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三國神魔祭 作者:納蘭長恭 (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3-24 17:1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3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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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親人仇人

    徐福這廝可不是什麽心機深沈之人,他竟然敢這麽說……

    那麽,他的倚仗是什麽?烏鴉說他曾經在阿瞞的營帳裏出現,難不成他跟阿瞞達成了什麽協議?

    穆山雙眉微微瞇縫起來,雖然心中確實閃過一絲的不安,口中卻兀自叱罵道:“死到臨頭了,還在虛張聲勢!”

    “穆山,少跟這雜碎廢話,你且站到一邊,看我將他的腦袋擰下來……”

    “哧……”呂布高傲而富有金屬質感的聲音陡然中斷,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聲利刃入肉的輕微聲響,在空曠的大地上回蕩著,在穆山的腦海之中轟鳴著!

    “奉先……”穆山難以置信的盯著被呂布藏在背後的嚴玉,整個人像是陷入夢魘之中,怔怔的站著,甚至就連身側的徐福開始逃跑他都沒有察覺到。

    失去了雷光和火花的天空,重新回覆了黑夜的寂寥和深邃,淡淡的月光,沖破夜幕的圍堵,灑在前方兩個緊密貼合在一起的身影上,帶著幾分黯淡,幾分哀婉、幾分淒涼!

    “為什麽……”呂布的聲音已經少了之前的底氣十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虛弱,穆山甚至能夠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呂布強壯魁梧的軀體裏流失。

    “這支箭……”穆山倏然出現在呂布面前,一把將呂布背後的嚴玉推到,拔出插在呂布鎧甲縫隙處的那支利箭,只見箭身通體血紅,箭桿和箭簇上雕刻著繁覆晦澀的咒文,散發著一種極度血腥兇戾的氣息:“是並州時血煞以十余萬將士的鮮血煉制出來的八支箭矢之一……”

    “奉先……”感受到懷中呂布的顫抖,穆山訝異的用眼角的余光瞥去,卻見呂布的滿頭黑發正在逐漸的褪去漆黑亮麗的色澤,轉而換成了千絲萬縷的白發,雜亂而無生機,臉上的肌膚也在慢慢的松弛,蒼老的痕跡化為縱橫交錯的皺紋,密布整張深刻的臉龐,那雙昔日銳利得令人不敢直視的眸子,此刻也只余下不盡的蒼涼和疲憊。

    “這支箭到底是什麽來頭?”穆山握著那支箭矢的右手微微的顫抖起來,他能夠感受到手裏的箭矢絕不平常,甚至於可以肯定當初血煞煉制的八支箭矢,正是為他們這些人準備的。剎那間,穆山只覺手中握著的不是什麽死物,而是一頭意欲擇人而噬的惡魔:“你到底是誰?徐福究竟許諾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對自己的夫君下此毒手!”

    “這支箭,就叫弒神!”嚴玉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不顧身上染紅的大灘血漬,嘲諷道:“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支箭並沒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可是對於你們這些血脈高貴,自詡神明後裔的人來說,它就是世間最可怕的利器,一旦沾體,就會不斷的蠶絲你們體內的血脈之力,直至將你們變為一個凡人,將你們的生命吸幹為止!”

    “……給我一個理由。”呂布的推開了穆山的攙扶,即便身形顫顫巍巍,隨時可能倒下,依舊還是倔強的選擇了挺直腰板,似是對尊嚴的維護,似是對命運的抗爭,斷斷續續的問道:“這些年,我也自問待你不薄,為何你非要這麽做……”

    “為何非要這麽做……”嚴玉慢慢的拔出發髻上的簪子,將滿頭的青絲披散下來,而後又利索的將它們攬到一起,隨意的拿一根繩子綁了起來,一臉淒楚痛心的盯著呂布,怨憤交加的質問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為何非要這麽做!我父親對你不薄,甚至不顧臉面的上表舉薦你,打算將你扶上並州刺史的大位,即便就是對待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了。為何你非但不懂得感恩,還要這麽狠心的將他至於死地!”

    “定邦……”穆山杵在那裏,楞楞的看著那個女子,之前的熟悉感在她將發髻挽成馬尾以後便愈發的清晰起來,腦海中甚至閃過了當年在並州軍營前與她產生口角時的情形,只是時隔多年,人事變遷,再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種情形下,世事之變幻莫測,當真是令人產生無限的感慨!

    “因緣交匯,世事難料……,老天爺這是要將人往死裏整啊!”穆山昂首向天,苦澀的笑了起來,聲音顯得蒼白而無力:“定邦,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住口!”呂布喝住了穆山的解釋,語氣變得強硬陰鷙起來,道:“嚴玉,我呂布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貪慕虛榮,薄情寡義,三姓家奴的名頭,難道你以為是誰都有資格擁有的!別說是丁原,就是待我如義子的董卓都被我殺了,可那又如何!人生在世,短短不過百年,若是不能名垂青史,那就遺臭萬年吧!念在你也為我生過一個女兒的份上,我給你一條生路,立刻進去收拾細軟,然後帶上你的女兒,有多遠跑多遠,若是再讓我看到你,那就休怪我戟下無情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夜我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這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定邦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利劍,一臉決絕的指著呂布,而後盯著穆山,懇求道:“我父親也曾待你不薄,你打算站在哪一邊。今夜若非你插手,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早就為他造下的罪孽付出代價了!”

    穆山搖頭苦笑道:“定邦,想要報仇,你找錯……”

    “找錯時間了,爛船還有三斤釘,我呂布好歹是天下無雙的強者,即便身受重傷,對付你也是搓搓有余的,更何況我的大軍就在附近,很快就要會過來馳援,你若是再不走,一旦我改變了心意,不但你得死,你女兒也休想活命!”

    “我女兒……”定邦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無比,狀若瘋狂的吼道:“也是你女兒,我就不信你下得了手!”

    “哼,你都說了我是人面獸心的畜生,難道你以為我會留下一個禍患,讓她天天在我身邊想著為母報仇嗎!”

    “好了,你們兩都少說兩句!”穆山站在兩人中間,大喝一聲,將兩人的氣焰都壓了下去,指著站在門口處,泫然欲泣的女孩,道:“無論你們誰死了,以後她都會生活在無邊的煉獄裏,自己的仇人,又是自己的親人,你們倒是痛快了,她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麽過!”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22:54
第五百二十一章 擺正位置

    府邸門口處,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上布滿了驚慌和恐懼,大大的眸子裏蓄滿了朦朧的霧水,不解的看著平時相親相愛的父母,此刻卻是一副不共戴天的兇惡模樣,沈默壓抑的氣氛如山般重重的壓在幼小的心靈上,使她忍不住小聲的抽噎起來。

    “別怕,沒事的!”穆山走到女孩身旁,蹲下身子,輕輕的將她抱起,柔和著嗓子安慰道:“一會兒就過去了,來,跟叔叔去找你娘,好嗎?”

    “玲兒……”看到穆山抱著自己的女兒走過來,定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低低的哭泣起來,扔掉手裏的利劍,張開了懷抱,從穆山懷裏將女孩抱了過去:“不哭、不哭……”

    小女孩伸出稚嫩的小手,替定邦擦去臉上的淚水,抽了抽小巧的鼻子,輕聲的安慰道:“娘也不哭……”

    “走吧,離開這裏,憑你的本事,將她撫養長大並不是什麽難事!”穆山低聲開解道:“別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才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意義!”

    “人的心是有限度的,若是裝滿了仇恨,親情、快樂、溫暖,都將被拒之門外,那種滋味想必很難受吧。你是過來人,難道你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背負著這種罪業嗎”看著定邦眼中仍自殘留著一抹怨恨,穆山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無雙大哥就是再活上個十幾年也不是什麽難事,你若真的放不下,不妨先將她帶大,替她找一門好人家,等她能夠照顧好自己以後再來。”

    定邦滿懷溫柔的看著懷裏的女兒,而後又將目光惡狠狠的停留在呂布身上,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年後我會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定邦說完,抱著懷裏的女孩,緩慢而又決絕的轉過頭去,獨自行走在愈漸黑暗的街道上。

    “等等!”呂布將手中的方天畫戟插在地面上,身形雖是踉踉蹌蹌,卻依舊執拗的不肯讓穆山攙扶,似是想要維持著自己強者的尊嚴,亦或是想維持自己在女兒心目中高大的形象,只是在他那強裝出來的堅強軀體下,任誰都能夠看出他的痛苦和軟弱。

    “玲兒……”呂布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婆娑著女孩柔嫩如水的臉頰,而後從懷中拿出半塊玉佩,套在女孩纖細的脖頸上,聲音早已不覆以往的高傲和冰冷,反而帶著濃郁的親情和憐惜:“跟著你娘好好的活下去,等爹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去找你,好不好。”

    “嗯,爹爹也一樣。”或許在小孩稚嫩童真的心裏,根本就不明白什麽是仇恨和痛苦,看到自己的父親臉上有了笑容,也就跟著破涕為笑,將郁積在空中的沈悶和哀婉全部沖刷得無影無蹤。

    看著定邦帶著女兒漸漸的消失在街道的盡頭處,穆山不解的問道:“為什麽不告訴她實情?你沒必要替左慈背黑鍋!”

    “幾年的相處,足以讓你對一個人的性格知根知底。”送走了定邦和女孩,支持呂布的信念和力量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高大魁梧的身軀頓時像是玉柱傾塌般靠在穆山的肩膀上:“要是讓她知道了真相,即便知道她是被人控制住了,可是畢竟是她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而且左慈那個妖道我也曾經跟他交過手,他的道術極為詭異,若是他想逃,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留下他。若是她去找左慈,後果就更令我擔憂了。”呂布疲憊的嘆息了一聲,道:“與其如此,不如將所有的罪孽背在我一人身上,那樣的話,至少可以保證她們母女兩的安全。”

    穆山攙扶著呂布,坐在府邸前的台階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呵呵,看不出你還有那麽心細的一面!”

    “這些年你上哪去了,我一直都在打聽你的消息,可是卻都如石沈大海,杳無音信。”

    “我……”穆山訕笑道:“我就是個人頭豬腦吧,被人忽悠到魔界裏,差點就回不來了。你呢?七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就讓你背上了三姓家奴的罵名?”

    “自從丫頭在董卓的軍營裏消失以後,我跟董卓漸漸就成了仇敵,而且在那些政客的愚弄下,董卓慢慢的忘記了當初的雄心壯志,變成了一個只知享樂的廢物,甚至還打算登基稱帝。於是我就跟王允等人密謀,用當初的那把匕首,割下了董卓的頭顱,也算是完成了當初的誓言。王允掌權以後,心胸狹隘,排除異己,最終被西涼人所殺,我也在外面輾轉流離,投在了袁紹門下。”

    “袁家四世三公,門吏遍布天下,名望實力一時無兩,我以為可以跟隨著他幹下一番大業,於是帶著高順等人幫他鏟平了黑山張燕的萬余精銳,不料他對我懷有異心,派出甲士名為護送我前往洛陽就任司隸校尉,實則是想暗中除掉我!”

    說到這裏,呂布搖頭苦笑,自我嘲諷道:“你是人頭豬腦,我是有眼無珠,咱們兄弟兩混到如今這麽不堪的地步,實在是怨不得別人。”

    “後來路經陳留,太守張邈熱情的款待了我。之後陳宮趁著曹操征討徐州之時,倒戈相向,邀請我入駐兗州就任州牧。呵呵,我自負武藝天下無雙,可是若論行軍打仗,畢竟不是曹阿瞞的對手。於是又從兗州被攆了出來,流落徐州。”

    “徐州牧劉備此人,表面仁義和善,實則心黑面厚,在徐州碰了幾次軟釘子以後,我就懶得去跟他打交道,安安心心的窩在小沛過日子,不料他弟弟張飛就是容不下我,時時無理挑釁。忍無可忍之下,我就趁著劉備出兵攻打袁術之時,發兵奇襲徐州,端了劉備的老窩。”

    “如今就是劉備聯合了曹操,串通了徐州的文官武將,將我賣了個幹幹凈凈。”

    “陳宮那人既然能夠背叛曹操,自然就會背叛你!”穆山雙眉微皺,道:“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聽說前些時日陳宮夥同郝萌造反,為何你不將陳宮斬首示眾?”

    “陳宮是曹操手下的重要謀士,自身又是世家大族,而我不過數百的部曲,實力微末,他肯拋棄榮華富貴追隨於我,如此情義,我又怎能輕易辜負……”

    “愚蠢!”穆山怒斥呂布,道:“什麽情義,阿瞞手下比他強的謀士多了去,呆在阿瞞手下,他永遠只能是個二流人物。他之所以唆使你攻打兗州,不過是為了能夠令自己爬得更高而已。占據徐州以後,你的勢力未能有所寸進,所以他才起了謀反歸降袁術的念頭。”

    “這些我也有考慮過,所以前些時日,他提出讓我帶兵出城駐守,由他守衛下邳的建議時我才會否決了他,為的就是防止他轉頭再把下邳賣給曹操。”

    “那麽你現在有何打算!”穆山雙目直視著呂布,直言不諱道:“奉先,若說逐鹿中原,你真的不是阿瞞他們的對手,不如退出吧!”

    “退出?然後呢?”呂布雙目空洞的凝視著前方,渾身散發著一種英雄遲暮的頹敗氣息:“我能夠感受的出來,無論是劉備還是曹操,他們都打算將我置之死地!”

    “不會的!”穆山信誓旦旦道:“相信我,只要你肯退出,阿瞞絕對不會為難你!”

    “你是來替曹操當說客的?”

    “不是!”穆山搖頭笑道:“我是來替丫頭當說客的!只要你放棄了逐鹿天下的野心,以後就可以帶著丫頭天南海北的闖蕩,沒有權謀欺詐,沒有勾心鬥角,無憂無慮,豈不比現在要強上千百倍!”

    “鳳仙……”呂布的眼神溫柔了許多,片刻後嘴角才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道:“曹操若是肯罷手,下邳城就是他的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22:54
第五百二十二章 初當說客

    下邳城外,曹操的軍營靜靜的佇立在水泊邊緣上,無數燃燒的篝火,將距離營寨較近的水泊照得亮如白晝。來回巡弋的士兵瞪大著雙眼仔細的觀察著隱藏在黑夜之中的下邳城,雖是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然而曹操陣營中卻沒有任何人敢對被困城中的飛將起任何小覷的心思。

    穆山身形如電的在營寨之中飛掠著,速度快的沒有留下任何的殘影,唯有一抹輕風引起那些巡邏士兵的警惕。

    “何方鼠輩,膽敢擅闖軍營,活得不耐煩了嗎!”

    穆山只是剛剛靠近中軍大營,就連駐守營帳門口的親衛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卻兀然聽到一聲暴喝如雷乍響,余音滾滾的從曹操帥帳旁的一個小帳篷裏傳了過來。

    瞬時,營地如同炸了鍋般喧嘩起來,反應過來的士兵紛紛朝著穆山圍攏過來,無數的槍尖箭鋒,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刺目的光芒。

    身處重重圍困之中,穆山沒有絲毫畏懼的模樣,只是緊緊的盯著從營帳之中走出的大漢,只見此人身長八尺有余,體格極為健壯,粗獷的臉上殺氣騰騰,令人望而生畏:“好本事,沒想到阿瞞手下也有這般的猛將!”

    “大膽,司空大人的乳名也是你能叫喚的!”

    “仲康,不得無禮,退下!爾等也都退下,各司其職去!”

    身周的士兵來得快,退得也很快,眨眼之間,方才還殺氣騰騰的場面頓時冷卻了下來,只留下被喚作仲康的大漢,以及荀彧、郭嘉幾個熟人留了下來。

    “阿瞞……”穆山的視線停留在中軍大營處,熟悉的面容依舊沒有多少的改變,五官依然很醜,卻又讓穆山覺得很親切,只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沈穩和內斂,讓人無法看穿他的心思,五短的身材站在那大漢身前,猶如一個孩子,讓穆山忍不住露出了溫暖的微笑。

    “幾年不見,如今你已經成了三公之一的司空。呵呵,當年我怎麽說來著,是龍的,總歸會有翺翔蒼穹,呼風喚雨的一天。”

    “穆山,這幾年你上哪裏去了……”曹操大步上前,拉住穆山的手腕,拉著他闊步朝著中軍大營走去:“來,來,奉孝,文若,故友到訪,咱們可不能把他曬在這裏喝西北風,都進來坐吧,咱們今夜秉燭長談,通宵達旦。”

    曹操的營帳並不奢華,比起當年征伐西涼時張溫的大帳來,簡樸的有點像是乞丐窩。空空蕩蕩的營帳內,只有一張案幾,一扇掛著大漢疆域地圖的屏風,一座兵器架,以及一張床榻。

    六盞燒得正旺的油燈,將居中的那副地圖照得極為清晰明亮,尤其是各大州郡上標註的那些名字,像是一只只被困在網中的小鳥,逃脫不得。

    眼下正在與奉先爭奪徐州,只是單從地圖上看,阿瞞似乎並沒有將奉先放在眼中,此刻他的目光似是放在北方,難道那裏就是他的下一個攻略目標嗎?

    “坐!”曹操跪坐在案幾前,親切的笑道:“穆山,這幾年都跑到哪裏撒歡去了,天下大亂,正該是我們一展雄才抱負,匡扶天下之際。你倒好,一走了之,落得逍遙快活,反而苦了我們這些昔日的好友,你自個說說,該不該罰酒三杯!”

    “逍遙快活算不上,差點丟了小命倒是真的。”穆山舉起酒爵,一飲而盡,雙目卻是覆雜的看著盤坐對面的郭嘉,道:“難道奉孝沒有告訴你,這些年我去了哪裏?”

    “……呵呵,往日之事既已過去,當放手由他,莫再牽扯,痛痛快快的過好接下來的每一天才是正事。”眼見氣氛有些尷尬,曹操立刻解圍道:“呂布那廝仗著自己武藝天下無敵,就四處挑起戰事,荼毒百姓,如今有穆山在此,豈容他繼續猖獗放肆!”

    曹操三言兩語就將話題從郭嘉轉到呂布身上,雖是出乎穆山的意料,卻也讓他樂得輕松,順桿往上爬,道:“阿瞞說的對,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好了,何必繼續揪住不放。呂布之前縱使有再多的不是,如今他也認識到自己的短處,無意繼續權利的角逐,只想痛痛快快的過上幾天自由安生的日子。阿瞞,只要你肯撤兵,他會將下邳城拱手送上,也能讓那些廝殺的漢子少死幾個,你覺得呢?”

    “你是來給呂布當說客的?”曹操放下了酒爵,雙眉微皺,思忖片刻,道:“聽文則提起過,你跟他曾經在並州攜手共退過強敵,只是蒼雲白狗,日月轉換,非但人的容顏會老,人情世故更是一日千變,無從捉摸。”

    曹操緩緩的從案幾前站起,雙手背負身後,面朝屏風上的地圖,感慨道:“昔年的呂布,或許是你口中重情重義的漢子,只是如今的他,三姓家奴,反覆無常的罵名,早已是天下皆知,若是錯過了這個圍殺他的大好良機,只怕他日我曹阿瞞的項上頭顱,會成為他的溺器!”

    “阿瞞,我敢以性命為他作保。”穆山慨然而起,站到曹操身後,信誓旦旦道:“若是你退了兵,他不肯依諾退出逐鹿中原的爭鬥,我這顆人頭就是送你也無妨!”

    曹操聞言苦笑道:“……可我要你的人頭又有何用,不過是讓我背上一個不義的罵名而已。”

    “你也曾經親口說過,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呂布的武藝,加上赤兔的超凡,天下間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留得下他。阿瞞又何苦跟他死拼到底,若是讓他暗中盯上了你,只怕你以後都會寢食難安!”

    “正是如此,所以他才非死不可!”似是被說中了心中的痛處,似是被說起了自己的驕傲,曹操雙目之中陡然放出嶄亮的光芒,倒映著四周搖曳的火光,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斬釘截鐵,志在必得:“你可知為了今天的局面,我和奉孝嘔心瀝血,策劃了多久?”

    “你有多大的把握,值得冒這個險?”穆山有些難以接受曹操不可撼動的態度,覺得眼前的曹操突然變得又有些陌生起來,掙紮著辯解道:“想要匡扶天下,必須先要有容納天下的心胸,若是你連一個呂布都容不下,談何令天下歸心!燕昭王起用郭隗為師,宣言其千斤買馬骨之賢德,終得天下英傑紛紛投效。阿瞞何不將呂布當成馬骨,收買天下英傑之心!”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22:55
第五百二十三章 達成協議

    “穆兄,若是尋常武將,想必曹公定然不會駁了你的情面,只是呂布非同常人,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的事情可是屢見不鮮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荀彧,慢慢的站了起來,深邃的眸子直視著穆山,語態從容肅穆的說道:“穆兄既知典故,應當知道吳越爭霸的故事吧?養虎為患,實為智者所不取。一旦呂布不能如穆兄所言那般退出天下紛爭局勢,而是蟄伏修養,暗中壯大,到時再想滅他,不知要付出多少將士的性命。這個險,我們實在不敢、亦不能冒啊!”

    “先生,您是智者,看人看事,往往能夠繞開迷霧遮擋的表象,直窺本質,難道聰慧睿智如您,也相信那些強加在呂布身上的罵名嗎?”穆山看著荀彧的眼神,帶著幾分黯淡,幾分失望,悵然嘆道:“三人從市中來,皆言市中有虎;市非虎處,而人信以為有虎……,嗨,人言可畏啊!”

    “丁原之死,乃是左慈所為,這是我親眼所見。董卓曾當著我和呂布的面,立下重誓,若是忘卻周公、伊尹之志,當由我們親手割下他的頭顱。自他遷都長安以後的所作所為,想必就不用我跟各位贅述了。至於胖墩,阿瞞,先生、奉孝,你們三人應該比我更加清楚他的心胸氣量。若是呂布真有野心,擊殺董卓之後,雄兵在手,長安在握,自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又何必聽命於王允!”

    穆山初次發現,原來只有事實的真理站在自己這邊,即便不是善辯之人,也可以做到這樣的滔滔不絕,臉色微微有些漲紅,慷慨激昂的繼續開脫道:“但凡武將,性格多為暴烈之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也是常有之事。呂布自投劉備以來,劉備之義弟張飛,時常無理挑釁,兩家最終倒戈相向,不足為奇。”

    “……阿瞞。”穆山直直盯著曹操,溫婉勸解道:“你所倚仗的,不過是徐福的偷襲暗殺,如今他已是功敗垂成,呂布依舊安然無恙,難道真的非要打得兩敗俱傷才肯幹休嗎?若是你把兵力過多的損耗在這裏,又該如何應對後面的諸侯搦戰?高順、張遼,都是極為難得的大將之才,陷陣營的能耐,想必你也見識過了,難道你就不動心嗎?只要你一句話,點個頭,非但下邳城是你的,他們都將為你所用,何樂而不為呢!”

    “穆兄,如今我們談論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一方勢力的存亡。”郭嘉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咳得非常的用力,以至於蒼白的臉上,繁覆如樹的青筋全部顯露了出來:“我們都很清楚你的為人,重情重義的秉性,在這爾虞我詐的世界是何足的珍貴,所以我們才肯放下手頭繁雜的事物,坐在這裏與你慢慢絮談。可是你總也談不到重點上,呵呵,七年不見,你還是一如當初啊!”

    “七年……,在我認知之中,不過半個多月而已,奉孝,這可都是拜你所賜啊!”穆山一臉滄桑迷惘的搖了搖頭,而後神色覆雜的盯著面容憔悴的郭嘉,道:“七年的光陰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溜走,奉孝,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應該,自是應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郭嘉挪開了身前的案幾,緩緩的彎下腰,朝著穆山稽首叩拜,語氣誠摯的說道:“我郭奉孝這一生從不對人叩拜,就連主公,也不過是揖手了事,然而這一拜,卻是我心甘情願所為,是替那些逃出魔界的蚩尤族人叩謝你的大恩大德!”

    郭嘉將頭叩在地上,停留了一會兒,而後才在穆山驚詫的目光中,緩緩的拱直了腰板,道:“私人的事情咱們還是一會兒再談吧,如今天色即將破曉,主公又有一大堆的軍務要處理,實在不宜久拖。穆兄想救呂布,卻要主公將所有的風險一肩扛下,這卻是有些無理。所謂一命換一命,呂布的性命我們可以不要,但是同樣也不能要穆兄的性命。不若穆兄應允,若是以後主公有難以應付的強大對手,而那人又非穆兄故友,穆兄便出手替主公除去如何?”

    穆山還以為郭嘉會獅子大開口,已經做好了簽訂不平等條約的打算,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如此的簡單,不由有些躊躇不決,擔心郭嘉又會給他下了什麽圈套:“……就這些?只是殺一個我不認識的陌生人?就這麽簡單?”

    郭嘉一本正經道:“不錯,就這麽簡單!只是,我卻是比較好奇,一旦呂布反悔,穆兄會站在哪一邊?”

    穆山雙眉微皺,而後咬緊牙關,毅然道:“……呂布若敢出爾反爾,食言而肥,不用你們啰嗦,我自會第一個取下他的首級!”

    “如此,咱們可就說定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搬掉了,穆山頓時長籲了口氣,只覺帳內的燈光,在瞬間似乎明亮了許多,帳外灰蒙的天空,仿佛也在逐漸的黯淡,黎明的曙光,終將驅散黑夜的陰翳幽暗。

    “公事既已了斷,不知穆兄打算如何處置我?”

    “……奉孝,剛開始進入魔界的時候,我的確是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穆山沈吟了片刻,道:“可是在魔界呆的半個多月時間,所見所聞,尤其是親身參與到蚩尤族的逃亡計劃中,看到姜世平為了理想和信念的慨然犧牲,我又忽然不恨你了……。或許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想盡辦法,不擇手段的將他們從那個鬼地方拉出來。只是……”

    穆山雙目炯炯,似有火焰在其中燃燒一般,恨恨的瞪著郭嘉,道:“你不該將我妹妹牽連進來。所謂兄弟,自該坦誠相對,披肝瀝膽,共悲歡、同生死,而非貌合神離,處處算計!若是你自一開始就跟我直言難處,莫說小小的魔界,就是天都我也會豁出性命為你去闖一闖,可見你心底壓根就沒有將我當成兄弟,壓根就沒有信任過我!”

    “……我!”郭嘉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在穆山如炬的目光逼視下,竟是啞然無言,片刻後才訕訕的失笑起來,自嘲道:“上蒼是如此的公平,給了我一副聰明的頭腦,卻拿走了我一副赤誠的心肝,多情總被無情誤,卻是不知道這該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穆山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與郭嘉牽扯,道:“……奉孝,我娘呢?當初你可是向我鄭重的承諾過,會好好的照顧她!”

    “伯母就在許昌的曹府中,主公將她老人家視為親母,侍奉有佳,穆兄即是思念母親,不如就等下邳戰事一了,隨我等同回許昌。”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22:55
第五百二十四章 白門樓

    “若是以前,我會毫不猶豫的跟著阿瞞闖到底,只是如今……”對於郭嘉的出言招攬,對於曹操殷殷期盼的目光,穆山報之以溫暖的笑容,道:“經歷過太多的波折,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我的壯志雄心早已破碎不堪,而今想要的,不過是與家人、兄弟、知己,和和樂樂的過完這一生,只談風月,不談江山大事。”

    “人各有志,強求不得。”曹操低低的嘆息了一聲,少許的失望神色只是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很快又被他揚起的雙眉徹底的攪碎,換上了一副陽光向往的笑顏:“等事情了結,隨我回許昌吧,閑暇時刻,咱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光著膀子喝酒聊天,順便再嘗一嘗你最拿手的烤山雞。”

    “如此,咱們就一言為定了!”穆山笑道:“我妹妹還在外面,我這就去將她接過來,到時候跟你一起回許昌!”

    穆山一一與曹操、郭嘉、荀彧拱手道別,心情歡快的走出了帳篷,只見遠處的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絲的魚肚白,柔和的風,帶著濕潤的氣息,吹在肌膚發絲之間,清涼舒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咧開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齒,興奮的笑聲接連不斷的從喉間發出,像是一個赤誠純真的孩童,歡呼著朝記憶中的方向發足狂奔而去。

    “喲,小子,這是撿到錢了,還是踩到了狗屎,怎麽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

    “去,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大爺我今兒個心情好,就不跟你這只死烏鴉一般見識了!”穆山臉上笑開了花,輕快的像是一只小麻雀,跳上了馬車的車廂,扶起酣睡正甜的鳳仙,撓著她的鼻子,道:“丫頭,大哥總算是不辱使命,替你保下了無雙大哥!怎麽樣,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鳳仙迷迷糊糊的抓過穆山的大手,拿到嘴邊擦了擦哈喇子,語音不清的嘟囔道:“……誰?誰?我正困著呢?再吵,我把你吊到桿子上當大旗!”

    “……死丫頭,哪來的那麽多口水!。”穆山趕忙將大手抽出,隨意的在車壁上擦了擦,憤憤不平揉搓著鳳仙臉上的肌膚,將她的小臉擠成了一頭豬狀,哈哈大笑道:“整天就知道睡,哈哈,都快成那啥了……”

    無涯子回頭看著車內的兩人,失聲笑道:“……真不愧是兄妹兩,一樣的惡趣味!”

    “嘿,這破玩意怎麽還留著。別人家閨女要麽帶上一個香囊,要麽帶著一塊玉佩,你倒好,帶著個破貝殼,也不怕人笑話。”心中再無負擔,穆山玩心不由大起,目光不經意的從鳳仙腰間白中帶著些許杏紅色澤的海螺上掠過,孩子氣的將它扯了下來,鼓著腮幫子嗚嗚的吹了起來。

    “誰?誰敢動我的海螺!”聽到了穆山制造出來的噪音,鳳仙驟然醒了過來,不由分說,粉拳緊握,狠狠的朝著穆山的腦門砸了下去。

    “噗……”穆山吹得正歡,不料頭頂突然糟了鳳仙一捶,渾身一顫,險些咬了舌頭,快速的扭過頭去,即興奮,又生氣的看著睡眼惺忪的鳳仙,道:“死丫頭,總算睡夠啦!”

    “……大哥,我們這是在哪裏啊?”鳳仙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而後看到被穆山攥在手裏的海螺,雙眼一亮,立馬蠻橫的從穆山手中奪回,大而明亮的眸子裏帶著一股子怒氣,抓起裙角小心的擦拭起來:“大哥,你怎麽這麽無禮,女孩子家的東西是你能亂動的嗎?看看,好好的海螺被你弄得臟不拉幾的,殼口竟然還有口水,天吶,太惡心啦……”

    “死丫頭,還記得你是個女孩子啊!”穆山一手揪住鳳仙的耳朵,大聲的訓斥起來:“動不動就拳打腳踢,這是女孩子該幹的事情嗎?睡覺還老愛留口水,更可惡的是老拿我的手當抹布擦,你自個說說,天下有哪個女孩子會像你這樣!”

    “放手,放手,疼死啦,你欺負我,我要告訴娘去,讓她狠狠的罰你!”鳳仙可不是肯吃虧的主,立刻揪住穆山手臂上的肌肉,玩命的擰轉起來,疼得穆山嗷嗷直叫。

    看著眼前極為平常卻又極為溫馨的一幕,無涯子不由的咧嘴歡笑起來,駕馭著馬車朝著前方的下邳城而去:“兩個活寶!”

    “大哥,我到底睡了多久?”玩鬧夠了,鳳仙繼續打著哈欠,倚在穆山的胸膛上,睜著沈重的眼皮,昏昏欲睡:“為什麽我總覺得像是睡不夠,很困很困的樣子……”

    “沒多久,才一夜而已!”為了不讓鳳仙胡思亂想,穆山故意胡扯了一個時間,安慰道:“可能是因為你在魔界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待久了的原因,魔界那地方,壓根就不是人待的……”

    “可是你也去了,為什麽你一點事情都沒有,是不是你有什麽法寶自個在偷偷的用,沒有與你最親最親的妹妹我一起分享啊?”

    “死丫頭,小腦袋瓜都在想些什麽,哪有那麽多的法寶!”穆山又好氣又好笑的在鳳仙的腦門上敲了一下,道:“你大哥我的武藝天下無敵,區區魔界又算得了什麽……”

    鳳仙摸著腦袋,一臉鄙夷的看著穆山,道:“吹牛,你肯定打不過無雙大哥……”

    “死丫頭,都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開始朝外拐了,這還了得!”穆山還想繼續訓斥鳳仙幾句,維護自己在她心中最強的形象,眼角卻看到她的眼皮正在上下打架,不由的放低嗓門,低聲溫柔道:“困就再睡一會兒,等見到了無雙大哥,我再叫醒你。”

    “這可是你自個說的,一會兒要是再敢胡亂打擾我的美夢,我可不跟你客氣!”鳳仙說完,立即倒在穆山的懷裏,打起了震天的呼嚕,嘴角又開始往下流出口水,將穆山的胸前的衣襟打濕了一大片。

    “死丫頭……”穆山輕聲的咒罵了兩句,手上非但沒有將她推開,反而攬得更緊了:“睡吧,一覺醒來,所有不開心的事情也都過去了。”

    “小子,咱們到了。”無涯子將馬車停靠在曹操的營寨旁,指著前方佇立在淺淺水泊中的下邳城,道:“連旗幟都換上了曹家的,看來勝負已是分曉。咦,你看,白門樓下似乎吊著一個人。”

    “吊著人?”穆山從馬車上跳下來,遠眺著被孤零零吊在白門樓上的身影,只覺有幾分熟稔:“阿瞞怎麽那麽缺德,人都死了,還把屍體吊在城門上!”

    “大哥,我們是不是到了?”鳳仙虛弱的從馬車上下來,掛在腰間的海螺,在晃動之中發出輕輕的嗚鳴,似是遠方的人兒,發出低沈的思念和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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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言而無信

    離城門的距離稍近一些,穆山已然能夠看到那具屍體上的裝扮,赤紅色的火雲百花袍依舊那般惹眼,那顆碩大的聖靈石,那無比華麗的三椎流火盔,那長長椎尾如火般在風中輕輕的搖曳……

    “穿得這麽惹眼,上了戰場,可是會被別人當成靶子打的!”

    “那又何妨,些許的嘍啰,我從來都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裏,怕只怕這個世上沒人有勇氣執槍拿刀,站在我面前!”

    當年的說過的話,豪氣幹雲,視天下英雄為草芥,那俾睨天下,寂寞無敵的姿態,依稀在穆山的眼前徘徊著,只是如今能夠看到的,只是一個懸掛在白門樓下的孤寂身影,木偶般任由過往的風吹動晃蕩。

    “奉先……”穆山只覺喉嚨無比的幹啞,似是有團火在灼灼的燃燒著,那個熟悉的名字,仿佛重逾千斤,低低的、沈沈的回蕩在唇齒之間,模糊不清。

    阿瞞、奉孝、荀先生……

    沒想到連你們也來欺騙我,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吝嗇的連一條活路都不肯給他……

    為什麽非要跟我走到生死相向的地步……

    滔天的怒火,熊熊的在穆山的心間噴發著,猶如壓抑已久的火山驟然蘇醒,那滾燙灼人的巖漿,洶湧的匯入了全身的血液裏,狠狠的焚燒著靈魂!

    無匹凜冽的殺氣,自緊握的拳頭間覆蘇,宛如一頭亙古的兇獸,昂首朝天,朝著不公的命運,發出淒厲的咆哮!

    過往的風,恍如死水般凝滯下來,空氣沈悶的幾欲令人窒息!

    無涯子靈敏的在第一時間裏感受到了穆山的變化,擔憂的問道:“小子,你……”

    “……到了,丫頭,你先在馬車裏等等,我去去就來。”穆山收斂起渾身的殺氣,露出一如平常般和煦的笑臉,將鳳仙哄回了馬車裏,而後腳點地面,瞬間就消失在無涯子和鳳仙的視線裏。

    下邳城內的水依然沒有退盡,街道兩旁的房屋更是殘破不堪,唯一有所區別的就是那些癱坐在房屋內的居民,臉上有種如釋重負的欣喜,而這欣喜,看在穆山眼中,卻是如此的刺眼和厭惡!

    “阿瞞,你給我出來!”穆山甫一進入下邳城的治所,那騰騰沖天的殺氣,那擇人欲噬的兇惡神情,在第一時間裏就將許褚等諸多侍衛全部招引了過來。

    “穆兄,你先冷靜一下!”

    “郭嘉,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穆山在盛怒之下,連郭嘉的表字都懶得叫了,直接伸出右手,淩空虛抓,頓時將郭嘉吸扯了過來,牢牢的揪在掌心之中,殺氣橫溢的吼道:“你騙我到魔界也就罷了,畢竟那是為了你們種族的延續,我不怪你,可是昨晚說的好好的,為何今天就變卦了,你不是能說會道嗎,今天要是不能說出令我滿意的答案,我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大膽,快放開軍師!”許褚眼見郭嘉在穆山大手的搖晃下,形如一只小雞般無力,本就蒼白的臉頰上更是湧起了一層紅暈,當下顧不得穆山跟曹操的關系,憤然掄動大刀,朝著穆山劈斬過去。

    滔滔土黃光芒,於許褚的大刀上豁然綻放,這一刀雖是沒有顯赫的聲勢,沒有雷霆般的震撼,卻給人一種渾厚無匹,力不可擋的錯覺,仿佛自己要面對的,不是一把刀,而是從天而降的巍巍泰山。

    “大個子,閃到一邊去,你還不是我的對手!”穆山腳下紅芒綻起,法陣輪轉之間,宛若無數的火蓮舒展花枝,耀眼璀璨的火焰,令得整個空間都變得模糊起來。

    “轟……”土黃光芒乍然碎散,無數大小不一的氣勁,猶如棱角淩厲的石塊,四散飛濺,將將處於穆山身後的侍衛,盡數擊斃。

    “怎麽回事……”許褚睜大著虎眼,錯愕的盯著前方的數具屍體,他很清晰的記得這些人離著自己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自己的攻擊無論如何都不該施加在他們身上。

    來不及傷感那些悍卒的死亡,許褚陡然回身,看著遙遙站立在大廳門口處的穆山,投鼠忌器的喊道:“軍師……”

    “無妨,仲康,你先帶他們到門外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可是軍師……”

    看著許褚那憨厚的模樣,穆山心中對他不由的起了一絲的好感,武藝高強,性格忠厚的人,如今在他眼中,比起郭嘉這種擅長辭令,擅長揣摩人心的家夥更加值得結交:“大個子,聽話,你留在這裏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哼,你要是敢動軍師一根頭發,就是豁出了性命,我也不會與你幹休!”許褚恨恨的瞪了穆山一眼,憤憤的帶著侍衛轉身離開了院落。

    “那大個子可是阿瞞的親衛,阿瞞居然肯讓他來保護你,看來你在阿瞞心中的分量可是不輕啊!”穆山語帶諷刺的說道:“只是不知在你心中,阿瞞又是怎樣的存在?一個可供利用的對象?一件還有價值的工具?”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主公視我為謀主,我自當竭盡全力為其攻略天下!”

    “那我呢!”穆山胸中的委屈和憤怒,猶如決堤的河水般,滔滔不絕的湧了出來,聲嘶力竭的叱罵道:“我一直都將你當成可以信賴的朋友,甚至不惜將母親的性命托付到你手中,可你又是如何對我的,一次次的利用我,一次次的算計我,這就是你的朋友之道!枉我視你為刎頸之交,你卻將我視為敝履!”

    “郭嘉啊郭嘉,難怪就連賈詡那樣的老狐貍,都勸我要提防著你,原來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在你心中,我不過就是一把利劍而已!只是你大概不曉得,利劍都不易掌控,一不小心就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穆兄……”郭嘉低下頭,語帶落寞惆悵的說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齷蹉小人?”

    “難道不是嗎!”穆山憤怒的咆哮起來,大口大口的唾沫將郭嘉噴了個滿頭滿臉:“昨晚還答應會放了奉先,今天你就將他的屍體掛在白門樓下,言而無信的人我也曾經見過,可是卻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不會反悔,呂布必須死,這一點任誰也無法改變,然而你的無雙大哥卻可以從呂布的陰影中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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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

    “什麽意思?”穆山雙眉一挑,松開了揪住郭嘉胸前衣襟的大手,只覺他話中有話,而且事情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殘酷嚴峻:“你應該很了解我,我不喜歡打啞謎!”

    “呂布是一個誰也控制不了的人物,強橫的無法制衡,若是任由他在外飄零,無論是哪一方勢力,都會感到如芒在背,所以袁紹想殺他,劉備容不下他,主公也不敢將他安置在自己身邊。所以可以這麽說,天下雖大,並無他的容身之處!然而你的無雙大哥不同,沒有任何勢力,無意權謀爭奪,飄零江湖,逍遙自在,所以他可以愜意的活下去。”

    “你知道英雄和梟雄的最大區別嗎?”郭嘉侃侃而談道:“英雄,為了身邊的親人、朋友,紅顏,可以放棄江山社稷,古之項籍便是如此。而梟雄,為了一統天下,可以放棄所有的東西,親情、友情、愛情,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終得漢室江山的劉邦,就是梟雄的代表人物。”

    “那麽我無雙,註定只能當個英雄了!”

    穆山怔怔的盯著從大廳內走出的魁梧身影,五官的輪廓刀削斧鑿般剛硬,聲音依舊帶著濃郁的金屬氣息,仿佛從他口中說出的一字一句,都飽含著刀槍的凜冽:“……無雙大哥!”

    “穆山,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呂布龍驤虎步的走到穆山面前,伸手緊握著穆山的雙肩,神色激動歡喜道:“我無雙有眼無珠了一輩子,看錯了董卓、看錯了王允、看錯了袁紹、看錯了劉備,只有你和高順,是我唯一沒有看錯的兄弟!”

    “無雙大哥……,奉孝……”看著面前穿著粗布麻衣的呂布,看著身旁木訥不語的高順,穆山只覺一切變化的有些太快,腦袋亂得猶如一鍋漿糊:“那白門樓上吊著的是……”

    “那不過是桃代李僵之計!”郭嘉緩聲道:“釣過魚嗎?想要魚兒上鉤,魚餌卻是必不可少的。”

    “魚?”穆山眼珠緩緩的轉動,費力的思索著,不解的問道:“誰是魚?”

    “呵呵,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人生總是需要有糊塗的時候,太過精明的人,時時刻刻都會有憂慮和煩惱。”郭嘉搖頭笑道:“令妹此刻也該差不多到了,一會兒你們就從後門出去,此後天高地遠,山川湖泊,任爾闖蕩,卻是好過整日勾心鬥角,步步算計。”

    “奉孝……”眼見呂布無事,穆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不但懷疑郭嘉的信譽,還險些害了他,怎麽說也不是他的朋友之道:“我……”

    “穆兄不必介懷!”郭嘉擺了擺手,道:“穆兄乃是性情中人,今日為了呂布會如此,他日為了我,相信定然也會如此,有你這個朋友,算是我郭奉孝為數不多的驕傲吧!”

    “……阿瞞那廝呢?”穆山轉移話題道:“明知道我定會氣勢洶洶的過來問罪,那廝怎麽自個躲起來,將你推出來當了替罪羔羊!”

    “為人之臣,自該為主分憂,這本來就是我的分內之事。更何況主公這些時日也並不好過,前有呂布需要征討,後方的張揚等輩也不願消停,勞心勞力,如今好不容易大局已定,自然需要放松一下心緒。”

    “放松心緒……”有過統兵經驗的穆山自然知曉放松心緒是什麽意思,曖昧的盯著郭嘉,道:“阿瞞不但好色,而且眼光也很高,該不會是去禍害哪家名門閨女了吧?”

    “……閨女倒不至於,是秦宜祿的夫人。”郭嘉尷尬道:“之前還未攻下下邳,關羽就兩次三番的跑到營中向主公求娶秦宜祿的夫人,主公的好奇心被關羽撩撥了起來,此刻正過去查看秦宜祿的夫人到底長得怎樣國色天香,能讓關羽如此記掛!”

    “那的確是個沈魚落雁的女子,可惜生性**,不好名節。”呂布厭惡道:“當初在我還未掌控徐州時就聽過她跟關羽之間的風流韻事,如今看來,關羽跟曹操必然會為了她互起齷蹉!”

    “……呵呵,原來是這樣。”穆山搓了搓鼻子,尷尬的笑著,不好說些什麽,畢竟他跟關羽之間的關系,比起呂布更加的親密。

    “穆兄,你跟無雙他們還是到後門去等待吧。與令妹團聚之後,立刻離開徐州,就不要去見關羽了。”

    “這……”穆山躊躇不決道:“我跟長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如今好不容易……”

    “如今關羽跟劉備可以說是龍遊淺灘,若是他要求你幫他,那麽你是幫還是不幫?幫的話,將不可避免要跟我、跟主公為敵。不幫的話,你們之間十數年的兄弟情義,又該生出罅隙了。與其如此,不如暫時退避三舍,待到天下平定,你們再把酒言歡,豈不兩全其美!”

    “……嗨,好吧。”穆山拍了拍郭嘉的肩膀,道:“奉孝,手下留情,不要傷他性命!”

    “穆兄,單純的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更何況主公求賢若渴,關羽乃是天下少有的猛將,主公定然不會對他下手的。”

    送走了穆山和呂布,迎來了寧靜的夜晚,天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只有無邊的黑暗在大地上連綿著。

    白門樓下吊著的屍體,在風中來回的轉動著,淩亂的白發時而被高高的揚起,時而像旗面一樣舒展飛揚。

    “咕……”潛藏在城外營寨中的徐福,盯著城門上的屍體,喉結不由自主的滾動了一下,再三的確認沒有危險之後,頓時化為一抹五色霞光,迅疾的朝著屍體撲了過去。

    “到手了……”徐福虛浮空中,肚腹從中裂開,露出混沌那醜陋尖長的獠牙,一口將屍體吞咽了下去,口中發出咯嘣咯嘣的咀嚼聲響,臉上的表情,猶如飲下了瓊漿玉液般陶醉滿足:“只要再用九幽之炎和金烏之焰加以淬煉,本座的長生丹就算是徹底的大功告成了,到時候……”

    “唔……,不,不對,這不是呂布的屍身……”徐福雙眼驟然睜開,露出驚愕恐懼的目光,緩緩的擡起逐漸幹癟下去,露出嶙峋瘦骨的手臂,驚慌失措道:“為什麽會這樣?”

    “很簡單,你所吞下的並不是呂布的屍身,而是經過我弱化的弒神!”郭嘉緩緩的從白門樓下走出,身旁還跟著曹操、許褚、張遼和徐晃:“三天之內若是不能服下藥物克制弒神的功效,非但五行神脈會被徹底吞噬,你的小命也將難保!”

    “弒神……”徐福面色扭曲的盯著下方的瘦弱少年,咬牙切齒道:“郭嘉……,當初我們不是談好了嗎?殺了呂布,屍體歸我,為何如今突然變卦!”

    郭嘉雙目微瞇,笑道:“確實如此,殺了呂布,屍體歸你,可你不是殺不了他嗎?”

    “……你自個去試試。”聽到郭嘉輕描淡寫的話語,徐福氣得差點爆粗口,無奈眼下形勢比人強,只能低聲下氣道:“呂布跟穆山聯手,怕是連陸吾也會被他們幹掉,本座能夠僥幸逃得小命,已是極為不易。你我本無仇怨,何苦非要為難本座!”

    郭嘉目光深邃的盯著徐福,以不容辯駁的語氣道:“呵呵,既然殺不了呂布,那麽就替我們殺掉另一個人,我就把弒神的解藥給你,如何?”

    徐福的目光緩緩的從許褚、徐晃、張遼身上掃過,自忖沒有必勝的把握,唯有夾起尾巴,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誰?”

    “江東小霸王,孫策!”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22:57
第五百二十七章 聚散有時

    晚霞垂掛在遙遠的天際上,紅得猶如美人醉酒的容顏,嬌艷而又帶著絲絲的羞澀,令人心生陶醉和迷戀的情愫。

    夕陽下,一輛馬車駕駛於略微有些坑窪的地面上,經過寂靜而又殘破的街巷,得得的馬蹄聲清晰的回響起來,輕快而又嘹亮,仿佛在呼喚著這座經過戰亂洗禮之後的城市的生機和活力。

    “丫頭……”穆山遠遠的眺望著,無涯子那張邋遢的面容自然被他選擇性的忽略掉了,眼中滿是自己妹妹的靚麗身影,多災多難的日子終於過去了,往後的時光,定然會如天邊的夕陽那般,無限的美好。

    穆山正朝著急切撲來的紫色身影張開了懷抱,心中甚至想好了一兩句感人肺腑的暖心話,只是當他看到鳳仙化成一抹紫色的流光,匆匆的從自己身旁跑過去的時候,整個人瞬間石化了,臉上保持著怪異滑稽的表情,逗得一旁的無涯子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就差以手捶地了。

    “……死丫頭,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穆山尷尬咒罵了兩句,而後惡狠狠的瞪著無涯,叱罵道:“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你這只死烏鴉,我擺出這麽熱情的姿勢來歡迎你,你不留兩滴眼淚感動一下也就算了,還在那裏笑得跟只癩蛤蟆似的,我都想不出什麽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你!”

    “嗯哼哼!”穆山以拳眼捂著嘴巴用力的咳嗽了幾聲,見鳳仙這個大大咧咧的丫頭絲毫沒有將他放在眼裏,這才不得不大步上前,將她從呂布的懷裏拉了出來:“好了,別在這裏顯擺了,沒看到烏鴉都笑成什麽鳥樣了,還嫌不夠丟人嗎!有什麽話,先上馬車再說!”

    鳳仙睜著澄亮明靜的大眼,悻悻的瞪著穆山,不情不願的走到馬車前:“他要笑就讓他笑個夠好了,關我什麽事!”

    上了馬車,發覺車廂裏沒有自己容身的地方,穆山這才不得不跟著高順,一起郁悶的坐到無涯子身旁,道:“死烏鴉,別偷懶啊,快駕車,咱們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小子,又想上哪裏去禍害別人?不如跟我回昆侖好了,你也見識過了,漂浮在天空的山脈,靈氣充裕,意境高遠,可謂修仙之人夢寐以求的洞天福地!”

    “拉倒吧,修仙!”穆山不以為意道:“整天活在雲裏霧裏,有意思嗎!別說仙了,就是成神又能如何!你沒看過陸吾,我卻是看過,雖說是神,可是他的言行呆板木訥,像是少了三魂七魄一般,也不知是所有的神都他那種待遇,還是說這廝是個倒黴透頂,被人剝奪了靈魂的神!”

    “神還會被人剝奪靈魂……”無涯子臉上擺出一副鄙夷的模樣,道:“以前怎麽就看不出,原來你還有當神棍的潛質,忽悠起人來還沒邊了!”

    “算了,算了,你愛信不信。”隔著馬車的帷布,穆山大聲問道:“無雙大哥,接下來你要上哪去?”

    “我……”呂布遲疑了片刻,道:“我想回揚州看看,很久沒有回過丹楓山了,也不知道那裏怎樣了。你們呢?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聽說揚州如今是孫策的地盤,倒也還算比較安定。”

    “我就先不去了。”穆山道:“我還要去接回我娘,而且還要找回秀娘,還有在天印村的土地,如今也不知荒廢成了什麽模樣。嗨,即便再是荒蕪,畢竟也是祖傳之地,不能輕易拋棄。”

    “大哥,我們留下來陪你,一起找回娘和秀娘姐姐,然後大家一起在天印村落腳紮根,你開你的酒樓,無雙大哥耕種咱們家的那塊地,我再給你們縫補一些衣物,不是很好嗎?”

    “你這丫頭,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惦念著咱家的那塊地了,真是該打。”

    穆山笑呵呵的罵了鳳仙兩句,道:“正如我剛才說的,祖傳之地,豈能輕易舍棄,丹楓山也是無雙大哥的父母留給他的,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豈能說不回去就不回去。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歸是要嫁出去,你就乖乖的跟無雙大哥回揚州,過些時日等大哥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過去看你。而且如今無雙大哥的身份極為敏感,不宜繼續留在徐州。一會兒出了下邳,你們就駕著馬車離去,我跟烏鴉要回許昌一趟。”

    “大哥,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鳳仙垂頭喪氣道:“……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又要分開了!”

    “丫頭,你大哥我再活個百八十年是不成問題的,不過是一時的分別而已,再說了,憑我的禦劍之術,要到揚州去看你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出了下邳城的地界,穆山拉著無涯子跳下了馬車,將馬鞭扔給高順,道:“無雙大哥,丫頭就交給你照顧了,你多費點心神看著她,別讓她一不小心給掉到溝裏去了,這丫頭就是這樣,大大咧咧,老是不多長個心眼。”

    “討厭,大哥,你胡說什麽!”鳳仙嗔怒的瞪著穆山,不服道:“你走路才會掉到溝裏去呢,而且還是很臭很臭的那種臭水溝!”

    “哈哈……”幾人看著鳳仙那惱羞成怒的可愛模樣,紛紛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離別的那點愁緒在這笑聲中,反而被沖刷得無影無蹤。

    看著馬車逐漸的消失在遠處,無涯子這才忍不住問道:“你想回龍隱山?”

    “不錯!”穆山點了點頭,道:“直覺告訴我,秀娘的失蹤,以及我師傅的反常,絕對脫不了關系,不弄清楚我不在人間的這七年,龍隱山上發生的事情,我會寢食難安。”

    “雖然我很想幫你,不過你也知道,我始終只是個外人,不宜介入你們門派的內部事務,否則容易引起兩門的紛爭。”

    “呵呵,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你可以嘗試著寫信給公孫瓚,如今江湖上流傳著這麽一個有板有眼的謠言,說是公孫瓚手中握有通往瑤池仙閣的地圖。”

    無涯子面色凝重,抑揚頓挫的說道:“瑤池天上宴,滿座皆神仙,蟠桃瓊漿液,凡人可成仙。修道成仙,長生不死的誘惑,可以令絕對理智的人都變得瘋狂,所以現在很多的高手都在打公孫瓚的主意,而你師傅則是一直寄居在公孫瓚家中,名為保護,實則也有監視探查的意思。空穴來風,必然事出有因,也許你師傅性情的轉變,跟這個謠言脫不了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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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偃甲之心

    走在蜿蜒陡峭的小道上,兩旁的青松投下大片的濃蔭,許多不知名稱的鳥兒歡快的在樹枝上跳躍啼鳴,似是在為故人的歸來而高歌。

    龍隱山依舊那麽的青翠巍峨,就連高聳在山巔上的宮殿閣樓,都跟自己當初離開時,別無二致,時光仿佛在這座與世隔絕的方外之山裏凝滯了,只是當年的人,卻不知此時身在何處。

    穆山靜靜的站在三生緣的花樹下,雪白中帶著淡粉的花瓣,自顧自的飄零灑下,過往的歡樂時光、腦中的音容笑貌,仿佛也隨著他們一起慢慢的墜下,直至落入泥土,碾作飛塵,殘留著淡淡的芬芳和依戀,不肯散去。

    “人都上哪去了?”穆山怔怔的看著那顆最大的三生樹上刻著的名字,穆山、伏秀娘、司馬雨塵,無論歲月如何流轉,草木幾度枯榮,這幾個字眼依舊清晰如昨,宛如那割舍不掉的情緣。

    “你終於回來了!”

    “……誰?”穆山回過頭,只見身後無聲無息的站著一人,身穿青色長袍,圓臉短髯,算不上英俊,卻給穆山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因為穆山無法從這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生靈的氣息,非人、非魔、非妖、非鬼!

    “這應該算是咱們的第二次見面了。”那人對著穆山微微頷首,粗聲粗氣道:“老子叫做楊儀,當然這個名字你可能不認識,或者你可以稱呼我為陰陽家的玄陽使。”

    “哦……”穆山上下審視著楊儀,道:“難怪身上沒有生靈的氣息,就像是一尊冰冷的石像。這麽說來,你跟關靖一樣,也是偃師?”

    “偃師?關靖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楊儀嗤笑一聲,道:“你知道偃師在我們心目當中是什麽地位嗎?”

    “偃師?不就是會造點木偶機關之類的家夥嗎?”穆山不以為意,道:“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跟道家還有天工山莊一起聯手為秦始皇煉制了十二銅人吧!不過那玩意對我來說跟廢鐵沒有任何的區別!”

    “呵呵,這就是凡人的眼光!”楊儀指著穆山,哈哈大笑道:“偃師,在老子和關靖的心目中,地位可堪與地皇女媧相提並論!女媧造出了人類,然而人類壽限不過百余年,潛心修煉者,也不過能夠擁有數百年的生命。而偃師造出的偃甲,同樣擁有人的七情六欲、同樣擁有智慧思想,可是卻可以永遠的存活下去,生而不死,你說偃師比起女媧,是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生而不死……”穆山輕蔑的瞥著身旁擺出一臉狂熱信徒神情的楊儀,道:“又是一個想求長生的家夥。算了,我跟你們這種腦子不清醒的人,永遠都尿不到一個壺裏去。今天我就不追究你擅闖龍隱山的過失了,再有下次,我會讓你永遠的死而不生!”

    “你不信!”楊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瞪大著雙眼站在穆山面前,怒氣沖沖的喊道:“有眼無珠的凡人,偃師最偉大的作品就站在你的面前,你竟然視而不見,何其的愚昧,何其的無知!”

    “偃師最偉大的作品……”穆山瞳孔微微一縮,重新打量著眼前的人物,半信半疑道:“你是說……”

    “不錯!”楊儀斬釘截鐵道:“否則你如何解釋老子身上沒有絲毫生靈氣息,卻能說能笑,能走能跑?不僅老子是偃甲,關靖也是!”

    “……那麽,你來找我,所為何事?”穆山雙眼微微一瞇,不懷好意道:“咱們沒有什麽交情,可是卻有一點小小的過節,若是不能說出讓我滿意的話來,管你是什麽偃甲,只要將你劈成一堆破爛,再一把火燒個幹幹凈凈,我就不信你還能繼續在我面前蹦跶!”

    “老子這次前來是想跟你做一筆交易的!”楊儀悄悄往後退了幾步,確認穆山不會立刻殺他後,方才警惕的說道:“你想知道龍隱山的一切變故,老子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自己兩個心上人到哪去了,老子也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得幫我得到一件東西!”

    “哦,勇氣可嘉啊!”穆山往前逼進了兩步,氣勢洶洶道:“眼下的局勢,你不過是砧板魚肉,要殺要剮,全憑我的喜好,你還敢跟我談條件,憑什麽!”

    “你不會殺我,一旦殺了我,你將永遠都不知道那兩個女人的去向!這個消息對你很重要,而答案只有老子一個人知道!”

    穆山恨恨的松開了揪住楊儀胸前衣襟的大手,道:“你想要什麽?”

    “老子想要關靖的偃甲之心!”

    “你自個不會動手去搶嗎?”穆山疑惑道:“別跟我說什麽道義的屁話,你們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利益面前,什麽仁義道德,不過一張遮羞布而已!”

    “若是能夠強搶,老子又何須要你相助!”楊儀苦笑道:“眼下對於徐福和左慈來說,關靖的作用遠比老子要大的多,若是真的發生了沖突,他們只會將老子的偃甲之心掏出來討好關靖!”

    穆山好奇道:“哦,偃甲之心,又是什麽東西?”

    “偃甲之心,就是老子的智慧和靈性所在!”楊儀似是想起了什麽往事,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起來,滿是不甘和憤怨,聲嘶力竭道:“……都是該死的周穆王害的,本來老子是最完美的偃甲,聰慧、睿智,強大、不老,比起天上的神仙還要完美……”

    聽著楊儀甕聲甕氣,滔滔不絕的讚美他自己的過往,穆山只覺腦海中有成千上萬面銅鑼在敲響,嗡嗡嗡震得他不勝其煩,當下一手捂著額頭,怒斥道:“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可以就此掠過,我沒興趣聽你的輝煌史,直接跟我說重點!”

    “簡單點說就是老子當年看周穆王身邊的寵姬十分的美麗,於是忍不住向她拋了個媚眼,調戲了兩句,想不到心眼比針眼還要小的周穆王就憤而下令,想將老子徹底毀滅。制造我的偃師迫於無奈,不得不將我的偃甲之心一分為二,再次制造成兩幅偃甲,就是你所看到的我跟關靖!”

    “又是一個好色之徒!”穆山鄙夷的看著楊儀,道:“你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為何非要找回那另一半的偃甲之心?”

    “你不明白,偃甲之心不完整,老子的人生也就不完整。如今的我,沒有觸覺和嗅覺,而且一身的能力也大打折扣。關靖也一樣,他失去的則是痛覺和味覺。而且更令老子不能忍受的就是,明明是周穆王那個老丘八禍害了我們,關靖還要效忠於他,為他四處奔波,尋找打開瑤池仙閣的秘匙!”

    穆山驚詫到:“……周穆王還活著?”

    “具體的老子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被困在瑤池仙閣裏!”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22:58
第五百二十九章 白發蒼蒼

    被困在瑤池仙閣裏?

    到底是怎麽回事?瑤池仙閣乃是人人向往的神仙聖地,為何周穆王卻會被困在那裏?難道說成了仙以後,不允許他們再私下凡間?又或者是西王母太過孤獨,將周穆王私下囚禁當成禁臠?!

    穆山惡趣味的猜測著,想到堂堂穆天子成了西王母的面首,他就忍不住想要叉腰昂首,仰天長笑。

    楊儀終究不肯先將秀娘和司馬雨塵,以及龍隱山上發生的一切變故先告訴穆山,然而從他口中,穆山已然知曉了解開一切謎題的關鍵就在於眼前這座新興的營壘裏。

    易京在公孫瓚的再三修築鞏固下,已經變成一座防禦力極為驚人的營壘,地面戰壕縱橫交錯,戰壕內堆築高達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築有營壘,層層布防,想要強行攻破這座防禦工事,不付出慘重的代價是絕不可能辦到的。

    而在眾多戰壕環繞的正中央處,一座屹立於十幾丈高的土丘上的閣樓,顯得極為惹眼,猶如高高在上的帝王,巡視著他自己的領地。

    起初聽說公孫瓚將自己的家小聚攏在閣樓裏,又囤積了糧谷三百萬斛,命令七歲以上的孩童不得靠近易京,穆山還以為公孫瓚是要學董卓建眉塢,事成雄踞天下,不成守此足以養老。直至在來時的路上,見到許許多多從易京內被拖出的死屍,穆山這才知道公孫瓚的日子過得是如此的艱難,刺客竊賊,層出不窮,明裏暗地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絕對能夠令公孫瓚享受到一日三驚的滋味!

    正如無涯子所說的,長生不死的誘惑力,可以令絕對理智的人都變得瘋狂,那些想要從公孫瓚手中竊取通往瑤池仙閣地圖的人,無時無刻不在折騰著,攪得公孫瓚連自己的親信猛將都開始懷疑疏遠起來。

    “站住,易京重地,不得擅闖!”

    穆山站在易京營壘外觀望,早就引起了駐守士卒的懷疑,剛剛踏出一步,想要進入易京之內,不料卻引起了士卒的警惕。

    穆山往後倒退了兩步,抱拳作揖道:“煩請這位兄弟幫忙通報公孫將軍一聲,就說同門師弟穆山前來拜訪,還望將軍能夠撥冗一見。”

    “等著!”那士兵丟下一句話,匆匆忙忙的往遠處的閣樓跑去。

    很快,那士兵再次快速的跑了回來,不過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兩個蒼老熟悉的身影。

    “穆山!”

    “師傅!”穆山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士卒身後略顯蒼老的身影,七年的光陰,能夠發生和改變的事情很多,可是在穆山的認識裏,卻並不足以將一個修為通神的強者,變成如今這副耄耋衰老的模樣,那原本該是黑白參半的長發,如今已是白如霜華,清臒的臉頰被縱橫往來的皺紋所取代,原本如劍般直挺的脊梁,此刻卻歲月活生生的壓成了弓形……

    “……這些年,你去哪了?為師不是讓你在劍冢裏守候嗎?”

    “……徒兒只是誤中別人的奸計,不得已到魔界跑了一趟,不過是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哪曉得人間已過了七年……”穆山張了張口,千言萬語,臨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躊躇了片刻,道:“師傅,你怎麽變成如今的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秀娘上哪去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跟我到樓裏去!”

    公孫瓚這一開口,穆山才發覺以前只是有過數面之緣,印象中英挺俊俏的美男子,如今卻也不可思議的換上了一張老者的容顏。

    穆山詫異的上下打量公孫瓚,確認他沒有易容以後,這才錯愕不解的問道:“公孫師兄,你今年應該不過四十左右,當是人生最為巔峰壯碩的美好時刻,為何……”

    “為何像是個七老八十,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的老人!”公孫瓚接過穆山的話語,無所謂的咧嘴笑了笑,親切的拍了拍穆山的肩膀,道:“呵呵,我公孫伯圭這一輩子,自幼未曾有過親人關懷,幸好有恩師照拂,又有紅顏知己一直相伴,不離不棄。如今功名在身,富貴在手,該付出的,該享受的,都一一經歷過了,縱使即刻身死,也不算什麽憾事。更何況如今瑤池仙閣的地圖就在我手中,只要服下王母蟠桃,白日飛升也絕非夢話。如此機緣人生,算起來,上蒼也對我不薄了!”

    “這裏的鼠輩太多,站著就讓人覺得不舒服。”公孫瓚拉過穆山的手,道:“走,咱們先到閣樓裏喝杯酒水,再慢慢敘舊不遲。”

    別的閣樓大門,都是上等木料,塗上大紅朱漆,公孫瓚的大門卻是用十足的鋼鐵打造,就在那厚重的門板上,還殘留著不少刀劈斧鑿的痕跡,儼然有過不少的強人光顧過這裏。

    閣樓內的裝修極盡奢華,即便是白天,幾盞落地青銅燈依舊在燃燒著,給閣樓內的精美家具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黃色澤。鏤空的案幾上擺著杯盞碟碗,上面盛放的菜肴正在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儼然是剛剛才做好的。

    分主次落座之後,象征性的喝了幾杯酒水,穆山這才問道:“師傅,您怎麽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一言難盡……”王越低低的嘆息了一聲,似是在醞釀著言辭,片刻後才悠悠說道:“七年前我下山去幫你尋找可以洗脫罪名的證據,可是剛出了龍隱山就遭到了徐福、左慈、血煞等一幹妖人的聯手伏擊,雖是將他們全部擊退,為師卻也元氣大傷,足足修養了七年,到現在還不能回覆以前的巔峰狀態。此次若非那些江湖人士太過猖狂,一味的欺淩你公孫師兄,將我悍天劍宗的尊嚴踐踏得體無完膚,為師也不會輕易下山。”

    “又是那幾只只敢藏在暗處的老鼠!”穆山放下了酒爵,憤憤道:“如今徒兒回來了,只要他們敢再露面,定然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公孫瓚滿臉笑容的說道:“只要找到瑤池仙閣,師伯的那點傷又算得了什麽。自從趙雲家兄過世,回家吊喪以後,我就常常在憂慮沒有可用之人,如今你來了,正好填補趙雲的空缺。咱們師兄弟聯手,先奪了王母蟠桃,替清墨還有師伯治療了傷患以後,再去跟袁紹那個欺人太甚的死胖子算算總賬!”

    “胖墩……”說起袁紹,穆山只覺自己成了風箱中的老鼠,兩邊都得受氣,唯有低聲的勸道:“公孫師兄,都是同門師兄弟,難道就不能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嗎?何必非要鬥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憑白讓別人看了咱們的笑話!”

    “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看人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層次。”公孫瓚喝光酒爵內的美酒,長嘆口氣,道:“非是我不識大體,要跟那個死胖子過不去,實是因為他的野心太大。早在討伐董卓之時,他就想立劉虞為帝,私設朝廷,掌控天下。後來又利用我來謀奪冀州牧韓馥的地盤,如今又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若是幽州落入他的手中,你以為他會安於現狀嗎?”

    “不會!”公孫瓚狠狠的頓了頓手中的酒爵,義憤填膺的說道:“他袁紹不但人長得胖,心眼更是大的沒有止境,不把漢室的江山全部吞入他的口中,他是不會罷休的!他就是一個世受皇恩,卻又不思盡忠,一心想要竊取社稷神器的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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