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說]【學霸也要談戀愛】-作者:學霸殿下《已完成》

第六十六章天下無雙

　　以雷霆之勢匯聚覆天蟲海淹沒對手，是腦蟲奧爾巴赫最擅長的突襲戰術。

　　一分為二的半位面，代表蟲族的紫紅色和代表星靈的金色遙相對立，蟲群毫無徵兆地主動出擊，呼嘯的蟲群從地底驟然鑽出，猶如洶涌的浪潮般向星靈的方向涌來，空氣中充斥著可怖的嘶吼，千百隻領主將精神觸鬚編織成層疊的蛛網，屏蔽了星靈與外界的精神鏈接，濃厚的紫色菌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星靈的方向涌去，黑雲壓城，大軍逼境，留守的星靈指揮官衝出方尖塔，遙遙地看到對方腦蟲那毫不掩飾的嗜血殺意。

　　相對稀疏的光子炮臺還沒完全展開就遭到了早有預謀的精確打擊，同樣遭殃的還有一架架能源水晶塔，來自十七個炮擊陣地的遠程攻擊兵種將各種各樣碩大的生物囊如暴雨般傾覆在星靈的基地中，爆出千奇百怪的濺射物，孢子團、腐蝕性液體、隔絕精神力的紅霧和紫色的菌毯，甚至還有被某個腦蟲命名為「擴散性百萬史萊姆」的新型液態生物兵。能夠飛速增值的綠色液態生物將猝不及防的星靈整個包住，限制他們的行動，冷凝他們的思維，或者三五成群，直接讓星靈建築徹底停擺——這次突襲效果之顯著，分工之明確，戰術之精準，簡直是公然寫著「早有預謀」這四個大字。

　　也是，相比於星靈駐軍那「因為兩方領袖的關係很好，即使是一群兇惡的蟲子但有人管束就沒問題，所以不需要太過在意，專心搞科研和修煉吧」的心態，蟲族那「雖然現在不會打仗但將來一定要幹一仗，而且我看那群禿子超不爽，所以現在就開始戰爭推演吧！反正也閒得沒事幹」的好戰心理無疑占盡了上風，他們用最大的狂暴心態將自己的主宰揣測成了一個熱愛戰爭的破壞狂，由此以「為了在即將發生的戰爭中又好又快地取得戰果」為指導思想，早早地準備好了無數的戰術腹稿和軍事配置，並在突襲之初就取得決定性的戰果。

　　「抓活的！盡可能抓活的！」一隻飛龍用獨特的聲波頻率嘯叫著發出信息，它拍打著翅膀俯衝而下，向大大小小的金色建築噴吐著爆炸性的回旋蠕蟲，「當然，如果敵人負隅頑抗，殺了也沒關係，反正他們早晚都要死的。」

　　可惜，它那對於蟲族來說很有理性的建議被淹沒在雷獸們震天動地的怒吼中，已經擁有簡單神智的巨型殺戮機器揮舞著兩把君王之刃，狂暴地吼道：「砍死他們！砍死他們！」

　　那飛龍愣了愣，過於簡陋的神經中樞思索了一秒鐘，就放棄了太過深奧的理性思考，反正也沒有接到一定不能殺星靈的死命令，於是它也說：「那就，砍死他們吧。」

　　忍無可忍的星靈們開始組織成建制級別的反擊，但是由於戰事吃緊，抽調了大部分常規作戰單位的星靈部隊只能依托建築進行抵抗，聖堂武士們要面臨虛空中無處不在的攝魂師和女王蜂的精神打擊，在旗鼓相當的靈能對抗中還要對地面部隊進行風暴支援，即使是技藝精湛的高階聖堂武士也漸漸吃不消起來。

　　「奧爾巴赫！」星靈指揮官尤文彈開一隻雷獸的蠻衝，大怒道，「你要挑起兩族的戰爭嗎！」

　　兇殘的腦蟲嗡嗡狂笑道：「這就是戰爭！禿子！奉主宰之名開路！命令你的人停止一切空間泯滅作業！你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了？都漏成篩子了老傻逼！」

　　「你！」最後一絲僥幸心理轟然破碎，高階聖堂武士心神一震，隨即狂怒道，「所以你們挑起了戰爭？真是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議長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子沒興趣知道！主宰的命令是接管整個半位面，阻止你們！膽敢負隅頑抗的，統統殺了也無妨！」奧爾巴赫暴喝道，「全線壓過去！」

　　「奧爾巴赫！你要將你的主宰推向死地嗎！你知不知道我們面臨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閉嘴吧，不夠忠誠的老狗！我們跟你們不一樣！蟲群是主宰的兵器而非大腦，只需要執行主宰的命令就好，沒有必要也沒有資格代替主宰思考！反倒是你們，不是以自我思考和自主意識為榮嗎？你們的自我意識得出的結論就是，寧可成為蟲族的餌料，也要愚忠地堅持著領袖的命令，以自身的死亡將強力的援軍擋在世界之外？」奧爾巴赫大笑道，「真可憐！」

　　蟲族一邊的基地上空傳來了隆隆的巨響，一道道光華閃過，思金氏族的生物戰艦呼嘯而來，大舉出動的蟲群軍勢散發著毀滅的嘯音，越來越多的援軍突入戰場，尤文眼中的蒼藍之火搖曳不止，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蟲群的主宰是認真的。

　　如滾雪團般密布於戰場之上的蟲群發出了服從敬畏的嘯叫。

　　振翅密布的天空蟲群分開一道口子，龍神誠站在擎天柱的肩膀上，俯瞰著岌岌可危的星靈防線，推了推眼鏡，漠然道：「在你們死光之前，我依然接受你們的投降。所以，在被完全撕碎之前最後考慮一下，是死在我手上，還是跟我一起去助戰御千代？」

　　他揮了揮手：「都殺了。」

　　由於他的出現而短暫停頓的蟲群再復毀滅之姿，以雪崩之勢咆哮而來。

　　尤文眼中的火光搖曳更盛，他看到已經有族人被毫不留情地撲倒撕碎，更多的族人被牢牢地壓制住，在絕無勝理的情況下依然堅持著必死而且愚蠢的命令，值得嗎？

　　「果然是星靈啊……」指揮官嘆息了一聲，望著凝神靜氣準備迎戰的族人們，嘆息出聲——星靈不是蟲群，他無法毫不猶豫地命令族人趕赴死地。

　　「那麼……進行臨時表決吧……」

　　二十秒之後，星靈解除了方尖塔的供能，停擺了所有離子護盾。

　　龍神誠看都不看投降的星靈們一眼，擎天柱的矢量噴口吐出洶涌的焰流，朝著被攝魂師們接管的星際之門衝去。

　　「不知道你見了我之後，會是個什麼表情，但是……你既然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也容許我把最重要的性命托付給你。我沒交過女朋友，但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妄想過未來的模樣，如果我有了女朋友，要對她很好很好，不讓她受一點傷，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她，你不給我履行這些想法的機會，至少要給我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吧，這可是每個男人都有過的夢想啊……」龍神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回頭看了通向自己世界的空間入口一眼，這一刻他不再是令裡世界輾轉難眠的麻煩人物，不是被大家信賴並依靠著的英雄，至少在這一刻，他只想做一個人的英雄，「那麼……御千代，看你家男人的本事。」

　　一騎當先，蟲群為尾翼。

　　天祈有龍神，天下無雙。

第六十七章人族有帝皇

　　金眸蒼髮，白衣緩行。

　　千尋走在這條種滿櫻花的坡道上。

　　取回了所有的記憶，洞悉了回歸的使命，再度以全新的視角審視著記憶中的世界，他沒有半分近鄉情怯式的緊張，只有淡淡的傷感。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一萬年的光陰足夠人類的火種匯成燎原之勢，向整個宇宙蔓延，這些年他身經億萬戰火，無數次險死還生，鐵與火的毀滅交織之下，終於打下了無法統計的龐大疆土。這些年的經歷寫成的卷帙浩繁的史書比星空還要閃耀，於此相比，地球上短短十八年的少年生涯，安靜和平得恍如隔世。

　　啊，這就是生命中前十八個年頭生活的地方。

　　他這樣想著，塵封的記憶慢慢浮出了水面。

　　一萬年的光陰，實在太久，這些被反復回憶到麻木的記憶，早在六千年之前就漸漸模糊。他早已無暇去回憶，也不想去回憶，一個人回憶寂寞又無聊，記憶中充斥著的堪稱無聊的回憶，也要給軍略和政事讓路，沒有人能準確地計算出帝國的疆域大小，因為每時每刻都有新的星球被發現、遺失、收復、毀滅，帝國並未有萬世不易之基，虛空中潛藏著致命的獵手，星系邊緣游蕩著敵友不明的三支蟲群，新的敵人又在遙遠的河外星系睜開探索的眼睛……這就是他肩負著的使命，一萬年來一直在為之努力的偉大使命，他從一個人的手中接過了這個擔子，那些嗟嘆著、嘲笑著、諷刺著、質疑著人類的努力的，認為人類的歷史相對於宇宙來講只是轉瞬即逝的一道光，注定會無聲無息地泯滅在命運洪流中的那些自以為看清楚一切的雜碎們，都會在星際戰團的鐵蹄下顫抖，然後被一一碾碎。征服、毀滅、侵略，強勢的姿態與無雙的力量擴張著龐大帝國無垠的疆土，他要讓銀河系所有種族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這個從偏僻的太陽系逃出來的三流種族不會成為短暫的一道光，而是會成為銀河系新的中心，誰也無法匹敵。

　　這一切的一切，只是源於對一個人的承諾。哪怕過去的記憶已經淡漠成了淡淡的影子，但他依然清晰地記得每一個應該記住的人。

　　又看到她們了呢……真是懷念啊。

　　但這不是我所擁有的。

　　從家裡離開時，他看到了龍神林檎，看到了御劍冥夜，他思考了無數種重逢交流的方法，最終只是點頭致意，漠然擦肩而過。這只是過去的記憶，他早已失去了這一切。

　　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慢慢想起來了……這一草，這一木。

　　蓋亞死後，天地動蕩，人類雖然避免了頃刻而來的滅頂之災，但死亡的星球失去了意志的維持，正如死去的生靈一般，肉身腐爛，邪物滋生，各大行星的UO即將壓境，大地開裂，海水倒懸，深淵中爬出了無數可怖的怪物，屠殺生靈，毀滅一切。人類想要生還，必須要從危機四伏的浩劫中殺出生路，天祈由於位置的特殊性以及鎮壓的秘密，首當其衝地成為了迎戰浩劫的主戰場。

　　那時啊，整個天祈已經成為了龐大的地下都市，由天祈科學側主導，內閣和軍部傾力支持，試圖將日本四島改造成統一的移動島鏈迎擊防線，可惜這項工程進行了一半，大災變就開始了。再然後，就是死人，死人，死人。

　　戰神奎托斯，就是死在那座山腳，當時右京防線全面崩潰，天祈大返還，是他在荒獸黑潮兩面合圍時扛起整座大山，為已入絕境的殿後部隊打開一條生路，當時他只來得及回頭最後遙望一眼，就看到那魁梧的身軀轟然倒下，連同圍著他咆哮撕咬的大批荒獸一起，被整座大山壓在下面。

　　發生在天祈的，共有兩場大戰。

　　死傷無數，老一輩的幾乎全部拼光，年輕一輩毫不猶豫地頂上。

　　那個幾乎不受任何傷害的木星代行者最後死在了玲科百合子手中，那個一副老娘天下無敵的臭屁模樣的臭屁女人，最後撇撇嘴就衝上去了。強行晉級絕對能力者啊，虧那個瘋娘們能想出來，但是沒辦法啊，她也早就不想活了吧，茵蒂克絲趕回了英倫三島，在倫敦空戰中與那天之亡骸的十字光雨對轟，一個人用龍王嘆息擋住了小半的光子轟擊，吃飯不知節制也就罷了，打架也不知節制，活該被累死。而那個人也死了，支撐玲科百合子活著的幾根支柱，早就塌了大半，她強行晉升LV.6，借著御坂網路的計算能力將木星代行者的模擬太陽重新定義，造成原子悖論，從根源上泯滅了它的存在，聽起來很了不起嘍？最後被根源清算，落了個神魂俱滅的下場，連御坂網路也隨之凋零。她總算還清了債，豁出了命陪一生愧疚有加的御坂妹妹們瘋了一回。而她們捨命救回來的御坂美琴也沒活多久，衝出重力圈的時候，那個嗶哩嗶哩把自己當成了中央電池，協調著備用的電池組完成了損毀能源模塊的再構築，硬生生地使一架快要拋錨的方舟重新獲得了起飛的動力，等到機械技工們將主能源模組修復完畢之後，才發現她早就死在了引擎室，油盡燈枯，身上還嗶哩嗶哩地放著電……

　　當死則死，死得其所，這群瘋子，哪有一個在乎命的。

　　「我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所以你們死了，就死了。」千尋撫摸著嶙峋的石墻，當年朽木白哉白衣飄飄，千本櫻景嚴繽紛怒卷，使出了人生最完美的一次卍解之後，他就地一倒，坐著死在了這裡，最後才鬆了口風，說自己一直在擔心他那依舊在死戰的妹妹，可是人都死了，說那些又有什麼用？

　　千尋負手望著天空，輕聲道：「誰都可以死，就我不能死，死不得，死不了。這是我該接下的擔子，都扔給我也好，亂世浩劫的，人命不如塵埃，早早死了，還有我記著你們，閒得沒事就念念你們的好，好歹有人惦記，現在故地重游，是不是該請你們一杯酒？」

　　然後他發覺兩手空空，自嘲一笑：「不敬了，就剩下我一個，誰他媽能喝到啊。」

　　「但願這次，你們能好好活著，有個好下場。」

　　帝皇望向天祈的方向，金色的眸子蕭索卻沉靜，沒有悲傷，沒有動搖。

　　萬年後的銀河，星系傳頌，說人族有帝皇，點燃種族復興之火。不知來歷，不知姓名，知識與智慧卓越絕倫，勇力與靈能無可匹敵。

第六十八章不是假髮，是桂

　　很久很久沒喝酒了。無論是從地球時代傳下來的酒精飲品，還是在廣袤銀河系中流傳的新型幻惑飲品，這些被統一稱之為酒的東西，他已經很久沒沾唇了。

　　以前是沒空喝，然後是沒人陪他喝。

　　要不要喝一點呢？百廢初興、帝國草創之際，他回了地球一趟，死去的星球滿目瘡痍，裸－露的大地依然遍布當年鏖戰的痕跡，他勉強從支離破碎的日本四島中分辨出了天祈的舊址，只是面對比鋼之大地末期還要殘酷貧瘠的舊地，他實在沒有什麼喝酒的興趣。

　　現在的話，要好很多吧。直接劃開時光之河，投身於誰都沒有失去的彼岸。湛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安靜的生活，快樂的足跡，這些於後世無比珍貴的回憶，此刻正奢侈地展示給每一個人，要不要喝一杯呢？故地重游，見見故人，理應是要喝一杯的。

　　他摸了摸裡衣，兜裡放著作為新家庭成員分到的零用錢，只是……

　　「有錢時沒酒，有酒時沒錢，有錢又有酒時……」他望著便利店櫥窗那頭琳瑯的酒類，自嘲一笑，「媽的，又沒心情。」

　　「哇哦，這說話真是好酷，不過，你確定這不是中二少年的新臺詞嗎？」

　　千尋回過頭去，一頭銀色卷髮的男人提著一個便利袋，白色的袋中橫著幾瓶不貴的酒，有兩盒牛肉，幾包蔬菜，還有一根翠綠鮮嫩的大蔥執拗地從袋口探出頭來，許是這個厚臉皮的天然卷腆著老臉順手掠的添頭吧，反正他平時賒賒賬貪貪小便宜，大家都習慣了。

　　不年輕也不顯老的銀髮死魚眼微笑著向他擺了擺手：「喲。」

　　「我記得你，少年。」銀時上下打量著他，「你是小兔崽子最近撿回來的人就是你吧。不過傳言是個懵懂而不諳世事的清秀少年，你看起來卻如此霸氣側漏？」

　　千尋笑了笑，不答反問：「我也記得你，坂田銀時老師，為什麼沒去學校？」

　　「家裡來了因要逃避兒子喪心病狂的報復所以只能東躲西藏的沒用的廢柴苦逼狒狒父親，我身為將他踹下水的罪魁禍首，拍掌叫好坐著看戲是一回事，他自己從水裡爬出來遞一塊毛巾過去是另一回事，這是坑爹界的規矩啊。」銀時一臉得意，「對了，我可是請過假的，那小兔崽子自顧不暇，肯定沒時間在意這種事情……」

　　他仿佛自來熟一樣，湊過去勾住了千尋的肩膀：「少年，看你骨骼精奇，有沒有興趣戴上一副眼鏡，做一位仰慕銀桑我武士之道的吐槽役呢？」

　　「不必了。」千尋不著痕跡地滑開，「說起這個，阿銀，不請我喝頓酒嗎？」

　　「你成年了嗎？」銀時狐疑地打量著他。

　　千尋一笑，輕聲道：「成年很久啦。」

　　「雖然你這麼說，但我看著不像啊……」銀時面有難色，「別這麼看我！我可不是心疼酒，而是責任啊責任！說到底我還是一位優秀的教師……」

　　千尋不聲不響地將幾張萬元大鈔拿到銀時的面前。

　　狂風呼嘯，那幾張夏目漱石驟然消失，銀時一把抓住千尋的臂膀：「走走走，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少年你很上道哦，看你雖然年紀輕輕，可是眼神不怒自威道盡滄桑，肯定是駐顏有術的前輩高人，就算你說自己一萬歲也有人信的！」

　　「阿銀，我真的一萬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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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隔間裡。

　　「其實最好的地方，還是去我家，和狒狒止一起，三人喝個痛快，你為什麼不願去呢？」桌上有幾個下酒小菜，銀時給兩人滿上酒，「擔心止這個名義上的家長訓斥你？放心好了，他哪裡有什麼當父親的威嚴啊，而且你們也只是接觸了一小段時間，沒怎麼認真交流過吧，真的不想去看看他？」

　　千尋望著透明的酒漿，低聲道：「有什麼好看的，一個愛鑽牛角尖的笨蛋罷了。」

　　「啊，不看也行。聽說你失憶了，所以變得懵懵懂懂，現在看來……」銀時考慮著措辭。

　　「都想起來了。」千尋舉起酒杯，與銀時一碰。

　　「以前的事情嗎？不去找自己的親人嗎？你失蹤了，他們一定很擔心吧。」

　　千尋搖了搖頭：「全都死了，一個都沒剩下。」

　　「啊，抱歉。」銀時面容微微一僵，撓了撓頭，「啊，就沒有朋友之類的嗎？」

　　「有很多，也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千尋輕聲道，他接過酒瓶，給兩人滿上，看到銀時的神色，坦然一笑，「不用安慰我，這麼多年，早就想開了。生死有命，這是宇宙至理，至少有人收屍有人惦記，就是好事。有人想死還死不成呢。」

　　銀時一時語塞，眼中有些懊惱，他望著神色平靜的千尋，低聲道：「想要報仇嗎？」

　　千尋神色一厲，輕輕一彈酒杯，酒液在杯中起了漩渦：「想。」

　　銀時沉吟了片刻，喝了一杯酒：「我小時候孤苦無依，直到一位敬愛的師長收留了我，交給我生存之道，安身立命的本事。他是我小時候唯一的支柱和依靠，後來我失去了他。」

　　千尋點了點頭：「那後來……」

　　「後來我投身復仇之路，殺了很多人，該死的人，不該死的人。」

　　「再後來……」他笑著為兩人滿上酒，「再後來我把劍一扔，回到了一開始生活的地方。罪魁禍首死了，與其毀滅沒有他的世界，還不如守護他留下來的世界。人總是要帶著一些麻煩的事物，向新的方向不斷前進的……別看我這樣，骨子裡還是個執拗的武士啊。我不願老到連劍都拿不起來，窩窩囊囊地死在床上，所以我不娶妻，不成家，趁著那柄劍尚自鋒銳，一定要連著松陽老師的那一份，一起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銀時低頭一笑，臉上有些發紅，他低聲道：「而且呢，雖然雙方都很嘴硬，但我還是覺得，我確實有一個兒子的。我看著他胡鬧，看著他搗蛋，看著他成家，看著他立業，用不著他養老，用不著他送終，反正我把他當兒子的，我們都把他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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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嘍，復仇是男人應該做的事情，但生命中不能只有復仇啊……」

　　坂田銀時挖著鼻孔離開了，手中提著幾瓶酒，嘴角掛著笑，吊兒郎當。

　　千尋目送武士離去。

　　這是個平凡而不平凡的武士，生得不夠風光無限，死得也不夠轟轟烈烈。

　　只是和他的許多同伴們一樣，無愧於自己的誓言，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事物，直到最後一刻。

　　千尋見證了他的逝去。

　　一個沒什麼特殊的傍晚，一個不願老到提不起劍的武士。

　　暮色沉下，屍山血海之上，銀色的武士靠在劍上，視線漸漸模糊，難以抵抗的睏意鋪天蓋地地襲來，無處不在，難以抗拒。他打起了瞌睡，腦袋一晃一晃，仿佛回到了童年，那時候，經常有一襲白衣悄然而至，伸出指頭彈他的腦門，他嘴角帶著涎水，在同學們的哄笑聲中猛然醒來。記憶中的那個人既不會發怒也不會斥責，雖然總是掛著笑容，但僅憑溫暖的凝視就會讓他感到羞愧難耐，可惜那個人也同樣只能活在記憶中，再也回不來啦……

　　腳步聲急促地響起，他勉力睜開眼睛，模糊的面容，飄飛的衣袂，還有一頭柔順的長髮。

　　「松……松陽老師……」他無力地伸出了手，低聲道，「是您嗎？」

　　桂小太郎忍住淚，點了點頭，他半跪在地上，握住銀時滿是鮮血的手：「是我。」

　　半晌，瞳孔渙散的天然卷廢柴武士宛如回光返照般，露出了此生最後一個賤笑：「騙……騙人，你是假髮！」

　　桂小太郎怔怔地望著這看了將近四十年的熟悉笑容，用了好久才確定，這個賤人沒有故意裝死來嚇他，也不是只想睡個懶覺，他的身體漸漸冰冷，他的笑容失去了靈性，只有靜默的身姿依舊挺拔，支撐著他的那柄劍從未折斷。

　　「不是假髮，是桂。」長髮翩然的武士輕聲道。

　　他替銀時合上眼睛。

第六十九章與你說些故事

　　一萬年歸鄉，最想做點什麼？

　　當然不是見大哥，沒臉見。自己沒能保住他一直要保住的人們，接二連三地死，只有自己掙了一條命出來，還做了帝皇，實在說不過去。要不是勉勉強強給人族續了命，打下了一個湊湊合合的帝國出來，還真是連回來都沒臉回來了。所以，能不見就不見吧，省得看見了心軟，看到了想哭，眼淚早就哭乾淨了，幹嚎算什麼啊，悄悄地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在大哥反應過來之前就風緊扯呼，這才是對的。話說大哥到底去哪兒了？真的去月球避難了？終於知道躲風流債了嗎？不過說到底還不如當年光棍，直接一死了之，讓那群女債主方寸大亂。

　　很想告訴你啊，你死了後，那一屁股風流債沒了著落，債主們跟天塌了似的。冬馬和紗和我妻由乃這種沒心沒肺的直接一死了之，追著你討債去了，不知道你碰上了沒有？玲科百合子和御坂美琴她們看起來倒是很平靜，一轉眼就能弄出個大新聞，尤其是那個優庫里伍德，平時多文靜的一個小姑娘，最恨別人提死字，可是偏偏跟瘋子似的，直接拉著根源做了好大的事情，連一絲生機都沒給自己留下。實際上大家前僕後繼地去死，有了犧牲的覺悟是一回事，懶得活了也是一回事，大家都經常掛在嘴邊，誠可以犧牲，我有什麼不可犧牲的，你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很多人啊。哦，對了，還有很多抱著愚蠢的信念努力活下來的笨蛋，沒有消極地生活，也沒有什麼強烈的自滅傾向，只是將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到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身上，最終倒在了時光的面前。例如初音未來，唱了一輩子的歌，她的歌聲安撫著人們度過了初期的黑暗征途，直到現在都有人銘記。她無疾而終的時候，只有我一人送她，七八十歲的人了，依然保持著十六歲的模樣，容光絕世，美麗如畫，真是的，裝嫩也要有個限度吧。她穿著白紗裙，穿著公主鞋，躺在椅子上，哼著歌就慢慢睡著了，笑容就像陽光……

　　剛剛見了銀時，可惜什麼都沒跟他說。也沒什麼好說的，難道說他死得不甚壯烈，只是力盡而亡？真寒酸啊，活著的時候每天喝些廉價的酒就以為是人生至樂，死了的時候，也只是他誤交的損友把他的屍體背了回來，火化下葬也是草草了事，來送他一程的人也不多——他算死得晚的，活該啊，在別人的葬禮上摳鼻子，活該自己的葬禮這麼寒酸。不過能留下全屍，也算是他的運氣，奎托斯托體同山阿，屍身根本沒法挖出來，但丁終極魔人變化，推著敵人一頭撞向太陽，越有本事的，往往死無全屍，他這個馬馬虎虎的家伙，也有馬馬虎虎的好處嘛。就這麼馬馬虎虎地活著吧，沒用的廢柴天然卷。

　　真沒什麼好說的。

　　說什麼呢？其實還有很多想要說的話。

　　想要告訴某個曾經煊赫一時魔焰熏天，但因一次慘敗而一蹶不振性情大變的大妖怪，說她在未來的某一天終於想起了當年抵擋聖王劍鋒時的心情，一聲不悔，換來四季鮮花之主重入妖皇境界，方圓百里有萬花齊放，韜光養晦四百年的風見幽香笑說她此次不會再逃，卻最終還是給自己留下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很多人要珍惜，莫要學你大哥，也莫要學我，人生無常，記得風緊扯呼」的令人哭笑不得的遺言？

　　告訴納茲和格雷這一對鬧了一輩子的歡喜冤家，他們死在了一起，這兩個逗逼在陷入絕境時還不忘進行殺敵數目比賽的游戲，納茲這貨色咋呼了一世，終於贏了格雷一回。

　　告訴夏亞，他以命換命，救下了阿姆羅。

　　告訴高坂桐乃，她那沒主見又好欺負的哥哥成為了一位軍功赫赫的飛行員。

　　告訴魯魯修，他用生命布下的棋局非常完美地收官。

　　告訴犬走椛，一生最害怕龍神誠的她，在重傷彌留之際，平靜地交代完後事，與周圍的友人一一告別之後，罵出了也許是此生的第一句髒話：龍神誠這狗日的……

　　有太多的事情要說，有太多的事情說不得。

　　說出來，誰會信？

　　所以，還是在心裡嘀咕一下，將記憶翻出來品咂一下，感嘆一下人生無常，命運如此神奇，戰火和傷痛能讓小受變得剛強，懦夫變得勇敢，有田春雪這頭死肥豬把一身肥肉練成了肌肉，也能提著鏈鋸劍嗜血殺敵，給後世提供了「鏈劍釘槍」的星際戰士模板，黑桐干也這種詩人般憂鬱的男子，也一手建起了陰影遍布銀河的審判庭雛形。

　　其實，說了這麼多，最想說些故事給龍神鍵聽。

　　告訴他這個世界的真相，告訴他多元宇宙中的奇跡，告訴他隱藏在這個平靜世界下的危機。告訴他身負異能的人類和怪異與蓋亞擁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告訴他貪天之功終究會遭天譴，告訴他真正的蓋亞即將真正的醒來，告訴他未來的大哥究竟為何而犧牲，告訴他孫揚為什麼會被驅逐出這個世界，告訴他未來的大哥到底做出了怎樣的取捨，到底給所有人開創了一個怎樣的未來，告訴他未來的自己到底如何辜負了這種未來，告訴他，自己到底打算怎麼做。

　　不過，想想也算了。

　　區區龍神鍵，沒有資格得知這些。

　　也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這一次，他抱著改變一切的信念回到了過去。

　　即使是只有些許的可能性，也要拼上所有來完成它。

　　大哥不欠任何人什麼，所有人缺欠大哥一個活命的機會。

　　「所以，老少爺們，老少娘們，你們這些百年難遇卻莫名湊在一起的坑爹貨們……」他正對著天祈的校門，一條大路通入，大哥走過，他走過，所有人都走過，白髮金眸的帝皇分身輕聲道，「你們，該回家了。」

　　白衣入天祈。

第七十章有白衣當關

　　迎著海風，鍵凝視著海天交界處遙遠的一線，心中仿佛有萬千思緒齊齊涌動，讓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一番，發泄一下心中無處宣泄的情緒。

　　這是應該高興的事情，還是應該擔憂的事情？

　　大哥終於肯將他看作可以並肩作戰的兄弟而非需要保護的幼弟，這是好事，但這種托付源自於大哥對此行的悲觀態度和對自身力有窮盡的無奈，這又應該是喜是憂呢？那個天下無敵的大哥，那麼智慧絕倫的大哥，也有無法戰勝的敵人，也有無必勝把握的時候嗎？

　　一念及此，他恨不得帶著所有人趕往馬里亞納海溝的穿梭之門，去給大哥助戰，但是他不能這麼做。大哥將這裡的事情托付給了他，龍神鍵不僅僅是龍神誠的弟弟，還是止和林檎的兒子，武神世家未來的家主，不應該如此冒失魯莽，他怕見到大哥失望的眼神。

　　「可惡啊。」鍵重重地嘆息一聲，猛然揮手，一道劍氣炸裂滔滔碧水，劈海斬浪，將對面的礁石打得碎石飛濺，嶙峋的海石被破碎的劍氣劃得斑駁不已，誠然如大哥所說，即使是初入武神的境界，在他所面臨的戰鬥中，所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鍵一直引以為傲的天分和成就實際上沒有那麼傲人，說到底，還是不夠強大。

　　龍神鍵只能經由內心的判斷，還有對大哥的信任，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好好完成大哥的囑托，等著他歸來，以及……如果大哥暫時無法回來的話，那就先代行他的職責，替大哥打理他的一切，直到他平安歸來。

　　「其實說起來……也不是太難嘛。」鍵揉了揉臉，露出了笑容，「那就從現在開始，更加地努力吧。因為知道我是個笨蛋，所以大哥肯定安排好了萬全的對策，我只需要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來就好，因為是大哥嘛，肯定有最完美的對策。」

　　他這樣寬慰著自己，望向大海的眼神中泯滅了最後一絲憂慮：「一定要回來啊，我可不想每天待在這裡變成一顆望兄石。」

　　「那，回去吧，真是的，解釋的話也是很麻煩的，首先家人朋友那裡就不好應付了，偏偏大哥昨晚還招惹了一群女人，真是爛攤子……唉，要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怎麼辦才好呢……」猩猩鍵碎碎念著，就要轉身回市區。

　　一股強烈的心悸感毫無徵兆地升起。

　　天空仿佛微微一暗，鍵猛然回頭，瞳孔驟然緊縮。

　　天祈市區的方向，一道似真似幻的金色結界悄然展開，將整個天祈學園籠罩在內。

　　糟糕。

　　他深吸了一口氣，腳下重重一踏，如同流星般向學園的方向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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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祈似乎發生了自建校以來最為嚴重的危機。

　　熱鬧喧囂的學園被金色的結界包裹，隨即便失去了所有的動靜。長期駐守在校內的六名武神和超過十名魔法使級別的神秘側強者，極其以下不計其數的各族各系戰力，這一支足夠讓整個世界陷入大混亂的恐怖力量，竟然連一絲反擊都無法做出，就在這神秘的結界下徹底失聲。無論是現代科技的信號聯絡，還是神秘力量的精神力交流，一切的溝通手段只能收獲到詭異的沉默——整個城市的裡世界陷入了震驚和混亂當中。

　　學園之外的異能者們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們突入了金色結界之後，也無一例外地徹底沉默，一切的觀測手段都無法弄清楚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大家將事情的突破口轉移到一個人身上——或者說，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白髮金眸的少年施施然從金色的結界中走出，立在校門前。

　　於是，戰鬥爆發，然後，戰鬥結束。

　　無論是一對一，還是群攻，無論敵人是頂尖的武者還是術法絢爛的魔法師，都被乾淨利落地打敗了。那個白髮少年強大到不可思議，他出手乾脆利落，充滿了幾何的美感，仿佛無所不知的根源一般，總能輕易從對方的弱點著手，勢如破竹地粉碎一切攻勢。無論是他的武技還是環繞於周身的澎湃靈能，都浸染著一種千錘百煉的鐵血味道，剛猛無儔，無可匹敵。所有被他擊敗的人，都無一例外地被扔進了學園內，然後就再沒了聲息，仿佛那大家熟悉的學園已經成為了一座噬人的巨獸，永遠不知滿足。

　　當鍵遙遙地看見在校門前的千尋時，一場傾巢而出的群攻已經接近了尾聲。

　　一襲白衣，對兩座無限劍制。

　　千尋白衣飄揚，負手而立，放手任衛宮士郎與阿茶子聯手施為。兩座固有結界互補不足，投影出萬千武具劍器，在空中飛旋環繞，圍著千尋層層蜂擁激射。劍氣近，鋒芒橫亙山河，於千尋身邊三米之外，浩瀚的靈能與寶具的投影激烈交鋒。清脆的爆鳴聲不絕於耳，只比真品相差一級的寶具劍器如廢鐵般紛紛炸開，被熾烈的靈能風暴攪得粉碎，起源同為「劍」的兄妹兩人面沉如水，插在無垠荒野的無盡劍器悉數衝天而起，兩撥劍龍浩浩蕩蕩，如怒濤般傾瀉而下，劍尖殺氣凜然，奮力鑽透強勁的靈能洪流，一寸寸向這可怕的強敵逼近。

　　漫天殺機，萬劍齊發，兩條劍龍盤旋怒噬，身軀蜿蜒數十里，不管不顧地向千尋撞去。

　　有一萬三千五百劍損毀，外放護身的靈能漩渦被壓縮到方圓兩米，劍龍身軀縮短兩成。

　　再毀兩萬七千劍，最近的劍鋒刺到了一米的距離，劍龍身軀再去四成。

　　又是兩萬劍，渾厚無儔的靈能護盾終於被一絲絲消磨乾淨，最後七千劍同時鳴顫，悠揚劍鳴匯聚一起，清嘯宛如龍吟，狠狠地釘在了千尋的身上。

　　寸寸斷裂，一地殘片，千尋毫髮無損，反而趁機摸清了固有結界的脈動，他伸手虛點兩下，兩位天才的鑄劍師瞬間從固有結界的狀態中脫出，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一黃一藍兩道身影從暗處雙雙搶出，正是鳴人和佐助，當時他們看到龍神鍵瘋了般跑出了學園，心下擔憂所以一路跟了過去，沒想到跟丟了，本著「反正也已經曠課了不能吃虧」的心態在校外浪蕩了好一會兒，直至異變發生，火速趕回，來得剛剛正好。

　　三道人影交錯一瞬，然後分開，鳴人雙手夾住迷迷瞪瞪的士郎和阿茶子向後暴退，落地時雙腿踏碎堅固的石磚，深深陷入了地下，雙膝劇痛，早已脫臼，只剩下佐助一人，依舊跟千尋苦苦糾纏。

　　宇智波家族的天才忍者當機立斷，雙手結印，寫輪眼勾玉一轉，天照秘法催動無物不燃的黑火，恰好與千尋的目光交接。剎那間，黑火如同烈陽融雪般破潰，天照之術土崩瓦解，佐助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踉蹌後退數步，雙眼酸痛流淚，只看到千尋的金眸依舊凌厲如鋒，哪裡有半分被天照傷到的模樣？

　　碎石飛濺，鳴人兩掌將脫臼的膝蓋歸位，從碎石中拔出腿來，呸了一聲，躍到了佐助身邊，惡狠狠道：「你把大家怎麼了？」

　　千尋淡淡一哂，不答反問：「是你們自己進去，還是我送你們？」

　　鳴人和佐助對視了一眼。

　　被寄予厚望的兩位天才忍者，終於遇到了此生最恐怖的敵人。

第七十一章那一年，沒了家

　　最終還是沒趕上。

　　三百米的距離對全力全開的龍神鍵來說，只是瞬息的一縱，然而正是這一剎那的時間，千尋就將四人再度擊潰，一抓一擲，將佐助等四人通通丟進了結界裡。

　　驚怒過後，鍵迅速地冷靜下來，他身體在空中打了個旋，迅速地停下，眼睛死死盯著眼前這個不久前與他關係稍稍緩和的神秘少年，冷冷道：「千尋……你還認這個名字嗎？」

　　千尋點了點頭：「名字是記憶的符號，這個世界只有你們認得我，叫我千尋也無妨。」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鍵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宛如獅虎捕獵前的低吼聲，「你失憶前與這裡的人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恨嗎？」

　　「沒有。」千尋搖了搖頭。

　　「那你身負著必須與這裡為敵的使命嗎？」

　　「不曾。」千尋依舊淡然地否認著。

　　「那你到底在幹什麼！這座城市已經接納了你，這座城市是把你撿回來的大哥一直在守護著的東西，你難道要把它毀了不成！」猩猩鍵怒聲咆哮，怒吼聲如同炸雷，炸出一圈圈衝蕩不朽的氣浪，「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你一刀砍了！」

　　千尋呵呵一笑：「隨你怎麼說，本來我就沒指望什麼。不過你既然提到了大哥……」

　　他冷冷地掃了龍神鍵一眼，冰冷的視線讓武神本能地一寒：「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

　　他沒等鍵回答，轉身走入結界：「那就跟我進來。」

　　龍神鍵心念如輪，咬牙遲疑數秒，最終甩了甩頭，隨著千尋大步走入結界。千尋沒有將他騙進來的必要，如果想要捉他進來，早就出手了。

　　穿入金色結界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撲面襲來，仿佛有一道神秘浩瀚的力量從他身上掃過，然後立刻消失無蹤，如同幻覺一般。他定睛向周圍看去，依然是熟悉的學園，乾淨整潔，淡雅閒適，透著溫暖的味道，並沒有出現諸如斷肢殘臂橫七豎八血海成汪洋的最壞情況。他看到漩渦鳴人好端端地坐在草地上，閉著眼睛，面無表情，鍵搶上前去，一把按住鳴人的肩膀：「鳴人，你……」

　　他吃了一驚。

　　因為手臂毫無遲滯地穿過了鳴人的身體，這似乎只是一個幻象。

　　「千尋，這是怎麼回事！」鍵大吃一驚，站起來失聲叫道。

　　「你進來的時候被一股力量掃描過吧，那力量蘊含著多次元宇宙共鳴法則，此刻的漩渦鳴人處於時間、空間等多重不穩定狀態，他的存在介乎於實體和投影，處於物質和精神雙重模糊的狀態，之所以仍會出現一個投影，那是因為你們這些人還記得他。」千尋飄然出現在鍵的身邊，金色的眸子中神光閃動，淡淡道，「而此刻他的一切，準備回歸到一個宇宙，在那裡，他將從嬰兒的狀態再活一回。他出生在一個忍者村中，父母都是偉大的忍者，在一場壯烈的守護戰中犧牲了自己，把強敵封印在了他的體內。他一出生就會被看成怪物的化身，因為無父無母，在村中受盡歧視白眼，又因為體內封印著怪獸，原本驚採絕艷的天賦被壓制到了平庸的程度，但就是這樣一個沒人疼的吊車尾，竟也沒走上歧路，反倒在一次次劣勢的爭鬥中慢慢成長起來，一直堅持著一個異想天開的夢想，慢慢將它變成現實……怎麼樣，確實很有他的個性吧。」

　　鍵傻眼地看著千尋：「這是個很有趣的故事，我也承認鳴人那家伙肯定能做到那一步，但是……你大白天地說什麼胡話？還有如果這是真的的話，你為什麼要把他送到異世界啊！」

　　「不是送到，是讓他回歸。」千尋輕聲嘆息，「你個蠢貨……大哥一定早就看出來了，你還蒙在鼓裡。我問你，漩渦鳴人、雲雀恭彌、川神百代、黑崎一護……你不覺得精彩絕艷不輸於你的同齡人太多了嗎？就算是上一輩，奎托斯、薩菲羅斯、但丁、健次郎……小小日本彈丸之地，天祈就能聚集到如此之多的人傑，更別說海外之大，大明有稷下學宮，歐洲有雅典學院……天才滿地走，強者不如狗，你不覺得太多了一點嗎？」

　　他不再去看漩渦鳴人，負手向校內方向走去，鍵帶著滿心疑惑默默跟上，心中如打鼓般砰砰亂跳，他有預感，他即將接近一個可怕的真相。

　　「諸如漩渦鳴人之流，他們的資質與潛力無不是上上之選，勤奮修煉，砥礪自身，將來一定超凡入聖。這樣的人有很多，其他資質雖然稍遜一籌，但仍能取得非凡成就的人還有很多。這些人從小被聚集在一起，教導正確的道理，由經驗豐富的父輩和師長從旁指引，將來一定會成為有大毅力的堅定之人。將來的話，這些人聯合在一起，行使著內心所認同的正義，一定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你們是這麼認為的吧。」千尋淡淡道。

　　「當然。」鍵點了點頭，「貫徹心中所認可的道路，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沒錯。」千尋也不否認，隨即微微冷笑，「那我問你，天地之間充斥著一股神秘的力量，不可捉摸但真實存在，生靈成長時吸收它，維持自己的生機，死亡時釋放它，維持天地間輪回的平衡。那麼你，年紀輕輕登堂入室晉級武神的你，你體內的氣機渾厚無匹，相較普通人來講濃烈何止萬倍，你從天地間吸收這種力量，錘煉成渾厚的內氣，強壯你的身體，聰明你的頭腦，延長你的壽命……草木生長一秋就要凋零，就是普通人，也只區區幾十年光陰，就要還骨肉於天地，但是你呢？你要活兩三百年。」

　　「只有你一個人也就罷了，但是……」千尋的笑容充滿譏誚，「但是全世界能與你比肩的同齡天才不下數十人，老一輩，老老一輩，比你們年輕的一輩，而在你們之下，則有更多數量的次一等天才，再次依次往下，天資平凡成就有限的普通異者，數量則是更多。」

　　「而天地間的氣機能量——華夏自古以來稱之為炁，西方近代魔術體系稱之為靈力，其他傳承各有各的叫法，但本質上是一樣的。」千尋輕聲道，「這種東西，是有限的。如果將地球比作一個人，那麼這種能量，就是地球的血。」

　　「大量涌現的你們，實際上在貪天之功，只是附在地球上拼命吮血的寄生蟲，超大號的寄生蟲。古時候的天地異變聽說過吧，上古時代的異者們基於自己的理念行走在世間，祛除邪惡，匡扶正義，於是古時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風氣從此流傳，但是好景不長，浩劫發生了。」千尋搖了搖頭，「正如你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寄生蟲，但是你血氣旺盛，調理有方，所以沒有什麼大病，是以不會去特別在意。但如果身上的寄生蟲越來越多，到了致命的程度，就要用猛藥來治，即使是會稍微損害一下身體，也是值得的。」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輕聲道：「蓋亞就是那個人，你們就是那群致命的寄生蟲。」

　　「在病入膏肓之前用猛藥一舉剪除病根，即使會有一定的後遺症，也是值得的。因為身體稍稍損壞一下，調理休息即可，放任不管，最終那就什麼都完了。蓋亞所謂的休息，也就是稍微睡一覺，但是對於人類來講，這一覺實在太長。」千尋的眼神有些迷離，他像是說給鍵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數千年前的治療很成功，但是四百年前有孫揚，這次又有他，孫揚可以掀起令後世毀譽參半的大明血戰，蠻夷不化者、江湖不義者、異族不臣者……殺人盈野，踏破河山，將大量生機回饋地球，延緩了蓋亞蘇醒的時間，好讓他徐徐布局，等到四百年後的大反攻。可惜聖王終究算漏了一籌，他殺戮太多，被偽蓋亞和阿賴耶雙重驅逐，只來得及給大明留下一條退路，但他沒想到的是，四百年後出了一個不遜於他的特大號蠢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倉促應戰，竟然也能給全人類爭到一絲生機，然後……」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鍵到後來，一點都聽不清了，少年疑惑道：「你說什麼？」

　　千尋一笑，沒在說話。

　　他想說的是。

　　那一年，自己沒了家。

第七十二章打死你

　　龍神鍵其實並不笨，千尋說到這裡，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只要將所有的大家送回原來的世界，就可以將異者們汲取的氣機返還？不，不僅僅是如此，這樣的話，輪回的平衡就會最大限度地保持，所以蓋亞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醒來，這段時間足以讓人類衝出母星……」龍神鍵喃喃道，「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

　　他猛然抬起頭來：「那你的立場是什麼？你是為了什麼而去做這種事情的？是誰派你來的？還是說你是自願去做這種事情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千尋平靜道，「跟你說這些，主要是讓你跟兄長轉述一下。龍神止在那邊躺著，帶著他滾蛋吧。這個結界會慢慢擴散到整個天祈市，有什麼在外面的朋友可以去說些告別的話。天祈下面封著蓋亞的一道主靈脈，這個結界會通過這道大靈脈逐步侵蝕整個地球靈脈網路，在其他各個壓制主靈脈的地方爆發，從而讓這個星球所有的異世界來客滾回老家，言盡於此，你可以走了。」

　　「等等！」猩猩鍵攔住了轉身要走的千尋，急道，「這樣的話，豈不是大家都會消失？再也找不回來了？」

　　「也不盡然，日後你或者兄長洞悉了宇宙之樹的本質，能夠在一片片葉子間穿行，也許還能見到他們。」千尋面露譏誚，「可惜見了也沒用，他們從頭活起，當然無法保存原有的記憶。對新生的他們來講，你們只是陌生人了。」

　　「等等！這未免太過武斷了！要等大哥回來再行商議！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大家也不願意就這麼走吧，明明沒征求大家的意見，就這樣單方面地將所有人趕走，這也太奇怪了吧！」龍神鍵攔在千尋的面前，「一定有解決問題的更好的方法吧！」

　　「有嗎？難道要兄長效仿孫揚，再來一次世界級的血戰，反饋大量染了血氣的氣息給蓋亞？然後讓兄長獨自面對隨之而來的天譴，運氣好的逃得一命，被放逐出這個世界，運氣不好，直接死在英靈和守護者雙重夾擊之下？」千尋冷冷道，「還是說，在蓋亞蘇醒之前逃離這個星球？你能說動兄長放棄地球數十億生命，只帶著最多幾十萬親近的人撤離？亦或是合縱連橫，說動整個人類的力量聯合起來，當機立斷，首先拼死蓋亞？」

　　猩猩鍵一時語塞，但隨即晃了晃腦袋，大聲道：「我不管！我是個笨蛋沒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但是大哥不一樣！大哥一定有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的！總之我不認同你的做法！你這樣一意孤行的話與大哥以前的做法有什麼區別！什麼事情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全都解決，一點不考慮別人的想法，你問問他們，有誰願意走嗎？」

　　千尋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指著猩猩鍵，笑著，搖著頭：「他們願不願意走，關我屁事。要是不願意走，就打倒我啊。話說你什麼時候產生我是為了世界和平所以才會做這種事情的印象？真是太真，天真得一塌糊涂，難怪會那麼沒用。」

　　他將臉湊近了鍵，低聲道：「我跟你講，龍神鍵，我只是為了挽回一個錯誤，我只為拯救一個人而來。別說將那些礙手礙腳的貨色送回原世界，就是直接動手殺人，只要能乾淨利落地快速解決問題，我也不會猶豫。至於你，你這臭不要臉的，我最想殺的還是你。」

　　千尋的聲音平平淡淡，語言中蘊含的殺機卻如狂濤般沖刷著鍵的心靈，武神的境界又如何，頂尖武者的心境又如何？在這種恐怖殺意的籠罩下，鍵一動也動彈不得，仿佛每一個細胞都被虛空中的寒意凍僵：「你看看你，連動都不敢動，知道絕望的滋味嗎？我就知道，而你不知道。你這種廢物，不失去一些最重要的東西是無法明白命運的殘酷的，但一旦你失去了，變得再強大又能做到什麼呢？失去的永遠都無法挽回了。」

　　「放心。」千尋直起腰，拍了拍鍵的肩膀，「我不殺你，沒那個必要。沒家的人有我一個就足夠了，沒有必要讓兄長體會到同樣的痛苦。好好守著兄長吧，做個被他護著的小崽子也無妨，反正沒了那群不省心的拖油瓶，也許兄長會活得更輕鬆吧。」

　　「等……等等。」鍵從嘴邊勉強擠出了一絲聲音，他的額頭上流下大滴的汗水，身體微微地顫動，雙手的五指慢慢蜷起，最終一聲斷喝，從恐懼的心境中掙脫，他凝視著千尋，凝聲道，「你錯了，大哥不會活得更輕鬆的。所有被大哥拯救過的、守護著的人，他們對大哥的意義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負累啊。大哥他一直活得很迷茫，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他從拯救和守護中尋找活著的意義，並慢慢被所有人依賴和喜歡，這樣的活著難道不是很好嗎？突然失去了這些重要的人，大哥一定會很傷心的！我不知道即將到來的災難有多麼可怕，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誰，懷著什麼樣的目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只知道，大哥將這裡托付給了我，至少我要阻止你，直到大哥回來的那一刻！」

　　「所以，千尋，你要與我們為敵嗎？如果大哥在這裡的話，他也一定會阻止你的！你要與我們為敵嗎？」鍵慢慢向後退卻，「我承認，我無法戰勝你，所以我會離開。不過做好準備吧，不久之後，我會再回來，帶著我的伙伴！帶著大哥一直保護著的、也願意保護著大哥的伙伴們回來，我們會一起打敗你的，千尋，到時候準備好，一定要咬緊牙關，因為我一定會在你臉上，狠狠揍上幾拳！」

　　小武神向後暴退。

　　千尋望著他，眼中閃過嘲諷和濃重的悲哀，他輕聲道：「本來想放你走，然後等你帶回來一大票人讓我一網打盡，好歹能省一番手腳，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看著你那張蠢臉，聽著你那些噁心又狗屎的傻話，真想打死你啊……」千尋跨出一步，瞬息來到鍵的面前，「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那種話呢？你以為這是什麼熱血漫畫嗎？咬牙牙關就能爆種，大家聯合在一起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只有沒見過何為生死何為殘酷何為絕望的熱血中二少年，才會有這種無聊的想法，那麼，龍神鍵，咬緊牙關了，我來教教你怎麼做人。」

　　千尋冷笑著，一掌劈向鍵的脖頸，「給我跪下」

第七十三章睡會兒

　　以整個天祈為戰場爆發的戰鬥，實際上是壓倒性的單方面壓制。

　　無論是劍氣也好，拳罡也罷，龍神鍵無論發出多少聲勢浩大精妙無比的攻勢，都在千尋隨手一拳下土崩瓦解，這並非是一力降十會的以力破巧，而是臻至巔峰的武者技藝。眼前的強敵強得不可思議，深諳武道極致，仿佛世間存在的一切武學，都在他雙手交織的樊籠之中。這種對武道的理解並不是大哥那樣通過死記硬背和驚人的計算能力所得出的科學數值，而是在一次次浴血廝殺中養出的武道神意——鍵體內氣機咆哮，內氣滾騰如沸，已經全力迎敵，然而千尋依然揮灑自如，隨手破去了一招招凌厲之極的殺招。

　　鍵的身體由於氣機翻涌而愈發熾熱，內心卻漸漸寒了下來，千尋所持有的絕對不是地球可以出現的力量，那種千錘百煉的強者之心分明源自一場場足以震驚世界的慘烈廝殺，就算把整個地球的強者都殺了，也養不出千尋那種武道神意！

　　「你的技法就跟篩子一樣，到處都是漏洞，極其拙劣。你的戰心在一直動搖，破綻越來越多，很是幼稚。」巨力天降，橫飛而來，將鍵的護身罡氣轟得土崩瓦解，武神氣血一滯，身體再度僵硬，仿佛置身於無邊的噩夢，耳邊傳來千尋淡淡的譏諷，「你的信念只是少年異想天開的蠢話，非常無聊。你的身體已經在全負荷運轉下發出了悲鳴，真是脆弱。」

　　龍神鍵苦苦抵御著無形氣機的碾壓，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悲，你被寵壞了。」千尋輕聲嘆道，「武神的境界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真正的武神境可不是從修煉中來的。你可知兄長以凡人巔峰的身軀駕馭平衡之道，曾馭木舟手持木槳衝入海洋之中，不依靠任何科技手段，不借助任何外力輔助，在驚濤駭浪中搏擊三日三夜，最終實現了計算力和身體掌控的無縫交接？否則你以為他憑什麼能以凡人之軀做到武神之下無敵手？你的眼界太小，沒經歷過什麼九死一生的廝殺，所以你，太嫩。」

　　鍵橫掃一腿，千尋淡淡一哂，一腳踏在他的膝蓋上，將他踢得狼狽倒地。

　　「剛剛那一招的時機把握有點意思，但是，空中樓閣就是空中樓閣，你有舉世無雙的天賦，卻將它糟蹋了。」千尋並不追擊，冷笑道，「兄長若是有你的資質，恐怕連蓋亞也能殺了。」

　　龍神鍵不言不語，身體驟然前衝，一躍膝撞，千尋側身一閃，左手在鍵的膝蓋上輕輕一拂，將小武神扯得重心一傾，右手隨即閃電進擊，一記兇狠的肘擊正中他的後心，將鍵狠狠砸到地上，撞得大地碎石飛濺，龜裂的紋路猶如蛛網般層層鋪開。千尋這回並沒有收手，直接飛起一腳，又把龍神鍵踢飛幾十米。

　　鍵在空中迅速翻身，五指成鉤，扣在地上，拖行五七米，在堅硬的石磚上拖出五道深刻的凹槽，好不容易止住頹勢，重新回氣，千尋如鬼魅般飄然而至，抬起一腳，正中他的腦袋，將他整個人踩進了地下。

　　「這半吊子的決心和意志，又能做到什麼呢？之所以對未來和世界抱著熱血少年式的無聊幼稚的幻想，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明白自己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麼。」千尋死死地壓制住鍵的奮力掙扎，漠然道，「你好好感受一下吧……」

　　「感受一下，真正的強大並不是你說的那樣，雖然自己的力量有限，但是與伙伴們並肩就可以戰勝一切強敵，讓大家都能夠活下去。那種幼稚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你以為種族生死存亡之際那些東西算得了什麼？在一次次生與死的絕望廝殺中，延續希望的不是愛和羈絆，而是勇氣和謀略，是鐵與血，是捨棄與犧牲。」

　　無邊的黑暗開始吞噬一切，死寂冰冷的世界中，灰白是唯一的色調，宛如幽冥。

　　千尋的聲音猶如來自天上。

　　「真正的強大，是在並肩作戰的友人們都死去之後，懷著對死者的愧疚和承諾，仍然以決然之姿繼續前行，不斷失去一切，直至麻木，守住最後的一點光，用力握緊，咬緊了，掙扎著，支撐著，保護著，永遠都不放手，哪怕只剩下一人，堅守不放！」

　　壓制自己的力量消失不見，鍵右手一拍翻身站起，目中所見，已經不是熟悉的天祈校景，而是一片灰色的世界。蒼白的大地，天空中翻卷的灰暗，還有彌散著的白色霧氣。武神的目力何等驚人，然而卻無法看透白霧中的事物，風中嗟嘆著低低的語調，如訴如泣，憎恨著，傷感著，懷念著，悲哀著。

　　這裡……是固有結界嗎？

　　不，也許是更高級的，足以稱之為領域的、可以媲美半位面的存在。

　　這裡就是千尋心象風暴的具現嗎？

　　充滿著絕望的色調，甚至沒有陽光，天邊涌動的灰暗的雲氣，還有周圍滾動的黑潮。

　　沒來由的，鍵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他有些吃驚，慢慢平靜心情，是主修靈魂力量的心象風暴之力嗎？甚至能讓他這個武神都險些心神失守，如果是普通人或者心境稍微弱一點的武者，恐怕直接會被這絕望的情感擊潰吧……他警惕地慢慢移動著，撥開眼前的白霧，搜尋著千尋的蹤影。

　　這是什麼？

　　眼前白霧散去，現出了一個白色的物體，像是一座小小的石碑，孤零零地佇立在蒼白的地面上。鍵慢慢蹲下，碑面光華，不知是什麼材質，上面也沒有刻什麼字跡，不知道這是為誰而立，有什麼意義，意味著什麼，但那碑面被風吹過，竟然發出嗚嗚的聲響，猶如悲鳴。

　　鍵遲疑了一下，緩緩地伸出手去。

　　指尖接觸到碑面的一剎那，陌生的畫面在腦海中突然炸裂。

　　那是一間寧靜素雅的病房，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她的眼神時而溫柔，時而迷茫，抿了抿乾癟的嘴唇，輕聲道：「果然啊，依舊想不起來……我的大兒子，沒了，但我知道他是個英雄，讓我感到驕傲。但是我的丈夫也沒了，我卻想不起他的模樣。我明明是有丈夫的，但是為什麼我記不起他來呢？別人也記不清楚我丈夫的樣子，誰也記不起來，只有你記得，但是無論怎麼描述，我依然回想不起來啊。明明是個偉大的英雄，一個好父親，一個好丈夫，那樣一個為人類犧牲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嗎？那樣一個好男人，為什麼整天被我捉弄也不生氣，我是不是虧欠了他很多呢？」

　　她重重地喘息了兩聲，苦笑道：「啊，已經不行了嗎？抱歉了……本來還想努力再活一些日子的，但是這些年總是想啊想，想起他們，也想不起他們，想要去見見他們，死了後真的會見到他們嗎？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我知道你過得很苦，我走了，就更沒人跟你說話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活下去的，幸福地活下去，帶著我們三人的份，其實拯救人類什麼的，不做也無妨的，我們家從來沒有虧欠過誰，媽媽也不懂什麼大義和使命，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呢，到頭來，只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好好地活著……」

　　「怪媽媽嗎？這些年總是疼你大哥多一點的……」

　　「唉……兒子長大了，總是不願意聽媽媽的嘮叨，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不要累著自己可好？我死了之後，又有誰來嘮叨你呢？放不下心呢……」

　　陌生的記憶中，握住了老婆婆滿是皺紋的手。

　　雖然眉眼間已經盡是皺紋，依稀才能從蒼老的容顏中窺見老婆婆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但那雙眼睛不會騙人。

　　溫柔的凝視只有一個人才能擁有。

　　記憶中，老婆婆說完了人生的最後一句話，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她說：「媽媽先睡會兒……」

第七十四章再大聲說一遍

　　蒼老的老婆婆。

　　是林檎。

　　是自己的母親。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怎麼回事？

　　鍵雙手抓住石碑的兩角，大滴大滴地眼淚如決堤般涌出。

　　是幻象嗎？不是。

　　武神的心告訴他，這一切全都是真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未來會發生的情景嗎？是千尋用亦真亦幻的高妙幻術讓他看到了未來可能發生的景象嗎？

　　「不，全都是真的。」千尋的聲音從白霧中緩緩響起，「那個被忘記的男人為什麼會被忘記呢？因為他是個蠢蛋。既然選擇了做一個整天買醉的廢物，那就頹廢到死就好了，為什麼要在赤色天空的血液殘骸籠罩地球、阻止方舟升空的時候站出來呢？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說什麼只想做林檎一個人的英雄，劈開赤色天空的代價就是被所有人遺忘……」

　　一小片白霧散開，露出了另外一塊石碑，鍵失魂落魄地走了過去，顫巍巍地伸出手指。

　　一個滿身酒氣邋裡邋遢的中年人最後凝視了一眼昏睡在床上滿臉淚痕的妻子，將手中酒瓶的最後一口酒飲盡，他摸了摸臉上的絡腮鬍子，然後用手理了理雞窩一般的頭髮，活動了一下筋骨，沒有什麼豪言壯語，也沒有什麼高手風范，嘿嘿一笑，小跑出艙門。

　　頃刻之後，一道熾烈的輝光從一架方舟衝天而起，一往無前地向籠罩大氣層的血色屏障轟然撞去，宛如流星般耀目。

　　是父親。

　　鍵露出了見鬼一般的表情，喃喃道：「那這麼說來……」

　　「真聰明。」千尋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哀樂，「有一個看起來很聰明的笨蛋，最擅長的是權衡利弊，在蓋亞突如其來的蘇醒之後，他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中的天平上稱了稱，得出的結論是，自己死掉比較劃算，所以他就死了，跟蓋亞一起。」

　　又一片白霧散開，另一道石碑露出了形體。

　　龍神鍵心臟幾乎炸裂，腦中轟鳴，渾身血氣翻涌。

　　他如同失了魂的亡靈般挪動到了那碑文的面前，顫抖著嘴唇，始終不敢伸出手來。

　　但千尋不願放過他，白髮金眸的男人哼了一聲，無數的記憶碎片扎入了鍵的靈魂之中，刻骨銘心的記憶在武神的精神海中猛然綻放。

　　那個人在輝煌的星門與滅絕的光焰中溫暖一笑，只是一剎那，他的身形徹底消失。仿佛眼前那散發著毀滅氣焰的光球只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戶，冷靜而淡漠的人推了推眼鏡，就從容地邁了進去，只剩下最後一句溫和的低語，回蕩在他的靈魂之中。

　　「鍵，你做得很好，我為你驕傲。」

　　看似堅固的武道之心徹底崩塌，龍神鍵睜大了眼睛，無力地跪在地上。

　　這是……墓碑。

　　千尋的身影從白霧中顯現。

　　三塊墓碑與千尋構成了一個正方形，如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時的座位一樣。千尋站在第四個角上，看向鍵的目光譏誚又冰冷，他冷冷道：「大哥在死的時候，將活下去的希望交托在龍神鍵的手中。他在生前一直守護的人們感激於他的犧牲，在接下來的大戰中與龍神鍵交換了誓言，要一起守護龍神誠留下的世界……」

　　帝皇的分身抬頭望著沒有光的天空，輕聲道：「然後，就都死了，一個都沒有保住。」

　　彌散在這個世界的白霧與黑潮猛然散去。

　　蒼白的大地一展千里，無窮無盡。

　　白色的，死寂的，絕望的世界。

　　沒有任何生機的崩壞的地表。

　　一排排白色的墓碑，沉默地密布著，一直延展到了這個半位面的盡頭。

　　「這些是……」鍵面容漸漸扭曲，他看向千尋，雙眼赤紅，不願相信，「你是……」

　　「未來的你，龍神鍵。那個從兄長手中接過了遺願，發誓要與伙伴們一起守護人類的，卻由於自身的弱小與淺薄不斷地失去著要保護的東西的沒用的人。」千尋的眼中依舊沒有憤怒，只有麻木的冰冷，「看看這些墓碑吧，每失去一個人，我就會把他刻在心上，映射到心象風暴上。大家都在這裡，天祈的友人，全世界的戰友們，那些曾經發誓要並肩作戰，一起守護著那個人留下的世界的大家，他們的墓碑都在這裡。」

　　「這條路的盡頭只有不斷地失去所有，當珍視的人全都死光了之後，即使是成為帝皇，打下一座亙古未有的龐大帝國又能怎樣？我所守護的世界，已經不是我所想守護的世界，所以我回到了這裡，讓他們回歸。我只想讓他們統統滾蛋，我只想讓大哥能夠安安心心地在地球上生活，我想讓那些為了這虛無的夢想與承諾一一戰死的人們可以有一個與這個截然相反的命運，我問你，我錯嗎！你想要阻止我嗎！？」

　　千尋向鍵逼近。

　　「回答我！龍神鍵，你還要阻止我嗎？你還要妄言戰勝我嗎！」千尋的聲音慢慢提升，整個心象世界被他的情緒點燃，天空雷霆翻滾，隆隆爆響，猶如混沌的烏雲狂暴翻涌，「我只是一具分身，之前與那邪神的戰鬥中受了無可挽回的傷勢，但即使我的力量被削弱到了近乎微弱的程度，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擁有本體迄今為止的一切記憶！就算是這樣的我，也擁有本體迄今為止的一切記憶！自大災變起，他不斷地失去著所有，直至孤身一人！即使是這樣的他，也銘記著那個人的托付和叮囑，將一路而來的所有悲傷和痛苦都舔乾淨，全部化為前進的力量！這種從荊棘與鐵血中千錘百煉得來的力量，你有什麼資格抗衡！」

　　無數的墓碑爆發出了記憶碎片的洪流，被千尋憤怒的氣機轟然引動，一股腦悉數灌入鍵的精神海之中。

　　一道道記憶在腦內衝蕩不休。

　　鍵大聲慘嚎著倒在地上，死死地磕著自己的腦袋。

　　一位位熟悉的友人，在未來不斷地奔赴死地，哭泣著、戰鬥著、守護著、犧牲著。

　　而只有一個人不能死，只有一個人必須活著，只有一個人只能漠然地看著。

　　這是千尋日日夜夜所咀嚼著回味著拷問著的一切，他背負著這種痛苦足足一萬年。

　　對未能挽救的伙伴們的愧疚，對未能履行的使命的不甘，對弱小的自己的憎惡。

　　痛苦著、厭棄著、悔恨著、詛咒著。

　　然後鑄造了這裡，背負了這裡，銘記了這裡，守護了這裡。

　　永永遠遠，生生世世，與這裡一起前行，哪怕這裡所有的痛苦與詛咒悉數壓在肩上，哪怕無數的亡魂厲鬼纏繞著他、詛咒著他、撕裂著他，他的脊梁也不會彎下半寸，腳步也不會停下片刻，心腸也不會軟下半分。

　　他只會扛著它繼續走，哪怕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壓在了上面，也會繼續走。

　　回憶什麼？回憶永恒不變的承諾。

　　銘記什麼？一位位摯友袍澤捨身赴死的犧牲。

　　懺悔什麼？自身的無能、幼稚和愚蠢。

　　絕望什麼？即使是傾其所有，逝者不會回來。

　　如何堅強？咬緊牙關，握住最初的承諾，緊咬著、把握著，無論怎麼樣都好，永遠都不放手。

　　鍵將身子蜷起來，無聲地嗚咽，感受著一萬年後的自己所經歷著的痛苦。

　　千尋站在他身邊，神色平靜，一碑碑指點過去，每一個犧牲的人姓名如何，生平如何，死因如何，無論巨細，分毫不錯，仿佛這些刻在了他的骨頭上，半點都不會忘記。

　　龍神鍵趴在地上，渾身戰栗，如入冰窟。

　　千尋抓住了他的頭髮，將毫無反抗之心的少年整個人提了起來，讓他面朝著無垠的枯塚，整齊的石碑沉默地訴說著哀傷的故事，帝皇的化身神色漠然，卻勝過世間的一切譏諷嘲弄，他淡淡道，「來，把你剛才的雄心壯志，將你剛才的不屈信念，把你對未來的信心和對伙伴的信任，以及你的愛與勇氣，對著這些死人，再大聲說一遍。」

第七十五章變數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同千尋說的那樣，那些熱血激昂的宣言，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只是幼稚少年不負責任的空話狂言，半吊子的決心，無聊的信念，還有不真實的謊言。都是假的，之前自己懷有的所謂的意志和信念，只是一個沒有經歷過殘酷命運的少年的空中樓閣般的幻想罷了。

　　相比之下，未來的自己失去了一切，依然能夠咬著牙從無數的血戰沙場中活下來，明明失去了所有，依舊抓著最後最寶貴的事物永不放手，終於找到了那一絲可能性，穿梭了時空，回到了過去，試圖改變所有人面臨的殘酷命運——他的內心千錘百煉，他的信念毫無動搖，他的目的很明確，經歷了千百次的思考與推演，完美無瑕。

　　命運在這裡有了兩條分支線。

　　如果未來依舊在他手中的話，那麼這無盡的沉默著的墓碑已經昭示出了那殘酷的未來。兄長死去，父母死去，一個個並肩作戰的伙伴們接連死去，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誰也保護不了，誰也守護不住，孤單地握住最後一絲光，在無盡的自責與悔恨中懲罰著自己……

　　如果將未來交給千尋的話，那麼這個星球的異世界來客們都將回到自己的世界，朋友們、同學們、長輩們……這些可愛的人們將在自己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但所有人都會得到保全，不會在蓋亞的災變中受到傷害，不必為人類的存亡獻出生命，不必傷感，不必嗟嘆，不必絕望，誰都不會死，大家開始新的生活，大哥、父親、母親……親人們也會好好地活著……

　　千尋是對的。

　　一萬年的思考和推演得出的最可靠的結論。

　　改變這一切，讓所有人都幸福的唯一方法。

　　不如相忘於江湖。

　　「明白了嗎？龍神鍵。」千尋將他像拋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將他們送回原來的世界，清洗掉一切的記憶，跟殺掉他們沒什麼區別，但即使是這樣，我也希望他們能夠活下去。我只是想讓他們活下去而已，不必死在荒獸手中，不必死在亞空間風暴中，不必死在外星人手中，不必死在蟲群手中，不會因為我們的無能與弱小而犧牲。」

　　他凝視著中心那三塊墓碑，輕聲道：「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能活得好好的。」

　　龍神鍵面如死灰，一句話也無法說出。

　　他沒有資格在未來的自己面前大放厥詞，任何的否認，任何的堅持，任何的反對，都是對千尋的踐踏和侮辱，他已經輸了，一敗涂地。執著於虛假信念和幼稚幻想的少年，輸給了奮戰萬年心如鐵石的人族帝皇，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一點勝利的希望。

　　他只是愣愣地癱坐在地上，一遍遍地看著大大小小的墓碑。

　　這不是真的——他想這樣欺騙自己，但這鐫刻著悲傷與悔恨的半位面，這一道道沉默而死寂的墓碑，還有腦袋中洶涌翻騰的陌生記憶，一切的一切向他展示著最殘酷的未來。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未來發生的事情，所以未來還是有改變的可能性，如果從現在開始布局的話，如果從現在開始準備的話，大哥的力量，我的力量，大家的力量，整個日本的力量，全世界的力量，加起來的話，未必沒有改變命運的可能性。

　　本來可以這麼說的。

　　但是不行。

　　因為沒有必勝的把握，不，連勝利的可能性都不是太高。更何況，一定會有人犧牲的，可能還會有很多很多人死去，用這種充滿了不確定可能性的方法來說服千尋，根本無法做到。對方的方法完美無缺，最大限度地保護了所有人的幸福，地球不會發生災變，人類不必面對浩劫，而那些離開的人，也只是開始了新的生活，原本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

　　沒有更好的辦法，沒有阻止千尋的理由。

　　這個白髮金眸的男人與他不一樣。

　　在那雙包含著悲傷未來的眸子面前，自己所持有的劣質的幻想被貶成了無聊的妄想。

　　無法被擊敗，無法被阻止，無法被說服。

　　因為他一直努力地活著，堅守著最後一絲光活了一萬年。得到的要遠遠少於失去的。

　　即使是為了那些失去的東西，名為千尋的未來分身也絕對不會後退一步。

　　直到將所欠下的債一一清償，直到將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一拯救，直到將本應該指向悲劇的未來徹底扭轉。這個方法蠻橫而不近人情，這個方法決絕而流放一切，但是這是千尋所認定的最好的、名為龍神鍵的少年也一直希望著的，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法子。

　　就這樣吧……已經沒辦法了，我沒有任何可以戰鬥的理由了。

　　因為支撐著這副身體戰鬥意志的支柱，無非是要守護大哥的托付，以及珍重著的伙伴們。

　　但是那個來自於未來的自己，用那雙充斥著哀傷的眸子和這無垠的枯塚荒碑告訴他，不成熟的理想和半吊子的覺悟只會導致珍視的人們一一死去，誰也無法拯救，誰也無法幸存。看啊，那在荒塚之間獨身一人，忍受著刻骨銘心的自責與詛咒的身影，那就是你的結局，那就是你的末路，那就是對你的懲罰。

　　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被絕望和痛苦壓倒的未來的自己，竟穿梭了時空來到了這裡，帶來了可以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法子。自己無法守護的家人和伙伴們，也在他手中，即將被拯救了。

　　所以說……就這樣吧。

　　已經沒什麼需要戰鬥的理由了。

　　鍵這樣對自己的內心訴說著，慢慢剝離了所有反抗和戰鬥的意志。

　　龍神家的次子，天才的小武神，不過是被大家寵壞的孩子罷了，完全無法獨當一面，只要大哥不在身邊，什麼都做不到。

　　真難看呢……也許大哥會怪我吧。

　　猩猩鍵苦笑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到此為止吧。

　　他打定了主意。

　　但就在此時，這個半位面的遠方突然暴起一聲沉悶的轟鳴，一道扭曲時空的鋒芒破刃而出，帶著一道嬌小的身影，快速向他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