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三國神魔祭 作者:納蘭長恭 (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3-24 17:1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32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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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母子重逢

    天邊終於露出了一輪金紅的太陽,萬縷霞光爭相灑下,將光明和溫暖,遍布到世間的每一個角落裏。

    “隆……”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雷鳴之聲,聲音雖是不大,然而穆山卻可以清晰的感應到靈力的波動,儼然那雷霆並非自然而成,而是有人在曹操的府邸使用術法。

    “砰砰……”兵刃的交擊之聲繼而想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幾聲陌生的慘叫,顯然前來鬧事的人,已經被人斬殺。

    “主公!”許褚魁梧的身軀出現在書房門口,將外面房外的陽光全部擋住,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屋內巡弋了一圈,抱拳道:“刺客一共十四人,全部是江湖術士,被我擊殺了十三人,唯有一個放風的逃跑了。”

    “嗯,辛苦了!”曹操擺了擺手,道:“繼續加強巡視,這陣子可能會不太平。”

    “喏!”許褚大聲應答,只是雙眼在穆山的身上瞥了瞥,猶豫了一下,道:“主公,那些賊人並非沖著主公前來,而是朝著老夫人去的,似是……”

    曹操似是早有所料,道:“我明白了,下去吧!”

    穆山不屑道:“什麽賊人,竟然沖著伯母來,實在是……”

    “穆兄,仲康口中的老夫人,並非主公的母親,而是令堂!”郭嘉道:“十四個道士,應該就是那些門派派來問路的探子,目的再明顯不過,想用令堂逼迫你就範!”

    “什麽……,我娘……”穆山經過最先的驚詫,而後胸中又被熊熊怒火所填滿,緊握的拳頭將身前的案幾砸得四分五裂,聲嚴色厲道:“他們怎麽可以……,一群不擇手段的小人,竟然還敢妄稱名門正派!”

    “穆兄,眼下能夠保得令堂安全的,唯有主公防範森嚴的府邸,若是你真的要將秀娘帶走,即便主公不願,也不得不放棄繼續保護令堂的舉動,否則無法向麾下的將士,以及他們身後的勢力交代,懂嗎?”

    “我……”穆山躊躇了許久,雖然他很想拍著胸膛說自己也能夠辦到,然而若說世上真有千日防賊的地方,無疑是日夜都有高強護衛巡守的曹府,自己若是想要同時保護母親和秀娘,難免會有顧此失彼的時候,而一旦稍有閃失,那結果絕非自己所能承受的……

    穆山慢慢的踱步到門口,站在陽光的照射下,貪婪的呼吸著外面帶著淡淡青草氣息的空氣,久久無語。

    曹操和郭嘉都知道穆山正處在一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門檻上,也不催促,任由時光就這般慢慢的流逝。

    片刻功夫後,穆山的嘴唇輕輕的動了動,聲音疲憊軟弱道:“……我想先見見我娘!”

    郭嘉緩緩的從穆山身前走過,在前引路:“跟我來吧!”

    一晃又是七年,也不知道娘過的怎樣?身子是否安康?

    七年沒人在身旁陪伴,可會整日牽腸掛肚,寢食難安?

    雖然郭嘉沒有說,只是轉過兩條回廊,穆山的心緒卻陡然激動緊張了起來,終於要見到日思夜想的母親,心中明明有滿腹的話語,只是此刻腦海卻是一片茫然,不知要從何說起。

    郭嘉停在一間房前,輕輕的敲了敲門,道:“伯母,是否已經起床,奉孝前來給您請安!”

    “奉孝啊,你這孩子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用天天來跟我這老婆子請安。我是山野村婦,沒有那麽多的規矩,你是個有出息的,每天有那麽多的大事要處理,怎能這麽浪費時間呢。偶爾過來看一下,老婆子就心滿意足了……”

    “吱呀……”時間似乎在此刻變得極為的緩慢,穆山可以清晰的看到房門一點一點的往後洞開,甚至可以看到一襲麻青色的布衣,一點一點的顯露在視線之中。

    此時此刻,穆山只覺心跳得無比的厲害,瘋狂的擠壓著渾身的血液,沖上了雙眼,滾燙燙的熱,似是化為了濛濛的淚水,滴溜溜的在眼眶裏打著轉兒。

    “娘……”穆山的身形微微的抖動了一下,而後一溜煙的跑到門前跪下,給秦梅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孩兒不孝,沒有侍奉在娘親身旁,讓娘親受苦了!”

    “你,你……”秦梅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一切,身子不停的顫抖著,怔在那裏,仿佛置身幻夢之中。

    “你……真的是穆山……”

    秦梅顫顫的聲音,聽得穆山一陣淒涼傷感,擡起頭來,仔細的打量著這張與七年前並無多大改變的臉龐,只覺體內忽然湧起了一股洶湧而又熱烈的情感,膝行了兩步,一把摟住秦梅的大腿,嚎啕大哭道:“是我,真的是我,不孝孩兒回來了,以後可以永遠的侍奉在您膝下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秦梅紅著眼眶,伸出顫顫巍巍的手,輕輕的撫摸著穆山白如銀絲的頭發,道:“奉孝說你是去辦大事去了……,娘不奢望你成為什麽大英雄,也不求你能夠封侯拜相,只想以後就這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回來了就別走啦,咱們回老家去吧,那裏的田地,那麽久沒人耕種,都已經荒廢了……”

    “嗯,咱們這就回去,還是像以前那樣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穆山神色激動,抽噎著道:“平時種種田,有時間再到後山去打點獵,再也不管外面的事情了……”

    “好,好……,就這麽決定了!”秦梅擦掉了眼角的淚珠,歡天喜地的說道:“對了,秀娘呢?她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她以前可是經常來看我,還說你師傅替你們訂了親,怎麽人沒有回來?難道也是出去辦什麽大事了?”

    “秀娘……”念起這個名字,穆山只覺心頭一涼,仿佛剛才湧起的熱血全部冷卻了下來,整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沈默裏。

    “怎麽了?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秦梅將穆山的表情看在眼裏,試探著問道:“是不是你把她給氣跑了?秀娘那麽溫婉賢淑的女子,你可得好好的對她……”

    “娘,是我不好……”穆山一咬牙,鄭重其事道:“您放心,我這就去把她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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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攔路問責

    “穆兄,你當真要……”

    “奉孝,不用勸我了,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穆山斬釘截鐵道:“謝謝你這些時日對我娘的照顧,帶回秀娘以後我們就離開許昌,不會令阿瞞難做的。”

    “……那就預祝穆兄如願以償了!”

    出了曹操的府邸,街道各種噪雜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擦踵,往來如梭,許昌的繁華,隨著旭日的東升一並蘇醒了。

    身處鬧市之中,穆山卻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被人監視了,而且還不是少數的一兩人,是嘩啦啦的一大片,或藏在往來的行人中,或躲在兩邊的商鋪裏,那**裸的目光,是如此的肆無忌憚,充滿了貪婪和欲望!

    “一群討人厭的蒼蠅!”穆山憤憤的罵了兩句,自顧自的往前走,他很清楚,這些人之所以不敢動手,並非因為畏懼曹操,而是因為他們自身不夠強,亦或是他們都不願當打前鋒的出頭鳥,只想等在後面,等到哪個耐不住性子的門派搶先跳出來,好讓他們收取漁翁之利。

    “穆兄……”

    穆山想過會有人跳出來攔住他,只是想不到打頭陣的,竟然會是一向溫文爾雅的荀彧:“先生,難道你也相信那些傳聞!”

    “穆兄誤會了!”荀彧輕輕的搖頭,苦笑道:“我此來並非是為了那些謠言,而是想勸穆兄不要前往皇宮!”

    荀彧在民間的聲望也是極高,僅僅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已然有很多的百姓停下腳步來向他施禮,他卻也能夠保持著微笑,一一點頭將百姓打發離去。

    “為何?”穆山不解的問道:“難道先生不知我跟秀娘之間的關系?我們之間的早已訂下婚約,即便他是當今天子,難道還能強搶民婦不成!”

    “穆兄先別激動!”荀彧攔不住穆山,只能加緊步伐跟在他身後,緩聲道:“此事說來話長,伏完本有一女,名喚伏壽,之前跟著天子四處奔波逃竄之時,被冊立為後的就是伏壽……”

    穆山聞言,難得的笑道:“既然跟秀娘沒有絲毫的瓜葛,我這就將她從皇宮帶走,伏家繼續享受他的榮華富貴,我帶著自個的媳婦到鄉下耕田織布,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嗎!”

    “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荀彧微微的嘆了口氣,道:“也不知是誰在背後指使,得知你從魔界回來以後,伏完立刻上書,要求天子為皇後補齊被李傕郭汜等人挾持時缺少的冊封儀式,並且已於昨晚邀請群臣,共入皇後慶賀!”

    穆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安,兀自犟嘴道:“……那關我何事!”

    “……昨晚伏完推出的女兒,並非伏壽,而是伏秀娘,並且當著百官之面,直接為她披上了鳳袍!”

    荀彧一咬牙,加快腳步攔住了怔怔出神,杵在原地的穆山,懇求道:“如今在百官眼中,伏秀娘就是伏壽,就是天命所歸的皇後娘娘,你若是將她帶走,皇家將聲譽掃地,威望全無。穆兄,如今漢室衰微,皇家的名譽已是最後的籌碼,若是你將它從雲端曳下,踩入泥中,那可謂是真正的將漢室打入了萬劫不覆的境地裏!”

    “還記得你初上悍天劍宗時發過的誓言嗎?還記得你那天在龍隱山上對我說過的承諾嗎?”荀彧深深的彎腰作揖,聲情並茂的哀求道:“穆兄,請你高擡貴手,給漢室江山留一條活路!”

    熱鬧的街道,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裏,誰也想不到聲望極高的荀彧會在大街廣眾之下,對一個陌生的男子如此的低聲下氣。

    片刻後,低低的絮語和討論接連響起,夾雜著故意壓抑的憤怒,紛紛朝著穆山轟襲而來。

    昔日的誓言,昔日的承諾,隨著荀彧的描述,如火一般在穆山的血液裏燃燒著,那少年時刻的豪情,那初生牛犢的熱血,仿佛又將他帶回了無欲無畏的過往,令他的心胸和軀體,忍不住微微的戰栗起來。

    只是當他的腦海之中,想起那張熟悉美麗的臉龐,想起那份耳鬢廝磨的溫存,想起那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情感,那氣吞萬裏的豪邁,頓時化為了一腔繞指的柔情。

    “先生……”穆山低沈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輕輕的,慢慢的將街巷之間的吵鬧壓了下去:“黃巾之亂,為了報效朝廷,我不惜揮劍刺向了自己的恩公張角,恩將仇報;西涼之戰,為了天下的安定,奮勇當先,渾身所受創傷,大小數十處,幾近喪命;並州叛亂,為了固守漢家河山,幾乎被八寶玲瓏塔碾成齏粉;董卓亂政,為了肅清洛陽,不得不執刀殺戮世家名門,成為千夫所指的屠夫;為了朝廷,為了漢室,我將我所擁有的原則、性命、名譽全部拋了出去,得到的又是什麽!”

    “你來告訴我,又是什麽!”穆山轉身貼著荀彧,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憤怒和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聲嘶力竭的吼道:“你倒是說啊,如今天子就要強搶我的媳婦當皇後了,你來告訴我,這樣的天子、這樣的朝廷,值得我效忠嗎!”

    “扣心自問,我對得起朝廷,是朝廷虧欠了我!”穆山面色陰冷,殺氣橫溢的說道:“而我,絕對不會繼續忍氣吞聲,我會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誰要是敢攔我,休怪我下手無情!”

    “嗨……”荀彧張了張口,想要叫住繼續前進的穆山,只是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只能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隨風而逝。

    許昌興建的宮殿,無論是規模還是氣度,始終無法與洛陽的故都相提並論,高大的城墻在穆山眼中,跟自家的柵欄沒有多大的區別。那來回巡守的護衛,自然也被穆山選擇性的當成了空氣,只是迎面而來的一人,卻讓穆山多少有些不悅:“文則,你也想勸我離開?”

    “不是!”於禁大手一揮,禁衛即刻將宮門打開:“我了解你,也支持你,身為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就不叫男人!百官也是剛到不久,還來得及!”

    “那你怎麽辦?”穆山擔憂的問道:“他們肯定會將你當成替罪羔羊!”

    “兄弟落難,袖手旁觀,那就不叫大丈夫!”於禁十分光棍的說道:“大不了我繼續回老家呆著,有手有腳,還餓不死人!”
410555 發表於 2019-9-6 20:42
第五百六十二章 闖入皇宮

    一路上,有於禁在前開路,宮內的禁軍倒是不敢加以阻攔,是以暢通無阻。

    “在這裏等等!”於禁停住了腳步,道:“秀娘會與陛下共乘禦駕前往正殿接受群臣朝賀,咱們只要在這裏搶先攔下他們就成!”

    “……文則,你先走吧。”穆山猶豫了一會兒,道:“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一會兒若是劉協不肯放人,勢必要與他發生爭鬥,你若是夾雜其中,難免左右為難!”

    於禁遲疑了一會兒,也不矯情,道:“好,自個多保重!”

    時光,在等待之中顯得尤為漫長,頭頂的陽光,似乎變得更加的毒辣,以至於穆山渾身開始冒出了涔涔細密的汗珠,也不知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在為即將發生的事情而感到緊張。

    得得的馬蹄聲,在穆山焦躁的等待中,終於從遠處緩緩的傳來。

    “秀娘……”遠遠的,穆山已然能夠看到一座由幾匹純白駿馬拉著的華麗鑾駕,當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和喜悅,化為一抹急速的狂風,呼嘯著卷了過去。

    “籲……”受了驚嚇的馬匹,紛紛昂起了前蹄嘶吼,片刻後才安靜了下來。

    “秀娘……”穆山站在駿馬前,低低的呼喚著,一遍又一遍,聲音愈來愈大,帶著像是剛從夢中蘇醒的人兒,卻又發現一切並非美夢,而是現實時的振奮和歡悅,咧開的嘴角,笑得無比的燦爛,仿佛將陽光所有的溫暖都濃縮在溫馨的笑容裏。

    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兒,還是如記憶中那美麗賢淑,帶著淡淡紅暈的臉頰,如桃花般艷麗,兩道長長的細眉,仿佛那隨風舞動的楊柳,纖細柔美;清亮澄澈的眸子,仿佛山林靜謐的水潭,幽幽的倒映著自己的模樣;薄而粉紅的嘴唇,輕輕的啟動著,似有無數動聽的話語即將傾瀉而出……

    “穆山……”秀娘坐在鑾駕上,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半信半疑的低呼了一聲,待到穆山回應她時,即刻欣喜若狂的站了起來,打算直接從鑾駕上跳下去。

    坐在秀娘身旁,身穿黃袍,已是十七八歲少年模樣的劉協,一把拉住了秀娘的手腕,祈求道:“……不可以!”

    “放開她!”穆山陡然出現在鑾駕上,直接將劉協拉住秀娘的手掰開,而後一把將他從鑾駕上扔了下去。

    “有刺客……”一直在鑾駕旁護衛的禁軍,眼見穆山突然暴起,立刻高呼出聲,而後團團將鑾駕圍了起來,只是瞬息之間又齊齊轉身朝外,額角之間多了一道似劍非劍的青幽豎眼。

    “秀娘……”穆山緊緊的將秀娘摟入懷中,抱得如此的用力,生怕一旦松懈,她又會像風一樣從指縫之間溜走,說話的聲音由於心緒的激動,竟是變得模糊不清,斷斷續續:“我……,我回來了……”

    “何方歹徒,竟敢擅闖行宮!”年近中旬的伏完,在群臣的簇擁之下,見到穆山將秀娘緊緊的摟在懷中,不由氣得七竅生煙,怒聲吼道:“你們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將這膽敢輕薄皇後的狂徒拿下!”

    “你們……”伏完眼見禁衛無動於衷,再看到他們額角的光芒,不由的心寒了幾分,色厲內荏的吼道:“你們是聾了嗎,還是想要造反!”

    聞著鼻間那熟悉的淡淡芬芳,感受著懷裏佳人的溫軟纏綿,穆山的眼裏心裏早已忘乎了一切,動情的說道:“秀娘,跟我走吧!跟我離開這裏,咱們再也不要卷入那些朝堂之間的紛爭了。回到天印村去,咱們開一家酒樓,我來掌廚,你來收賬,安安穩穩的過我們的太平日子,好嗎?”

    “嗯!”秀娘的臉頰在穆山的懷裏蹭了蹭,鼻間呼出的氣息,令穆山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恨不得現在就離開皇宮這個令他生厭的華麗牢籠。

    發現那群侍衛不會傷害自己以後,伏完立刻得寸進尺的將他們撥弄開來,鉆到鑾駕前,大聲叫道:“伏壽,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感受到懷裏佳人的顫動,穆山急忙安撫道:“秀娘,別聽他的,你跟他沒有絲毫的瓜葛!”

    穆山將秀娘拉到自己身後,雙眼微瞇,殺氣騰騰的喊道:“伏完,你可知道,當初洛陽動亂時,有人曾經勸過我,趁機將你伏家滿門全部斬盡殺絕,當時我以不願多造殺戮為由拒絕了,如今我很後悔,若是你敢繼續在我面前恬燥,我不介意完成當年沒有幹完的事情!”

    “你這是在威脅老夫……。笑話,光天化日之下,朗朗皇宮之中,竟敢出言威脅朝廷命官,你眼中還有王法嗎!”伏完並不傻,通過皇帝以及身後那群大臣的反應,他已經知道眼前的人物不是好惹的,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硬著頭皮喊道:“不要以為有曹操護著你,你就可以橫行無忌!踐踏皇權,要付出代價的可不是你能承受的!亂臣賊子,禍延九族,人人皆可得而誅之!”

    “哼,秀娘與我已經定下了婚約,她就是我穆山的妻子,皇權即便再大,也沒有強搶別**室一說。”穆山嚴厲的駁斥道:“你為了追求名利富貴,道德渙散,強將我妻子許給皇帝做妃子,不僅是對我尊嚴的踐踏,更是對皇權的恣意**,而今還有何面目在這裏賊喊捉賊!老賊,若我是你,早就羞得橫劍自刎了,哪還有臉面出現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令列代祖宗蒙羞!”

    “你……”伏完被穆山抨擊得七竅生煙,臉色漲紅得猶如豬肝:“你說她是你的妻子,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連我伏家的大門都沒有登過,談何娶我女兒!”

    “老賊,少在那裏信口開河,秀娘什麽時候變成你女兒了,笑話!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怎麽就不知道她還有一個父親!”穆山大聲的呵斥道:“姓伏的就是你伏家的人,那要是街上隨便一個姓劉的說皇位是他的,你是不是也要去向他三跪九叩啊!”

    “你……,牙尖嘴利……,滿口胡話……”伏完剛想上前,卻被禁衛團團圍住,不得寸進:“既然懷疑老夫說的,何不讓當事人自個開口澄清!伏壽,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好!”穆山雙手環胸,勝券在握道:“秀娘,告訴他,你跟這老賊八輩子也打不到一塊兒,讓他死了那份拿你換取榮華富貴的心思!”

    “我,我……”秀娘的話語,像是被寒冷冰雪所覆蓋的小草,一點點,艱難而又酸澀的掙開了束縛,吐露了出來:“我是伏壽,不是秀娘……”
410555 發表於 2019-9-6 20:43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一條生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同春雷般驟然在穆山心中炸響,使得他的內心,猶如多變的天空,一下被陰翳的黑雲所覆蓋。

    “什、什麽……”穆山懷疑自己聽錯了,轉動著顯得僵硬的脖子,不敢置信的盯著身後將腦袋埋在胸腔的秀娘,再三的確認到:“秀娘,不要跟我開玩笑……,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穆山……”

    秀娘緊閉著雙眼,讓穆山無法看到她那雙眸子裏的情感,只是單從她眼角流下的晶瑩淚珠,單從她那緊抓著胸前勾玉不放,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發白的雙手,單從她那像是得了風寒一般,不停的顫抖的嬌弱身軀,穆山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和不甘,悲傷和淒涼……

    “秀娘,是不是老賊威脅你的……”穆山斷斷續續,顫抖著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雙目的憤怒,卻比頭頂的烈日更加的毒辣,狠狠的從伏完身上掃過,四周的禁衛卻已然明白了穆山的心理,手中的長槍紛紛揚起,從四面八方朝著伏完的軀體刺了過去,槍槍穿過筋骨,卻又槍槍不致命,將他紮成了豪豬,釘在地上。

    跟隨過來的大臣,多有經歷過洛陽變故的,深知相比起收攏人心的曹操來,無所顧忌的穆山更像是一個性情兇戾殘酷的遊俠,動則殺人屠族,絕無道理可講,當下臉色雖是變得發白,卻不敢上前相助,反而拉住一些氣憤填膺的同僚,阻止他們想要上前送死的行徑。

    “穆山,不關他的事情,放了他……”聽著伏完那比殺豬更加嘹亮淒楚的慘叫,秀娘不忍的睜開雙眼,從背後拉住穆山的大手,哀求道:“穆山……,離開這裏……,當年與你海誓山盟的秀娘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只是伏壽……,只是伏壽……”

    “秀娘……,你,怎麽說起胡話來了……”穆山心中突然湧起了無法言喻的恐懼,仿佛偌大的世界,終究只是剩下他一個人,面對著人生即將到來的永無止境的孤寂,面對著命運將要掀起的滔天風雨,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跟我走,跟我走……”穆山牢牢的抓住秀娘的手腕,仿佛漂浮在浩瀚海面上,唯一能夠抓住的一根稻草,幾近哀求的說道:“娘還在等我將你帶回去呢……,娘還在等著喝我們的喜酒呢……”

    “……我跟你說過,秀娘已經死了……”秀娘費力的掙開了穆山的大手,提高了聲調,淒厲的嘶吼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已經死了……,我是伏壽,並不是你要找的秀娘,你找錯人了

    ……。跟你回去,能做什麽,當一個普通的農婦,整天沒完沒了的替你操持家務嗎!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放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不做,去做個一無所有的鄉野村婦…”

    “秀娘……”穆山張了張口,忽然發現眼前的人變得如此的陌生,一顆心驟然揪了起來,只覺三魂七魄被人蠻狠的從軀體裏抽走,呆滯木訥,卻又帶著一絲渴望的祈求,低低的、低低的問道:“這不是你的心裏話,對嗎?”

    “怎麽不是,你不要在那裏自作多情了……”秀娘扭過頭去,閉上紅腫的雙眼,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深吸了口氣,這才平緩的說道:“人是會變的,我也不例外,我已經過怕了那種一無所有的日子……,只想享受一下人間的榮華富貴……,如果你當真為了我著想……,那就請你離開這裏,放我一條生路!”

    “放你一條生路,放你一條生路……”穆山的眼角再也無法承受那滿載的傷痛,淚水仿佛絕提的江河一般洶湧,身子一顫一顫的,慢慢的抽搐了起來,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片刻後又又陡然的笑了起來,笑得無比的滄桑,笑得無比的悲涼……

    “如你所願……”穆山一步一步的走下了鑾駕,內心卻如同被摘走了蓮子的蓮蓬,滿是窟窿,渾身的血液和溫暖,仿佛從那些窟窿裏,無聲無息的流走,致使整張臉,彌漫著一種脆弱的蒼白:“從此以後……,你當你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我做我面朝黃土的山野村夫……”

    沒有人敢阻攔穆山,也沒有任何人同情他,只是冷眼旁觀,看著這個方才還掌握眾人生殺大權,不可一世的人物,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一步一晃的離開了皇宮。

    即便走在市井之上,川流不息的行人,依舊無法填充穆山此刻的孤寂,周遭的噪雜之聲,絲毫無法帶給穆山些許的熱鬧……

    一切仿佛都變得不再有意義,一切仿佛都已經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唯有,擋在自己面前的修道之人,那以為可以痛打落水狗的神情,那副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表情,陡然將穆山心底最原始、最瘋狂的殺意激發了出來,原以為早已飄走的靈魂和意識,此刻仿佛被重新註入了目標和動力,猩紅得仿佛即將要滴出血來的眸子,緩緩的從街道上,茶肆中的修道之人身上掠過。

    殺戮,無情的揭開了序幕……

    …………

    曹操微微的擡起頭,看了一眼不用通報,直接就進入了書房的郭嘉,道:“奉孝啊,果然不出所料,穆山無功而返,也不知是誰在背後設的這個局,用心極為惡毒,十有**是沖著我來的!”

    “可主公一點都不擔心,不是嗎?”郭嘉微笑道:“你就對他那麽的信任,一點都不提防嗎?”

    “做大事者,就要有做大事的心胸氣度,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相信了他,即便他背叛了我,我也不會有絲毫的埋怨,只能怪自己的閱歷經驗不夠,看人還只停留在表面上。”

    曹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面帶笑容,胸有成竹道:“這世上誰都會想要我的命,但是穆山不會,我了解他!所以那人的用心布局,註定只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他的確是一個足以定國安邦的大才,雖然種種跡象都在指明是他在背後操控,然而我還是從心底希望不是他……。秀娘的事情,你查得怎樣?”

    “已經查明了,當初天子在脫離李傕時遭到追殺,伏壽舍命救下了秀娘,落得一個終生癱瘓的下場,事情雖然做的合情合理,不過其中仍然可以看出一些安排過的痕跡,以伏完的心性,絕對不是他在背後主使,他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穆山如何了?”曹操緩緩的從案幾上站起,走到窗前,凝望著外面晴朗的天空,擔憂的問道:“愈是重情之人,在遭到背叛之後,所要承受的打擊愈是沈重痛苦……,他,該不會想不開吧?”

    “此刻他已經陷入了絕望瘋狂的境地,暗中盯著他的修道之士,在大街上已經全部被他殺光,總共兩百一十七人,都是修為通天的高手……”郭嘉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即便把真相告訴他,也改變不了什麽,反而會再度激起他的殺戮之心,給許昌帶來更多的腥風血雨……,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9-6 20:43
第五百六十四章 帝台之漿

    穆山麻木的在街道上遊蕩著,不知道將要去哪裏,可以去哪裏,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孤苦伶仃的蹣跚前行,沾滿全身的鮮血,不斷往下淌血的劍鋒,彌漫周身的冰冷煞氣,令周圍的人紛紛對他避而遠之。

    耳邊那些噪雜的聲音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陰涼和鳥語,粉白如雪的花瓣,隨著輕風的吹送,細雨一般飄灑了過來,粘在發絲衣襟上,散發著淡淡的馨香。

    穆山拈下發絲間的一片花瓣,那白中帶著淡淡紅暈的色澤,那柔嫩滑膩的觸感,多麽像記憶之中的那張臉……

    輕輕的跨出一步,走入整片花海之中,沈澱在記憶之中的時光,在花瓣的紛紛揚揚之中,隨著它們繾綣舒展,翩翩起舞。

    這裏,曾經是自己跟秀娘最愛來的地方,也是攜刻了最多美好記憶的地方……

    那耳病廝磨的溫柔,仿佛花瓣一樣停留在岔開的指尖上……

    那溫言軟語的笑聲,纏繞在林中的風裏,依稀在耳邊徘徊……

    那追逐嬉戲的身影,重現在每一棵三生樹的間距之中……

    穆山的嘴角輕輕的咧開了,微微的笑著,看著那段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過往,看著那些人生中最為寶貴的回憶,無聲的笑著,滄桑的笑著,悲涼的笑著……

    慢慢的踱步在靜謐無人的花林裏,品嘗著內心深處最為炙熱,最為瘋狂、最為殘忍的情感,渾身的血液猶如噴發的巖漿,滾燙的湧動著,沖上了眼眶,化為滾燙灼人的淚珠,緩緩的沿著臉頰淌了下去,滴在滿地芬芳的花瓣裏。

    淚珠是熱的,可是淚痕卻很快就變成了冰冷,仿佛體內的熱血,仿佛赤忱的情感,仿佛跌宕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陷入冰窟那般寒冷,凍得令人無法呼吸……

    “司馬雨塵、穆山、伏秀娘……”穆山輕輕的撫摸著那三個刻在三生樹上的名字,手指卻像是摸在針尖上一般,令他感到陣陣的刺痛,可是卻又不肯就此松手。

    “啪……”一顆小小的果實,自樹杈上掉落,輕輕的砸在穆山的腦袋上。

    “三生樹,一百年成長,一百年開花,一百年結果……”穆山撿起地上那遠遠還未成熟,顯得十分細小青嫩的果實,放到口中慢慢的咀嚼,只覺有股酸苦艱澀的味道,通過喉管,直達心底。

    “三生樹,三生果,三生的情緣,原來卻是這般的滋味……”

    穆山蹲在樹下,雙手環膝抱頭,就那麽靜靜的蹲著,仿佛疲憊至極的人,化為一尊再無喜樂的石人,將整個世界的風雨和景色,永遠的拒之門外!

    時間,日覆一日的流逝,龍隱山上來來往往的弟子不勝其數,然而卻沒有人發現蹲在樹幹下,渾身已被花瓣所掩埋的穆山,仿佛那只是一塊凸起的土壤,沒有生命、沒有氣息……

    “難道你就不心疼嗎……”

    聽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說話,穆山勉強的擡起頭,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兩個人,一個身穿青綠色的百草連天袍,面容清麗,渾身散發著一種超然世外的出塵氣質,正是穆山所認識的姜竹茹。另一人白衣如雪,身材高挑婀娜,五官極為美麗,尤其是如畫的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冰雪般的冷漠,令人心底在讚賞之時,同時生起了一種敬而遠之的疏離感,卻是與穆山在情感上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愛恨交織的司馬雨塵。

    瞬息之間,穆山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的波動,而後很快又變成了死水一般,煥發著沈沈的暮氣和寂寥,仿佛整個人已經由內到外,漸漸腐爛。

    “……我,又能做什麽……”司馬雨塵猶豫著,掙紮著,心酸的說道:“我跟他,還算是仇人……,我,為什麽要幫他,我又有什麽能力可以幫他……”

    “他,愛的那個人並不是我……”司馬雨塵自嘲的笑著,笑得極為苦澀,極為不甘:“難不成還要我到皇宮裏,幫他把人給綁過來嗎!要是有用的話,何用我動手,他自己早就那麽幹了!”

    “世間的一切因果,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姜竹茹指著刻在三生樹幹上的名字,道:“他跟伏秀娘雖是兩情相悅,卻註定不能共結連理。跟你,雖是恩怨糾纏,卻又註定有著不可分割的三世姻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時間會將所有的皺褶撫平,揪著不放,等於是在傷口上抹鹽,於人於己,皆不可取。”

    “前輩……,我……”司馬雨塵求助的看著姜竹茹,支支吾吾道:“我該怎麽辦?”

    姜竹茹將手中的酒壇提在司馬雨塵面前,道:“給他喝下!”

    “酒?”司馬雨塵抱過酒壇,雖然還未開封,可是已經可以聞到一股馥郁的香氣:“前輩,總不能讓他下輩子都泡在酒壇子裏吧?”

    “自是不能!”姜竹茹微笑道:“這並不是世間的美酒,而是帝台之漿,可以令人忘卻所有的傷心和痛苦,只要給他喝下,他就不會再記得伏秀娘是誰,不會再記得與你之間的不愉快。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有用嗎?”司馬雨塵頗為心動,道:“他對世間的任何藥物全部免疫,這帝台之漿……”

    “放心吧,若是沒用,我也不會出來跑上這麽一遭。東西已經交給你了,剩下的就是你跟他之間的事情了。”姜竹茹獨自轉身離去,道:“煉了好幾年的三日醒魂丹,如今終於要大功告成了,值此關鍵時刻,可不容有絲毫的差錯,恕我不奉陪了。”

    “穆山,穆山……”司馬雨塵抱著酒壇蹲坐在穆山身旁,輕輕的替他拂去身上的花瓣,一遍又一遍的呼喚他的名字,然而得到的,只有死一般的沈默:“來,喝下它,所有的痛苦就都沒有了……”

    “你倒是喝呀!”司馬雨塵將酒壇放到穆山嘴邊,哪怕她好話說盡,穆山也像是無知無覺一般,只是怔怔的杵在那裏,仿佛整個人都已經埋入了地底,等著最後的腐爛。

    司馬雨塵想要強行將帝台之漿灌入穆山嘴裏,卻怎麽也撬不開他的嘴巴,只能任由帝台之漿從他的鼻口之中往下流淌,散發著濃郁誘人的馨香。

    “我能理解你的痛苦……,當初離開洛陽,脫離司馬家時,我也以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孤零零漂泊江湖,無依無靠,後來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失去什麽,他們既然從來沒有真正的關心過我,我又何必整日為他們傷心落淚?不過是少了幾個令我心煩的名字,有什麽不好的……”

    司馬雨塵輕聲細語的開解道:“她並不是你的一切,沒有了她,難道你就活不下去了嗎?那麽你娘怎麽辦?她老人家又該怎麽辦?誰來照顧她以後的生活?難道你想讓她流落街頭,餐風露宿嗎?百年之後又有誰能替她送終?難道你想看著她曝屍荒野,淪為野獸的食物嗎?”

    穆山的身子忽然顫了顫,眸子裏終於恢覆了一絲的清亮和眷戀,緊閉的牙齒緩緩的張開,任由那清甜甘醇的漿液,咕咚咚的灌入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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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計劃將來

    “啊……”穆山**著從床榻上直起腰來,拍打著昏沈的腦袋,**道:“我一向並不喜歡喝酒,絕無宿醉的道理,身子骨也健壯的很,更不可能得什麽亂七八糟的病,可頭怎麽會這麽痛,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我這是在哪啊?”環顧四周,只見房內布置的極為簡單,除了一張床榻和一張案幾,以及洗漱的木架以外,別無他物,看著不像是富貴人家的房子:“我不是在阿瞞的府邸裏嗎?”

    “穆山,你可算醒了!”房門緩緩的朝著兩邊洞開,秦梅正端著一盆水,快步的走了進來,那布滿臉上的慈祥笑容,隨同屋外的陽光,暖暖的闖入了穆山的心房。

    “娘,咱們這是在哪?我怎麽會睡在這裏?”穆山掀開了被子,拍打著腦袋,緩緩的站了起來,道:“我這是怎麽了?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就好像有只大手伸進了我的腦袋裏,扯走了些什麽似的,痛得要死……”

    “……傻孩子,胡說些什麽呢!”秦梅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後很快就被她的笑聲掩蓋了過去:“連阿瞞都說了,我兒子是天下無敵的將軍,誰有那種本事從你的腦袋裏偷走東西,以後可不能說這些傻話,免得被人看了笑話。”

    “你啊,就是昨晚太高興,喝多了,如今酒勁沖了上來,歇息兩天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秦梅將銅盆放在架子上,擰幹了毛巾,遞給穆山,道:“來,洗把臉精神精神。”

    “昨晚太高興,喝了酒……”穆山拿著熱毛巾來回的搓著臉,而後隨意的扔回水盆裏,疑惑的看著秦梅,道:“我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什麽事情太高興,說來讓我聽聽,繼續樂呵樂呵。”

    “還有什麽事情值得你那麽高興,當然是討回了所有的欠債,有了開酒樓的資本咯。”司馬雨塵端著一盤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從容的將飯菜擺在案幾上,難得的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道:“餓了吧,來,嘗嘗我做的飯菜。”

    “雨塵……”穆山錯愕的打量著依舊穿著一襲白衣的司馬雨塵,只覺那張清麗無雙的臉上,似是少了很多的冷漠,多了幾許的溫暖:“你怎麽在這裏?”

    “怎麽,不歡迎我嗎?”

    “那怎麽可能,知道什麽是驚喜嗎?你就是最大的驚喜啦!”穆山快步的走到案幾前盤膝坐下,道:“以前可都是我在給你當廚子,今天竟然能夠吃到你親手做的飯菜……”

    “嗯……”穆山口中咬著筷子,眼珠子上翻,思忖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今日你一改常態給我做飯,怕是有什麽事情要求我吧?說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師兄一定幫你搞定!”

    “什麽大師兄,是師弟,我才是你大師姐!”司馬雨塵也不跟穆山計較,裝出一幅委屈的模樣,道:“我被司馬家掃地出門了,現在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你說該怎麽辦?”

    “……什麽!”穆山將筷子放在了案幾上,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

    穆山臉上湧起了一絲的怒意,道:“他們以什麽理由將你逐出家門的!”

    “……不想說!”

    “放心,包在我身上!”穆山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的說道:“今晚我就到司馬家去,非打斷了司馬柏那個老家夥的雙腿不可!”

    “他是我父親,他可以無情,我不能不孝,不許你傷害他……”

    “那……”穆山遲疑起來了,道:“你想我怎麽做?要不咱們今晚去把司馬家給搬光,用他們的錢,買下屬於咱們的房子,讓他們一大家子去喝西北風,你看怎樣?”

    “也不好!”

    “……嗨,女人的心思,海底的針。”穆山氣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直接跟我說,要讓我怎麽辦好了。”

    “這還不簡單。”秦梅湊了過來,一臉和藹的笑道:“傻孩子,司馬姑娘沒有立身之處,你給她一個不就成了嗎?”

    “娘,咱們現在還是寄人籬下呢!”穆山嘆了口氣,道:“哦,對了,咱們是不是在阿瞞的府邸裏。阿瞞這小子忒不厚道,竟然讓我住這麽簡陋的屋子,不行,待會得去找他理論理論。”

    “穆山,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秦梅面色一變,教訓道:“阿瞞雖然貴為司空,可卻是以身作則,大興勤儉之風,非但每間房屋都是這般簡陋,就連阿瞞他們的膳食都是少見魚肉,給你這一份,雞鴨魚肉可是全部籌齊了,你這孩子可得知足感恩啊!”

    “阿瞞有那麽勤儉嗎?”穆山撓了撓頭,半信半疑道:“前幾日他宴請我的時候,可都是山珍海味呢,別是您老人家被他蒙在鼓裏,吃糠咽糟的過日子,那小子躲在角落裏自個大魚大肉的享受……”

    “你再這麽說,娘可就真的生氣了!”秦梅照著穆山的腦瓜子就是一巴掌,道:“有道是日久見人心,七年的時間裏,阿瞞過的是什麽日子,娘可是親眼看到的,做不了假。你有這麽一個有出息的朋友,那是你的福氣,要懂得珍惜。”

    “知道了,知道了……。聽你們說了這麽大半天,之前雨塵說的討回了所有的欠債是什麽意思?我怎麽不記得有人跟我借過錢的事情?而且我可是一向窮的響叮當,能有錢借給別人嗎?”

    “難道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司馬雨塵提醒道:“你是朝廷的奮威將軍,雖然只是個雜品將軍,可好歹也是有俸祿的。自你去了魔界以後,七年裏從沒有領過餉銀,昨晚阿瞞替你向朝廷討回來了,那可是一大筆錢,夠你開銷很長一段時間了。”

    “是嗎!”穆山雙眉陡然揚了起來,興高采烈的說道:“阿瞞真是夠哥們,知道我生活拮據,替我討回了應得的銀兩。不行,下次得好好的請他搓上一頓,否則顯得我過於薄情了。”

    “穆山,那你想過怎麽用這筆銀子了沒有?”秦梅說道:“坐吃山空可不行,怎麽著也得為將來打算打算。沒有穩定的收入,將來可怎麽討媳婦,娘可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說到喜酒二字時,秦梅還用熾熱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司馬雨塵,直將她盯得面染紅暈,垂首玩弄著衣襟的下擺。

    “嗯……”穆山思忖了片刻,道:“娘,要不,咱們就開一家酒樓吧。以前在天印村你就說我是個當廚子的料,不如咱們就開間酒樓,我來當廚子,雨塵來算賬,您也幫手著幹點活,您覺得怎樣?”

    “這個主意不錯,很合我意,就這麽定了。”秦梅拉著司馬雨塵擺弄衣襟的小手,眉開眼笑道:“來,吃飯,吃飯,飯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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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平生酒樓

    資金充足,又有曹操這條最大的地頭蛇幫忙,穆山的酒樓很快就在許昌內選定,北鄰高官居住的府邸,南接富賈的豪宅,東邊是許昌最為繁華的街市,西邊是熱鬧擁擠的平民區域,可謂是許多商家打破腦袋都想爭取的黃金地段。

    “平生酒樓。”曹操站在穆山的酒樓前,駐足觀望,道:“平步青雲樓中客,生活安康四方賓。穆山,這幅對聯不會是你寫的吧?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舞文弄墨。”

    “呵呵,見笑啦,見笑啦。”穆山看著曹操身後的那批文武大臣,笑得合不攏嘴,道:“舞文弄墨算不上,不就是討個吉利嗎。來,來,進來裏面做,今天剛剛開業,全部五折優惠!”

    “呵呵,穆兄,行啊,你這身份轉換的倒是挺快的。”郭嘉笑嘻嘻的從穆山身旁走過,道:“剛剛當上了掌櫃,嘴上立馬就說起了商人的客套話,有這份覺悟,看來下半輩子是不會餓著咯。”

    “穆兄,恭祝你開業大吉,財源廣進。”荀彧從容的走進酒樓內,環顧四周,看著約莫五百余平方的酒樓內,小廝端著飯菜來回穿梭的熱鬧景象,道:“身居高處,雖是威風顯赫,可畢竟也孤涼兇險,今日不知明日事,時時都在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能夠像你這般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反而算是一種福氣了。”

    張遼十分憐憫惋惜的拍了拍穆山的肩膀,仿佛在看一個誤入歧途的有為青年,感嘆道:“穆山,別人是用盡了手段想要謀個一官半職,你倒是與眾不同,放著好好的將軍不當,偏偏喜歡窩在這裏當個小商販,真不知該說你淡薄名利好,還是該說你胸無大志。”

    剛剛開業優惠,客人正是最多的時候,雖然曹操等人的到來,立刻讓喧嘩熱鬧的一樓變得噤若寒蟬,然而穆山卻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只要曹操的身份在這裏一亮,以後那些市井流氓,就是給他們三個膽,也不敢在酒樓裏鬧事。

    都是些熟人,穆山也不會跟他們客氣,直接帶著他們上了二樓,拉著幾張案幾拼湊在一起,熱情的招呼道:“坐坐,飯菜馬上就上來了。”

    曹操看著眼前那張又長又寬的巨大案幾,不解道:“穆山,這是做什麽?”

    “主公,在商言商,穆兄如今可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十分摳門的奸商來看待呢。”郭嘉瞥了穆山一眼,道:“一人一張案幾,到時候一人就得一份飯菜,費錢又費事。反而像是這樣拼湊起來,咱們幾人只要幾樣飯菜就能糊弄過去了,倒是給他省下了不少的本錢。不過也好,這樣一來,咱們可就不用再去考慮什麽酒菜錢,權當這頓是穆兄的盛情邀請了。”

    “好,就這麽說定了!”曹操一聽有理,趕忙一錘定音,道:“盛情難卻,卻之就不恭了。穆山,趕快先給我們上點好酒好菜,為了過來替你祝賀,我現在可還空著肚子呢。”

    “我……”穆山吃了一個啞巴虧,悶悶不樂的看著郭嘉,道:“奉孝,真有你的,一上來就給我一悶棍,行,下次再從你的酒菜之中克扣回來。”

    “呵呵,這樣也好,各坐各的,雖然有相近如賓之意,可也有種疏遠的感覺。”荀彧打圓場道:“像這樣同……案而坐,反而多了幾分親近,以後咱們來這裏蹭飯,就用這種大案幾了,也能給穆兄省下許多的本錢。”

    “……得,就沖這句話,估計酒樓就得給你們吃窮了。”穆山趕緊起身,道:“你們先坐著,我去給你們端點酒菜。”

    穆山心情愉快的跟守在門口的許褚打了聲招呼,哼著小曲,腳底像是踩著棉花一般,輕飄飄的走下了樓梯,看到一樓再度恢覆喧嘩的興隆景象,聽著他們在漫無邊際的扯著自己跟阿瞞之間的關系,穆山更加喜悅暢快,慶幸終於能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家業了。

    走進一樓的廚房裏,穆山也不介意掌廚師傅的偷吃,熱情的跟他說笑了幾句,然後一手平托著一個大盤子,快步的走回了二樓的雅間。

    “袁術無毫芒之功,纖介之善,而猖狂於時,妄自尊立,實已是冢中枯骨,不足為慮。”

    穆山站在門口,已然聽到了荀彧溫和如玉的聲音,急忙推門而入,道:“喲,荀先生,怎麽在我這酒樓裏討論起國家大事了,也不怕人多嘴雜,走漏了消息。”

    “呵呵,穆兄放心好了,有仲康在外面守著,誰能從我們這裏竊聽到消息。”郭嘉起身接過穆山手上的盤子,道:“我們正在討論袁術會在何時敗亡呢。遇上了孫策這麽一個能幹的部下,活該他會被坑死。”

    穆山將盤子裏的酒菜一一擺好,跪坐在曹操身旁,興致盎然的打聽道:“哦,又關伯符什麽事情?”

    “聽說過代漢者,當塗高這句讖語嗎?”郭嘉一一給眾人倒上美酒,而後自個拎起酒壺就是一頓狂飲,片刻之後才滿意的打了一個酒嗝,道:“據我所探知,在袁術的地盤上散布這句讖語的人,正是出自孫策的部下。原先聽說孫策用他父親的玉璽換取三千精銳前往江東打天下,也只是以為他的心胸氣度遠超常人,然而如今從他的所作所為分析,那不過是他預先埋下的殺招。”

    “得到玉璽的袁術,野心自然膨脹,再加上孫策的有意撩撥,竟然昏了腦袋,自立為帝,成了天下共敵。而在這個時候,孫策毫不猶豫的宣布脫離袁術自立,並且驅逐了袁術任命的丹楊太守袁胤,寫信策反了袁術的廣陵太守吳景、將軍孫賁,奪取了袁術的廣陵、江東等大片土地……”

    “明明背叛了袁術,搶掠了他的大片疆土,還要讓人稱讚他氣節忠貞,為大義而斷私交,實乃大漢之忠臣……”郭嘉放下了酒壺,略微擔憂的說道:“孫策手下有能人啊!而且藏得還不是一般的深,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查不出是誰在背後給孫策規劃謀略,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說的就是這種潛伏在水下的敵人,不將他揪出來,此人日後必將成為主公最大的敵人!”

    孫策背後的能人……

    穆山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起周瑜優雅恬靜的身影,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穆兄與孫策私交不淺,可知孫策都與什麽人物交往?”

    “奉孝,你就別為難我了!”穆山放下酒爵,苦笑道:“我跟孫策的私交,可是**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也是只能從你們口中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怎麽可能比你更加的了解他的部下。”

    “也罷,今日不談這些軍國之事,應了穆山的那句話,咱們在這裏只談風月,不談社稷大事。”曹操舉起酒爵,道:“幹!”

    “幹!”眾人熱情的應和著,不料酒爵一放下,曹操立刻就不正經起來:“穆山,打算什麽時候成家,這裏的人可都是有家室的,就連比你小的奉孝也早就成家了,我們可都是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呃……”曹操問的太過突然,穆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尷尬的笑道:“快了,快了。”

    曹操突然變得十分的八卦,秉著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直追道:“可有意中人?”

    穆山放下了酒爵,道:“……阿瞞,你想說什麽?”

    “伯母托我給你做媒,如果你沒有意中人,就從那些世家豪門裏給你說一個。”曹操眨了眨眼,道:“怎樣?看上了哪家的大小姐?”

    “我……”

    “不要說什麽快了之類的搪塞話,伯母盼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看你跟司馬雨塵也是兩情相悅,如果你不反對的話,一會兒我就去跟她說,成了你們兩的好姻緣,也好讓伯母開心一下。”

    眼見始終隔著的那層紗被曹操挑破,穆山的臉一下登時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扭扭捏捏的說道:“你行不行,要說的委婉一點,要不然雨塵不答應,以後就不容易相處啦!”

    “喲,穆山還會害羞啊!”曹操得意的拍著穆山的肩膀,跟著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放心,做個媒,對我阿瞞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你們回家以後可都得想好要準備些什麽賀禮,這可是穆山的大事,馬虎不得!來,來,喝酒,今天定要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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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新婚之夜

    月華如水,耀耀清輝,灑在平生酒樓的屋檐上,似是因為屋檐下掛著的碩大紅色燈籠,以及那幾乎將整座酒樓包裹起來的紅色綢緞,沾染上了濃郁的喜氣,所以變得格外的溫柔寧靜,仿佛蒼穹之中的一道目光,默默的祝福著酒樓內即將發生的喜事。

    許昌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晚全部聚集在平生酒樓裏,因為賓客來得太多,一些身份稍顯低微的不得不坐到酒樓外臨時鋪設的席位上。他們並非與穆山有著什麽交情,自然也不是真心前來為穆山的婚事賀喜的,他們到此,僅僅只是想要借助這個機會,跟朝廷中的一些高官將領攀上交情。譬如剛剛才歸降曹操不久的張遼,他的身邊就圍攏了不少的商賈,賣力的吹捧著他的武勇。

    “穆山,過了今夜,你可就算是許昌人盡皆知的名人了!”喜宴還沒開始,張遼已經在那些商賈的奉承下喝了不少的酒,一張嘴,酒氣立刻噴湧而來。

    一身大紅新郎服的穆山接過張遼遞來的酒爵,拉著他走上二樓,小聲勸道:“文遠,商人多勢力投機之輩,與人交往也常常是以得失為標準,還是少跟他們牽扯太深為妙,以免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們拉下水,成了擋箭牌!”

    “穆山,這麽說可就不夠意思了。”張遼臉色微紅,道:“亂世之中,仗義疏財之輩還是不少的。你聽說過蘇雙、張世平嗎?劉備之所以能夠起家,靠得就是他們的資助。還有徐州的糜竺,在劉備落難之際,傾盡家產供其軍需不說,還舍得下心來將妹妹嫁給他,難道這還不夠仗義?”

    “文遠啊文遠,看來你是真的喝多了。”穆山瞧了瞧左右,看到沒有人在關註著他,便壓低了聲音,道:“劉備這人喜歡飛鷹走狗,結交豪爽之士,這些都不是問題,可問題的關鍵是他家很窮,他這麽幹,平時的花銷費用是從哪來的?蘇雙、張世平在他起兵之時資助他,為何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有?當時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誰也說不清。糜竺傾盡家產也就罷了,把妹妹也給搭了進去,這就超出了所謂仗義的範疇,更像是孤擲一註,將後半生的榮華富貴都壓在了劉備身上,商人的逐利好險本性,在他身上可是詮釋的很完美。”

    “奉孝和荀先生雖然沒跟我明說,但是我很清楚,如今不光是朝堂,就連阿瞞麾下的將領,派系也很多,明爭暗鬥,無所不用其極,我是怕你被這群商賈用利益綁在某一輛戰車上,一旦被他們揪住了把柄,以後可就由不得你了。”

    穆山拍了拍一臉不以為然的張遼,道:“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降將,很多別人可以幹的事情,你都不能幹,最起碼在豎立自己的威望之前,必須隱忍,否則阿瞞手下的那群親信,未必能夠容得下你。”

    “穆山……”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種滄桑和喜悅的韻味,在樓梯口處響起,聲音洪亮如鐘,通達四方,一下就將二樓的竊竊私語給壓了下去。

    “長生!”穆山驚喜交加的轉過頭,看著慢慢出現在樓梯口的那張臉龐,臥蠶眉、丹鳳眼、面如重棗,唇若塗脂,髯長二尺,身穿綠袍,正是記憶中如兄長一般親近熟悉的關羽。

    這些年他是怎麽過的?為何臉上滿是風霜之色?為何眼角的魚尾紋突然深刻了那麽多?為何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裏,如此明顯的停留著歲月砥礪的痕跡……

    穆山怔怔的站在那裏,與關羽彼此深深的凝望著,仿佛孩童時肆無忌憚的光陰在彼此的視線之中無聲的輪回著,深藏心底的喜怒哀樂,齊齊湧上了心頭,萬千的感慨竟是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來述說,相對無言凝噎,那是一種何等的滋味啊!

    “哈哈……”片刻後,兩人像是心有靈犀般不約而同的奔跑起來,朝著對方張開了懷抱,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縱聲歡笑起來,眼角似有淚花在隱隱的閃爍,倒映著樓內通紅的燈火。

    “想死我了,你小子一消失就是好幾年啊!害得我日夜為你牽腸掛肚,以為你已經,已經……”關羽雙手死死的扣著穆山的肩膀,神色無比的激動,微帶哽咽的說道:“今夜是你的大好日子,不說那些掃興的事情,你等等,我先去拜過嬸嬸,再來與你好好的敘敘。”

    關羽松開了緊扣穆山的雙手,帶著劉備和張飛,大步流星的走到喜堂中央,重重的給跪坐在喜堂前的秦梅磕了三個響頭。

    “長生,快起來,咱們鄉下人,不興這套。”秦梅趕緊從正座上起身,扶起關羽,而後又扶起劉備,道:“這位可是……劉皇叔?”

    “嬸嬸,不可!”秦梅說完就要給劉備跪下,卻被一旁的關羽急忙拉住。

    “嬸嬸折煞劉備了……。備與雲長結為兄弟,誓同生死,自然也是嬸嬸的晚輩,正該執晚輩之禮才是,哪有讓嬸嬸給備行禮的道理。”

    “伯母,吉時已到,該入座了!”一旁的於禁快步走了過來,大有深意的盯著與秦梅拉家常的劉備,而後扶著秦梅走回正位上,道:“伯父走得太早,司馬家也沒有長輩過來,司空大人算是促成這段大好姻緣的媒人,平時又對穆師兄多有照顧,不如就請大人坐在另一個正位上,接受新郎新娘的謝拜,伯母以為如何?”

    “好,就按文則說的辦。阿瞞,你可千萬不要推辭。”

    “伯母有命,阿瞞豈敢不從。”曹操從容的對秦梅作揖行禮,而後回到正位上,雙眼出神的盯著劉備,似是陷入了沈思之中。

    看著因為劉備的介入,變得有些警惕的曹操,穆山無奈的感嘆道:這兩人,或許就是天生的死對頭吧!一場婚禮,怎麽弄得有些像是朝廷的涇渭分明……

    “新娘來了!”司儀的大聲宣布,令得二樓的氣氛為之一松,所有賓客都不約而同的看著緩緩出現在樓梯口,由高大健壯的司馬懿背上來的新娘,讚美之聲不絕於耳。

    “雨塵……”雖是披著紅蓋頭,然而穆山仿佛看到了那張在蓋頭背後的嬌羞臉龐,不由的咧嘴笑了起來,就連手中酒爵的酒稍稍往外溢出都沒有察覺到。

    “一拜天地!”

    穆山牽著司馬雨塵柔嫩細膩的手,不知是因為自己的緊張,還是因為司馬雨塵的羞澀,彼此的手,像是觸電般輕輕的顫抖著,就如同此刻的心境,因為幸福的突然來臨,輕輕的戰栗著……

    緩步走到欄桿處,朝著外面的廣闊天地,朝著頭頂的皓月繁星,朝著腳下的黃土花草,慢慢的叩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穆山牽著司馬雨塵的手,感覺像是把握著她一生的幸福和命運,如此的沈重,如此的熾熱,同時又是如此的甜蜜,令人欲罷不能……。只覺像是置身夢幻之中,神魂不屬的跪倒在喜堂前,朝著堂上笑容滿面的兩人,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夫妻對拜!”

    彼此慢慢的彎下腰,傾下身子,直至彼此的額頭碰觸到一起,雖是隔著一塊紅蓋頭,只是穆山仿佛能夠看到那雙在蓋頭背後的眸子,嬌羞之中帶著不盡的柔情,似是蘊含著世間所有的美好,相遇、相知、相戀,相伴,直至終老。

    “送入洞房!”

    穆山親自背起了司馬雨塵,一步一步的踏上樓梯,短短的樓梯,穆山卻覺得像是漫長的一生,柴米油鹽,養妻育子,腳下的每一步,都是一份沈甸甸的責任,一份屬於他的人生。

    走到三樓的新房裏,放下新娘,穆山本想就此安度春宵,不料被關羽和曹操等人強硬的從新房裏拉了出去,到二樓猛灌了許多的美酒,又打著酒嗝在一樓轉了一圈,回來時已覺天旋地轉,頭昏目眩。

    “雨塵……”穆山踉蹌著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床前,拿起喜稱,慢慢的挑起司馬雨塵的蓋頭,不知是因為醉意撩人,還是因為燭光搖紅,穆山只覺世間所有鮮花的嬌艷,仿佛都綻放在那張布滿紅暈的臉頰上,美得令人窒息。

    “來……,喝下這合巹酒。”穆山從案幾上端來兩爵美酒,一爵交給司馬雨塵,伸手從她的手腕間繞過酒爵,脈脈的凝望著那張艷若桃花的臉頰,以額抵在她的額心處,低低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情義,輕輕的說著最為動聽的話語:“歲月迢迢,諸事煩擾,悲歡辛酸,願與卿共嘗交好,白頭到老!”
410555 發表於 2019-9-6 20:45
第五百六十八章 孫策之危

    隨著許昌的日漸繁華,酒樓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每天忙得穆山焦頭爛額,卻又樂此不疲,秦梅好幾次都提議讓他多雇幾個夥計,但是都被穆山拒絕了,理由是為司馬雨塵肚子裏開始萌芽的小生命,多攢點家當。

    夜深人靜之時,酒樓的樓頂青瓦上,穆山正吞吐著滿天的月華,周身閃爍著燦燦的星芒,與天際的星辰遙相呼應,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星芒逐漸的聚攏成形,化為幾顆寒星,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往穆山的穴竅裏鉆了進去。

    “這就是天星洞的納星境界,果然神妙無比。”穆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縱身從樓頂一躍而下,輕靈的落在三樓的回廊上,走入自己的房間裏。

    “又在修煉道術?”

    “閑暇無事,練練也無妨。”穆山咧嘴笑道:“人體穴竅多如繁星,每一處穴竅可以凝聚一顆星魂,吸納一位天上星宿轉世的魂魄共同修煉,若是能將體內穴竅的星魂全部吸納完畢……,呵呵,那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妖孽了!”

    “那些道士不是還在周圍盯著嗎?你怎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煉起了道法,難道就不怕火上澆油,將他們刺激的發狂?”司馬雨塵摸了摸微微有些鼓起的肚子,幽怨道:“咱們的平靜日子得之不易,還是盡量不要再去招惹他們。”

    “雨塵,愈是未知的東西,愈是可怕。只有讓他們摸不清我的底蘊,他們才不敢隨意的動手。時間過的越久,當初的事情他們也就會漸漸的淡忘。如今比起以前,在外面盯梢的道士可是少了一大批,只要再過一些時日,他們定然會忘記了當初的謠言。”

    “但願吧!”司馬雨塵拿出一件外衣給穆山披上,道:“今天在酒樓裏聽過往的商人提起,宛城的張繡於月前已經投降了。”

    “哦,張繡投降了?不會是腦袋被門板夾了吧?”穆山撓有興致的說道:“張繡殺了典大哥,殺了阿瞞的兒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可謂是血債累累,不共戴天,如今竟然敢向阿瞞投降,難道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失不失心瘋,咱們無從得知,只是聽說阿瞞不僅接受了他的投降,還封他為揚武將軍,打算為自己的兒子曹均迎娶張繡的女兒,這事聽說已經定下來了。”司馬雨塵疑惑的說道:“你說阿瞞的肚子裏是不是又在醞釀著什麽壞水?”

    “也許是緩兵之計吧。”穆山思忖了片刻,道:“聽荀先生說,阿瞞正在準備與北方的胖墩決一雌雄,所以眼下得想方設法的穩定許昌四周的敵對勢力。嗨,眼下咱們算是跟阿瞞綁在了一起,他要是失敗了,許昌必然會遭到波及,我們的酒樓還不知道能不能繼續開下去呢。”

    “有那麽嚴重嗎?失敗了也就是換一個人治理許昌,總不能只針對咱們吧?況且咱們跟胖墩的交情也算匪淺,他定然不會為難咱們。”

    “說不準,一旦攻城,傷亡過重的話,接下來就是**裸的劫掠三日,以提升士氣。不過也罷,大不了咱們帶上細軟離開許昌就是了。烏鴉來信說,昆侖山上的天墉城空出來了一塊地皮,問我有沒有興趣到昆侖山上去開酒樓。實在不行,咱們就到那邊去住一陣子得了,昆侖的風光也是極美的,就當是散散心好了。”

    “瞧你說的,天墉城在雲巔之上,氣候寒冷,咱們倒是無所謂,娘恐怕會呆不下去。哦,對了,這陣子你多註意一下,車騎大將軍董承家的管事前幾天在二樓的雅間裏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說董承想要刺殺阿瞞,怕是真有其事,你說咱們要不要給阿瞞提個醒?”

    “行刺阿瞞這麽大的事情,弄得連家裏的管事都知道了,還在外面泄露了消息……”穆山哭笑不得的說道:“你說這管事會不會是別人安插在董承府裏的細作,打算將他往死裏坑?連我們都知道了,耳目遍布許昌的阿瞞會不知道?這董承莫非是傳說中的人頭豬腦……,算了,他是活不成了,咱們權當看戲好了,別插手……”

    “穆山,快下來,荀先生來看你了。”

    “哦,來了!我先下去陪陪荀先生,沒事的話你就早點休息。”穆山囑咐了兩句,隨即快速的跑到二樓,對著打掃回廊的秦梅說道:“娘,老幺呢?這些活可是他該幹的,怎麽能讓您操勞,真是太不像話了。”

    “哎,老幺也不小了,總有自個的事情要忙活,不能整天都栓在酒樓裏,都跟你說了,多請個夥計也費不了多少錢,你總是不聽,還嫌娘嘮叨,那就只能讓娘這把老骨頭來幹這些粗活了。”

    “行,行,明兒個咱就多請個夥計,娘,您先去歇著吧,這些活一會兒我來幹。”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娘明天就去叫人。你快過去吧,別讓荀先生久等。”

    進了雅間,看到跪坐在案幾前的荀彧,穆山笑著打趣道:“喲,荀先生,今晚吹的是什麽風,能把您給吹了過來。”

    “呵呵,剛剛處理完公事,時間尚早,無處可去,也無人可以談心,所以就到穆兄這裏來蹭點酒喝,順便消磨一下時光,穆兄應該不會介意吧。”

    “荀先生說的是哪裏話。”穆山搓著手,笑嘻嘻跪坐在荀彧對面,道:“荀先生可是儒家高士,朝廷重臣,多少人費盡了心思想跟您見一面都難呢。您能大駕光臨,那是我平生酒樓的榮幸,今夜就由我做東,請您嘗一嘗我新釀的美酒。”

    “呵呵,穆兄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做生意的手段也越來越純熟了。記得上次請曹大人品嘗你的美酒,第二天你就在二樓上掛了司空曹操大人說好的美酒這麽一個招牌,結果那酒的味道實在不怎麽樣,外面都在說是曹大人跟你合夥坑人,害得曹大人都有好幾天不敢出門。明天我該不會在你的酒樓外面看到同樣的招牌吧?”

    穆山尷尬的撓了撓腦袋,為了那件事,他沒少被曹操數落:“先生您就不要笑話我了,那酒是根據一些古方釀制的藥酒,雖然味道可能比不上陳年佳釀,可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而且喝了以後還能強身健體呢。”

    “好,那就讓我嘗一嘗穆兄的藥酒。不過,咱們可得先君子後小人,若是那酒的味道實在不行,你可不能掛著我的名義四處招搖。”

    “呵呵,荀先生放心,憑你的智慧,我蒙得了您嗎?”穆山匆匆忙忙的跑到地下酒窖裏,抱著一壇未開封的酒,一溜煙的跑了上來,拍了拍酒壇,炫耀的說道:“這是鹿茸酒,能生精補髓,養血益陽,強健筋肌。”

    拍開了泥封,將荀彧的酒爵倒滿,穆山一臉期待,一臉渴望的說道:“說千道萬,不如事實更加的有說服力,來,嘗嘗。”

    “酒味馥郁香醇,用來浸泡藥材的酒,選用的難道是杜康?”荀彧端起酒爵,翕動鼻翼,輕輕的嗅了嗅,而後才緩緩的抿了一小口,道:“入口味道有點苦澀,還有些許的腥味……,不過真要有你說的那功效,那還能算是不錯的。不過就是……”

    荀彧遲疑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說你是吞了炭的王八,黑了心,將酒的價格賣得比黃金還貴!”

    “……荀先生可別聽他們瞎說。買賣這種事情,都是你情我願的,我又沒有強迫他們買,是他們品嘗到了藥酒的妙處,這才一發不可收拾的購買。就比如先生喝的這鹿茸酒……”穆山壓低了聲音,嘀咕道:“除了上面我說的那些功效以外,最重要的是能夠補精益腎,增強男人的雄風!”

    “哦,原來如此。”荀彧尷尬的笑道:“難怪他們一邊嚷嚷著貴,一邊還肯掏錢買。”

    “我今夜前來,實是有要事相商。”荀彧很快就恢覆了常色,一本正經道:“穆兄與孫策是故交,如今他正命懸一線,不知穆兄是否有相救之意。”
410555 發表於 2019-9-6 20:45
第五百六十九章 無能為力

    荀先生今夜此來,到底是自己的意思?還是阿瞞派他前來刺探我的態度?

    重重念頭,快如閃電般的在穆山心中閃過,如霧般凝而不散,使得穆山摸不清荀彧的真實意圖,只能試探的問道:“孫策驍勇無比,又橫掃了整個江東,勢力如日中天,怎麽到了荀先生口中就成了命懸一線了?”

    “確實如此。”荀彧微微點頭,開口緩緩闡述道:“前些時日,孫策也擺出了一副西征黃祖的模樣,讓廬江太守劉勳對他放松了警惕,又利用劉勳缺糧的短板,慫恿他發兵攻襲海昏、上繚,劉勳剛剛帶兵離開廬江,孫策就把他的大本營皖城給攻下,並且派兵於彭澤一帶伏擊了劉勳。又利用時間和距離的差距,讓黃祖之子黃射以為孫策的部隊遠在千裏以外,疏於防範,結果千裏奔襲,一下又將黃射的部隊吞並掉,而後乘勢沙羨,將黃祖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威逼虞翻開城投降,以犁庭掃穴之勢,滅掉了王晟、嚴白虎等割據勢力,風頭之勁,一時無兩,就連兵家出身的曹大人,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猘兒難與爭鋒也!”

    “先生,難道您忘了酒樓是我開的,這裏乃是三教九流之人的匯聚之地,消息最為靈通,您方才口中說的那些,我早就聽人說過了。”

    穆山不解道:“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孫策北上中原是遲早之事,阿瞞能否勝得過他還是未知之數,怎麽先生卻說他是命懸一線?”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如今孫策已然引起了曹大人的重視,非但不知收斂鋒芒,反而揚言要趁著曹大人與袁紹決戰之際,發兵奇襲許昌,如此言行,乃是取死之道!”

    “……呃,荀先生是否太過杞人憂天了,伯符這人性情豁達,喜歡說笑,可能就是喝醉的時候隨口胡吹了幾句而已,總不能這樣就說他命懸一線吧?”穆山訕笑道:“大話我也是天天說,也沒見少了幾塊肉啊!”

    “呵呵,穆兄可知郭奉孝在今夜聽到孫策揚言要襲取許昌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了些什麽嗎?”

    “今夜……,先生,我的消息是靈通不假,可也沒有達到未卜先知的地步,先生還是不要跟我繞圈子了!”

    “孫策剛剛吞並了江東,所誅殺的都是些英雄豪傑,有氣吞天下,讓人折服的胸襟。然而孫策為人輕率而不善防備,雖擁百萬之眾,卻如孤身行走天下。若是有刺客伏擊,那他就不過是一人之敵罷了。在我看來,孫策必定要死於刺客之手!”荀彧模仿著郭嘉的語氣,而後反問道:“聽出是什麽意思了嗎?”

    “奉孝最擅出奇,更清楚在成敗沒有落定之時,消息隱秘的重要性……”穆山雙眉微揚,驚詫道:“如今他竟然敢這麽說,那麽足以證明他有十成的把握……”

    “刺客……”穆山猛然醒悟過來,道:“伯符的武藝,縱使放眼天下,也難以找出幾個對手,想刺殺他這樣的武者,除了周詳的計劃外,更需要兇悍絕倫的死士,奉孝找的出這樣的高手嗎?”

    “想必應該找到了,只是具體的人選,應該只有郭奉孝和曹大人兩人知曉。”荀彧鄭重其事道:“我知道你有禦劍之術,能夠日行萬裏,若是現在出發,也許還來得及。”

    荀先生是阿瞞手下的重要謀士,可是今夜聽他口中的言論,怎麽反而像是在拆阿瞞的後台?

    事出反常即為妖,莫不是故意試探我的態度?伯符當真如先生所言那般,危如累卵了嗎?

    種種疑問和顧慮,如同蠶絲一般將穆山團團圍裹起來,令他心亂如麻,不知作何取舍,唯有與荀彧保持著緘默,彼此默默的凝視著,卻又都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先生,我既然已在許昌開起了酒樓,就是有意退出天下大事的紛擾,先生又何必為難於我。”穆山嘆了口氣,道:“今日伯符危如累卵,明朝阿瞞又要跟胖墩決一生死,呵呵,天下何時才能真正的平息幹戈啊!”

    “先生高估我了,我只是一個市井商人,只求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沒能力,也不想去摻和那些大人物的命運。若是伯符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我會去吊祭他,但是卻不會為他報仇。既然有志逐鹿天下,就該做好馬革裹屍的打算。先生,夜色晚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為好,聽說胖墩已經派顏良帶兵趕往白馬,以後的日子有的你忙了,還是乘此良機多多的歇息才是正事。”

    “穆兄可是在質疑我的動機?”荀彧的目光深邃如海,愈發的令穆山難以揣測其目的:“嗨……,也怪不得穆兄。或許不僅是在穆兄眼中,就是在天下人的心中,我荀彧也都是曹孟德的首席謀士,自該為他出謀劃策才是!”

    穆山不置可否,荀彧沈默了良久,覆又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道:“穆兄,我荀彧世受漢室皇恩,自當竭盡所能,為漢室效忠,而今暫棲曹孟德手下,不過是因為漢室,因為天下還需要他來征伐平定,然而當他占據的疆土愈發廣闊之時,當他的功績愈發輝煌之時,他是否能夠一如初衷的記住自己的使命,明白自己的位置?”

    “秦末之時,劉邦之初志,不過為一侯爵而已,待到其攻克天下之後,他可願再做一個小小的侯爵?當初之劉邦,焉非今日之曹操!”

    荀彧的聲音漸漸的高亢起來,潛藏在其心底,不為人知的情愫,緩緩的滲透而出,令其溫潤的臉色逐漸變得通紅:“權利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會在不知不覺間,悄然的改變一個人的志向和心胸,為了壓制曹孟德的野心滋生,我需要另一個心系漢室的勢力來制衡他,讓他不至於生出取而代之的念頭。而這個人選,放眼天下,孫策最為合適!”

    “漢室……”穆山默默的念叨著這個名稱,只覺心中有種難言的苦澀,似是這個名字勾起了某些不願想起的回憶,片刻後才收拾好心緒,慢慢的起身,打開了房門,道:“荀先生,穆山只是一個生意人,管不了天下事。若是先生需要人聊天解悶,盡可來找我,其他的事情,我實在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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