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賭宋 作者:賣醬油的(連載中)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二十章 各種交易

   “莫非公子是嫌棄奴家樣貌醜陋身份低微,瞧不上奴家麽?”如煙的聲音楚楚可憐,聽得院中衆人無不心憐,看向宋玉的眼神敵意漸重。

    果真蛇蠍女子啊!宋玉心中感慨。

    這就像在後世,一**絲衆多的女神,忽然被人羞辱,必定會激起**絲們的憤慨。

    “如煙姑娘說笑了。姑娘名動江南誰人不知,宋某又豈有嫌棄之理?”

    “那公子爲何急于離去,不肯與奴家見上一面?奴家還想爲公子斟茶倒酒撫琴唱曲兒,公子難道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奴家麽?”如煙的語氣愈發可憐,充滿了幽怨。

    尼瑪,沒完了啊!

    如煙短短兩句,便已經讓院中一些公子哥露出殺人目光。宋玉心中惱怒,略作遲疑後,道:“姑娘實在是冤枉宋某了。宋某趕赴越州,就是爲見姑娘一面。奈何囊中羞澀,實無力邁過那道門檻啊。”

    他這麽一說,那些看向他的目光果然就不再像之前那般淩厲,不過羨慕嫉妒恨卻更盛了。

    “公子說笑了。公子高才,奴家請還請不來,又怎敢讓公子破費?今晚一應開銷,全由奴家承擔,不知公子可願入廳小坐?”

    “姐夫!”楚留香快急哭了,高喊一聲飛奔過來,一把攥住宋玉衣袖,滿臉哀怨。

    “放心吧騷年。”宋玉在他頭上拍了拍,沖花廳方向高聲道:“如煙姑娘如此美意,宋某又怎敢回絕?隻是我與楚家小公子交好,而他對姑娘傾慕已久。如煙姑娘可明白宋某心思?”

    花廳内沉默片刻,如煙道:“春紅,還不快請宋公子與楚公子進來?”

    之前主事的丫鬟快步走過來,沖着宋玉與楚留香道個萬福:“春紅見過兩位公子,兩位公子這邊請。”

    院中衆人戀戀不舍離去,走得最快的是劉甫坤。今日與宋玉的賭約,讓他徹底沒臉再留在越州,他打算回府之後禀告雙親,去外地求學。

    就在他快步走出太白樓時,就聽身後傳來聲音:“劉公子請留步!”

    劉甫坤轉身,喊他的人他有印象,曾經想買楚留香懷中的那副仕女圖:“這位公子有何指教?”

    “劉公子走的如此匆忙,可是沒臉再留在此地?”

    劉甫坤瞠目怒道:“你說甚!”

    “呵呵,劉公子今晚與人賭輸,今後再見那兩人需繞道避行,若是避讓不過需以師禮待之,莫非劉公子還有臉待在這越州城麽?”

    “你到底是什麽人?莫非想要羞辱本公子!”

    “劉公子誤會了。在下郭宏瑜,如今在嶽麓書院求學,今日只是爲劉公子不值。那楚家郎舅,分明是設好了圈套等劉公子去跳,如此卑劣行徑,我亦看不過眼。”

    “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劉甫坤心中悔恨,以前都是他欺負楚留香的,哪想到今日不慎,竟被楚留香騎到了頭上。

    郭宏瑜笑道:“家父潭州通判,若是劉公子想去外地求學,在下倒是有些辦法,能将劉公子安排在嶽麓書院。”

    “此話當真?”劉甫坤瞳孔放大,“郭兄真有門路?在下聽聞嶽麓書院招收生徒甚嚴……”

    正式生肯定是不行的,哪怕郭宏瑜他老子是潭州通判也白扯。不過嶽麓書院每年都有部分旁聽生的名額,這個上面還是可以做些手腳的。

    對于劉甫坤來說,嶽麓書院的旁聽生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當下激動萬分:“在下多謝郭兄,今後在下便以郭兄馬首是瞻。郭兄但有吩咐,劉某莫敢不從。”

    “哈哈,這個好說,等你到了書院,我自會照拂與你。不過眼下我卻有一事需你相助。”

    “還請郭兄吩咐!”

    “我想知道那姓楚的小子家世來曆……”

    此刻的宋玉和楚留香已經進入了花廳,他們根本沒有想到,初降的夜幕下一樁肮髒的交易已然達成。

    郭宏瑜安排劉甫坤以旁聽生的身份在嶽麓書院聽課,而劉甫坤則安排人手監視會稽楚家,以待郭宏瑜後手。

    花廳很是簡單。一張檀木圓桌,一扇屏風,一方卧榻,牆壁上盡是來此文士手書詩詞。簡單的裝飾,簡單的布局,卻不簡陋,反而給人一種簡至極是爲雅的感覺。

    檀木圓桌安置在窗邊,桌上擺放着酒菜,珠簾卷起,初升冰蟾灑下銀紗正落在桌旁。一曼妙美人從屏風後娉娉而出。

    美人正值妙齡,淡妝輕抹,一身青色翠煙衫,倭堕髻斜插玉制朱钗。隻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身形如柳條輕擺,無風輕曳。

    “如煙小姐!”楚留香看得兩眼發直,失聲道。

    如煙并未答話,徑直走向低矮榻案,柔弱無骨般跪坐在瑤琴旁,蔥蔥玉指纖細修長,輕撫琴弦随手一撥,悅耳之聲伴之響起。

    悠揚琴聲徐徐響起,漸如潮水四溢開去,充盈着房間内每一個角落。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

    撫琴美人閉目沉醉,玉指撫弄翻飛,宛如琴聲中青色精靈随風而舞,優雅高貴;又好像朵朵鮮花應聲次第開放,清香撲鼻。

    一曲終了,如煙美眸緩睜,輕聲道:“宋公子以爲奴家這曲《相思》如何?”

    直接忽視楚留香哀怨眼神,宋玉搖頭道:“我是個粗人,不通音律,此來純屬湊數,如煙姑娘若是有什麽話,還是與楚家小公子談吧。”

    說完,宋玉徑自走向檀木圓桌坐下:“如煙小姐,今晚一應花銷,全由你承擔是吧?”

    見如煙螓首微點,宋玉便不再多言,甩開腮幫子大吃起來。他早就餓了。

    丫鬟春紅看不下去:“宋公子,哪有你這樣的,進來後光顧着吃東西?”

    “餓了不吃東西吃什麽?難道吃你麽?”宋玉瞥了眼春紅,“你這模樣倒還湊合,不過不合我胃口。”

    “那奴家呢?”如煙身形飄起,落于宋玉大腿,藕臂勾住宋玉脖頸,秋水美眸望向宋玉。

    深吸一口如蘭如麝香氣,宋玉将頭緩緩靠近,二人鼻息相交,感受着彼此心跳。

    如煙雙眸微合,櫻桃小口微送,一副任君采撷模樣。

    宋玉并未吻上去,而是将頭探到如煙耳邊,輕聲道:“如煙小姐,你可能誤會了。”

    如煙愕然睜眼:“奴家誤會什麽?”

    “我并非存心破壞姑娘好事,隻是湊巧罷了。”

    “公子的話,奴家不懂。”

    “不懂麽?那幅仕女圖,是個不錯的魚餌。”

    如煙身形一顫:“你到底是什麽人!”

    “啊,你們!”就在這時,楚留香突然驚叫一聲,手指宋玉,滿臉難以置信。

    他剛才一直沉浸于得見女神的興奮中,好容易清醒卻看到自己心中的女神居然坐在宋玉的大腿上,二人姿勢親昵神情**。

    “騷年,别大驚小怪的,讓人看了笑話。”将如煙推開,宋玉沖楚留香一招手,“過來坐,先把鼻血擦幹淨。”

    楚留香身後摸鼻子:“我哪有流鼻血!”

    “哦,錯了,是口水,把口水擦幹。”

    “啊,這個,那個……”楚留香臉上火辣,手忙腳亂抹去口水,來到宋玉身旁,“姐夫——”

    哀怨的神情,哀怨的叫聲,哀怨的眼神,簡直就像一個怨婦,看得宋玉雞皮疙瘩掉一地。

    宋玉把筷子塞到楚留香手中:“餓了吧?先吃東西。”

    “我沒胃口。”楚留香雖是與宋玉說話,可眼角總在偷瞟如煙。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花了幾百蚊撲到仕女圖不說,還免了外債;進入花廳也很順利,如煙不但隻招待他們兩個,更是連面紗也沒帶,讓他直接見到了如煙的花容月貌。

    沒想到這貨還是個癡情郎?

    宋玉勾住楚留香脖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小聲道:“想跟你那女神洞房不?”

    “想!”楚留香又恢複了豬哥模樣。

    “那就老實吃菜,别吭聲,一切交給我。”

    “咳。”被冷落一旁的如煙輕咳一聲,坐在了宋玉二人對面,換上嬌羞模樣:“宋公子,适才那首《愛蓮說》,可是公子送給奴家的?”

    楚留香看向宋玉的目光大變。

    宋玉暗罵如煙陰險,在楚留香頭上拍一巴掌後,笑問道:“如煙姑娘,别怪宋某說話不中聽,你覺得你配得上‘蓮’之一字麽?”

    “你……”如煙色變,宋玉擺手繼續說道:“好了,咱們開門見山吧。我是隐世的賭術高手,不過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這次來越州,純粹是爲了助他實現心願。若是他心願實現,明日我就會返回會稽。如煙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春紅怒斥道:“大膽,你怎敢如此跟我家小姐說話!”

    “春紅住嘴!”如煙訓斥一句,蛾眉微蹙思考不語。宋玉哈哈一笑,與楚留香吃喝起來。

    一炷香後,如煙開口道:“宋公子果是應楚公子之邀才來越州的麽?”

    “沒錯,不過我何時能回會稽,卻要看如煙姑娘的意思了。”

    如煙再作沉思,片刻後問道:“我如何信你?”

    “如煙姑娘,宋某靠賭生财,與你們不同也沒心思翹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悶頭發财,難道不好麽?”

    “好,如煙就信宋公子一回。”看了眼埋頭吃菜如同嚼蠟的楚留香,如煙嫣然一笑,“楚公子,奴家身子乏了,公子可願扶奴家下去歇息?”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二十一章 楚家失火

    夜半更深明月高懸,喧鬧繁華的越州城漸趨甯靜,太白樓内大多數房間都熄了燈火,恩客們快活過後摟了姑娘進入夢鄉。

    如煙的小院内,一間偏房還閃爍着燈火,丫鬟春紅身穿夜行衣悄無聲息翻過院牆推門而進。

    房間内,如煙正慵懶斜靠在軟榻上,見她進來開口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那姓宋的離開太白樓後,直接便返回楚家和豐樓歇息,未曾有可疑舉動。你那邊呢?”

    “毛頭小子而已,還是個銀樣镴槍頭。偏生折騰勁大,嘗試的花樣到不少,把我累得夠嗆,他如今也已睡熟。”

    春紅愠怒道:“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可曾從他口中套得口風?”

    此時二人交談語氣,哪裏還有半點主仆之分,分明是平起平坐。

    如煙媚然一笑:“你可是吃醋?我記得每次我與男人歡好後,你都是這幅模樣。好了,我說就是。那毛頭小子沒甚心機,确是傾慕于我,從會稽請來那姓宋的。

    姓宋的應該是個賭術高手,雖然旁人都說他是運氣,可能在雙陸棋上連赢石布桐兩局,又一連撲出一十八把渾成,豈會隻是一句運氣?”

    春紅蹙眉,沉思片刻道:“可能爲我所用?咱們正缺錢銀,若是将他納入教中,你我也是大功一件。”

    如煙搖頭:“姓宋的狡猾似鬼,你還是省了心思吧,小心被他壞了教主大事。”

    chūn紅點頭,認可如煙分析:“那就除掉他!竟敢要挾你我,當真不知死麽!”

    “咯咯,你果然吃醋了。”如煙輕笑,身形婀娜飄至春紅身後,從後面摟住春紅耳鬓厮磨,“你知道的,我心裏隻有你。”

    “滾開!”春紅粗魯推開如煙,“休要碰我,你身上盡是男人污穢!”

    如煙笑着送上香吻一個,而後正色道:“暫時莫要碰他。”

    “怎麽,莫非你真被他一篇《愛蓮說》所動?”

    “我豈會爲男人動心?”如煙坐到桌旁,表情嚴肅,“府衙内傳來消息,範狗官已對我起疑,如今正在暗中查訪。昨日銳金堂失手,跑了路家小姐不說還折損了教中四名兄弟。你我最好暫時蟄伏,莫要再鬧出動靜,先避過眼下風頭。須知小不忍則亂大謀。

    至于那姓宋的,暫且放過便是。隻需派人暗中跟蹤,再到會稽探查一番摸清他的底細。若他果真未與官府勾結,那就讓他多活些時日又如何?”

    “也罷,就依你所言,暫且饒他一命!”說完這些,春紅身形驟動,一把将如煙撲倒在軟榻上,雙手抓住如煙酥胸大力揉搓,“正事已完,該我懲戒你了。”

    如煙雙手抱住春紅,輕聲**道:“你不是嫌我身上盡是男人污穢麽?”

    春紅在其胸部狠抓一把:“正因爲如此,我才要替你洗個幹淨!”

    撕拉一聲帛裂之聲,房内**大作,顛鸞倒鳳假鳳虛凰,盡是女子歡愉之聲……

    宋玉可不知道如煙的身份會如此複雜,他一直還以爲對方隻是個老千而已。一大早起來,便在和豐樓後院晨練。日上三竿的時候,楚留香回來了。

    “姐夫!”

    離着大老遠,就聽見楚留香的喊叫聲。這聲“姐夫”楚留香叫的心甘情願,經過昨天一系列的事情,包括最後他如願成爲如煙入幕之賓,全賴宋玉相助。他是真的希望宋玉能成爲自己姐夫。

    “騷年,看你**滿面,想必昨夜很舒爽吧?”宋玉一邊擦汗一邊問道。

    楚留香還是那副拉風打扮,臉上挂着得意笑容,走起路來一步三晃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得意。

    “嘿嘿嘿。”賤賤一笑,楚留香湊到宋玉身邊,“昨晚太痛快了,打我出生到現在,就屬昨晚最痛快。姐夫,你是不知道,如煙小姐那身子,那模樣,那水靈,那……”

    急于與人分享的楚留香,滔滔不絕講述着昨晚他與如煙在**上以各種姿勢大戰數百回合的光輝事迹,唾液橫飛,聽得宋玉煩不勝煩。

    “好了好了,騷年,你心願已了,我該回去了。”

    “姐夫,你幹嘛這麽着急回去?哦,我明白了,是爲了我姐。你放心好了,你和我姐的事兒,包在我身上。”

    “我回去不是爲了你姐,而是打算跟你姐解除婚約。”

    宋玉從文寶齋敲詐來了五吊錢,作爲起步資金足夠了。他打算前往東京,以這五吊錢爲本,賺上一大筆。

    東京是北宋都城,有錢人多不說,治安肯定也好于别處,赢了的錢多半可以帶走。然後用赢來的錢在東京城内買宅院,城外買田地,逍遙小地主的日子即将到來。。

    而且算算時間,包黑子也快坐鎮開封府了,身居開封城内,也不用擔心被人欺壓。還有就是,東京的**肯定更多,裏面的姑娘不論數量還是質量那都應當是全國首屈一指……

    想想将來逍遙自在的美好生活,宋玉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要跟我姐解除婚約?”楚留香一愣。若是換做以前,他樂見其成,可現在他是真舍不得宋玉這個姐夫,因爲這個姐夫能給他帶來好處。“姐夫,你可要考慮清楚啊,且不說我姐那是會稽數得着的美人,隻說我楚家家大業大,你舍得麽?”

    “少爺,少爺!”楚留香話音剛落,一個焦急聲音從遠處傳來。二人轉頭看去,卻見楚來福滿臉焦急從遠處跑來:“二少爺,老爺讓小的特來尋你回去,府裏出事了!”

    楚來福一大早就從會稽趕往越州,是因爲楚家發生了大事。

    楚家在會稽城南有處莊子,每年釀造的和豐春酒都存放在裏面,算是和豐樓的物流基地。但昨天後半夜那處莊園被一把火燒了。

    “什麽?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那裏不是派了不少人守着麽,怎麽還可能失火?”

    楚留香也知道那處莊園的重要性,他這纨绔能否繼續,半數都要靠那處莊園了。

    當下在顧不得與宋玉多說,拉着宋玉跳上牛車,急忙趕回會稽。

    趕到會稽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楚家在城南的莊園占地不小,可如今已經被燒成廢墟。

    秋風卷起,殘垣斷壁呼呼作響,哪怕大火早已熄滅可空氣中依舊彌漫着煙熏火燎味道。

    楚凡失落的坐在地上,望着滿目瘡痍的莊園,欲哭無淚。整個人好似老上十幾歲,神情呆滞。

    楚玲珑在他身邊神情關切,不停安慰。可十六歲的少女,遭逢如此驟變又哪是她那稚弱雙肩扛得住的?眼下她也隻是硬撐,強忍着眼中淚水。

    反倒是楚家長媳楚陳氏頗有長媳風範,帶着楚府家丁,在被夷爲焦土的廢墟中不停翻找。

    “爹,莊子怎會失火?”不等牛車挺穩,楚留香從中跳下直奔楚凡。見楚凡沒有反應,他又轉向楚玲珑:“姐,裏面的酒水可還在?”

    楚玲珑黯然搖頭:“今春所釀新酒,隻怕全都完了。”

    “什麽!”楚留香跳腳,“那我以後的月錢怎麽辦?”

    “畜生!”楚凡噌的一下起身,一巴掌打了過去,“老夫打死你個逆子!家中遭逢聚變,家業都可能不保,你居然隻關心自己的月錢,老夫怎生了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宋玉沒理會楚家人的争吵,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廢墟。廢墟裏除了楚家人在不停翻找,還有官差同樣在四處搜尋。

    官差在找什麽?

    很快宋玉就知道答案了。

    隻見一個官差吆喝一聲,周圍三四個官差立刻聚攏。幾人合力擡起一塊被燒毀的門闆,從下面擡出一具屍體,燒焦的屍體。

    其他官差繼續搜尋,隻留下兩個官差将燒焦的屍體擡出,放在不遠處的空地。宋玉這才發現,那裏已經有數具焦屍,一字排開,仵作正在驗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王捕頭帶着兩個捕快站在一旁嘀嘀咕咕。

    帶着宋二,宋玉來到仵作身後,似是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這些屍體口鼻之内可有灰燼?”

    其實驗屍的工作,不應當是這時候進行。隻是這場大火來的蹊跷,楚家莊園内有莊丁十餘人,無一人跑出,而大火自昨晚半夜時分燃起,直至今早才被路人發現。

    所以王捕頭領了張縣令之命,與仵作一同來到此處。捕快的職責主要是搜尋證據,以調查此次起火是否人爲縱火。而仵作則是要進行初步驗屍,驗明莊丁死因。

    宋玉開口時,仵作正在翻驗一具焦屍,聽到宋玉的話,他下意識翻看焦屍口鼻:“沒有灰燼,很幹淨……咦,你是何人?”

    王捕頭也看到了宋玉,走過來幹預:“宋公子,官府辦差閑人勿擾。”

    “哦,我就是問一問。”宋玉神情緊張滿臉神秘,“我是聽說,這人要是被燒死了,如果口鼻之中含有灰燼,那說明他死不瞑目是要化作厲鬼回來索命的。”

    “有這說法?”王捕頭一怔,身後一捕快道:“王頭,這種事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王捕頭點頭:“也是,那就勞煩仵作了。”

    對于仵作來說,這是舉手之勞,随即一一翻看一遍:“沒有,口中都很幹淨。看來沒有一人死不瞑目。”

    幾人松了口氣,可宋玉的心卻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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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難臨頭

    焦屍口鼻之中含有灰燼代表死不瞑目這種說法,完全是宋玉用來蒙騙王捕頭和仵作的,他的真正用意,隻是爲了弄清楚,這些人的真正死因。

    仵作的答複,讓他心中冰冷。這些莊丁全部是被人殺了後,再一把火焚屍。

    是何人所爲?目的何在?

    宋玉腦中轉瞬間閃過衆多人名。

    石布桐?張孔山?如煙?

    這三人都跟他宋玉有恩怨,可是細想想,這三人又都不太可能。

    他隻是赢了石布桐兩局雙陸,害得石布桐被石家禁足,這點恩怨還不至于讓石家做出此等殘暴之事。

    而張孔山,這個恩怨有點大。可對方是縣令之子,真要遷怒楚家有的是法子收拾,何必行此下策冒如此大風險?

    至于如煙……其中恩怨是昨晚才結下的,而且自己已經言明,不會再破壞對方設局。即便對方不肯罷休想要報複,時間上也不符合。

    哪會是誰呢?

    宋玉反複踱着步子,忽聽宋二問道:“少爺,您有心事?”

    心事?宋玉錯愕片刻,笑了。

    有毛的心事。我跟楚家非親非故,楚家待我也視如敝屣,我何必要替楚家擔心?隻要證明此事非因我而起,我毋需自責,管他楚家死活?

    想通後,一拍宋二肩頭,宋玉道:“二子,你真是大智若愚啊!”

    宋二撓頭,嘿嘿傻笑。在他記憶中,以前的宋玉對他非打即罵從未誇獎過他。

    還是腦子壞了的少爺好。

    宋玉又回到牛車上,翻出肉幹酒水分給宋二一些,主仆倆邊吃邊喝。

    一隻手從斜刺裏伸出,奪走了宋玉手中酒壺。

    “咦?騷年,你這是作甚?”

    搶走酒壺的是楚留香,滿臉苦大仇深,一口氣喝完酒将空酒壺丢到遠處:“姐夫,我爹要斷我月錢。”

    難怪楚凡會揍這小子!宋玉無語,幹脆隻吃肉幹,楚留香還在訴苦:“沒了月錢,我以後還怎麽去見如煙小姐啊?姐夫,你得幫我。”

    尼瑪,你要是我兒子,看我不打得你哭雞鳥嚎!

    嗯?那個女人很有意思啊。

    不願接楚留香話茬,宋玉眼睛四處踅摸,恰好看到楚陳氏帶着楚家家丁從廢墟中出來。也不知是眼花還是怎的,他似乎在楚陳氏臉上看到了一抹笑容,隐藏極深的笑容。

    楚陳氏來到楚凡面前,也不知兩人說些什麽,宋玉就看見楚凡哀嚎一聲昏了過去……

    深夜,楚家偏廳。

    楚凡失魂落魄坐在上首,臉色蒼白;楚玲珑與楚陳氏分坐兩邊也是雙眼紅腫憂心忡忡;楚留香懶散坐在最下方,眼珠亂轉滿臉不耐。

    廳内一片死寂,久久沒人開口。楚留香有心溜回去睡覺,奈何黃昏時分剛被楚凡暴揍一頓,不敢亂動。

    終是楚玲珑最先開口:“嫂子,官府确定不是縱火麽?”

    宋朝因其建築大多是木質,所以火災頻繁,朝廷甚至專門成立了消防機構。發生火災後,尤其是一場導緻十數人喪命的大火,官府肯定是要調查的。

    楚家城外莊園的火災,根據王捕頭帶人勘察以及仵作驗屍結果,縣衙判定并非人爲縱火。

    這個結論對于楚家來說,不啻于雪上加霜。

    莊園失火,莊丁盡數燒死,楚家必須賠償死者親屬一筆安家銀子。

    那處莊園是楚家貯酒之處,是楚家的酒窖。今春“開煮”所釀和豐春酒,盡數存放于莊園之内,隻等秋季“賣新”時出窖。

    開煮和賣新,是宋朝酒水業每年的兩次大型活動。

    春天“開煮”,舉行的是釀酒儀式;秋季“賣新”,是指新酒成熟。每逢這兩個特殊日子,百姓們都會想出諸多慶賀的項目,形成狂歡舉動。無論是釀酒者還是飲酒者,都會情不自禁參與到活動中來,掀起一年兩度的北宋酒文化**。

    如今“賣新”将至,可楚家已無新酒可賣。失去自家招牌和豐春酒,還有多少人會去和豐樓吃飯?

    除此之外,宋朝施行榷酒制,酒水由官府專賣,課以重稅,嚴禁私人私自釀酒賣酒。楚家每年繳納不菲稅銀,才能自釀自賣。

    楚家今明兩年的稅銀都交過了,但即将出窖的和豐春酒毀于一旦。稅銀是不可能退的,哪怕楚家一壇酒也沒賣。

    這些都是損失。

    然而最大的損失還不是這些,而是莊園裏的那口井,那口被堵死了的井。

    楚凡原本是走街串巷賣酒的小販,所賣之酒都是從官府和各大酒商處批發來的。之所以能夠在二十年裏創下偌大基業,全靠和豐春酒,而和豐春酒釀制的關鍵,就在于那口井裏的井水。

    可以說,那口井是楚家的根基,但現在那口井被堵死了,即便清理出來,裏面的水質也受到污染。

    楚陳氏帶人在廢墟中搜尋,除了尋找尚存的新酒外,就是想找到那口井,希望那口井無恙。而楚凡昏倒的原因,也正是因爲得知那口井被堵死。

    對于楚家來說,井被堵死雖然損失巨大,卻不緻命。真正緻命的是,今年賣新楚家沒有新的和豐春酒出窖,将會犯下欺君大罪!

    前文交代過,皇帝趙祯**愛張才人,今年重陽天下名酒入東京給張才人慶生,而楚家的和豐春酒亦在天下名酒目錄之内,是被指定進京的名酒之一,可現在全部毀于大火之中!

    交不出酒來,楚家便是犯下欺君之罪,要抄家的。

    若是有人故意縱火,或許官府還可能通融,可縣衙定論已下,那場火是楚家莊丁不慎引燃,這欺君大罪的帽子,隻怕楚家難以避免!

    一句話,楚家很可能會因爲那場火家破人亡!

    “小妹,縣尊老爺那邊你就不用想了,除非你肯……”楚陳氏的話隻說了一半,而後就用一副“你懂得”的眼光看着楚玲珑。

    楚留香也知道自家與縣令之間的瓜葛,插嘴道:“他想得美!那張孔山是什麽貨色?小爺情願宋子淵當小爺的姐夫!”

    楚陳氏搖頭:“現在是咱們有求于縣尊老爺,否則縣尊老爺以此事爲契機大做文章該當如何?”

    “小爺才不管如何呢,總之小爺不能讓那張孔山當小爺的姐夫。”楚留香頓了片刻,“其實不如去問問姐夫,他腦子靈點子多,你們不知道,昨日在越州,多虧了他,我才拿下了太白樓的如煙姑娘……”

    “孽畜住嘴!”楚凡大喝一聲,“你們三個都聽清楚,不許對外說咱家的新酒全毀了。玲珑,你立刻派人将各地店裏的和豐尊酒全部收回,一壇也不許對外賣。大婦,你約束好府中下人,不得亂嚼舌根,隻說咱們新酒并未盡數毀去。”

    說到這裏,楚凡看向楚留香,歎氣道:“孽子,你給老夫滾回越州繼續求學,家中之事不得亂言,聽到沒有!”

    “那我的月錢……”

    楚凡臉上抽抽兩下:“一文不少你!”

    楚留香樂了,楚玲珑和楚陳氏卻是面面相觑。二人對視數眼,前者小心問道:“爹,你這麽做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不然還能怎樣?左右都是欺君,還不如搏一把湊齊貢酒,隻望官府查不出來。”

    楚玲珑與楚陳氏默然。楚凡此舉雖險,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偏廳内又陷入沉默,管家楚來福的聲音忽然在廳外響起:“老爺,宋公子求見。”

    楚凡皺眉:“他來作甚?”

    楚留香一下來了精神:“快讓他進來,說不定姐夫有辦法解決此事。”

    “小弟,休得亂言,我縱是嫁雞嫁狗也不會嫁給他!”

    楚凡瞪楚留香一眼,警告他一會不許亂說話,然後讓宋玉進來。

    “見過世伯。”宋玉進來後直奔楚凡,并未看旁人一眼。楚家的處境他多少已經從楚留香口中了解一些,隻是不知道貢酒一事罷了。

    “天色已晚,賢侄不早些歇着,有何事?”

    “我有要事與世伯相商。”

    “姐夫,你可是有法子助我楚家渡此難關?”

    “住口!”楚凡大怒,“你下去歇息吧,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要是宋玉沒來,楚留香巴不得早些下去休息。楚家的困境他知道,但并不上心。在他看來,天塌下來也有他爹他姐還有他嫂子頂,左右他是不需操心的。

    可眼下宋玉來了,他反倒不想走了。撇嘴縮脖窩在椅子上,悻悻看眼楚凡,楚留香不再多言。

    宋玉笑笑:“世伯無需動怒,我此次前來,就是替世伯化解一件煩心事的。”

    “哦?”楚凡雙眼微眯,“賢侄要替我化解煩心事?是何煩心事?”

    “那個,嘿嘿,我是想提議,宋楚兩家的婚約就此作罷吧。”

    “什麽?”

    “咳!我是說,我想接觸我與玲珑小姐的婚約。這樣一來她也用不着嫁雞嫁狗,世伯也能解決一件煩心事。”

    “姐夫,你瘋了吧!”楚留香跳起來大叫,“我都說我幫你搞定我姐了,你怎麽……哎呦,姐,你幹嘛打我?”

    楚凡神情凝重:“賢侄,你考慮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解除了婚約,我這就離開會稽,不會再叨擾世伯,兩全其美何不樂哉?”

    楚凡臉色越發陰沉,咬牙道:“你休想!你不就是看到我楚家如今遭難,怕受到連累想要及早抽身麽?做你的春秋大夢,明日便讓你與玲珑完婚,就算我楚家滿門抄斬,也要拉你陪葬!”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二十三章 善有善報

    要不要這麽狠,不就是解除個婚約麽,怎麽就扯上滿門抄斬還有陪葬呢?這老貨**了?

    宋玉并不知道貢酒一事,也不知道楚家所面臨的真正兇險,愕然看着楚凡,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恭喜你啊姐夫,你明天就要跟我姐完婚,這下不用走了吧!”楚留香樂了,又從椅子上蹦起,跳到宋玉身邊,嘟嘟囔囔将貢酒一事包括楚凡的應對之策都說了出來。

    宋玉聽得膽顫心驚。他哪想過事态會如此嚴重,更想不到楚凡居然兵行險招,難怪會說什麽滿門抄斬了。

    楚凡這回沒有攔着楚留香,他以爲宋玉看到楚家遇到困難,所以想一走了之。他可以勢利些,但容不得宋玉沒良心。

    “賢侄啊,你還是乖乖回去歇着,準備明日當你的新郎官好了。”楚凡冷笑,“來福,多派人手看着姑爺,不許他随意離開東跨院半步,否則拿你是問!”

    事情怎麽就弄道這種地步了?我隻是想去東京發财啊!宋玉撓頭不已,就見來福帶着四個家丁過來,看架勢他要敢不從,就要将他強行架回東跨院。

    楚來福是楚家死忠,一伸手:“姑爺,請吧。”

    宋玉掃眼圍着自己的幾個人,準備動手。楚家的災劫不是他招來的,他跟楚家也沒有任何感情可言,他絕不會待在楚家這幢危樓下等死。

    再說自他清醒後,楚家就沒有給他留下半點好印象,即便楚玲珑貌美如花也沒用。他又不是花癡,犯不着爲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甘冒殺頭之險。

    就在他要動手的那一刹那,楚玲珑突然站起來:“等一下!”

    讓楚來福帶着四個家丁離開偏廳,楚玲珑轉向楚凡:“爹,讓他走吧。咱們楚家如今朝不保夕,又何必再牽連無辜?”

    “可是他忘恩負義,不給他個教訓如何能消我心頭之恨!”

    “消了心頭之氣又能如何?對我楚家能有何幫助?”楚玲珑苦笑搖頭,“爹,您就聽我一回,讓他走吧,就當是咱們楚家行善。”

    楚凡猶豫再三,最終歎了口氣:“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此事交給你處理好了。”

    “宋公子,你先回去歇息。明日晌午找個中人見證,作廢了婚約便是。你不用擔心,我楚家雖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但也絕不會連累無辜。”

    看着強打驚神實則身心俱疲的楚玲珑,宋玉嘴唇翕動兩下,終是一聲歎息轉身就走。

    才走了兩步,楚玲珑在身後道:“且慢!”

    宋玉轉身:“還有何事?”

    楚玲珑從懷中取出荷包,遞給宋玉:“我知你不寬綽,離開之後少不了用錢之處,這裏有些錢銀,你先拿去用吧。”

    宋玉心中感動。今晚楚玲珑表現出來的善良,第一次打動了他。

    結果荷包揣到懷中,宋玉面露笑容:“小妹妹,你知不知道,這回你的善良救了你楚家一次。楚世伯,你生了個好女兒。”

    丢下這句話,在楚家衆人莫名其妙中,宋玉大步離開。離開花廳之前,他不爲人察的沖楚留香眨了眨眼。

    次日一早,宋玉晨練尚未結束,楚留香就來到了東跨院,還拎着一個食盒,裏面飯菜飄香。

    “姐夫,你這是作甚?”見宋玉趴在地上,身體上下起伏,楚留香很是自然聯想到了男女房中之事,好奇問道。

    宋玉沒理他,等到晨練結束接過宋二遞來手巾,一邊擦汗一邊道:“這就是我總能打敗你的根本所在。”

    楚留香眼前一亮:“姐夫,你的意思是說,我要是也按照你這麽做,就能打過你……呃不,是能變得更厲害?”

    宋玉點頭,而後糾正道:“騷年,莫要亂叫,我不是你姐夫。”

    “遲早的事兒。”楚留香一臉神秘湊近宋玉,壓低了聲音,“姐夫,我知道你是惱怒我姐看不上你,你用不着灰心,我不是說過會幫你麽?今日我就回越州一趟,弄些迷藥來。不用你動手,到時候我把我姐迷暈,你直接拿下即可。”

    這還是人麽!

    宋玉認真打量楚留香許久:“你和你姐是親姐弟麽?”

    “當然是了,不然我幹嘛想讓你當我姐夫?”

    宋玉無語:“好了,休要再提此事。如今我有個問題,你知不知道你家要大難臨頭了?”

    “知道啊!”

    “知道你還如此輕松?你沒看你爹你姐還有你嫂子都憂心忡忡麽?”

    “正因爲如此我才輕松啊。反正他們肯定能解決,用不着我。”楚留香對此完全不感興趣,“對了姐夫,你找我來又有什麽好事兒?我一大早起來,早飯都沒吃。”

    這小子倒是聰明。招呼楚留香和自己還有宋二一起吃了早飯,宋玉這才開口:“我想你帶我去見你兄長。”

    楚凡膝下二子,次子楚留香,在越州書院求學;長子楚留名,長居會稽府中。宋玉再得知楚家二子姓名後,很是佩服楚凡的起名本事。

    楚留名雖常住府中,可極少露面。生性木讷的他,除了每晚回卧房歇息,平常時間都是在西跨院度過,哪怕一日三餐,也是讓下人送到西跨院。

    “我大哥?姐夫,你找他作甚?三棍子打不出個屁,悶死個人。”

    “我有事拜托他。”

    在宋玉眼中,楚留名絕對是個異類。

    楚家經營酒樓,頗有家資,楚家子嗣要麽像楚留香這樣混個纨绔,要麽打理自家生意。可楚留名的職業是……鐵匠。

    楚留名年近三十,是楚凡長子。年幼時楚凡還沒發迹,因家貧曾在城中鐵匠鋪當過學徒。

    等到楚凡發迹,楚留名本不用再賣苦力賺錢,可誰知他竟迷上了打鐵。

    楚凡也曾數次阻止,奈何生性木讷的楚留名倔強頑固屢勸不聽。考慮到楚留名幼年時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楚凡便不再阻攔,由他去吧。

    後來楚府西跨院就改造成了鐵匠鋪模樣,楚留名終日待在裏面。起初倒也能打造些鐵器,以作楚府所需,可自從他外出遊曆歸來後,竟是一件鐵器也沒打造出來。

    “姐夫,你有什麽事兒還要拜托他?”楚留香大爲費解,在他看來,他們兄弟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任何交集,“有事你跟我說好了,我幫不上忙,他也幫不上。”

    “我需要個免費鐵匠,幫我打幾件東西。”

    楚留香傻眼,這事兒的确隻有他大哥能解決。

    安排宋二收拾院子,宋玉跟着楚留香來到西跨院,遠遠就聽見院内傳來叮叮當當之聲。

    院内布局很是淩亂,煤炭、鐵塊等雜七雜八物件堆在角落,上面搭了棚圍遮風擋雨;各種半成品的鐵器到處亂丢,滿地都是鐵屑。

    “大哥,我與姐夫來尋你了!”楚留香一踏入院内就大叫起來,“大哥,大哥!”

    沒人搭理。

    楚留香也不意外,帶着宋玉直奔院中大房,一進門就感覺到熱浪撲面,哪還有半點秋意涼爽?

    大房很大,布局跟市面上的鐵鋪如出一轍。正中一個大烘爐,爐邊架着風箱,一小厮正賣力拉風箱,爐膛内火苗直串。楚留名站在砧子旁,手握大錘鍛打面前燒紅的鐵器。看鐵器形狀應當是刀,而且快鍛造成功了。

    不過,這刀的形狀怎麽這麽奇怪呢?宋玉拉住楚留香一旁站下,默默等待。

    隻見楚留名滿頭是汗,回火淬火交替,大錘小錘輪番,叮叮當當一通鍛打。許久之後楚留名用鐵铗将成型的刀身置入冷水之中,嗞啦一陣亂響,水面白煙蒸騰,這把刀便初步打造成功。

    “大哥,姐夫有事找你。”楚留香早就不耐煩了,在這兒耽誤時間,還不如回去睡個回籠覺呢。

    “等。”楚留名悶聲丢出一個字,看都沒有看他們,轉身舉刀,一刀砍向旁邊的鐵塊。隻聽得“铛”的一聲脆響,刀身斷裂兩截。

    手中半截刀身随意丢棄,楚留名皺眉自語:“這是爲何?是哪裏出了問題?”

    “大哥,我們找你有事!”楚留香跳到楚留名面前,頭伸到楚留名面前,大聲道。

    楚留名像是才看見他:“小弟?有事?”

    “是姐夫有事尋你。”

    “姐夫?何人姐夫?”

    “我姐的相公啊!”楚留香打小就不願跟自己這兄長多言,因爲總覺得交流起來很費勁。

    楚留名這才看到宋玉:“你是?”

    宋玉拱手:“在下宋玉宋子淵。”

    “宋子淵?”楚留名印象中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何事?”

    “我想問一下,你剛才打造的可是刀?爲何刀身如此奇特?”

    “你不懂。”楚留名不願多提此事,轉身又拿來鐵釘投入爐火中,讓小厮拉動風箱。

    楚留香急了:“姐夫,你有事快說啊!我這兄長一旦開始打鐵,便誰都不理,哪怕我爹來了都沒用。”

    宋玉确是有事拜托楚留名,他需要對方幫自己打造幾件鐵器。等到他把自己所需鐵器的形狀要求講述一遍後,楚留香滿臉愕然,他根本沒聽過這些大小差别極大的古怪鐵器。

    楚留名雙眼發亮。宋玉請求雖浪費時間但對他來說卻有挑戰,或許可以磨練自身打鐵技術技巧。沒有過多考慮,楚留名點頭:“我試試。”

    “多長時間能夠打造出來?”

    “三五日。”

    宋玉轉向楚留香:“距離貢酒征繳還有幾日?”

    “賣新次日上繳貢酒,還有二十幾日。姐夫,你問這作甚?”

    二十幾日……嗯,足夠了。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二十四章 街頭潑婦

    離開西跨院,楚留香一直追問宋玉,是不是想到法子幫他們楚家。還有宋玉讓楚留名打造的幾件古怪鐵器,是做什麽用的,是否跟釀酒有關。

    宋玉笑而不答,又問道:“你手頭還有多少錢銀?”

    “幹嘛?”楚留香捂着荷包一臉警惕。

    “我得去找個木匠,還有些木工活要做。”

    “姐夫你傻啊!我聽說你與城東李子均交好,他家是木匠世家手藝精湛,你找他幫忙不就得了?”

    想想也是,宋玉點頭:“那走,你帶我去李家鋪子。”

    兩人朝外走去,正好碰到楚玲珑帶着丫鬟從府外回來。

    楚玲珑頂着兩個黑眼圈,即便施以重粉也難以完全遮掩,心事重重的樣子,一看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宋公子,一會你可有空閑,我正打算去請中人,解除你我之間婚約。”

    “明日吧,我現在要出去一趟。”宋玉略作遲疑,又補充道,“小妹妹,昨晚沒睡好吧?其實不用如此憂心,難道你沒聽過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麽?再者說了,你心地善良,神會保佑你的。”

    “姐,你放心好了,姐夫有辦法的。你可别跟姐夫解除婚約,不然你會後悔的……哎,姐夫,等等我!”

    楚留香追着宋玉離去,望着二人背影,楚玲珑眼前漸漸模糊。

    宋玉開頭的那句“小妹妹”,是标準的輕薄之詞,可楚玲珑卻沒有從宋玉的話語中感到半點輕薄之心,有的隻是關切之意。這是楚家莊園失火後,她得到的第一份關切,也是唯一一份。

    今早她去石家求見石布桐,想要尋求石家幫助,借助石家與張才人的親戚關系,幫她楚家渡過此劫。

    可石布桐很是直接的回絕了,還說什麽讀聖賢書當以君子之禮約束己身,豈能學那小人行徑?

    兩相對比,楚玲珑心中愈發不是滋味,鼻子發酸。

    宋玉可不知道楚玲珑心思變化,他跟着楚留香來到了城東,找到了李家鋪面。

    不得不說,李子均是個講究人,他去了外地,卻已經交待過家中,若是宋玉有事相求,當全力以助。

    因此當宋玉報出家門後,便得到貴賓式待遇,李子均老爹親自接待。至于他提出的幾樣造型獨特的物件,李家招來木匠商量一番後便應承下來。沒有問宋玉那些奇特物件作何用,也沒有問宋玉收錢。

    宋玉過意不去,手工費不說,怎麽也得把木料錢出了吧?可是剛一提錢,李子均的老爹就繃起了臉。

    用他的話說,宋玉和李子均是至交好友,這點小事要是還提錢,那他李家還有何面目見人?

    看來李子均這人情是跑不了了,等他回來之後,我還真不好拒絕他的請求。

    離開李家鋪面,楚留香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問道:“姐夫,你讓我大哥還有李家打造的那些東西到底是幹什麽用的啊?”

    “問這許多作甚?”宋玉拍拍他肩頭,“還有兩件事得勞煩你幫忙了。”

    “姐夫你說,隻要我辦得到絕不推辭!”

    “第一件事嘛,我需要酒曲和糧食。”

    榷酒制導緻酒曲不能随意買賣,市面上根本沒有賣酒曲的商販,隻能是正店酒商從官府買來。索性楚家酒樓就是正店,課稅買曲自家釀酒。

    楚留香徹悟,激動道:“姐夫,你果然是要助我楚家!那你幹嘛不直接跟我爹說?他要是知道,還不你要什麽給什麽!”

    “這就是我要你幫我的第二件事。在新酒釀制出來之前,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爹。”

    “啊?”楚留香大惑,“那我姐呢?”

    “你老提你姐作甚?我都跟你說了,我對你姐那尚未發育完全的小丫頭沒興趣。”

    “可我就想讓你做我姐夫。”這是楚留香的真心話,因爲在他眼中宋玉很有本事,更重要的是跟着宋玉他有便宜占。

    宋玉無奈:“好了好了,我跟你姐的事回頭再說。”

    “那你可不能跟我姐解除婚約啊!”楚留香不放心的嘟囔一句,又想到了什麽,“不對啊姐夫,釀制新酒頗需時rì,重陽之前根本來不及啊!你不會是诓騙我吧?”

    “過幾天你不就知道了麽?”

    二人邊走邊聊,前方突然傳來喧鬧聲,似有女子斥罵之聲。楚留香湊熱鬧心重,先跑了過去,等宋玉過去時,就看見一滿身富态的大戶千金正破口大罵。

    “你這掃帚星,連點小事都做不好,本小姐還要你這廢物何用!”

    被她罵的是個小丫鬟,十二三歲的樣子,跌坐在地發髻散亂臉上紅腫,看樣子剛被那富态小姐打過。

    宋玉小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楚留香先到一步已經大體了解了事情起因。那富态小姐是城中糧商之女,姓馬,平日裏就驕縱蠻橫毫無大家閨秀風範。一十四歲便曾因小事在自家糧鋪外與客人撒潑,傳遍城中,到如今已成爲會稽一景。

    别說女人,就是尋常男人遇到她也難以招架。

    今日她帶着府中丫鬟出來買些胭脂水粉,結果荷包失竊引緻心中惱怒,随将怒火發洩到丫鬟身上,責怪丫鬟不上心害她丢失荷包。

    “還不起來,坐在那裏等野男人呢!”

    小丫鬟不敢吭聲,從地上站起立于馬家小姐面前,垂首不語,雙肩微抖默默抽泣。

    “呀,你還哭了!你這小掃把,克死你娘親姨娘,是本小姐可憐你才收留你。你倒好,如今又害的本小姐荷包丢失,你還有臉哭!”

    “啪!”

    馬家小姐擡手就是一記耳光,就見瘦弱的小丫鬟猶如無根浮萍一頭栽向宋玉。宋玉下意識伸手攬住小丫鬟,扶住她羸弱身軀才待開口勸阻,那馬家小姐已搶先罵道:“哎呀,我說這死丫頭膽子大了,原來是有野男人撐腰了!你姨娘剛死屍骨未寒,你居然就勾搭上野男人!”

    她罵宋玉,楚留香不幹了:“馬潑婦,閉上你那鳥嘴,再敢胡言亂語辱我姐夫,看小爺不撕爛你那鳥嘴!”

    都是會稽城中知名商戶,楚留香與馬家小姐也算相識。作爲一個纨绔,他不怕潑婦。

    “喲,想不到這小騷貨勾搭的野男人還不止一個啊,真難想象她那小身闆如何經受得住你們兩個折騰!”

    這話太難聽了,宋玉都聽不下去了。扶着被打暈乎的小丫鬟,宋玉一指馬家小姐:“小姐今年芳齡幾何啊?”

    “幹嘛?”

    “可有許配人家?”

    “你問這作甚?”馬家小姐不解。

    “我猜想,定是沒有男人要你,你心中自卑才會遷怒旁人,我說的可對否?”

    “你胡說!本小姐天資麗質美豔過人,想娶本小姐的人多了去了!”

    宋玉一副恍悟模樣:“哦,對了,我忘記你有個好老子,你家有錢。不過你說你天資麗質美豔過人,隻怕豬狗都要笑了。”

    恰逢此時,旁邊傳來犬吠聲,圍觀衆人哄然大笑,馬家小姐又氣又怒滿臉通紅,又要破口大罵,卻聽宋玉繼續說道:“你爹有錢,肯定會有人想要娶你。不過那不是娶你,那是娶你爹的錢。我敢斷定,若是你爹一貧如洗,隻怕把你賣到****都無人肯要!”

    “你……”馬家小姐何曾受過這種氣,正想施展絕招,哪知道身後又有人喊她:“馬小姐,你的荷包找到了,落在了小店。”

    開口的是路邊胭脂鋪掌櫃。馬小姐逛完胭脂鋪後,又去了旁邊的綢緞莊,從綢緞莊出來後看到路邊小吃嘴饞,打算買些解饞,結果發現自己荷包不見。

    她先折返綢緞莊找尋,沒找到荷包,于是認爲自己荷包丢了,将怒火盡數發在小丫鬟身上。

    胭脂鋪掌櫃的出現,讓馬家小姐臉上又是一陣火熱,一把抓過荷包查看裏面錢銀而後狠狠瞪了胭脂鋪掌櫃一眼——連胭脂鋪掌櫃都恨上了。

    “小掃把,還不過來!男人懷中就那麽香麽!”

    楚留香很好的領悟了宋玉精神,譏笑道:“香不香的你肯定不知道。有哪個男人能承受的了你那份量?若是讓你靠上去,隻怕那男人早就被你壓死了!哈哈哈!”

    “楚留香,你以爲你是什麽東西!你家莊子被燒,裏面存酒盡毀,本小姐還是勸你早早滾回家中,多做兩天楚家少爺。再過幾天,隻怕你楚家就關門大吉了!”

    這時候小丫鬟清醒過來,慌忙從宋玉懷中離開,小跑到馬家小姐身邊。馬家小姐在她身上很掐了一把:“小賤婦,舍得離開男人了?看回去不打死你!”

    “喂,你有完沒完了?”宋玉上前兩步,一指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從頭到尾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是你自己不長記性落下荷包,與她何幹?你對她又打又罵,如今真相大白,難道你不應該向她道歉麽?”

    “公子你莫要再說了。”小丫鬟終于開口,聲音怯怯,又帶着幾分焦急,“是我不好,連累了小姐,是我該打,與小姐無關。”

    “現在怕了?晚了!”馬家小姐又一耳光打向小丫鬟,宋玉早有防備一把抓住而後用力向後一推,馬家小姐後退兩步重重撞在路邊攤子上。

    “你敢打我?我一定不放過你!”

    宋玉輕蔑道:“行了,你不就想當街吆喝,說我輕薄你麽?你喊吧,隻要你喊得出,我就一定做得到,到時候把你身上衣衫扒光,讓你這輩子都沒臉見人!”

    “呃……”馬家小姐不敢用絕招了,她再是潑婦也不敢被人當街扒光身子。心中惱怒尋思片刻,她恨聲道:“你要替這小賤人出頭?好,本小姐成全你,本小姐現在就把她賣到**,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她從**贖出來!”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二十五章 古代版高爾夫

    “小姐不要啊!”小丫鬟聽得一個激靈,噗通一下跪在馬家小姐面前,淚水簌簌磕頭連連,“奴婢知錯了,求小姐寬恕,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玉沒想過幫人會幫到這種地步,也對眼前的形式有些不解。他記得宋朝時期,奴婢的地位已經有了很大提高,就算是雇主也不敢無故辱罵毆打。

    難懂書上記載與史實不符?

    “馬小姐,賣給**太可惜了,不若賣給本公子如何?”張孔山橫空殺出,身後狐朋狗友家丁随從,排場依舊。

    “張公子啊?”馬家小姐臉sè瞬變,堆滿笑容嗲聲嗲氣,“張公子若是想要那小賤人,何必要提那個買‘字’,妾身送與公子便是。哪怕公子想要妾身,妾身也毫無怨言。”

    張方神情微滞,躲過往自己身邊湊的馬家小姐,一抖折扇道:“馬小姐莫要說笑,這裏還許多人呢。怎樣,你這小丫鬟我看着不錯,開個價吧。”

    “妾身說了,送給公子便是。隻是公子能告訴妾身,要這丫頭作何用處麽?”

    “賣到**啊。”張方說着瞥眼宋玉,“本公子就喜歡逼良爲娼。宋公子,你若是有心,往後多去照顧她的生意啊。”

    小丫鬟爬到馬家小姐身邊,繼續哀求,梨花帶雨淚水濕襟好不可憐。馬家小姐沒有半點心軟,一把将其推到張方腳下:“張公子,這丫頭從現在起便是公子的了,回頭妾身把賣身契送到公子府上。”

    小丫鬟還想爬道馬家小姐身邊,卻别張方一把抓住手腕提了起來掙紮不脫,隻能大聲哀求道:“小姐,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饒過奴婢吧!隻要不把奴婢賣到**,奴婢做什麽都行!”

    “聒噪!”張孔山擡手兩記耳光,打得小丫鬟昏死過去,而後将其丢給身後下人,遙望宋玉滿臉得意。

    果然是沖着我來的。宋玉冷笑道:“肉山兄果然厲害,欺負女子倒是一絕啊!就不知敢不敢來欺負宋某呢?”

    若非家父讓我收斂些,我早把你雙腿打瘸了!張方抖動折扇,掩蓋心中惱怒,盡量用平靜口吻道:“本公子教訓自家下人,與你何幹?啊,我忘了,你和那不知廉恥的丫頭勾搭不清,難怪了。不過你就不怕楚家小姐知道了,讓你雞飛蛋打麽?”

    楚留香插嘴道:“怕甚!我爹都說了,準備讓我姐與我姐夫完婚!”

    “什麽!”張方瞳孔收緊,“宋玉,你要與楚玲珑完婚?”

    “你猜呢?”

    “哈哈,本公子不信!”話是這麽說,但張方心裏還是打鼓。他想要楚玲珑的身子,更想拔得頭籌。而且他認得楚留香,楚凡最**溺的小兒子,他的話楚凡多半都會聽。

    “宋子淵,那這個小丫鬟你還想不想要?若是不要,那本公子可就将她賣到**,等将來你若想她,大可前往**照顧她生意。”

    “少廢話!”宋玉哪還不知道張方心中九九,“你直說吧,想我怎樣?可是要一氣撲出一百八十次渾成?”

    張方臉上肥肉跳動兩下,那是他心中無法抹去的恥辱,尤其是最後他被氣得吐血昏迷,砸壞了谷溪樓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你就是俗人一個,可敢跟本公子選個高雅的方式來賭?”

    “打雙陸?”

    張方氣結。他不傻,而且他還有個當縣令的老爹,已經讓他明白,宋玉賭赢與運氣無關。

    “捶丸你可敢?”

    捶丸?宋玉愕然,轉頭看向楚留香:“什麽東西?”

    楚留香更是吃驚:“不是吧姐夫,你連捶丸都不知道?”

    所謂捶丸,捶者打也,丸者球也,顧名思義就是用棍子擊打球丸,将其打入窩中的一種球類運動。

    生怕宋玉聽不明白,楚留香花大氣力詳細解釋,隻怕哪點說的含糊害了宋玉。

    這就是捶丸?不就是高爾夫……嗯,古代版的高爾夫麽?

    宋玉算是聽明白了,這捶丸跟後世的高爾夫有諸多相似之處。

    例如場上設球窩十個,也就是球穴,窩邊插不同顔色小彩旗,以示區别。以杖擊球,以最少棒數将球擊入球窩者獲勝。

    畫定的擊球點叫做基,長寬不滿一尺,作爲開球區域。捶丸所用“杖”,叫做棒,有不同類形,撺棒、杓棒、樸棒、單手、鷹嘴等。球是用瘿本制成,也就是樹瘤子。

    捶丸還有各種場地變化,總之在宋玉看起來,跟後世的高爾夫規則基本相似。

    楚留香介紹完了,張方信心十足道:“怎樣?宋子淵,你可敢跟本公子來局捶丸?你若勝了,她歸你;你若輸了,立刻與楚家解除婚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得上玲珑小姐麽?”

    “張孔山你卑鄙!”楚留香隻擔心宋玉中了激将之計,“你明知道我姐夫以前從未聽過捶丸,你還以此做賭,即便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本公子并未逼他答應,他若是不願大可一走了之,隻不過今後若要再見那小丫鬟,隻怕要到窯子裏了!”

    “姐夫!”

    宋玉搖頭示意楚留香住口,自己上前幾步走到張方面前:“肉山兄,你還敢跟我賭,難道忘了我的運氣一向很好麽?”

    “是麽?本公子從不相信什麽氣運一類,你若敢賭便應下,若不敢賭那就别耽誤本公子的時間!”

    楚留香拉住宋玉:“姐夫,你不能答應啊。”

    “爲何不能答應?”宋玉笑道,“肉山兄,我倒是想答應,不過這彩頭有些不公平吧?你當知道楚家姑爺對我意味着什麽,區區一個小丫鬟分量是不是太輕了?”

    張方隻道是宋玉怕了想找台階,立刻應道:“那你說如何才算公平?”

    “這樣吧,我若赢了,你另答應我三個條件如何?”

    “癡心妄想!”張方身後有人怒斥,“你是何等身份,孔山兄肯于你對賭已是擡舉你了,你竟還敢貪得無厭!”

    宋玉譏笑:“怎麽,肉山兄怕了?”

    “非本公子怕你,而是你那三個條件,若是讓本公子爲非作歹,本公子這樣的謙謙君子又豈能應你?”

    還謙謙君子?宋玉大笑:“好,肉山兄是謙謙君子,我自不會讓肉山兄爲難,到時三個條件,定不涉及作奸犯科而且是你力所能及之事,如何?”

    “好,那就一言爲定。今日未時城東三裏坡見,過時未至者判負,衆人作證!”

    似乎生怕宋玉返回,話音方落張山轉身就走。宋玉在其身後叫道:“肉山兄且慢。”

    “莫非你要反悔不成?”

    “怎麽會呢。我是想,肉山兄既然是謙謙君子,那不若先将那小丫鬟交給我,我實在不放心羊入狼窩。”

    張方眼珠一轉,如此一來宋玉便再無反悔餘地,立刻道:“也好,本公子不怕你反悔。”

    張山帶人走了,馬家小姐也快步跟過去。楚留香看宋玉,又看宋玉懷中昏迷不醒的小丫鬟,擔憂道:“姐夫,你瘋了麽?爲了這麽一個賤婢,你竟拿與我姐的婚約做賭注?難道你看不出那張方是有意算計你麽?”

    宋玉自然是看出來了,可誰知道他同樣在算計張方呢?

    輕笑搖頭,宋玉道:“無妨,反正我已經打算跟你姐接觸婚約了,輸了也沒損失不是?”

    幾人返回楚府,一路上楚留香喋喋不休,言語中盡是擔憂之意。宋玉倒是神色輕松,隻是關切的看着懷中瘦弱的小丫鬟。

    回府之後,楚留香一路小跑回到房中,翻箱倒櫃找出各種球棒,就要趕往東跨院。

    時間緊急,雖然他的捶丸技術也就是初學水平,可怎麽着也要比從未接觸過捶丸的宋玉要強吧?他打算利用未時之前這段時間,對宋玉進行突擊培訓。

    得到下人禀報的楚凡,将楚留香堵在了房中:“你這孽障,一上午跑哪兒去了?爲父不是讓你盡快返回書院麽!”

    “爹,你别管我,你讓讓,我還有事!”

    看着房中一片狼藉,心情本就沉重的楚凡更加惱怒:“你能有何正事!如今咱家遇到麻煩,爹不指望你能幫忙,隻希望你不要添亂,難道你連這都做不到麽!”

    “什麽添亂?不就是貢酒的事兒麽,爹你不用操心了,我姐夫有法子解決。對了,爹,别說我沒告訴你,千萬别讓我姐跟我姐夫解除婚約,不然有你後悔的。還有,我把醜話說在頭起,你要是把我姐夫趕走,我就跟他一起走,到時候别說我不認你這親爹!”

    “你,你,你這逆子!”楚凡氣的胡須亂顫,“那宋子淵是故意接近你以圖謀你姐,也就是你自己傻看不出來被他利用!他到底給你慣了什麽迷藥,竟然連你爹都不認了?不行,我要找他問個明白,現在就将他趕走!”

    “你拉倒吧!”楚留香一把扯住楚凡,“爹,我跟你說,是我死乞白賴纏着他想他當我姐夫,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姐!他說我姐是還沒發育完全的小丫頭,今天還用跟我姐的婚約,去賭馬家的一個丫鬟,你真以爲人家稀罕我姐啊?”

    “你說什麽!”楚玲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弟,你跟我說清楚,城裏現在的傳聞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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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苦命晴兒

   楚府東跨院。

    馬家小丫鬟吃力的睜開雙眼,紅腫的臉頰仍在隐隐作痛。迷糊打量着周圍景象,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房間,陌生的**,陌生的面孔……

    “呀!”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她一個翻身從**上下來,跪在地上連連哀求:“大爺,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還小,才十四歲。你們讓我做什麽都行,我給你們洗衣做飯做牛做馬,隻求兩位大爺不要逼我做那不知廉恥之事,奴婢求求你們了!”

    宋二驚愕不解,宋玉輕笑道:“小妹妹,我很像龜公麽?”

    馬家小丫鬟擡起頭,盯着宋玉打量好久,這才記起:“啊,奴婢記得,你是替奴婢求情的那位公子!”

    “快起來吧。地上寒涼你身體虛弱,需要多休息。”宋玉上前扶小丫鬟,讓她坐在**上。

    “多謝公子。”小丫鬟很有規矩,抵死不坐在**上,最終選擇了長條凳欠身坐下,“這位公子,奴婢怎會在此,我家小姐呢?”

    “你忘了你家小姐把你賣了麽?”

    小丫鬟眼圈一紅,喃喃道:“小姐,小姐真的把奴婢賣了……”

    “有甚好傷心的,她那般虐待你,你還牽挂她?”

    “奴婢自幼在馬家長大,是馬家給奴婢吃穿,若無馬家奴婢早已凍死餓死街頭,如此大恩奴婢怎敢忘卻?”

    這倒是個心地純善的小姑娘。

    “可她還是把你賣了,你還想她作甚?莫非你不肯跟着我麽?”

    小丫鬟顫巍巍擡起頭,滿是灰塵的臉上,帶着幾分驚恐:“小姐把奴婢賣給公子了麽?”

    “嚴格來說還不是,是把你賣給了縣令之子張方……”

    “張公子!”小丫鬟好似針紮一般從凳子上跳起,驚恐萬分,“他,他,他是要把奴婢賣到**的!”

    “不用怕不用怕。”宋玉心中憐惜,“等過了下午,你便是我的,我不會把你賣到**,放心好了。”

    小丫鬟臉色這才好轉一些:“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高姓?”

    “我家少爺姓宋,你就喊少爺好了!”宋二插嘴道。

    “奴婢晴兒見過少爺,奴婢以後一定會好好侍奉少爺,不敢有半點過錯。”

    晴兒似乎早就習慣了自己黃連般苦澀的命運,對于自己被人當做貨物随意買賣沒有半點不滿,這讓宋玉心中奇怪。

    “你被人随意買賣,難道心中就沒有半點想法麽?”

    晴兒垂首,低聲道:“奴婢生來苦命,能有兩餐裹腹已是天大福分。”

    “放心好了,以後你跟着我,不用再擔心被人欺負了。”宋玉走到她身邊,輕觸晴兒紅腫臉頰,“疼麽?”

    晴兒嬌軀輕顫,想要避開宋玉的手,可最終還是沒有躲閃,隻是緊咬櫻唇微微搖頭。

    “唉,可憐的小丫頭。”

    從晴兒瘦小身形來看,不過就是十一二歲的樣子,可實際年齡卻已經十四,這是因爲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結果。

    宋玉不是一個純粹高尚的人,在後世見到路邊有老人摔倒最多打個電話報警,讓他上去扶人那是絕計不可能的。不過他也有自己做人的底線,就像今日馬家小姐對晴兒的種種做法,就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二子,午飯的時候,多拿回些。還有告訴後廚,弄點好的,否則來rì我定把他趕出楚府。”

    宋二并沒有去後廚取飯,因爲臨近正午,楚留香捧着一堆球棒還拎着一個食盒來到東跨院。

    一進院門,楚留香就喊道:“姐夫,趕緊吃飯,吃完飯抓緊熟悉一下!我對捶丸也不熟練,不過總好過你一無所知!”

    食盒裏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爲了給宋玉打氣,他特意讓後廚做的,把楚凡氣了個半死。

    宋二樂呵呵的把菜擺在院中石台上,給宋楚二人準備好碗筷,盯着桌上菜肴直吞口水。

    “沒出息!”宋玉笑罵一聲,“坐下一起吃吧!晴兒,你也一起。”

    宋二很不客氣,坐下後等宋玉夾起一筷子菜,自己立刻就夾起一大塊肉,胡亂塞入口中。

    晴兒卻是規矩得很,站在宋玉身旁不敢坐下。

    “晴兒,你不餓麽?”

    晴兒道:“奴婢先服侍少爺吃完。”

    “不用不用,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你也坐下一起吃。”

    “姐夫,你用得着對一個賤婢這麽好麽?”楚留香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她的來曆?我從府裏下人口中得知,這丫頭是個不祥人……”

    用晴兒自己的話說,她生來命苦,甚至她還沒出生,就注定了悲慘的命運。

    她娘生前也是馬家丫鬟,就在大夫診斷出她娘懷上她的當日,她爹失足落水被淹死了。而她娘在生她的時候難産,死于大出血,她一生下來便被人視作不祥人,接連克死爹娘。

    好在她還有個姨娘,也就是她娘的妹妹肯照顧她。她姨娘也是馬家下人,拉扯着她在馬家做活,日子過的艱苦。

    可就在不久前,有一天她犯錯挨打後高燒不退,她姨娘沒錢給她抓藥,隻能上山挖草藥,結果被毒蛇咬了中毒而死。

    這使得她更坐實了不祥的身份,馬家下人都以“小掃把”稱呼。

    宋玉冷冷掃楚留香一眼:“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在說什麽‘不祥’‘掃把’一類,記住了麽?”

    “姐夫,你爲了她跟我翻臉?”楚留香大感委屈。

    宋玉正色道:“那又如何?我告訴你,在我眼中,你、二子、還有晴兒沒什麽不一樣的。特别是晴兒,她是我的丫鬟,豈容旁人羞辱?”

    “現在還不是……”楚留香撇嘴。

    宋玉沒理會他,強行把晴兒摁坐在石凳上,又将筷子塞她手中,直接撕下一個雞腿放到晴兒碗中:“吃,這是本少爺的命令。”

    晴兒自幼受盡百般苦楚,除了她過世的姨娘外,天下間哪還有人對她好過?宋玉的語氣和動作雖然生硬,可其中關切之情卻溢于言表,怎能不讓她感動?

    “謝謝少爺。”晴兒嗚咽着,捧着雞腿雙肩抽搐,“謝謝少爺,晴兒以後一定會好好侍奉少爺……”

    “行了,不要哭了,讓人聽到好像我怎麽你似的。還有,你身子虛弱,多吃點補補。”

    交代完晴兒,宋玉又看向楚留香,後者顧着腮幫子直喘粗氣,顯然還在氣頭上。

    “騷年,錢銀可準備好了?”宋玉問道。

    “準備錢銀作甚?”

    “下午的捶丸,難道你不打算下注麽?大好的賺錢機會,豈能白白錯過?”

    楚留香愕然:“姐夫,你是不是傻了,你第一次接觸捶丸,還想赢張方?更何況我聽我姐說,張方還請了石布桐助陣。捶丸和雙陸不同,即便你運氣再好也很難赢的!”

    “放心好了,我運氣逆天,穩赢不輸。”

    “就算是,可你現在搭上個她……”看到宋玉眼神淩厲,楚留香不敢繼續說下去了,可晴兒放下碗筷,主動道:“少爺,楚公子說的沒錯,奴婢就是個不祥人,會害了少爺的。”

    宋玉摸下巴,打量晴兒片刻:“或許你說的沒錯,對于旁人來說,你的确是個不祥人,但對于我來說,你是我的招财貓。”

    “招财貓?”楚留香、宋玉、晴兒同時驚道。

    “沒錯,就是招财貓。若是沒有你晴兒,我如何有這大好賺錢機會?行了騷年,别用這種眼神看我,下午你便知曉。”

    未時,宋玉準時的抵達城東三裏坡,那裏張方早就帶人到了,正在布置場地。

    三裏坡其實就是個小山坡,因離城三裏而得名。這裏四周開闊中間有個小山坡,旁邊還有個水塘,非常适合作爲捶丸的場地。

    會稽城中,超過半數捶丸比賽,都會選擇這裏。

    “宋子淵,你倒是好膽量!”張方帶人迎上宋玉,馬家小姐亦跟在他身旁。

    看到晴兒,馬家小姐傲然道:“你這小賤人,見到小姐還不行禮,難道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本小姐手中麽!”

    “參見小姐。”晴兒顫巍巍上前行禮,馬家小姐譏諷道:“你這小賤人倒是本事,不吭不響勾搭了男人,給自己找個靠山。可你找誰不好,偏要找個寄人籬下的破落戶。告訴你,**那邊本小姐已經派人聯絡好了,等會就把你賣過去!”

    宋玉冷冷掃她一眼:“肥婆,你那嘴是吃了大糞呢還是吃了大糞?惡臭連天臭不可聞。不過你放心,等我打完捶丸,一定找人幫你修理修理!”

    “你!”楚家小姐大怒,張方接過話頭:“宋子淵,這小丫鬟可已被你拔了頭籌?”

    晴兒臉色羞紅低下頭去,宋玉擋在她身前:“肉山,你可請好了大夫?莫要像上次那樣最後吐血昏迷。”

    張方臉上抽抽兩下,微怒道:“你以爲這次你還能赢麽?”

    “切,你不就是請了高手助陣麽?以爲我會怕?”

    “不錯,本公子特意請了石布桐石公子前來相助,你若不服亦可請人助陣,若是怕了,那幹脆就認輸好了。哈哈哈!”

    “石布桐?那個輸給過我的家夥?肉山啊,你是不是血太多了?”

    氣走了張方,又安慰晴兒兩句,叮囑宋二好生照顧,宋玉讓楚留香頭前引路,去考察場地。

    哪知剛轉過山坡來到另一側,就看見石布桐與楚玲珑二人。石布桐背對楚玲珑滿臉不耐,楚玲珑雙眼通紅垂淚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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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捶丸開打

  “好賊子,竟敢欺辱我姐,吃小爺一拳!”楚留香睚呲欲裂飛身而起一拳就打在石布桐背上。

    石布桐“哎呦”一聲踉跄向前,楚玲珑慌忙扯住楚留香:“小弟你誤會了!石公子,你有沒有受傷?”

    “哼!”石布桐站穩身形怒哼轉身,一甩衣袖道:“你們楚家當真不知所謂!一個如此另一個也如此,以後休要再來煩我!”

    望着石布桐漸行漸遠的背影,楚玲珑潸然淚下楚楚可憐。

    “賊子你休走,欺辱我姐,這筆賬小爺還沒有跟你算完!”楚留香快步追了過去,卻又被宋玉一把扯住:“騷年,幹嘛那麽沖動啊?”

    “姐夫,他欺負我姐,難道你不生氣麽?”

    “他肯定沒欺負你姐,倒是你姐巴不得被他欺負。”

    “什麽意思?”

    “稍安勿躁了騷年。”拍拍楚留香肩頭,宋玉來到楚玲珑面前,歎道:“這又何必呢?”

    楚玲珑不語,宋玉繼續道:“都說上趕子不是買賣,你又何必作踐自己,想用自己換取你楚家平安呢?”

    楚玲珑身形輕顫,抽泣道:“你,你怎麽知道?”

    上午的時候,她得知了宋玉與張方賭鬥捶丸一事,更是知道張方爲十拿九穩特意趕赴石家請來了石布桐相助。

    宋玉拿他們的婚約爲賭注,楚玲珑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石布桐也會去三裏坡。因此她便先一步來到三裏坡,在一衆千金小姐殺人目光中,軟磨硬泡使得石布桐答應與她私下一談。

    楚家這回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楚凡兵行險招隻是下策,她想借助石家與張才人的親戚關系,請求對方替楚家開脫。

    當然,這也是要本錢的,于是她提出願意給石布桐做妾,隻爲換取石家美言。反正她對石布桐芳心暗許,做妾雖然有些委屈,可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可是石布桐全然不顧她的臉面,對于她一再煩擾很是不滿。将她訓斥一番後,更是警告她休要妄想通過自己尋求歪門邪道,不然他會直接報官。至于說納妾一事……石布桐心高氣傲,楚玲珑雖是貌美,但商賈之女怎比得了官宦之家?

    石布桐的無情,女兒家的臉面,自家的危機,猶如三座大山壓在楚玲珑心頭,稚弱的嬌軀如何承受得起如此重擔?

    權色交易見得多了,以自己的身體去交換,這丫頭倒是果敢。下意識摸摸楚玲珑頭頂,宋玉輕聲道:“這麽大的事情,讓你一個小丫頭承擔的确是太過沉重。你毋需傷心,亦毋需委屈自己去求旁人,事情未必會像你想象那般不堪。”

    “唔……”

    宋玉的勸說,使得楚玲珑的徹底哭出聲來,一下子撲在宋玉懷中,将這兩天心中擔驚受怕以及屈辱盡情發洩。她沒有太多想法,隻想爲自己脆弱的心靈找個溫暖的港灣,哪怕一刻也好。

    楚留香湊了過來,看看趴在宋玉懷中的楚玲珑,又看看抱着楚玲珑的宋玉,不停搓手一臉壞笑,還不時朝着宋玉擠眉弄眼。

    許久之後,楚玲珑淚水漸止,忽然發覺自己趴在宋玉懷中,驚叫一聲連忙後退,紅着臉怒斥道:“你,你這登徒子,對我做了什麽!”

    宋玉無奈苦笑,楚留香搶先道:“姐,姐夫什麽都沒做啊,是你自己撲到姐夫懷中的!姐,你終于意識到姐夫的好了。姐夫,這下你不用再跟我姐解除婚約了吧?”

    楚玲珑又羞又急,三兩下抹去臉上淚水:“此事,此事你們不許對任何人講。還有,宋公子,明天你我便請中人見證解除婚約,到時還請你搬出府去,以免将來連累了你。”

    快速丢下這番話,楚玲珑如受驚的兔子,紅着臉跑了,一步也不敢耽擱。

    “姐,你等等!”楚留香還想追上楚玲珑說個明白,又被宋玉一把抓住:“騷年啊,随你姐去吧。”

    “那,姐夫,你和我姐的婚事怎麽辦?”

    “涼拌呗。”宋玉不是花癡,雖然楚玲珑确是美女,但讓他死皮賴臉追求那不符合他的性格,要是楚玲珑倒貼他還能考慮考慮,“騷年,爲你楚家計,你得說服你爹,讓我繼續住在府中,等到賣新當日我自會離開。”

    “這你盡管放心,我爹要是趕你走,我就跟姐夫你一起走!不過姐夫,你爲何不肯告訴我爹我姐,你打算幫我家釀制新酒呢?”

    “說了會有人信麽?”宋玉笑笑,“好了騷年,帶我考察場地吧。”

    三裏坡不大,兩刻鍾功夫宋玉便看了個通透,也了解了十個球窩的位置,心中有了準備。

    等到他和楚留香轉回來時,張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宋子淵,你跑哪裏去了?若是怕了直接認輸便是,何必拖延時間?沒看石公子等你好久了麽?”

    “等就等着呗,誰求他等了?”楚留香對石布桐沒有半點好感。

    張方臉sè一變,宋玉打着哈哈道:“肉山兄,看來你是急着輸錢啊!怎麽樣,這回盤口如何?”

    宋人好賭,捶丸作爲賭博方式的一種,自然會有人開盤口。

    這回張方與宋玉賭鬥捶丸,邀石布桐相助,宋玉沒有任何異議,因此盤口就圍繞三人設立,分成兩種。

    一種是押個人。石布桐勝三賠一,張方勝一賠一,宋玉勝一賠二。

    這樣的賠率讓宋玉很是納悶,在他印象中,他的賠率至少應該是一賠五才對啊。晌午在街市上,他明明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從未接觸過捶丸,怎麽才一賠二呢?

    楚留香去了解一番,給宋玉帶回一個出人意料的答複——宋玉的運氣。

    關于運氣這種東西,很是虛無缥缈,但誰也不敢說這玩意到底存不存在。前段時間宋玉接連展現的爆棚運氣,還是讓不少人心有餘悸。

    這回的盤口不是對賭,而是有莊家開盤。莊家是城中一大型賭坊,這方面經驗豐富。他們對宋玉的運氣存在質疑,甚至懷疑宋玉是扮豬吃虎,因此賠率被調成了一賠二。

    而且宋玉在蓬萊閣、谷溪樓連赢是石布桐與張方,早在會稽城中傳開,不少百姓下注時也會有所顧忌,再不像蓬萊閣時一窩蜂的押注石布桐。

    不過押注最多的依舊是石布桐,目前約有上千吊;其次是宋玉,也有百吊之多;最少的是張方——押注金額還不到宋玉的五分之一。

    除了押個人,還有押團體。張方、石布桐算一方,宋玉獨自算一方。這個賠率差别很大,張方一方獲勝五賠一,宋玉一方獲勝一賠五。

    這樣的賠率讓宋玉很是興奮,準備将身上的五吊錢全部下注,結果卻得知這個盤口由于押注分歧太大,最後被莊家取消了。

    無奈之下,宋玉将五吊錢都壓在了自己身上,若是赢了除去莊家抽頭,還有将近十吊可拿。

    “騷年,你押了何人?”

    楚留香眨眼道:“自然押在姐夫身上了!”

    “嗯,不錯,有眼光,等着數錢吧。”

    捶丸比賽開始,宋玉從楚留香提供的球棒中選擇了鷹嘴棒,因爲這玩意兒跟後世的高爾夫球杆較爲相似。

    宋玉、石布桐、張方來到球基處,宋玉笑道:“兩位,咱們也算有緣人啊。”

    石布桐拱手道:“今日石某受人之邀來此,隻爲娛樂無心勝負。”

    裝,你就裝吧!你小子要不是想報蓬萊閣那一箭之仇,能跑來給張方助拳?宋玉心中鄙夷,不過這小子現在學精了,先給自己找好了台階。

    張方冷笑:“休要廢話,手底下見真章!”

    “好啊,兩位先請。”

    “自然是石兄先請了。”

    石布桐當仁不讓,率先開球。然後是張方,最後是宋玉。

    不過石布桐和張方将球擊出後并未着急趕去,隻是讓下人趕到球落處看着,以防有人使詐,自己則是都留在球基處,等着看宋玉擊球。

    等着看的人不少,大部分參賭的看客都留下來了,就想通過宋玉的第一擊來判斷宋玉的水平。

    握着鷹嘴棒,空揮幾下尋找感覺,然後宋玉走到球丸前。以交叉式手法握杆,身體自然站立,兩腳自然分開與肩同寬,頭輕松下俯,注視棒頭。雙膝稍彎曲,使棒頭底部着地,身體左側與前方保持适當角度,擺出一個古怪姿勢。

    沒錯,就是古怪姿勢,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古怪的。

    “他這是幹嘛啊?”

    “耍寶那?怎麽擺出這種姿勢?”

    “娘的,他以前根本沒打過捶丸啊!”

    “我還以爲他是開玩笑的,原來是真的!天啊,我的八百文!我怎麽就瞎了眼押在他身上了!”

    “還好還好,我押的是石布桐公子。”

    旁人議論紛紛,石布桐與張方對視一眼,彼此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輕松。

    這就是個菜鳥,不足爲慮!

    躲在人群中的楚留香縮着脖子不吭不哈,生怕讓人知道自己與宋玉之間的關系。丫鬟晴兒雙手緊攥着宋二衣袖,緊張的望着宋玉,大氣都不敢出。她的命運完全寄托在這場賭局上面。

    唯有宋二,揮舞着拳頭,甕聲甕氣的替宋玉打氣助威。

    終于,衆目睽睽下,宋玉掄起球棒,穩穩的将球丸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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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驚天逆轉

“好大的氣力!”

    “氣力大有什麽用?都打飛了!”

    “沒天理啊,我怎麽就被豬油蒙了心思,押在他身上啊!”

    “哈哈哈,他這是想跳過第一個球窩麽?”

    “果然是個生手,還好我押了石布桐公子。”

    “嗯,等着收錢了!”

    自從宋玉打出第一棒後,基本上就被人認定其必輸無疑。嘲笑的有,哄笑的有,懊悔的有,看戲的有,議論紛紛再無人相信他的氣運。

    五棒之後,晴兒已經松開宋二衣袖,目光呆滞雙眼無神,仿佛看到自己在**更悲慘的生活。

    楚留香長出一口氣,嘴裏嘀嘀咕咕:“這氣運果然不能長久……也罷,等我赢了錢,分他些許,他應該不會惱怒吧?”

    唯有宋二還在繼續爲宋玉呐喊,底氣十足抗衡那些譏諷之言,不過聲音已然沙啞。

    五棒,石布桐的球丸停在距離第一個球窩三步的地方;張方的球丸停在距離第一個球窩三十步遠的地方;而宋玉的球丸停在第二個球窩洞口,但問題是,他第一個球窩還沒進!

    雖然在後世作爲成功人士,接觸高爾夫必不可少,而且也小有成就,但問題是現在不是高爾夫而是捶丸。

    二者球杆不同、球也不同,擊打出來的力度自然不同。宋玉對力度的掌握,從不适應到調整,結果五棒中,隻見他的球丸在第一個球窩前後亂飛。

    不論旁人如何議論,比賽還在繼續。雖然宋玉展現出的技戰術水平弱的沒邊,可石布桐依舊很認真,而張方就放松很多,不時譏笑宋玉。

    截然不同的态度,自然導緻截然不同的結果。當石布桐向第五個球窩發起挑戰的時候,張方的球丸尚未擊入第三個球窩。而宋玉……終于把球打入了第一個球窩。

    尼瑪,總算捉摸出點門道了!

    抹去額頭汗水,看着躺在球窩裏的球丸,宋玉長出一口氣。

    捶丸所用的球棒很多,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同的地形不同的距離不同的力度是需要不同球棒的,沒看見石布桐與張方二人身後的下人,都背着一堆球杆麽?而且二人也不斷更換球棒。

    宋玉不同,雖然楚留香有整套球棒,雖然這些球棒都在跟着宋玉的宋二背後,但宋玉始終沒有換過。

    這些球棒,每一根都跟後世的高爾夫球杆不同,他沒有時間一一去适應,隻能适應一根,就是他手中的鷹嘴棒。

    現在他基本上已經适應,所需要的就是熟練。

    “宋子淵,可要認輸麽?”遠處的張方高聲呼喊,滿臉得意。

    宋玉沖他揮揮球棒:“肉山兄,小心我這球丸擊中你屁股!”

    宋玉的球丸,自然是沒有擊中張方臀部,不過卻一步步趕上,終于在第五球窩前,宋玉趕上了張方。

    “快看,宋子淵的氣運回來了!”

    “是啊,他趕上張孔山了!”

    “那是張孔山輕敵。”

    “氣運回來有何用?也不看看石布桐公子都到哪兒了!”

    “哎呀,他要是能一開始就如此運氣,說不定還真能與石布桐一拼!可憐我的兩吊錢啊!”

    随着宋玉奮力直追,旁人的言語漸漸變了。少了譏諷多了惋惜,依舊沒人看好他。

    “肉山兄,可是在等宋某?”從張方身邊擦肩而過時,宋玉笑道。

    張方心中的驚訝難以形容,他眼睜睜看着宋玉一步步趕上,而他到現在還沒有将球打入第五球窩。

    沒錯,第三窩之前他是生出輕敵之心慢了許多,可後來發覺宋玉追趕後,就集中了精神,與以往比起來也算正常發揮,可依舊在第五窩前被宋玉追了上來。這宋玉果然還有些氣運!

    不過……

    “哼,宋子淵,你就算趕上本公子又如何?你自己看看,石兄已到達第七窩,你以爲自己還有機會麽?”

    宋玉輕輕落棒,一記漂亮推杆,将球丸推入位于緩坡高處的第五窩:“機會總會留給運氣好的人。”

    張方懵了。近距離一棒将球擊入球窩,絕對需要實力,當然運氣也占有些許因素,隻是些許而已。

    可宋玉竟能夠一棒推入……這不是第一回了,第三、第四窩皆是如此!

    他真是運氣逆天還是像父親說的那樣,根本就是個賭術高手,故意裝出生手模樣?

    張方的心亂了,一棒推出用力過猛球丸從這端滾到了緩坡另一端。

    捶丸繼續,石布桐依舊遙遙領先,已經開始向最後的球窩進發;宋玉奮起直追,第六、第七、第八球窩都以最少的棒數完成,刷新了會稽記錄,驚得衆人眼珠子掉一地。

    至于張方麽,已經沒幾個人關注,就連押他赢的小部分人都放棄了。丫到現在還在第五球窩磨叽,基本上自己都放棄了。

    現在人們最關心的是,如果宋玉一開始就有如此氣運,那石布桐是否還能赢下這局?又或者是再開一局的話,宋玉與石布桐哪個會赢?

    這局的結果,在衆人眼中已毫無懸念,沒人能在落後兩窩的情況下完成反超,尤其石布桐還是個捶丸高手。

    “少爺必勝!”宋二沙啞的聲音還在繼續,晴兒心中希望之火複燃,神情緊張目光随着宋玉,緊咬下唇。

    宋玉笑容滿面可心中也是亞曆山大。進入狀态過晚,被石布桐領先太多。若是重開一局,他有信心拿下石布桐,但現在……

    不能輸啊!晴兒的命運還有我那五吊錢的全部身家……

    眼看石布桐又要擊球,宋玉高聲喊道:“石兄可要努力哦,宋某可是很快就要趕上了!”

    就因爲這句話,石布桐一棒打空,引得衆人一陣驚呼。這種低級失誤,雖不影響成績,但出現在石布桐這種高手身上,還是顯得太過詭異。

    宋玉心中暗笑,知道自己陰謀……呃,是計謀得逞,輸不起的石布桐背負上了巨大心理壓力,給他留下一線生機。

    如他所料,石布桐明顯開始關注他每次擊打,而自己的擊打又出現了幾次明顯失誤。

    “石兄,莫要中了宋玉那厮奸計,他根本赢不了你!”第五球窩仍未擊入的張方幹脆放棄了比賽,跑到石布桐那邊提醒。

    這一提醒果然收到奇效,雖然不能完全減輕石布桐心中壓力,但他至少不會再出現明顯失誤。

    終于石布桐将球丸打至距離球窩三步處,這樣的距離以他的水平足以一棒入窩。而宋玉剛剛将球擊入第九球窩,現在輪到他擊球。

    “宋子淵,你還是老老實實認輸好了,你是絕對赢不了石公子的!”張方眉開眼笑譏諷宋玉,“難道你還以爲能夠一棒入窩麽?”

    一棒入窩……這個難度實在太大了。

    看着前方的石布桐,宋玉無奈搖頭,暗忖這場比賽隻怕要輸。

    轉過身去,看到螓首低垂一雙秀拳攥的發白的晴兒,宋玉心中發堵。看晴兒模樣,顯然是已經認命了,畢竟連他自己都不認爲自己還有赢的機會,更何況旁人呢?

    哪怕輸了,也得想個法子把晴兒救出來。

    打定主意,宋玉看向第十球窩。雙手握緊球棒,深吸一口氣,用力揮出……

    “天啊,好大的氣力!”

    “他不是真的想一擊入窩吧?”

    “說笑呢!氣力明顯過大,飛出去了!”

    “我還是覺得他那姿勢顯得滑稽可笑。”

    在衆人議論中球丸高高飛起,眼看就要到達第十球窩,球丸仍舊沒有減速迹象。

    輸了,可惜啊!這是押注宋玉的人心中所想。

    赢了,精彩的比賽!押注石布桐的人心中感慨。

    活該!張方的狐朋狗友暗自竊喜。

    張方與石布桐對視一眼,隻覺得渾身輕松;晴兒跌坐在地淚水盈盈;楚留香開心笑容中帶着些許尴尬;就連一直支持宋玉的宋二,此刻也隻是空張着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就在這時,一群鳥雀從上空飛過……

    “哇!快看,快看!”

    “你們看到沒有?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麽還能有這種事?千年也難得一見啊!”

    “這,這是……老天爺也太偏愛他宋子淵了吧!”

    “球丸,球丸,進了……”

    結局很簡單,也很有戲劇性。在空中高速飛行的球丸,碰巧擊中了一隻鳥雀,鳥雀徑直從空中栽落,而捶丸也因此改變了軌迹,同樣掉落下來,隻是恰好掉在了第十球窩裏。

    一棒進窩!

    在球丸落入球窩的刹那,全場啞然。衆人眼睛睜得通圓,無不是難以置信神色,目光在鳥雀、球丸和宋玉臉上來回變化。

    其他鳥雀在空中盤旋數圈,發出陣陣哀鳴,似是召喚同伴。得不到同伴的回應後,撲棱幾下翅膀飛走。整個三裏坡一片寂靜,詭異的寂靜。

    這樣的反轉,不要說旁人了,就是當事者宋玉都懵了,嘴巴半張眼睛發直滿臉愕然:難道,這就是小鳥球的由來麽?

    “少爺赢了!”宋二沒那麽多驚訝,最先反應過來,跳起來揮舞手臂高聲喊道。

    這一聲使得衆人接連醒轉,有部分人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紛紛叫嚷!

    “哈哈,赢了,宋子淵赢了,我押了他三百文!”

    “才三百文有甚好激動的,本少爺押了他兩吊,他果然沒讓本少爺失望!”

    “娘的,老子就說這宋子淵氣運過人,押他肯定沒錯麽!”

    有人歡欣,自然有人懊喪,後者還占大多數。于是不同的聲音撲面而來,很快壓過了前者。

    “此局不算,宋子淵使詐!”

    “宋子淵無恥,居然作弊!”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二十九章 芳心誰屬自不知

   有關宋玉最後一擊是否使詐的争辯,根本不夠成問題。自唐朝起就開始流行的捶丸運動,到了宋朝早就有了一系列完整制度。這些制度中,沒有一條能證明宋玉使詐。

    事實上,就連看宋玉極不順眼的張方都沒有做聲,因爲他很迷糊。

    他老子曾告誡過他,說宋玉極可能是個賭術高手,隻是心思狡詐才故意示人以弱,将每次獲勝都歸于氣運。

    可這次捶丸最後那記鳥球,不是運氣還能是什麽?

    至于石布桐,自從被歡呼聲驚醒之後,一言不發帶人離去。他再不願待在三裏坡,也不願再見宋玉,他怕宋玉成爲自己心魔。

    “這下你不用再擔心了吧?”宋玉笑看晴兒,後者眼含熱淚滿臉感激,當場跪倒在地朝着宋玉就是三叩首:“少爺,奴婢以後一定盡心侍奉您,卻不敢有半點纰漏。”

    宋玉将她扶起,正想說些什麽,宋二匆匆跑回來了:“少爺不好了,他們不肯給錢!”

    他是被宋玉派去拿錢的,宋玉下注五吊押自己赢,如今當取回近十吊錢。

    “他們不肯給錢?爲什麽?”宋玉覺得不太對勁。作爲莊家,衆目睽睽之下,怎可能賴賬?

    “他們沒說,隻說讓少爺你親自去一趟。”

    咦?這是幾個意思?

    讓宋二盯着張方,以防這胖子逃跑,宋玉去找莊家問個明白,一問才知道,不是莊家有意賴賬,而是莊家想見他。

    莊家是會稽城中一知名大賭坊,這次在三裏坡開盤口,賭坊的大掌櫃親至。能成爲賭坊大掌櫃,看人的本事自然不差,宋玉早就進入他們視線之中。

    大掌櫃今rì就是爲了驗證宋玉的賭術,從而确定是否有展開合作的必要。

    所以宋二沒能拿到錢,但宋玉來了,不但分文不差,莊家連應有的抽頭都免了,宋玉到手整十吊。

    大掌櫃已經确定,宋玉是在扮豬吃虎,他很欣賞這一點,所以想要跟宋玉合作,雙方到外地設賭局,賺大錢。

    這個提議很讓宋玉心動,不過考慮片刻後,他還是拒絕了。

    所謂合作,講究的是雙方平等,可他宋玉如今能跟人家背景深厚的大賭坊平起平坐麽?說句不好聽的,合作隻是給他面子,實則是讓他給賭坊打工。

    他沒那麽傻。

    大掌櫃頗有氣度,被他婉拒并未惱怒,隻說若是有朝一日他改了主意,賭坊大門随時向他打開。

    收好了銅錢,宋玉打算去找張方,無意中看見了苦臉的楚留香:“騷年,赢了錢怎麽還一副苦瓜臉?”

    “啊,姐夫!”楚留香擠出個笑容,很勉強。

    “你到底是怎麽了?”宋玉眼珠一轉,“該不會是你押的不是我吧?”

    “哪能呢!”楚留香連忙辯解,“你是我姐夫,我不押你還能押誰?”

    “那你怎是這副表情?說說看,此番赢了幾多?”

    楚留香臉上擠出的笑容全然不見:“押了你十文……還押了石布桐十吊……那該死的的石布桐,枉費小爺那麽看好他……姐夫,你别走啊,等等我!”

    宋玉懶得搭理他,快步而行,急着找張方履行賭約。

    楚留香小跑追上:“姐夫,我這回錯了,大錯特錯,我真該聽你的,不然就不會輸去十吊,而是淨賺十吊了……唉,姐夫,你等等我啊,你是不是惱我了?”

    “我爲何要惱你?”

    “我不信你,押了石布桐。”

    “呵呵,你不是已經受到教訓了麽?”

    “我保證以後再不懷疑你了。姐夫,你信我。”

    張方并沒有耍賴逃走。捶丸之賭在會稽影響甚大,幾乎半城人都知道。就算他老子是會稽縣令,他也不敢耍賴,總不能讓人說他老子教子無方吧?

    “哈哈,多謝肉山兄成全。”宋玉滿臉笑容,仿佛他與張方是至交好友一般。

    張方冷臉哼一聲,找馬家小姐要來晴兒賣身契拍到宋玉手中,轉身就走。舊帳未算又添新仇,遲早連本帶利一并清算,不過現在不是時候,留在這裏隻會被人笑話。

    讓楚留香驗證賣身契真僞,宋玉喊道:“肉山兄可是忘了什麽?”

    張方停步轉身:“賣身契已經給你,還有何事!”

    “你忘了還輸給我三個條件麽?”

    張方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皮笑肉不笑道:“好啊,有甚條件你隻管提來。”

    “肉山兄毋需如此,我說過不會爲難你的。今日陽光明媚,正好肉山兄滿足在下第一個條件。”說到這裏,宋玉頓了一下,目光轉向馬家小姐,“這婆娘嘴太賤,我想請肉山兄賞她十記耳光。對于肉山兄來說,這算不得甚作奸犯科吧?”

    “宋玉,你不要欺人太甚!”馬家小姐怒視宋玉,可宋玉根本不看她:“怎麽樣肉山兄,考慮的如何?不然就換個條件,你繞着這三裏坡裸跑一圈?”

    張方氣的滿臉通紅。君子之言一諾千金,哪怕宋玉故意爲難,他若是違諾,丢的還是他和他老子的臉面。

    宋玉開出的條件,張方都不用考慮,很快就将目光轉向馬家小姐,後者花容失色後退數步:“張公子,你,你不能……”

    晴兒忽然開口勸道:“少爺,奴婢求您不要再爲難小姐了。奴婢知道您是爲奴婢好,可小姐也曾有恩于奴婢,求少爺高擡貴手,放過小姐吧。”

    宋玉心中暗歎晴兒柔善,怒視馬家小姐道:“自己聽聽,你心裏可曾有半點愧疚!你那般打罵她,她心中卻始終念着你的好……算了,跟你這種人說這些無異于對牛彈琴,今天我把話撂這兒,她現在是我的人,誰再敢欺負她,就别怪我不客氣!你們别忘了,他還欠着我兩個條件呢!”

    宋玉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說出“她現在是我的人”後,身後晴兒眼中立時閃過一抹異彩,隻是随後便被憂傷代替。

    楚玲珑并不知道三裏坡捶丸比賽的結果,她早早返回府中,躲在房中閉門不出。

    她心裏很亂。

    今日被宋玉占了便宜,可不知爲何,卻沒有以往那般的憤怒和厭惡,反而有一種道不明的情緒。尤其是伏在宋玉懷中時,她那沉重的心靈得到了短暫的放松。

    宋玉醒轉後的一言一行,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浮現,讓她始終無法将近日的宋玉,與以往的宋玉聯系到一起。

    那個登徒子怎會有如此變化?莫非果真是頭傷未愈改了性子?爲何我心中總有一種異樣之感?莫非我喜歡上了他?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喜歡的是石布桐石公子。

    一想到石布桐,今日兩度被石布桐拒絕,尤其是下午在三裏坡,石布桐全然不顧她女兒家臉面說出的那番狠話,讓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宋玉,想到了宋玉的胸懷。

    “哎呀!我爲何總會想到他呢?”

    心情煩躁的楚玲珑用力搖晃腦袋,心中暗恨,該死的登徒子,爲何總是擾我心境!明日,明日就尋來中人,將那婚約廢除!

    隻是,爲何我心中會有種莫名的不舍呢?我怎能想這些?現在我楚家大難臨頭,當竭盡全力以渡難關,怎能總想這些雜事!

    嗯?好像那個登徒子說,神會保佑我楚家,小弟亦言他有辦法化解我楚家此劫……呸呸呸,莫非他以爲自己是神啊,我怎能相信他?

    就在楚玲珑因爲宋玉心煩不已時,門外傳來急促敲門聲,還有楚留香的吆喝:“姐,快開門,開門!今rì捶丸,姐夫将那石布桐氣的抱頭鼠竄,替你出氣了!”

    “你說什麽?”楚玲珑從繡**上跳起,打開房門,“小弟,你剛才說甚?石公子輸了?”

    “是啊,姐夫赢得太精彩了!等我先喝口水,渴死我了。”楚留香一通牛飲,在楚玲珑的催促下,将宋玉絕殺石布桐,石布桐臉sè鐵青風度全無一言不發離開詳詳細細描述一遍。

    當然,其中少不了他的藝術加工。例如,宋玉擊出球丸打中空中飛鳥時,天空閃過一道霹靂;半空鳥群哀鳴被他說成是向宋玉膜拜等等。

    “怎可能,石公子曾前往越州參加州府舉辦的捶丸比賽,奪冠而歸,怎可能輸了?”

    “嗨!姐,要我說,姐夫比那石布桐強多了,你怎就被蒙蔽了雙眼看不上姐夫呢?别說我不告訴你,就算比文采,石布桐也遠不如姐夫。”

    楚玲珑臉色一繃:“小弟,你說實話,到底收了他多少好處替他關說?”

    楚留香一臉肉疼:“姐夫他今日是給了我天大好處,可惜我沒把握住,白白輸掉十吊錢。”

    “什麽?十吊!”門外傳來楚凡憤怒的聲音,“你這個敗家子,這十吊錢需要你爹賣多少酒才能賺回來,你說輸就輸了!”

    楚留香不怕楚凡:“切,十吊而已,跟着姐夫,再多的錢都能賺回來。”

    “天啊,我楚凡到底造了什麽孽啊,怎生出你這樣一個蠢笨逆子,你怎麽就被他毒害的如此之深啊!”

    楚凡仰天長歎捶胸頓足,楚玲珑連忙攙扶從旁勸慰,同時給楚留香打眼色令其立刻離開。

    “爹,小弟還小,怎及那宋子淵狡詐。您老莫要着急,他遲早會明白的。爹來找女兒可有要事?”

    楚凡本還想痛斥宋玉蒙騙自己最疼愛的幼子,聽到楚玲珑最後一句話,頓時想到此來目的:“玲珑啊,你盡快收拾行裝離開會稽,将各地店中和豐春酒全數收回。此事事關重大,爹交給旁人實不放心,隻能勞累你了。”

    立刻前往外地?那明天不就不用跟他解除婚約了?這是楚玲珑腦中第一反應,旋即應道:“女兒遵命,這就準備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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