂大部分詞彙。

  筆記上記載了這位高階血族近年來的冒險經歷。他的足跡很廣,踏遍了好幾個大陸。在其中一頁,千夜讀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內容。

  「我,達魯爾.庫拉斯,偉大且悠久的庫拉斯家族一位堂堂的男爵,居然也會接到徵召令?!天哪,還是永夜大陸那個給低等血脈的下等種居住的地方!可是誰讓我就這麼倒霉,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把行程再推遲三個月,青金大陸的景色還是很讓人著迷的。」

  千夜看看日期,發現這篇日記寫於九個月之前。也就是說,在大半年前,黑暗種族就已經在籌劃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了?還是在永夜大陸上?

  然而過往這段時間,千夜並未聽說永夜大陸上出現過同等規模戰爭,至少沒有能與上層大陸血族徵召令相匹配的戰爭。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眼前這場行將掀起的戰爭,就是徵召了這位庫拉斯男爵的戰爭,也將是一場全面戰爭級別的大戰!

  徵召令的發出是在至少九個月前,如果算上密謀的時間,或許幾年之前,黑暗種族的那些大人物們就已經在籌謀了。

  究竟是什麼吸引著黑暗種族,讓他們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到貧瘠的永夜大陸上發動這樣一場戰爭?戰爭的理由無外乎資源,領地、人口等諸如此類。

  為了領地?

  這毫無意義。大秦帝國目前對永夜大陸沒有什麼領地野心,否則當年也不會在攻佔秦陸後放棄了永夜。雖然後來帝國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組建了遠征軍,依然在永夜大陸上保留了一塊勢力範圍,但無論軍備還是戰略方面,對於遠征軍實際上處於一種相當放任的態度。

  為了人口?

  永夜大陸上生存繁衍的人類大多是最底層的貧民。他們始終在生死線上掙扎,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覺醒原力。對多數有潔癖的純血血族來說,如果不是極度飢餓,根本不會有興趣去吸這些貧民的血,那些人身上的污泥和異味足以毀滅食慾。

  這樣的貧民,甚至還不如黑暗種族自己豢養的人類,搶到再多又有什麼用處?

  不過千夜想不到原因,並不意味著黑暗種族愚蠢。事實上,永夜議會裡的許多老傢伙已經活了上千年,在他們悠長的生命中,有過太多經歷。經驗和強大的力量讓他們幾乎不會犯錯,有時候幹下蠢事,只是因為他們太無聊了。

  千夜收回思緒,繼續翻閱筆記。他雖然從戰利品上意識到這個血族身份不簡單,卻不曾想居然會是一位有被徵召資格的來自上層大陸的男爵。

  很快千夜就看到了另外一些有意思的記錄。

  「不得不說,我對徵召令有些感興趣了。據穆勒說,這次的戰爭居然和黑君王留下的寶藏有關?這個傢伙說話從來都不靠譜,不過我得承認,這次我卻有些相信了。至於為什麼,只能說,這是始祖給予的直覺吧。穆勒這傢伙錯了那麼多回,總該對一次吧?」

  黑君王?千夜並不知道黑君王是黑暗種族歷史上哪位大人物,不過能夠擁有這種名號的很有可能是一位黑暗大君。而哪怕是最弱的黑暗大君,遺留下的東西都會讓帝國元帥產生興趣。

  從這裡開始,千夜放慢了瀏覽速度,果然看到了許多讓人震驚的內容。

  「黑君王?究竟是哪一位黑君王?議會裡那些可怕而又可惡的老傢伙們總是想把所有的歷史都掩蓋起來,但這難不倒我。我,達魯爾.庫拉斯,雖然只是一名男爵。然而,我同時還是一位偉大的學者和冒險家!
  在最近千年的歷史上,符合條件的君王只有一位,那就是血族二代始祖之一,恐怖的黑翼君王安度亞!
  他在黎明戰爭結束後不久就突然失蹤,至今下落不明。關於他消失的原因,也始終沒有答案。我個人認為,比較可靠的說法是他去探索二十七塊大陸之外的世界,畢竟血族始祖在這方面有天然的優勢……好像跑題了?」

  一位突然失蹤的血族二代始祖?千夜默默記下了安度亞這個名字,準備以後有機會收集一下關於這位黑翼君王的資料。不過眼下,當然是先從戰爭中活下來再說。

  接下來的日記內容都是達魯爾到了永夜大陸之後的活動。黑暗種族的徵召令要求很寬鬆,由此也可以看出這次戰爭沒有明確的資源掠奪目標,如達魯爾這樣氏族地位中上的男爵,又精於潛伏和刺殺,基本擁有完全的行動自由。只要大戰正式開始,進入指定戰區參戰即可。

  這部分記錄的篇幅也不少,達魯爾完全是個閒不住的傢伙,他花了近半年時間探索永夜大陸上許多地方,不過沒有進行過幾次正經的戰鬥。按照記載內容,他大多是身份被識破後,才會動手殺人。

  只有一次,他在一場長達十餘天的探索中滴血未沾,好不容易脫困而出後,於極度飢渴狀態下襲擊了一個人類村落。

  對於襲擊的結果,他只是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即使看起來很年輕的少女,和鮮嫩的孩子,血液的味道也是如此粗劣。這塊大陸,果然只適合低等血脈的下等種生存。另外,進餐之前應該清洗食物,在永夜尤其需要如此。」

  千夜眼角微微跳動一下,然後繼續往下看。這就是黑暗種族和人類真正的關係。這位熱衷於冒險和探索的達魯爾已經算是溫和的了,雖然他的溫和來自於蔑視人類整個種族的高傲。

  這些永夜大陸的冒險內容中,提到了一些連達魯爾也暫時進不去的神秘地方,遲暮森林,極冰地裂,夜光山嶺等等。聞所未聞的名詞讓千夜也產生了興趣,他早知道自己棲身最久的這塊大陸極為廣袤,卻從不知道它如何浩大,或許以後實力強大了可以也到處去看看。

  突然間,下面一段記載吸引了千夜的注意力。

  「今天我找到了一頁很古老的文件,裡面的內容實在讓人震驚!誰會知道,安度亞居然秘密在永夜大陸居住過幾十年?如此偉大的黑翼君王,到過永夜的消息居然無人所知!也許,這就是議會那些老傢伙們想要極力掩飾的真相!他們中有幾個可是和安度亞同時代的人物,要說完全不知道安度亞到過永夜,還待了這麼久,打死我也不信!」

  「哈!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終於找到了安度亞曾經活動過的證據!也許我可以在那裡發現點什麼。」

  「整整一週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找到了什麼!一塊印有符語的殘片!儘管缺少了至少三分之二,但是那獨特的式樣依然可以判斷,這就是鑰匙,開啟黑翼君王安度亞寶藏的鑰匙!也許我應該把它留下來,血族始祖的寶藏由血族來繼承,這是很恰當的。」

  「又是兩個月過去了,終於有了新的收穫。在這片臭得讓人噁心的沼澤對面,一個小得無法形容的人類小鎮裡,我終於找到了目標。一個快死的老傢伙,他的先祖曾經服侍過安度亞,當然是黑翼君王在永夜停留的這段時間。只需要一點小手段,我就得到了全部消息。他的先祖的確留下了遺言,讓他的後人們帶著鑰匙殘片去烽火大陸的遺忘山脈,那裡會有安度亞的餽贈,以作為對他三十年盡心盡力服務的獎賞。」

  「現在的問題是這該死的徵召令,我得等到這場戰爭之後才能去烽火大陸!」

  最後一頁上,只留下一句話。

  「居然有個年輕人類看破了我的偽裝?有點意思,也許應該把他變成後裔。」

  日記至此結束。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1-26 15: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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