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碧藍怒火
宛如一隻兇殘狡詐的蜘蛛，西格瑪慢慢逼近著他的獵物，沒有多餘的情緒，按照作戰的計畫，冷靜地吐出一輪輪蛛絲，將對方活動的空間一點點壓縮，慢慢地將獵物逼入自己精心編織的大網中，直至對方無處躲避，然後伸出滴著毒液的致命的獠牙。
掙扎吧，掙扎吧，越掙扎，被捆得也越緊。
西格瑪望著面無表情的哈裡主教，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聖域大紅衣望著西格瑪，淡淡一哂：“從一開始，您就在說一些沒頭沒腦的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嗎？被我用話術打倒，所以要用同樣的手段報復回來？這只是年輕人那莫名的自尊心和傲慢，而且根本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恕我直言，您唯一的勝算就是罔顧傳奇們的命令，使用您的拿手騙術和心狠手辣的決斷，矇騙也好，下狠手殺人也好，全力取得附近軍鎮的亡靈軍團的指揮權，在阿特拉斯尚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指揮大軍掩殺，將我們屠戮乾淨，這樣的話，傳奇大師們就不會因為一些教廷的死人處置您，雖然會有不痛不癢的小懲戒，但是他們心中卻會為您的決斷力感到驚歎和欣慰，百無禁忌，可以為目的而不惜一切代價，這就是他們希望您所能擁有的心態……但是您又一次讓大師們失望了。”
他依然心平氣和，輕聲道：“單槍匹馬前來的您，難道以為可以單純用語言來說服和打敗我嗎？您又錯了。您昨天之所以會收穫一場慘敗，那是因為您沒有堅定的信念和強大的心性，越是軟弱的人越會屈服於有氣勢的演說，而我卻不同。我所經歷的痛苦、磨難和失敗，是您無法想像的，這些是我的優勢，也是我的珍寶，正因為這些數不清的磨練，我的心性已經堅如磐石，就算您的口才再好，也不會影響到我，您再一次地失敗了。”
西格瑪聳了聳肩：“雖然我已經說了一次了，請容我再說一次，你果然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老傻逼。大師們所希望我能擁有的心態？你跟薩格拉斯他們討論過了？還是說你會讀心術，可以讀懂他們心中所想？你又一廂情願地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諸位傳奇的頭上，你又怎麼知道，索倫他們希望我變成一個百無禁忌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人呢？”
哈裡主教呵呵一笑：“不是嗎？難道是我錯了嗎？難道幾位於黑暗中與死亡同行的傳奇死靈大師，想要培養出一個堅信愛與正義的熱血的繼承人嗎？”
西格瑪無辜地攤攤手，裝模作樣地撇嘴道：“不行嗎？”
“當然不行！”哈裡主教斷喝一聲，雙眼射出冷厲的目光，毫不退讓地直視著西格瑪。“因為從古至今，守護人族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愛與正義，也不是什麼狗屁信念，而是血與火！是堅忍與謀略！是決斷與犧牲！光憑心意是無法保護任何東西的，你怎麼就不明白！”
“哈，果然如此。”西格瑪點了點頭，轉頭朝向一輛馬車喊道，“雅典娜，差不多看出這老頭那大義凜然的表情下所隱藏的寒氣了吧。你大概想明白了，當初感受哈裡的聖光波動時，為何感覺熟悉卻想不起來他是誰？我教你個乖，這個說法叫燈下黑，你之所以想不起來，那是因為，哈裡主教的聖光波動與被放逐前的你毫無二致！你說每一位聖光使用者的聖光波動都可以反應出其性格特徵和精神狀態，哈裡主教就像是過去的你，極端、激進、傲慢、堅信自己沒有錯、可以為了自己要守護的種族不顧一切……這種說法很是似曾相識啊。”
哈裡主教冷笑道：“你就是靠這個判斷出我是聖殿的人？”
西格瑪轉過頭來，溫和地笑道：“我可沒這麼說，你激動個啥？”
哈裡主教隱藏在袍袖下的手緊握了一下，聖職者們狐疑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投來，他看著西格瑪，冷笑了一聲，光輝閃耀，一股純白色的聖焰從主教的全身升騰而起，灼灼聖火繚繞恣肆，仿佛平地上升起了一個小太陽，光芒閃耀但絕不刺目，向周圍散發著令人安心的守護力量，哈裡主教于光焰中凝視著西格瑪，聖力將空氣扭曲，但他的聲音卻依然清晰可辨，浩瀚如同天上來：“就算你巧言善變，我只需要一種應對的法子，那就是展開我的聖光之心！我的聖力沒有衰減，所以我的信念無愧於聖光！守護人族是我畢生的信念和追求，就算你說出再多的污蔑之詞，也無損於我的信仰和榮譽！因為這聖光之力就是最好的證明，證明我從來沒有背叛過教廷和聖光！”
看著哈裡主教那依然雄渾浩瀚的聖光之力，心有疑惑的聖職者們悄然松了一口氣，為自己剛剛產生的懷疑慚愧不已，他們又將憤怒的目光投向西格瑪，剛剛險些被他騙了！
“哦哦哦，真是精彩。”西格瑪拍了拍手掌，“但是我們認為，聖光是一種唯心的能量，你聖力並未衰減的原因其實有兩個。其一，你確實不是聖殿的人，其二，你是聖殿的人，但你堅信自己的信念是正確的，所以聖光並沒有制裁你！”
哈裡主教厲喝道：“一派胡言！難道為了守護人族而不顧一切的人都是聖殿的奸細嗎？弱肉強食，本來就是世間的公理，在這種殘酷的世界中，弱者只有被強者吃掉，人與人之間是這樣，種族與種族之間也是這樣。如今諾倫諸族林立，人類雖然暫時佔據上風，但威脅從未遠去，外族虎視眈眈，應對外域的威脅也刻不容緩，為了讓我們人族能夠繼續存活下去，不至於作為弱者被強者吞噬，這就是我們戰鬥的理由和存在的價值！這難道有錯嗎？”
“不，沒有錯，正確之極，但是為了守護自己的種族，就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嗎？”西格瑪攤了攤手，“為了本族的利益，就可以去犧牲無辜的生命，進一步來講，為了確保本族大多數人的利益，就可以犧牲小部分的人，這就是你的道理吧。”
“對！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我們都沒有力量去改變他！只能做到無愧於心！你簡直是個怪物！你怎麼會有這種令人作嘔的偽善！”哈裡主教望著依然面帶笑意的西格瑪，大吼道，“事到如今，你覺得我的說法有錯嗎？”
西格瑪望著有些失態的哈裡主教，搖搖頭：“抱歉啊，正如你所說，我確實是個怪物。我發自真心地對您說，您在我眼中，與精靈、矮人、獸人甚至飛鳥走獸和臭蟲都毫無二致，或者說，這個世界的所有生命在我看來只分為三種：我喜歡的，我討厭的，關我鳥事的。”
“你簡直是人族的叛徒，你這種人怎麼配做死亡國度的領袖！”
叛徒？不，我倒是覺得我從來不屬於這裡。
西格瑪看著哈裡主教，輕笑道：“稍安勿躁，哈裡主教，知道嗎，這個世界很美麗的。”
他輕輕一抖，纏繞聖劍的布條驟然散開，碧藍怒火那華麗的劍身和羽翼的劍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天使的聖劍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被西格瑪插在面前的土地上。
他無視哈裡主教的怒火，抬頭望著悠遠的天際：“那天晚上，我與雅典娜一起注視著頭頂的星空，她告訴我，冰冷的宇宙中我們並不孤獨，由世界樹托舉的九大國度，不僅僅是諾倫，每一個星球都有著燦爛的文明和繁複的生命，這個世界很大，很瑰麗，這片星空中生活著與我們一樣會哭會笑的生靈，他們獨一無二，美麗而自由。”
“知道我這個怪物聽到這件事情時，升起的第一個想法嗎？”西格瑪拍了拍胸膛，淡淡道，“感動，我覺得很感動。這一切都是父神所創造的，完美的作品。我知道，父神是愛著這個世界的，他煞費苦心地讓太陽系的九大行星充滿了生機，無論是晝夜交替溫差極大的水星，核心熾熱的火星，沒有陸地的木星，每一個星球都生活著適宜而繁盛的族群，沒錯，父神是愛著這個世界的，他無比地熱愛著他的造物，每一個，每一種，勾勒世界之弦，所有生命都有著獨一無二的靈魂和命運，整個世界是他最寶貴和得意的作品，他創造了這個世界，守護著我們，九大國度的一切都在他溫暖的懷抱和慈愛的注視下，演繹著精彩的故事……”
聖劍發出一聲聲宛如蟲鳴的輕吟，金色和藍色的光輝交織纏繞，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你究竟想說什麼！”哈裡主教咬牙切齒道。
“世界很美好，也很殘酷。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者為尊，弱者為奴，這確實是從自然的法則中所延伸出的至理，人類甚至諾倫的歷史都在印證這個道理。力量很重要，有力量就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事物，不會有遺憾，有力量的話我就不會被你們帶走雅典娜，甚至有力量的話，雅典娜根本不會被放逐。”西格瑪環視著在場的每一位聖職者，“就連追隨聖光的諸位，也打心底裡認可這條道理，明白力量的重要性，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或者說，強者為尊，從來都是諾倫的主旋律……”
“但是，僅僅是如此而已嗎？正義必勝，英雄是最棒的，善良一定能戰勝邪惡，在諸位的童年中，一定有著這樣的夢想，你們會覺得，正義的英雄可以戰勝所有邪惡的大壞蛋，你們只是簡單地相信著邪不勝正的道理，那時的你們肯定不會想，英雄是因為力量比壞蛋強大，所以才能獲勝……你們的想法是何時改變的呢？”西格瑪輕聲道，“現實真的很殘酷，力量至上的魔咒籠罩在諾倫上空，亙古不變，血淋淋的叢林法則是存在的，世界是殘酷的，但僅僅是如此嗎？不，我不願意承認。”
“因為我相信，父神煞費苦心創造出這個美麗世界的原因，其用意必不是讓他的孩子們相互廝殺，他的意志博大而慈愛，平等著守護著每一個生命，所以，我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著比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更大的道理，那就是任何善良的生命都有自由生活的權力……”
他上輩子，是為了救人而死的，他前生也一直疑惑，好人有好報究竟是不是一句安慰人的空話，直到他在漫長的黑暗中再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開始了嶄新的人生，無憂無慮的富足生活，真誠友愛的家人，美麗的未婚妻，出眾的天資，幸福的人生……他意識到自己重生後的心情唯有感激，他願意相信，這一場穿越不是時空變換的偶然意外，而是冥冥之中的偉大意志對他的褒獎，對他的善行所作出的嘉獎。
重生後一定要戾氣深重地掠奪，融入殘酷的世界，成為徹頭徹尾的土著，角逐著赤裸裸的利益和廝殺的快感嗎？是啊，上輩子草草了事，今生一定要精彩，但精彩不一定要永無止境地追逐和掠奪，上輩子人心繁複，令好人絕望，但這裡不一樣，這裡有正直的聖光，這裡有守護的天使，也有深愛著這個世界的造物主，而且，他有著更高的起點。
聖劍不停地震顫著，輕鳴綿延不絕，宛轉悠揚，金藍交織的光輝越發熾盛。
“托您的福，哈裡主教，我再次認識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標和理想，無論是過去、現在、未來，無論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西格瑪，我的想法都沒有改變，我所希求的是一個好人有好報、正義可以得到伸張、善良的人會獲得幸福、英雄能夠得到應有的榮譽和尊敬的世界，當然，現實很殘酷，所以值得我們去戰鬥，你也許會嗤笑我的幼稚，但改變世界的不是向現實妥協、隨波逐流加入這一場殘酷遊戲的你們，而是我們這種偏執狂……”西格瑪挺起了腰板，正視著聖光環繞的哈裡主教，“你們是不是很想知道，自然學院的行動為何會失敗？是我的攪局嗎？不是，其實是一個願意向實驗室中誕生的本不配活著的卑賤物種伸出援手、哪怕放棄所有也要努力抗爭的愚蠢德魯伊用自己的不屈和擔當喚醒了那些麻木不仁的靈魂，這個世界還是有像我一樣的傻瓜的……”
他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沉聲道：“……我為那個笨蛋，感到自豪。”
“我對諾倫的人族其實並沒有什麼歸屬感，人類之中，有讓人憧憬仰慕的英雄，也有令人作嘔的爬蟲，與其不論好壞地保護所有人，我寧可守護我所認可的生命，無論他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無論他的耳朵是什麼形狀，無論他到底是不是人類，我都願意接納和保護他們，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想法，我想為這個美麗的世界獻上守護和祝福……”
顫動到極致的碧藍怒火發出一聲震徹天堂的長吟，金藍雙輝暴漲，聖光與極光之力拱衛之下，天堂聖劍碧藍怒火沖天而起，在天空中劃過了一段驚豔的弧度，翻轉而下，落入了西格瑪的手中，濃郁的聖光和湛藍的極光如流水般覆蓋全身，形成了無形有質的堅固鎧甲，以聖輝和極光鑄造出的天使聖劍，在一位死靈法師的掌握下，閃耀出奪目的光輝。
“這……這是聖光！怎麼回事，你不是死靈法師嗎？”哈裡主教震驚道，“這把劍是什麼！？”
“劍名碧藍怒火，由父神以死星內核所鑄，聖火鍛造，極光開刃，賜予天使族鎮守，傳說中只有幼稚可笑、偽善懦弱、狂妄自大、冷漠無情、不會本族利益擺在第一位、願意保護任何值得保護的生命的人奸才能拿起來。”西格瑪將綻放出湛湛清光的天使聖劍指向了哈裡，“怎麼樣，在這種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堂堂正正地取得勝利，就要找一條夠粗的金大腿，您覺得這條來自創世父神的金大腿，是不是很適合我？”
他轉頭望向那個車廂，雅典娜不顧聖職者的阻攔跑到了外面，看著手持聖劍的西格瑪，用手捂著嘴，怔怔地落下淚來。
“你這個腦袋有洞呆呆傻傻膽敢丟下我的笨蛋天使，做出了這種事情可不是打一頓屁股就能了結的……就像我承諾的那樣，我已經為你找到了掌握聖劍的關鍵，現在就要證明給你看。話說，你如果再敢丟下我的話，這把聖劍就永遠地歸我了！”西格瑪望著雅典娜，燦然一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屁顛屁顛回來，我可不會客氣了。既然這麼依賴我的話，我就要把你調教成我理想中的模樣，到時就是你哭著喊著我也不會停手哦！”
雅典娜用力地點著頭，幾乎說不出話來。
西格瑪轉身望向哈裡主教。
“所以說，我這個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構築著虛假的夢境、秉持著偽善的信念、做著不肯醒的夢、欣賞著為自由抗爭的生命、膽大包天到寧肯為一群卑劣低等的試驗品出頭不惜損害偉大人族將來的隱性利益的人奸竟然能得到聖劍和父神的認可……”西格瑪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聲音顫抖但堅定，一字一頓道，“不勝榮幸。”
“那就來吧，如果你以為力量就是一切的話，我就用父神和碧藍怒火所賦予我的力量，將你那令人作嘔的該死的正義夥伴的面具剝下來，我說過，我要在你身體和靈魂上所有能下刀的地方捅上一個個血洞，讓你認識到最真實和醜陋的自己……”西格瑪握緊了手中的聖劍，點頭致意，“請注意，我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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