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醫統江山 作者:石章魚 (已完成)

 
mk2258 2014-8-15 23:4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45 4170015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4 15:37
第五十四章  【另有隱情】(上)


  兩旁衙內配合著驚堂木同時呼喝道:「威武!」
  
  萬府的兩名家丁本來前來縣衙是跟著二公子過來告狀的,誰曾想會遭遇如此場面,先挨了板子,又被胡小天的官威一嚇,此時已經是魂飛魄散,兩人跪伏在地上,顫聲道:「大人……冤枉啊……」
  
  胡小天指著其中一名家丁道:「你給我原原本本老老實實將發現二公子的經過說給我聽,倘若敢說半句假話,我必然讓你無法活著從這裡走出去。」
  
  赤裸裸的恐嚇,可恐嚇在多數時候是能夠起到效果的。
  
  那名家丁嚇得連連叩頭道:「大人明鑑,我……我和趙良前夜負責值守,我們在二更時分巡視到東廂附近發現地上有一個黑衣蒙面人……我們本以為是飛賊,可揭開面紗一看,竟然……竟然是二公子。」
  
  另外那名叫趙良的家丁道:「大人,郭彪說得句句是實,我們發現了二公子趕緊往大公子那裡報訊,然後就忙著給二公子遍請郎中……」
  
  胡小天對當晚的情況最清楚不過,萬廷盛是他當頭一棒打暈過去的,也是他拖到了東廂附近扔在那裡,至於後面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當下冷笑道:「看來不給你們用刑你們是不肯說實話了,你們發現二公子之時以為他是飛賊,剛又說二公子酒後摔到了腦袋,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兩名家丁無言以對。
  
  胡小天一把抓住面前的紅籤這一把下去至少有十根之多,算起來要有一百板子朝上了,兩名家丁嚇得臉都白了,剛才的五板子已經打得他們死去活來,倘若再來一百大板,即便是兩人分擔,只怕兩條命都要同時掛掉了,必須要死在這公堂之上。
  
  包括主簿郭守光在內的胥吏衙役全都聽出這位縣丞大人已經將案情引導到別處,可礙於他們的身份,無人敢出言制止。卻聽胡小天怒道:「還不老實交代萬廷盛頭上的傷到底是誰擊打所致?」
  
  兩名家丁嚇得一哆嗦,胡小天已經將一把紅籤兒全都拽了出來。
  
  趙良膽小,眼看胡小天就要把紅籤扔出來,嚇得涕淚之下道:「大人,此事和我無關啊……」
  
  郭彪一聽愣了,麻辣隔壁的,跟你無關難不成這件事都是我幹的?郭彪哀嚎道:「大人……這件事也跟我無關啊……」
  
  胡小天道:「人命關天,我手中早已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萬廷盛頭頂的傷分明是有人用棍棒擊打所致,你們再不說實話,我將你們一併收監,判你們一個同謀弒主之罪,等到秋後一同問斬!」
  
  趙良此時已經被胡小天嚇得內心防線完全崩塌,顫聲道:「大人……那都是大公子讓我們做的……」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都沒有想到案情的發展一波三折萬廷昌原本是過來告柳闊海的,可堂審到這裡卻問出了新情況,事情朝著對萬廷昌不利的方向發展。
  
  胡小天當場讓兩名家丁在供詞上籤名畫押,得了這兩份供詞之後,胡小天讓人先將柳闊海押下去,然後重重敲了敲驚堂木,揚聲道:「將萬廷昌給我帶進來!」
  
  胡小天嗓門雖大可惜沒起到什麼效果,衙役們對他這位新任縣丞並不買賬,一個個只當沒有聽見,站在那裡無動於衷。最後還是慕容飛煙出去拿人,方才發現萬廷昌早已逃之夭夭了。其實早在萬廷昌認出胡小天之時就感覺到形勢不妙-,這貨在外面待了一會兒便有相熟的衙役將裡面的情況透露給他,萬廷昌聽後大駭,顧不上多想,轉身就逃出了縣衙。
  
  胡小天聽聞萬廷昌已經逃了,也沒有著急拿人。其實他也看出來了,三班衙役根本不聽自己的命令,就算是勉強傳令下去,必然也是弄得灰頭土臉。
  
  一幫胥吏都悄悄看著他,以為胡小天還會繼續折騰下去,卻想不到胡小天居然擺了擺手道:「退堂!」
  
  所有人都深深鬆了口氣郭守光又提起為胡小天接風洗塵的事情,胡小天卻擺了擺手道:「不用我還有要事在身,此時改日再說。」
  
  在胡小天坐堂的時候,郭守光已經讓人給胡小天臨時安排了房間休息,胡小天來到這間臨時的辦公室脫下官府換上尋常裝束,梁大壯倒了杯茶送了過來,喜氣洋洋道:「少爺,您今天在公堂之上真是威風八面,大殺四方啊。」
  
  胡小天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笑道:「以後不要叫我少爺。」
  
  梁大壯深深一揖道:「是,胡大人!」
  
  主僕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胡小天將茶盞緩緩放在桌面上:「大壯,如今我已經平安來到青雲了,待兩天你就回京城去吧。」
  
  換成過去,梁大壯聽到這個消息肯定喜不自勝,可如今他反倒覺得回去還不如留在這裡自在,今天親眼見識到胡小天在公堂之上的威風,如果自己始終追隨在他的身邊,不愁日後沒有飛黃騰達之日,有了這樣的想法,梁大壯撲通一聲就在胡小天面前跪了下來:「少爺,我不走,自從老爺派我伺候少爺之日起,我便立下宏圖大志,這輩子都要追隨少爺鞍前馬後。」
  
  胡小天暗笑,什麼時候當奴才也變成了宏圖大志了,他點了點頭道:「不走就留下,過兩天給你安排個差事做做,起來吧。」
  
  梁大壯滿臉欣喜地站起身來。
  
  慕容飛煙拿著剛剛萬府家丁的兩份證詞走了進來,遞給胡小天,梁大壯知道他們兩人有事情要商量,趕緊退了出去。
  
  胡小天望著慕容飛煙笑眯眯道:「今天我的表現可打幾分?」
  
  慕容飛煙道:「上任伊始不懂得低調做人,鋒芒畢露,咄咄逼人,若非我和梁大壯在背後支持你,放眼這青雲縣衙內就沒有人願意和你站在同一陣營。」
  
  胡小天道:「愛站不站,早晚我會將這幫不聽話的傢伙全都掃地出門。」
  
  慕容飛煙當然知道他不是在說大話,在胡小天旁邊的太師椅坐下:「你準備怎麼辦?」
  
  胡小天笑道:「兩個家丁的供詞隨時都能推翻,很難將萬廷昌治罪,不過有了這兩份證詞,萬伯平那隻老狐狸會心甘情地拿出一筆錢出來擺平這件事。」
  
  慕容飛煙有些詫異地望著胡小天:「胡小天,你不想著伸張正義,滿腦子都是如何斂財,你對得起朝廷的信任嗎?對的起皇上的恩寵嗎?」
  
  胡小天道:「拜託,別動不動就跟我上綱上線,我這官跟皇上有什麼關係?我又沒見過他,是我老爹為我安排的好不好,我對得起他就行。不是你說我鋒芒畢露,咄咄逼人嘛?我這才決定韜光隱晦。咱們剛剛來到,就想搞掉萬伯平,沒那麼容易,更何況我頭上還有許清廉壓著。」
  
  慕容飛煙道:「你想利用這兩張證詞勒索萬伯平?」
  
  胡小天笑眯眯道:「別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叫勒索?我只是想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初來青雲,人生地不熟的,沒幾個朋友是萬萬不行的,你說是不是?」
  
  慕容飛煙道:「你好奸啊!以後注定是個奸臣。」
  
  胡小天道:「這年月貪官遍地,一個個奸詐陰險,我想當個好官,當個清官,就不能老實了,必須要比他們還奸,比他們還要壞,方才能打敗他們。」
  
  慕容飛煙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邏輯,一雙美眸習慣性的瞪圓了:「奸臣怎麼可能是清官?」
  
  奸臣怎麼不可能是清官呢?老子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我坑得是土豪劣紳,訛得是貪官污吏,這樣的官員就算奸點又有何妨?
  
  雖然胡小天拒絕了手下胥吏為他接風洗塵的請求,可主簿郭守光卻不敢怠慢,特地讓人送來午餐,縣衙內有個廚子,平日裡專門負責縣令許清廉一家的飲食起居,他的廚藝只能說是二流,可在青雲這樣的小縣城也已經算得上難得了。
  
  胡小天填飽了肚子,在慕容飛煙的陪伴下視察監房。
  
  青雲縣的監房格局本來不大,分成男女兩部,可女監內並無人犯,今天胡小天上午坐堂就親手將四名犯人送入監房,男監內已經沒有空餘之地,所以臨時將這四人都關在了女監。胡小天去得卻是男監,他在刑房坐了,讓獄卒將周霸天給提過來。
  
  周霸天帶著枷鎖走入刑房,刑房內燈火通明,兩名衙役本想將周霸天在柱子上鎖了,胡小天擺了擺手道:「不用!你們先出去。」
  
  周霸天聽出了這官員的聲音,舉目望去,馬上認出眼前這位提審自己的官員正是那天被關入同一監房的獄友。胡小天讓兩名獄卒出去,手中拿著周霸天的卷宗道:「你因當街鬥毆而入獄,至今已經在牢中待了三個月,刑期原本是一個月,可沒到刑滿之時你就會生出事端,不是打人就是鬧事,所以刑期才會被不斷延長。」
  
  周霸天站在那裡充滿警惕地望著胡小天。
  
  胡小天道:「照這樣下去,你這輩子都準備在牢中渡過了,是要把牢底坐穿啊!」
  
  周霸天道:「大人年紀輕輕,戲卻演得非常不錯,卻不知想從周某這裡得到什麼?」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4 19:33
第五十四章  【另有隱情】(下)


  胡小天知道他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那天被衙役打入牢中只是故意表演的一出苦肉計,他笑眯眯搖了搖頭道:「我都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演戲?」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坐!」
  
  周霸天大剌剌在椅子上坐下,胡小天向慕容飛煙使了個眼色,輕聲道:「你去外面等我。」
  
  慕容飛煙不免有些擔心,看周霸天魁梧壯碩的身材,即便是帶著枷鎖,真要是發起狂來,只怕胡小天根本制不住他,胡小天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和周大哥是很好的朋友。」
  
  周霸天聽他叫自己周大哥,心中越發迷惘起來。
  
  慕容飛煙終於還是走了出去,輕聲道:「我就在門外等你。」
  
  鐵門關上之後,刑房內只剩下胡小天和周霸天兩人。
  
  周霸天眯起雙目,充滿疑竇地望著胡小天道:「大人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胡小天道:「我是青雲縣新任縣丞胡小天,今天是我到任的第一天。」
  
  周霸天道:「恕我眼拙,想不起在哪裡還見過大人。」他臉上的表情倨傲冷漠,似乎根本沒把這個新任縣丞放在心上。
  
  胡小天道:「前天晚上,多謝周大哥為我解圍。」
  
  周霸天哼了一聲,心說你小子休要給我耍花樣,還不知打什麼鬼主意。
  
  胡小天道:「今日賈德旺和賈六兩人又來堂上打官司這兩人的用意何在,我想你比我要清楚吧?」
  
  周霸天內心一怔,他身在牢中並不知道賈德旺和賈六兩人又被關起來的事情。
  
  胡小天道:「我剛剛看了你的卷宗,其實你只要繳納罰銀二十兩,就無需下獄,可你聲明分文沒有,所以才淪為了階下囚,以我在獄中一晚所見,你不是一個魯莽之人,可你在獄中的所作所為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個月的刑期硬生生被你坐成了三個月,你在這獄中究竟想幹什麼?」
  
  周霸天道:「每個人的愛好不同,我生來就喜歡在牢裡待著,干你何事?」
  
  胡小天道:「賈德旺和賈六兩人打官司根本就是做戲,賈六和城外紅柳莊過從甚密,以紅柳莊的財力拿出二十兩銀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賈德旺既然叫你大哥,相必賈六和你的關係也非同一般,他們打官司的目的就是入獄,若是我沒猜錯,他們正是藉著入獄的機會向你通報情況,你根據他們通報的情況再決定去留。」
  
  周霸天哈哈笑了起來:「大人的想像力真是讓周某佩服,當得起異想天開這四個字。」
  
  胡小天道:「異想天開也罷,捕風捉影也罷,只要抓得到蛛絲馬跡,我就能抽絲剝繭找出真相,想要查出這三個月以來進出監房的人並不困難,我若將這群人全都抓起,你猜這其中會不會有人將真相說出來?」
  
  周霸天斜睨胡小天,一股凜冽的殺氣從他周身升騰而起,迅速向四周瀰散而去刑房之中瞬間被他的殺氣所籠罩,胡小天沒來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不過胡小天的表情依然平靜無波,淡淡然道:「你是不是惹了什麼厲害的對頭,所以才想了這麼蹩腳的一個辦法,待在縣衙的監房中躲著?」
  
  周霸天道:「這世上的聰明人往往不會長命。」這句話等於間接證實了胡小天的推斷。
  
  胡小天道:「我本不想管你們的事情,可是身為青雲縣丞,我絕不允許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搞事。」
  
  周霸天道:「我要是想離開,你以為區區幾個衙役攔得住我嗎?」他右腳輕輕一頓,只聽到一聲磚石的破裂聲,腳下的青石板竟然被他踏得宛如蜘蛛網般龜裂開來。
  
  胡小天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也不禁吃了一驚,周霸天武力如此驚人,倘若他真對自己起了殺心,恐怕自己難逃一死,胡小天不禁有些後悔剛剛就不該讓慕容飛煙離開。
  
  周霸天道:「你做你的縣官,我當我的囚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最好!」他起身向外面走去。
  
  胡小天叫住他道:「你站住!」
  
  周霸天停下腳步,胡小天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既然能夠看出你的破綻,別人一樣可以,我對你絕無惡意。」
  
  周霸天緩緩轉向胡小天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對我這個階下囚如此客氣,該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讓我幫忙吧?」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仰慕周大哥的英雄氣概,所以想跟你做個朋友。」
  
  周霸天哈哈笑道:「信你才怪!」他拉開房門徑直走了。
  
  慕容飛煙第一時間回到房間內,看到胡小天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她雖然對胡小天和周霸天之間的對話非常好奇,可是並沒有詳詢。
  
  下午的時候,萬府萬伯平特地差遣管家萬長春過來送上拜貼,邀請胡小天當晚前往萬府赴宴。胡小天知道萬伯平一定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請他過去肯定是為了這件事,於是欣然應允。
  
  萬府的兩名家丁胡小天暫時收入監中,並吩咐下去,沒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釋放他們兩個。至於賈德旺和賈六兩人,每人各打十大板,罰銀十兩,放任他們各自離去。
  
  縣令許清廉當天始終沒有露面,胡小天在上任的第一天美滋滋在縣衙內當了一天的老大。
  
  當天傍晚胡小天退堂之後,應邀去了萬府。此時他已經沒必要隱瞞身份,乘著馬車帶著梁大壯一起來到萬府,萬伯平聽聞他前來,趕緊在門前恭候,遠遠拱手道:「胡大人,您瞞得我好苦啊!」萬伯平春風滿面,對白天公堂上發生的事情支字不提。
  
  胡小天呵呵大笑,雖然剛剛才進入官場,可是笑裡藏刀的功夫已經修煉得頗有火候:「若是我之前便道出我的身份,萬員外還相信我會看病嗎?」
  
  萬伯平此時是滿腹的心思,自從知道兩名家叮噹堂指證大兒子才是導致二兒子重傷的罪魁禍首之後,他便坐立不安,可萬伯平也清楚此時決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只能自亂陣腳,他對這位新任縣丞的路數還摸不清楚。雖然目前兩名家丁已經被他下獄,可畢竟沒有派捕快來自己的府上拿人。萬伯平知道這其中必有文章,想起胡小天之前對自己的敲詐勒索,心中隱約猜到這次把柄被人抓住,只怕又要破費不少,不禁一陣肉疼。
  
  胡小天對於今天審案之事支字不提,首先提出去探望一下萬廷盛的傷勢,順便給萬廷盛換藥,拋開胡小天的官職不提,單單是胡小天的醫術就已經被萬府上下視為上賓。萬廷盛此時已經甦醒,只是身體虛弱懶得開口說話。
  
  萬伯平夫婦也因為兒子病情的好轉而欣喜非常,胡小天換完藥之後,將那塊從萬廷盛腦殼上敲下來的頭骨,遞給萬伯平,之前特地讓人煮過,雖然如此萬伯平接過這頭骨也是心頭一顫。
  
  胡小天道:「留個紀念。」
  
  萬伯平不禁苦笑,這頭蓋骨白森森的有啥好紀念的‧翻開頭蓋骨看看,裡面還用毛筆寫著三個小字——萬廷盛,上面畫了一個紅圈兒,據胡小天所說是用來鎮魂之用。萬伯平將頭蓋骨交給了萬長春收好,然後邀請胡小天前往花廳用餐,梁大壯則被萬長春陪著去另外的地方飲酒吃飯。胡小天一看就明白,萬伯平是想跟自己單獨商談。
  
  兩人在花廳坐定,萬伯平也是老奸巨猾,並沒有主動提起今天的案子,而是詢問起兒子的傷勢:「胡大人,照您看,廷盛需要幾日才能徹底恢復?」
  
  胡小天道:「再過六天就能拆線,接下來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吧。我看最多兩個月就能恢復如初。」
  
  萬伯平聽說兒子沒事,也是徹底放下心來,故意嘆了口氣道:「我這兩個不肖子真是讓我頭疼啊!」
  
  胡小天端起酒杯飲了一杯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憐天下父母心。咦,萬員外,怎麼沒見你家大公子?」
  
  萬伯平心中暗罵,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今天在公堂之上你將矛頭指向我兒子,嚇得他膽顫心驚,連家都沒敢回就逃往燮州去了,現在居然還裝腔作勢。萬伯平道:「我讓他送一批貨前往南越邊境,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胡小天緩緩落下酒杯,吃了口菜,話歸正題道:「萬員外,今日公堂上發生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
  
  萬伯平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點了點頭道:「此事我聽說了一些,那兩名家丁,一個叫趙良,一個叫郭彪。」
  
  胡小天道:「他們在大堂之上當眾說了一些不利於大公子的話。」他從懷中掏出兩份供詞,慢慢放在萬伯平的面前,其實胡小天現在的做法已經不合規矩。
  
  萬伯平拿起供詞看了看,不由得有些心驚肉跳,這對萬家來說可謂是一個天大的醜事,雖然萬伯平此前已經瞭解到這件事的全部,可是親眼看到家丁的供詞仍然不禁有些震驚,他抿了抿嘴唇,將供詞啪!地一聲拍在桌上,怒道:「真是豈有此理,這幫奴才居然敢栽贓陷害,侮我兒清白!」只有萬伯平自己才清楚自己的底氣何其不足。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5 08:36
第五十五章 【登門】(上)


  胡小天笑眯眯道:「說大公子設計陷害二公子,我也是不信的,兄弟如手足,骨肉親情,又怎麼可能骨肉相殘,冷血如斯?」

  萬伯平道:「我這兩個兒子自小感情好的很,廷盛昏迷不醒之時,廷昌最為緊張,忙裡忙外,他怎麼可能加害自己的同胞兄弟,肯定是那兩名奴才惡意栽贓……」萬伯平的語氣明顯帶著不自信,他其實一早就對這件事產生了懷疑,最早發現二兒子的是大兒子萬廷昌,至於二兒子醉酒摔倒也是他說的,現在想想大兒子在這件事上的確擁有最大的嫌疑,倘若二兒子死了,那他變成了萬家偌大家業的唯一繼承人。萬伯平此時內心痛苦到了極點,一方面他恨極了大兒子如此冷血殘忍居然能對親兄弟下得去手,一方面他又要竭力掩蓋這件事,對萬家來說這是一件極大的醜聞,兄弟鬩牆,為了家產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現在麻煩的是兩名家丁已經寫下了供詞,落在官府手裡只怕會有麻煩。就算能夠逃脫刑責,可家醜外揚,到最後也要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談。

  胡小天道:「如果我將這兩份供詞呈上去,只怕萬府這段時間是無法太平了。」

  萬伯平看到他拿起那兩份供詞,心中已經明白,胡小天壓根沒有想把這件事張揚開來的意思,他是在等著自己表態。

  萬伯平道:「胡大人,實不相瞞,那兩名家丁前些日子做了錯事,被我大兒子痛責了一頓,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懷恨在心,做出這樣的事情。」

  胡小天笑道:「這種奴才的供詞不足為憑。」他居然拿起供詞湊在燭火之上,當著萬伯平的面燒了個乾乾淨淨。

  萬伯平看到那兩份供詞都化為灰燼,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他猜測到胡小天不會平白無故這樣做,此番示好必有目的。於是低聲道:「回頭我差人給胡大人送兩百金作為安家之用。」想起這兩天自己在胡小天的身上就要花費五百金,萬伯平不禁一陣陣肉疼,可眼前的形勢下,他必須要有所表示,這廝不是個省油的燈。

  胡小天呵呵笑了一聲道:「萬員外,錢財乃身外之物,比起感情來說。不值一提。」

  萬伯平微微一怔,不知胡小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胡小天道:「我初來青雲,在此地舉目無親,更談不上有什麼朋友,我和萬員外雖然認識的時間不久,可是感覺萬員外是一位忠厚長者。是一位值得相信的朋友。」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道:「卻不知萬員外願不願意跟我交朋友?」任何一位成功政治人物的背後都有一個或者多個強有力財閥的支持,胡小天想要在青雲官場上站穩腳跟,首要解決得就是這個問題。

  萬伯平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胡小天是想借助自己在當地的影響,這才會提出和自己做朋友的事情。他拿起酒壺趕緊斟滿了酒杯,端起酒杯道:「在我心中不僅將胡大人當成朋友。更將胡大人當成我的恩人!」

  胡小天和他共飲了一杯道:「這兩名家丁說得到底是不是實話,你心裡清楚,我心裡也清清楚楚。萬員外想的是家庭和睦,做生意要得是和氣生財,我想的是造福一方,在青雲縣踏踏實實做點事,有了政績方能更進一步。」

  萬伯平微笑道:「我們生意人素來講究互利互惠,胡大人給我幫了這麼大的忙。我自然會為胡大人的事情不遺餘力。」

  胡小天點了點頭趁機提出自己另外的一個要求:「回春堂柳當歸乃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還望萬員外在他兒子的事情上高抬貴手。」

  事到如今,萬伯平又豈敢說一個不字,柳闊海在他眼中無非是個小人物罷了,他點了點頭道:「胡大人怎樣安排,悉聽尊便。」

  胡小天離去之時,萬伯平親自將他送出門外。遙望馬車在月光下越走越遠,萬伯平臉上的笑容卻慢慢凝固,他向身邊萬長春道:「你去燮州一趟,幫我查清他的出身來歷。」

  萬長春恭敬道:「是!」

  「還有。找到那個不成器的東西,給我揪回來,我要當面好好問問他。」

  胡小天回到福來客棧已經是夜色深沉,慕容飛煙早已在客棧中等候,客棧老闆蘇廣聚聽到車馬聲到來趕緊迎了出來,他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位年輕的住客居然是青雲縣新任縣丞胡小天。蘇廣聚自責自己有眼無珠的同時,又不禁感到暗暗驚喜,這算是遇到貴人了。

  看到胡小天下了馬車,蘇廣聚趕緊上前作揖行禮:「小的蘇廣聚,有眼無珠,不知大人前來,還望大人恕罪。」一揖到底,虔誠無比,雖然蘇廣聚對胡小天一直都非常客氣,可今日明顯又多了幾分敬畏。

  胡小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蘇老闆不必客氣,我瞞了你這些天還望你不要介意的好。」

  遠處一個聲音傳來:「胡大人……」卻是回春堂的老闆柳當歸,他一直都在遠處候著,看到胡小天的車馬回來,趕緊過來相見,距離胡小天還有一丈左右的地方,柳當歸屈起雙膝就要跪下,胡小天快步上前一把將他攙住:「柳掌櫃無需如此大禮。」

  柳當歸含淚道:「還請胡大人為小民做主。」

  胡小天笑道:「你不用心急,進去再說。」

  這才進了客棧,不等柳當歸求情,胡小天已經將萬家答應放過柳闊海的事情說了,他笑道:「本來現在就能將他放出來,可我想了想,他脾氣如此毛躁,如果不給他一個教訓,以後肯定還要惹事,讓他在監房裡多呆一晚冷靜一下也好。」

  柳當歸連連點頭,得知萬家已經撤訴,兒子自然沒了麻煩,心中的感激溢於言表。

  蘇廣聚善於察言觀色,向柳當歸道:「柳掌櫃,胡大人今日操勞了一天,需要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柳當歸心事已了,自然沒什麼異議,他向胡小天告辭之後離去。

  等他走後,蘇廣聚向胡小天稟報導:「大人托我找得宅院已經找到了,就在三德巷,距離這裡不到半裡的路程,原是綢緞莊謝金貴的宅子,這謝老闆因為生意轉向了西州,所以才將房屋掛牌出售,價錢是二十兩金子,裡外計有七間房屋,前後還各有一個小院,鬧中取靜,非常不錯,謝家一直都人丁興旺,這些年來從未聽說他們有什麼晦氣事兒。」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不過。」

  蘇廣聚道:「胡大人何時有時間,我陪您去看看房子。」

  胡小天道:「明天下午吧。」

  兩人約好時間之後,胡小天返回房間,看到慕容飛煙一個人坐在後院的葡萄架下納涼,於是笑了笑,在慕容飛煙身邊坐了:「一個人納涼賞月是不是有些寂寞?」

  慕容飛煙瞥了他一眼道:「你到萬家又勒索了什麼好處?」

  胡小天哈哈笑道:「在你心中,我始終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將前往萬府之後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慕容飛煙聽他成功說服萬家放過柳闊海也是非常欣慰,可聽到胡小天將兩份供詞全都燒了,頓時秀眉顰起,低聲道:「難道你想將萬廷昌意圖謀殺的事情不了了之?」

  胡小天道:「我都跟你說過,單憑家丁的口供是無法告倒萬廷昌的,咱們剛到青雲,沒必要樹敵太多,當前最大的敵人乃是……」

  他的話說到這裡,忽見蘇廣聚引著一個人匆匆走了進來,那人卻是青雲縣主簿郭守光。胡小天於是停下說話,站起身來。

  郭守光拱手行禮道:「胡大人,許大人回來了,特地差我過來請胡大人前往官邸一聚。」

  胡小天心說這都幾點了,老子今天第一天來上任,你給我來了個避而不見,送了顆軟釘子給我,現在都到了熄燈就寢的時候,你又差人過來叫我去府中相聚,搞什麼?你當老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胡小天打了個哈欠道:「今日太晚了,我就不去許大人府上打攪了,等明日一早,我再去大人府上拜會。」

  郭守光向胡小天湊近了一些,全然忘記了胡小天嫌棄他口臭這件事:「胡大人,許大人親自相邀,不去只怕不好吧?」

  胡小天冷冷看了這廝一眼,狗仗人勢的東西,你丫也敢狐假虎威,他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一聲,然後轉身就回房間去了,將郭守光晾在院落之中,郭守光是真沒想到胡小天拒絕得如此乾脆,不留任何的迴旋餘地。

  胡小天說到做到,第二天,天濛濛亮這貨就從床上爬起,洗漱之後,徑直前往縣衙去拜會自己的頂頭上司,縣令許清廉。

  青雲縣衙內只有許清廉住在其中,胡小天直接繞到後門。

  蓬蓬蓬的敲門聲將許清廉的美夢吵醒,這貨從婆娘圓滾滾的肚皮上爬起,眯著一雙惺忪睡眼,憤怒道:「何人在外面敲門?」

  門外家丁許安道:「啟稟老爺,新任縣丞胡小天前來拜會。」

  許清廉內心中一股無名火騰!的就躥升起來,這個胡小天委實過分,昨夜我差主簿郭守光去請你過來見面,你不給我面子,今天一早卻來驚擾我的好夢,真是豈有此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知道這青雲縣的老大究竟是誰?許清廉慢條斯理地從床上坐起來,一邊緩緩穿上衣服一邊道:「讓他在外面稍等片刻!」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5 08:40
第五十五章 【登門】(下)


  說是稍等,許清廉卻拿定了主意,先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乖乖站上半個時辰。於是許清廉刻意放慢了起床的節奏,等他穿衣洗漱,收拾好之後,時間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許清廉晃悠悠來到後門處,迎面遇到許安,他一臉得意道:「他還在外面?」

  許安低聲道:「在對面的麵攤吃麵呢!」

  許清廉皺了皺眉頭,來到門前,卻見到門外橫著一條板凳,一個年輕人背身坐在那裡,手裡捧著一大碗牛肉麵,正在那裡美美吃著,不是胡小天還有哪個?

  胡小天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回過頭來,露出一臉比晨光還要燦爛的笑容道:「許大人,您吃早飯沒有?」

  許清廉耷拉著面孔沒什麼好臉色給他,搖了搖頭。

  胡小天揚聲道:「老闆再送一碗麵過來!」麵攤就在對面,叫起外賣那是相當的方便。

  許清廉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幹咳了一聲道:「胡大人,咱們身為朝廷命官,就這麼坐在外面吃麵,人來人往的,好像有些不妥吧?」雖然許清廉的外貌長得委實不怎麼樣,可他對自身形象還是非常看重的,事實上這是官員的通病,又有哪個官員不在乎形象的?哪怕是背地裡幹得全都是男盜女娼坑蒙拐騙的齷齪事,對外也要經營出光鮮亮麗剛正不阿的表象,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胡小天扒拉了一大口面道:「許大人,此言差矣,民以食為天,咱們雖然是朝廷命官,可也得吃飯睡覺,無非是當街吃一碗牛肉麵而已,老百姓誰也不會說三道四,總不能因為咱們吃了碗麵,就說咱們貪污受賄。生活腐化,你說是不是?」

  此時那麵攤老闆將一碗熱乎乎的牛肉麵又送了過來,雖說他在這裡開麵攤有一段時間了,可縣令大人吃他的面還是第一次,麵攤老闆不由得有點小激動,手都哆嗦起來,潑了不少麵湯出來。

  胡小天接過牛肉麵。又給了麵攤老闆五文錢,將那碗牛肉麵遞給許清廉:「許大人,我請客,這牛肉麵味道好極了。」

  許清廉沒奈何只能接過那碗麵,他接觸的大小官員也算有不少了,可胡小天這種風格的人物還是第一次見到。端著牛肉麵在胡小天身邊坐下了。低頭吃了口面,還別說,這牛肉麵的味道真是不錯。

  麵攤老闆隔著道路望著眼前的一幕,實在是難以想像,縣令大人和縣丞大人共坐在長條凳上,一起品嚐著自己的牛肉麵,此情此境那是相當的友愛。

  許清廉喝了口肉湯。鼻尖見汗,目光望著冷冷清清的後街:「昨晚胡大人為何不來?」

  胡小天道:「下官雖然心中很想和許大人見面,但是想到許大人外出視察,辛苦一天,晚上本該好好休息,於是只能謝絕了大人的好意。」

  許清廉沒說話,默默對付自己面前的那碗牛肉麵,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胡小天的鄙視。這樣低級的謊言想哄騙在官場摸爬滾打近三十年的許清廉,似乎沒那麼容易。

  胡小天於是也沉默下去,對付剩下的麵湯,很快吃了個碗底朝天。

  許清廉慢吞吞吃完那碗麵,舒了一口氣道:「舒服,很久沒吃得那麼舒服了。」然後目光落在胡小天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上:「胡大人真是善解人意啊!」

  胡小天笑道:「青雲只有一個大人就是您許大人,你叫我小胡就行。不然就叫我小天,聽起來更親切一些。」

  許清廉心中暗罵,我跟你很熟嗎?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叫你小天。」

  胡小天道:「許大人,在下剛到青雲為官。以後還望許大人多多提攜。」

  許清廉暗忖,我是正九品上,你是正九品下,我提攜你,你但凡升了半級就跟我平起平坐了,不是我不願意提攜你,而是我沒那個資格。他微笑道:「同朝為官,自當互相照應。」

  胡小天道:「大人今日何時開堂?」

  許清廉道:「我聽說你昨日在公堂之上將幾件案子處理得井井有條,心中甚感欣慰,過去事無鉅細全都壓在我一人身上,你來青雲之後,我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胡小天嘿嘿笑道:「以後我一定多多向大人學習。」

  許清廉心中暗罵,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老子昨天故意留給你一點空間讓你表現,想不到你的本性就暴露無遺,恨不能將老子的權力全都搶過去,年紀輕輕,笑裡藏刀,笑裡藏奸,口蜜腹劍,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心中罵著胡小天,臉上卻掛著友善的笑意:「一年之後我任期即滿,這裡是屬於你的。」無論他這句話說得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可事實就是事實,早在得知上頭派來一位年輕縣丞的時候,許清廉就已經明白,這是來接替自己位置的。只是他沒有想到胡小天的背景何其深厚,區區一個九品縣令根本沒有被他放在眼裡。

  胡小天對自己此次前來青雲任職看得很透,老爹在政治上應該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所以他才考慮到將自己這個獨生子派來青雲為官,萬一老爹在此次的大統更替中栽了跟頭,青雲山高皇帝遠,或許能夠保住自己這棵胡家的獨苗,如果老爹順利度過這次風波,那麼自己在青雲為官的這段歷史就可以為自己的履歷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政績,為日後飛黃騰達扶搖直上打下堅實的基礎。

  背景不同,目標自然不同,有人一輩子目標都不可能看得更遠,比如許清廉,他終日所想的無非是將手頭的權力如何最大化,如何在告老還鄉之前儘可能地撈取一筆財富。而胡小天的目光當然不會侷限於青雲一縣,他甚至壓根沒把許清廉視為自己的對手,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許清廉不認為胡小天是鴻鵠,他認為胡小天和自己一樣都是一隻燕雀,這個年輕人正想從自己的碗裡奪食。依大康律例,縣令掌導風化,察冤滯,聽獄訟。統管一縣所有軍政事務。縣丞乃是他的副手,這個年輕的縣丞一來到就表現出咄咄逼人的強勢,許清廉自然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他的任期還有一年,這一年中他必須要確保自己的政治利益不受侵犯。

  兩人吃完了牛肉麵,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繼續坐在門前的長條板凳上,許清廉道:「我聽說你昨天抓了萬府的兩名家丁?」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這兩名家丁恩將仇報,栽贓陷害,誣陷萬家大公子萬廷昌。」

  許清廉皺了皺眉頭,他聽到的卻不是這個版本,主簿郭守光是他的親信,沒理由在這件事上欺騙他,可胡小天這麼說,是不是事情又有了變化?萬家背景深厚,靠山強大,或許胡小天已經聽說了這件事,所以才突然改變了態度?如果真是如此,這小子倒也算得上識時務。許清廉道:「這件事你無需過問,我會親自查個水落石出。」

  胡小天應了一聲,許清廉終於憋不住了,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官威,他故意道:「許大人,有沒有什麼事情交給我去做。」

  許清廉道:「有,前兩日暴雨沖毀了青雲橋,這道橋樑是青雲通往燮州、西州的必經之路,百姓出行諸多不便,你去現場看看情況,回頭咱們商量商量該如何解決。」

  胡小天點了點頭,心中卻明白,許清廉這是要把自己邊緣化,不讓自己在縣衙裡呆了,到任第二天就把自己趕到城外去了。

  胡小天和許清廉分別之後,繞到縣衙前門,正看到主簿郭守光和一幫衙役朝這邊走來,郭守光明顯比昨日神氣了許多,見到胡小天雖然依舊行禮作揖,可這腰躬下的曲度顯然有些敷衍:「胡大人!」

  胡小天笑道:「好早啊!」

  郭守光道:「今日許大人升堂問案,所以早來準備一下。」

  胡小天心中暗罵,問你麻痺,老子昨天審過的案子是不是準備一件件推翻重審?

  郭守光故意道:「胡大人這是往哪兒去?」

  胡小天道:「去城外視察一下青雲橋的損毀情況。」

  郭守光其實心知肚明,要說這個主意還是他給許清廉出的,要把這個目中無人傲慢無禮的小子從衙門裡支出去,省得看著他在這裡指手畫腳礙眼。假惺惺道:「胡大人辛苦!」

  此時慕容飛煙帶著柳闊海從衙門裡走了出來,郭守光看到柳闊海不由得微微一怔,大聲道:「哪裡去?」

  慕容飛煙冷冷看了他一眼根本沒有搭理他,來到胡小天面前拱了拱手:「胡大人,我將柳闊海帶來了。」

  胡小天道:「走吧!」

  郭守光看到柳闊海跟著他們就走,趕緊上前跟上胡小天的腳步:「胡大人,此人乃是前往萬府門前鬧事的罪犯,您怎麼……」

  胡小天向他勾了勾手指,郭守光湊了過去,胡小天問道:「主簿大還是縣丞大?」

  「呃……下官不敢跟大人相比!」郭守光老臉發熱道。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記住,我的事兒你最好別管。」

  「呃……」

  「還有,你離我遠點兒,你的嘴真得很臭啊!」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5 19:07
第五十六章  【實地考察】(上)


  柳闊海帶著胡小天和慕容飛煙來到青雲橋前,通濟河水勢平緩了許多,河面上有幾艘渡船往來,自從青雲橋被洪水沖斷之後,渡船就成了百姓們渡河的主要途徑,要不就只能向下遊走七十里地,那兒才有一道永濟橋。

  胡小天在河灘上抓起一顆扁扁的石子,在水面上打了個水漂兒,石子蹦蹦跳跳一直飛到河心,然後沉了下去。柳闊海也學著他的樣子抓起一顆石子,可惜力量沒有掌握好,水漂兒沒打起來,咚!的一聲就沉入了水裡。

  胡小天道:「做事情不能只靠蠻力,很多時候還得開動這裡。」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柳闊海訕訕笑了起來,他對胡小天充滿了感激:「胡大人,你將我私自放了出來,該不會有麻煩吧?」從他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就證明他已經開始動腦筋了。

  胡小天道:「放心吧,我既然放了你,就保證你沒事。」如果不是解決了萬家的問題,威脅萬伯平老老實實撤訴,胡小天當然不會自作主張將柳闊海放了,他在岸邊的殘破橋墩上坐下,望著前方流淌的河水若有所思。

  慕容飛煙在遠處臨時的碼頭和船老大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回到胡小天身邊。

  胡小天懶洋洋道:「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慕容飛煙道:「他說這橋不是被洪水沖斷的,而是被人炸斷!」

  胡小天微微一怔:「被人炸斷?怎麼可能?」

  慕容飛煙道:「上個月連降暴雨山洪突發,所有人都以為這橋樑是被洪水沖斷,可有船伕卻說當晚聽到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一旁柳闊海走了過來,他點了點頭道:「那天我也聽到了那聲音,所有人都說是雷聲,可現在回想起來又不像,等天亮就聽說山洪暴發,青雲橋被沖塌了。

  慕容飛煙道:「我剛剛在青雲橋周圍的河灘上走了走,發現了不少散落的石塊,這些石塊全都來自於橋樑之上。

  」她指著不遠處的一段青石護欄道:「倘若是山洪暴發沖垮了橋樑橋樑即便是崩塌,石塊石欄應該落入水中,而且大體保持完整,河灘之上本不該散落這麼多的石塊,從護欄斷裂的痕跡來看,應該遭受了強大的衝擊力,絕非是水流所致更何況橋面高出水面那麼多,倘若山洪將橋面沖塌,那麼河岸早已決堤。」

  胡小天聽慕容飛煙分析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

  柳闊海道:「其實青雲縣每年都會遭遇山洪,上個月的那場雨下得並不算太大,我們也奇怪,為何會發生橋樑坍塌的事情。」

  胡小天道:「還記得是哪天嗎?」

  柳闊海道:「上個月三十,我記得特別清楚」

  胡小天暗自盤算今天是六月初十,距離橋斷也就是十多天的功夫,他指了指上游的方向:「咱們向上走走!」

  有了柳闊海這個識途嚮導,他們自然不用擔心道路方向的問題,柳闊海從小就在青雲長大,對當地的地形極為熟悉,雖然他並不知道胡小天要去上游幹什麼可胡小天對他來說就是救命恩人,若非胡小天幫忙,他現在還在牢中待著呢。

  三人循著河岸一直向上走去,走了約莫五里,前方出現了兩座高山,通濟河就是從兩座大山之間的峽谷中流出。

  柳闊海介紹道:「左邊的山叫臥牛山,右邊的叫拉犁山,從咱們現在的位置看過去,像不像一個農夫趕著老牛在耕地?」

  胡小天和慕容飛煙舉目望去,果然有幾分神似,胡小天笑道:「想不到你還是一個不錯的導遊呢。」

  「導遊……」

  胡小天解釋道:「就是引導遊覽的人。」

  柳闊海恍然大悟:「胡大人,要說這青雲一帶,論到地形之熟,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夠超過我。」

  慕容飛煙看到日頭已高,到了正午時分,輕聲詢問胡小天道:「大人還要不要繼續前行?」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再往前走走,難得出來放鬆一次權當旅遊了。」

  慕容飛煙對胡小天嘴裡層出不窮的新奇詞彙早已見怪不怪,柳闊海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他認為是自己沒見過世面,胡大人是京城過來的官員,人家的層次又豈是他這種偏僻縣城的小老百姓能夠懂得的。

  走入臥牛山和拉犁山之間的山谷之中,河岸兩旁樹木蒼翠,遮天蔽日,因為山坡的落差,這一段的河水變得湍急無比,兩旁山體長年沖刷,形成了不少的斷壁殘崖,特殊的地理環境決定水汽難以迅速蒸發出去,積累在山谷之中,所以山谷中濕氣極大,利於植物的生長,隨處可見參天古木,千年老藤。

  山谷中只有一條三尺寬的小路可以通行,因為很少有人經行的緣故,小路上雜草叢生,藤蔓處處,慕容飛煙不得不抽出長劍斬斷前方擋住道路的藤蔓,連她也不知道胡小天繼續前行的目的何在?究竟是遊興所致,還是另有其他的想法?

  胡小天有一個意外的發現,這山谷濕潤陰涼的氣候利於植被的生長,在其中發現了不少種類的藥草,車前子、三七、田七之類的中藥材隨處可見,這自然引起了胡小天的注意。再往前行,前方的水面突然收窄,河岸旁狹窄的路面上散落著不少的碎石。

  胡小天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這是半塊鵝卵石,斷裂的邊緣很新,應該沒有多久的時間,路面上還有許許多多的石塊,多數都斷裂破損,失去了原有的天然性狀,肯定是外力使然。

  幾人沿著斜坡靠近通濟河,在河岸邊緣仍然可以看到殘留築壩的痕跡,慕容飛煙輕盈跳上那段殘留的築壩,胡小天可沒有她那樣的身法,站在岸邊提醒她道:「小心點,河水太疾,衝下去就沒命了。」

  慕容飛煙笑道:「膽小鬼!」她駐足觀察了一會兒,方才重新回到胡小天的身邊:「之前這裡應該有人築壩。」

  胡小天早已看出了這一點。

  柳闊海有些迷惘道:「為何在這裡築壩?今年雨水不少,沒必要蓄水啊,過去我也從未聽人說過有人在通濟河築壩。」

  胡小天道:「築壩的目的是為了蓄水,可蓄水的目的卻並非是為了留到日後灌溉,應該是有人想要製造山洪沖垮橋樑,在行動中發現這種想法不切實際,橋樑仍然完好無損,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採取炸掉橋樑的方法。」

  慕容飛煙望著胡小天,美眸中流露出欣賞之色。胡小天思維縝密,將眼前的情景分析的絲絲入扣。

  柳闊海道:「可青雲橋又沒得罪他們,為什麼要炸掉青雲橋?」

  「問得好!」胡小天繼續向前走去,柳闊海緊跟他的腳步,胡小天道:「青雲橋是青雲縣往東的咽喉要道,連接前往燮州、西州的官道,若是青雲橋被毀,採取渡河的方式除了船隻以外還有什麼?」

  柳闊海想了想道:「必須向下游行走七十多里,那裡還有一座永濟橋。」

  胡小天道:「永濟橋是否仍然屬於青雲縣?」

  柳闊海搖了搖頭道:「永濟橋屬於紅谷縣。」

  慕容飛煙道:「如果你的假設是正確的,這青雲橋故意遭到別人的破壞,那麼他們的目的很可能是截斷這條通路,讓人改成向紅谷縣進發,從那裡通過永濟橋。」

  胡小天轉向柳闊海道:「從青雲到紅谷縣途中有沒有馬賊出沒?」

  柳闊海想了想搖了搖頭道:「青雲周圍鬧得最凶的就是天狼山的馬賊,天狼山位於青雲西南,他們打劫的大都是南越前來的商隊,我沒聽說過他們在這條道路上活動,近些年南越也很少有商隊從天狼山經過,他們寧願從黑涼山繞路。」

  胡小天道:「假如有商隊從西方而來是不是不會經過天狼山?」

  柳闊海道:「西方沙迦國和拜月國的商隊當然不會經過那裡,只不過大康和這兩國並非友邦,斷交數十年了,在我的記憶中從未有過來自這兩國的商隊。」

  慕容飛煙從地上捻起一顆石子在手中拋了拋,突然雙眸覷定密林中的某處,手臂一抖,石子追風逐電般射了出去,樹林之中傳來一聲慘呼。

  慕容飛煙騰空飛掠而起,代表性的前空翻外加側空翻。柳闊海也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怒吼一聲大踏步朝著密林中衝去。如果說慕容飛煙是一隻輕盈的穿雲燕,柳闊海就是一頭兇猛的鑽山豹,他距離那片密林更近,地形雖然險峻,可是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胡小天啟動最慢,比平時散步快不了多少,等他走過去,藏匿在林中的那人已經被抓住,一看臉居然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兩度前往縣衙打官司的瘦子賈六。

  柳闊海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這廝之後,照著臉上就是狠狠一拳,打得賈六鼻血長流金星亂冒,幸虧慕容飛煙及時趕到才阻止住他繼續出拳。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10-6 00:53
第五十六章【實地考察】(下)


  柳闊海將賈六拖到路邊的空地上,胡小天也來到了他們身邊,笑眯眯望著賈六道:「這不是賈六嗎?這麼巧啊,你這是跟蹤我呢還是跟蹤我?」

  賈六捂著鼻子,模樣狼狽無比:「大……大人……冤枉……」

  柳闊海怒道:「你冤枉個屁,居然敢偷偷跟蹤大人,說,到底有什麼目的?」

  賈六道:「我就是打獵,沒幹別的。」

  慕容飛湮沒說話,手中長劍一動,嗤!的一聲將賈六的袖子劃破,藏在其中的一支單筒望遠鏡滾落出來,剛才正是賈六躲在林中用望遠鏡偷窺之時,鏡片的反光被慕容飛煙察覺到,根據這個線索找到了藏匿在林中的賈六。

  胡小天拾起那支望遠鏡,閉上一隻眼睛向遠處看了看,然後直接揣到了懷裡,明顯是要據為己有的意思。

  賈六道:「大人冤枉啊……」

  胡小天向柳闊海道:「闊海,我記得後面有一段山崖,有幾十丈高吧?」

  柳闊海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胡小天指得是哪一段,總之後面有很多段山崖。

  胡小天道:「如果人不小心從上面跌下去會不會摔死?」

  柳闊海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將賈六從地上拖起,賈六嚇得心驚膽顫,這哪是當官的,根本就是強盜啊,殺人放火沒有他不敢幹的,嚇得慘叫道:「大人,大人,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跟蹤您了……」

  胡小天嘿嘿冷笑了一聲,伸出手去在賈六乾枯瘦削的面頰上輕輕拍了兩下道:「你跟蹤我幹什麼?老老實實說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

  賈六道:「我就是好奇……沒別的意思……」

  胡小天背過身去,柳闊海明白他的意思,將賈六老鷹抓小雞一樣拎了起來,賈六亡命掙脫,居然將外衫扯脫,來了個金蟬脫殼,柳闊海只抓住了他的衣物,還好慕容飛煙及時包抄而至,一腳將賈六踹翻在地,挺起長劍抵住賈六的咽喉:「哪裡跑?」

  賈六跌倒在地上,因為衣服被柳闊海扯脫,上半身赤/裸,露出胸膛刺青,胸膛上刺著一顆威風凜凜的老虎頭。慕容飛煙皺了皺眉頭,驚奇道:「你是西州虎頭營的兵衛?」她從紋身的形狀上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胡小天嗤之以鼻道:「這玩意兒隨便哪個紋身店都能做!」

  一旁柳闊海道:「大人說的不錯,俺也有一個!」這貨把袖口拉了上去,左臂之上果然也紋著一顆老虎頭,只是他這個紋身的工藝實在太差,看起來就像是個學前兒童的作品。

  慕容飛煙仔細看了看,確信這紋身絕非普通的仿冒品,認定了賈六的身份,手中長劍向前一抵,威脅道:「說,你是不是虎頭營的人?」

  賈六神情慘淡,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完全暴露,他咬了咬嘴唇道:「既然落到你們的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胡小天聽他說得如此硬氣,點了點頭道:「既然想死,滿足他,闊海找個沒人的山崖,把他扔下去。」他分明是在故意恐嚇。

  賈六剛才表現出的勇敢只是硬撐,聽說要殺他滅口,嚇得頓時魂飛魄散,顫聲道:「大人,求您饒命……」

  慕容飛煙冷冷道:「西州虎頭營乃是西川節度使李大人麾下最勇猛強悍的一支軍隊,怎麼會出你這樣的人物。」慕容飛煙雖然遠在京城,對西川的情況還是有些瞭解,西川節度使李天衡乃是大康名將,當年平黑苗敗沙迦,為大康西南的邊陲的穩定立下不世之功,這才得皇上信賴,冊封南西川節度使、光祿大夫、檢校兵部尚書、同平章事、西州尹、西川開國公、食邑三千戶。坐鎮西南,在大康軍中被人成為西南虎。而李天衡手下有一支近衛軍就是虎頭營,每次戰場之上,總是衝鋒在前,以一當十,勇猛過人,等同於現代社會的特種部隊,所以慕容飛煙並不相信賈六這種膽小怕死的傢伙會是虎頭營的成員。

  賈六嘆了口氣道:「我在虎頭營中本是文職,因為我擅長西南各部的方言,才得以加入。」

  胡小天點了點頭,示意慕容飛煙將手中劍移開,輕聲道:「賈德旺也是你們的人了?」

  賈六被胡小天道破機密,不由得一臉惶恐。

  胡小天笑道:「又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你們兩個演技實在太差,瞞得過糊塗官,以為能瞞得過我嗎?」

  賈六道:「大人,我對您絕無惡意。」

  胡小天道:「你們身為西州虎頭營的兵衛,不在西州服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賈六咬了咬嘴唇道:「大人,實不相瞞,四個月前我等隨軍前來青雲剿匪,可是在天狼山不幸中了埋伏,死傷慘重,到最後只有我們幾個逃了出來,如果回去擔心遭到軍法處置,所以一直流落至今。」他嘆了口氣黯然道:「今日落在大人手裡,如何處置,悉聽尊便。」

  胡小天從賈六的表情推測到他所說的十有八九都是實情,當然其中還有不少隱瞞的成分,胡小天也沒有進一步逼問他的意思,示意他站起身來,指了指身後的河中殘留的堤壩道:「你對這邊的事情瞭解多少?」

  賈六道:「天狼山的那幫匪徒曾經在此築壩蓄水。」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他們想幹什麼?」

  賈六道:「他們想放水沖毀青雲橋,可並沒有達到目的,最後不得不用炸藥炸掉橋樑,造成青雲橋被山洪沖毀的假象,青雲縣的老百姓乃至這幫官僚幾乎全都被蒙在鼓裡……」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胡小天也是官僚之一,臉上露出畏懼之色。

  胡小天道:「你不用顧忌,我和那幫人不同。」

  賈六道:「大人,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了。」

  胡小天嘿嘿笑了起來,他笑得時候顯得格外奸詐,賈六聽到他的笑聲不禁心底一陣發毛,將頭顱低垂下去。

  胡小天笑完之後又道:「你既然不敢回去,為何還要留在青雲不走,這青雲縣仍然屬於西川境內,難道你不擔心有一天被人發覺,仍然難逃軍法的處置?」

  賈六道:「啟稟大人,小的家鄉就在青雲,故土難離。」

  「好一句故土難離,我看是另有打算吧。」胡小天目光犀利盯住賈六,賈六眼神飄忽躲避胡小天的注視。只覺得此人雖然年輕,可是非比尋常,目光彷彿能夠直視自己的心底。

  胡小天道:「本官對你的閒事也沒有什麼興趣,只是這青雲縣乃是我的治下,我只當沒有見過你,你最好老老實實做人,不要給我增添任何的麻煩,去吧!」

  賈六連連點頭,他沒想到胡小天這麼容易就放過了自己,趕緊謝過之後向山下走去,走了兩步想起自己的望遠鏡,回頭一看,卻見胡小天正拿著自己的望遠鏡欣賞遠方風景呢,估摸著是據為己有了,賈六心中暗罵,可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全身而退已經相當的不容易。

  賈六這邊剛走,慕容飛煙向胡小天低聲請示道:「我跟他去看看。」

  胡小天點了點頭,這邊也和柳闊海一起起身返程。

  回到城內天色已是黃昏,走入城門的時候,看到主簿郭守光自城牆上方走了下來,他的身邊還有一人,正是青雲縣尉劉寶舉,這兩人都算的上青雲縣的高層幹部了,縣尉等同於現代社會的縣公安局長,在青雲縣還算得上實權人物。劉寶舉和胡小天是第一次見面,這廝是個笑面佛,見誰都笑嘻嘻的,遠遠招呼道:「胡大人!下官有禮了!」

  胡小天沒聽郭守光介紹之前還真不認識他,心說老子跟你很熟嗎?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郭守光為他介紹了劉寶舉之後,又道:「胡大人,今晚許大人在縣衙後花園設宴,為您接風洗塵,特地令下官在此恭候。」

  胡小天心說許清廉總算有點人味兒了,老子來了都兩天了,你昨兒躲著不見面,大晚上準備折騰我去給你請安,今天又把我支出去,現在想起給我接風洗塵了?靠!晚了,老子不領你的情。

  不領情歸不領情,可面子是一定要給的,胡小天道:「我累了一天了,一身的臭汗,那啥,我先回客棧,洗個澡換身衣服馬上就過去。」

  郭守光點了點頭,胡小天的要求非常合理,他拱手道:「那就半個時辰之後相見。」

  胡小天笑道:「一定!」

  臨別之前郭守光不禁向柳闊海多望了幾眼,胡小天擔心他尋柳闊海的晦氣,主動道:「闊海是我表弟。」

  郭守光將信將疑地看了柳闊海一眼,很難相信胡小天說得是實話,不過他既然講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顯然是護定了柳闊海,萬家也已經主動撤了訴狀,郭守光才懶得管這種閒事,沒必要因為一個小老百姓跟這位新任縣丞撕破臉皮。

  胡小天和柳闊海返回福來客棧的途中,柳闊海咧著嘴巴笑道:「胡大人,你真是我表哥?」

  胡小天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你十九,我十六,你以為呢?」

  「那你是我表弟?」

  「咱倆沒親戚!」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4-10-6 10:54
第五十七章【下黑手】(上)


  胡小天回到福來客棧方才記起,原本答應了客棧老闆蘇廣聚去看房子,可因為一天都在外面居然將這件事給忘了,等見到梁大壯才知道他下午跟著蘇廣聚已經去過了,房子就在附近的三德巷,正如蘇廣聚所言方方面面的條件都很不錯。房主開價二十兩金子,聽說是新任縣丞大人要買,他主動將價錢降低到十八兩。

  胡小天讓梁大壯代為決定這件事,至於那二兩的人情就不必要了,因為他的身份所限,不想別人說他仗勢欺人。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梁大壯備好馬車,載著胡小天來到縣衙,據說今晚負責做菜的全都是從鴻雁樓請來的廚子,鴻雁樓是青雲縣最有名的酒樓,平日縣衙有什麼重大活動,接待重要客人,要麼就來鴻雁樓,要麼就從鴻雁樓請廚子過去。經過鴻雁樓的時候,胡小天特地留意了一下,果然看到門前停了不少的車馬,其中一輛車內下來了一位熟人,卻是萬家老爺萬伯平,看來隨著他二兒子萬廷盛病情漸趨穩定,萬伯平的心情也開始轉好,居然外出吃飯了,因為有事在身,胡小天沒有過去跟他打招呼,盯住梁大壯盡快通過。

  馬車繞行到縣衙後門,發現後門也停了不少的車馬,青雲屬於下縣,胥吏薪水微薄,能有車馬已經不容易,哪還談得上豪華,即便是主簿郭守光他的馬車車廂也是非常陳舊,車簾上還補了幾塊補丁。跟胡小天購置的這輛新馬車擺在一起,頓顯寒酸。

  郭守光在青雲縣衙內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大小活動的組織,各個部門的疏通,乃至上下級的指令傳遞都能見到他的身影。

  胡小天這邊下了馬車,郭守光就迎了上來,拱手笑道:「胡大人,您可來晚嘍,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胡小天笑道:「這讓本官真是誠惶誠恐了,何必如此客氣?」

  郭守光道:「大人是今晚的主賓啊!」

  「是嗎?哈哈哈哈哈!」這貨笑得有點得意忘形。

  跟隨郭守光來到後花園內,卻見花園的涼亭內擺了一張桌子,有資格坐在這裡的是縣令、縣丞、縣尉、主簿外加各房典曹,至於其他的跟班捕頭都另外安排兩桌,距離涼亭有十多丈的距離。

  郭守光引著胡小天來到涼亭內,縣令許清廉端坐首席紋絲不動,他不動,其餘那幫胥吏也都沒有起身,許清廉道:「胡大人來了,快請坐!」

  眾人都說胡大人請坐。

  胡小天發現給他留得位置並不在許清廉身邊,而是在許清廉對面,不對啊!按理說老子是青雲縣的二把手,又是今晚的主賓,你許清廉應當安排我在你的左手座位啊。雖說是圓桌,你許清廉坐的地方是首位,我跟你對面豈不是末位,我曰,這老許有點不厚道啊,跟我玩心眼兒,想在這麼多同僚面前踩我?我靠!赤裸裸的下馬威啊!看來今天是一場鴻門宴。

  胡小天還不至於因為一個位置排序就當場翻臉,笑眯眯在空位上坐下,再看酒桌之上,菜也算得上豐盛,不過酒菜全都動過了,還以為這幫人會等自己,搞了半天人家早就開始了,這幫孫子也忒沒禮貌了,一點待客之道都不懂得。

  這邊胡小天剛剛坐下,縣令許清廉就道:「胡大人來晚了,按例罰酒三杯!」

  胡小天笑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一個在現代司空見慣的理由,在這種時代何其的蒼白無力。青雲縣道路雖然不寬,可整個縣城內跑著的馬車就找不出幾輛,堵車?鬼才相信。

  筷子還沒動,三大杯酒就端到了胡小天的面前,貨真價實的三大杯,確切地說不是杯子,應該叫茶盅,一盅得有二兩多。胡小天一看就明白了,這擺明了是坑我,許清廉這隻老狐狸是想在所有同僚面前挫一挫他的威風,煞一煞他的銳氣,順便讓所有人知道,他才是青雲當之無愧的老大。

  胡小天心中暗罵,整我啊!這三大杯灌下去,真要將老子給灌翻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真想出我洋相?胡小天笑眯眯道:「我酒量不行,過去從不飲酒。」

  許清廉笑道:「凡事都得講個規矩,酒場如官場,規矩不能亂。」這句話分明帶著敲打胡小天的意思。

  胡小天望著這有眼不識泰山的老傢伙恨不能抓起一杯酒潑在他的臉上,可想起臨行前老爹的囑咐,這身份還是別輕易暴露的好,於是退而求其次道:「還是一杯吧,許大人不想我當場醉倒吧?」

  許清廉道:「不醉無歸,今天你是主賓,只有你喝好了大家才能高興。」

  胡小天嘿嘿冷笑,我要是喝翻了你們這幫孫子更高興,喝就喝,三杯酒,以為當真能把我給難住,於是胡小天端起酒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他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的酒量非同一般,要說他喝酒的本事還是經結拜大哥史學東啟蒙發現的,要說這史學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腹黑的很,酒色財氣四樣壞毛病,經他啟蒙自己的就有兩樣,酒是一樣,色方面更是送給了自己三件寶物,采花圖、春宮圖、三鞭丸。表面上看是對自己兄弟情深,可這貨是惦記著自己在燕雲樓痛毆他的深仇大恨,變著法子的腐化自己。不過凡事皆有兩面性,如果不是史學東的那幅采花圖,自己也不會這麼順利和梁大壯劫後重逢,找回自己的官印文書。如果不是這廝在長亭灌了自己三碗酒,自己也不知道原來擁有那麼好的酒量。

  胡小天這邊喝完了一杯,那邊主簿郭守光湊了過來,及時給他端起第二杯,胡小天心中暗罵,誰家褲帶沒紮緊,把你這個醜陋的東西露出來了,靠!跟著許清廉一起坑我,回頭老子再跟你算賬。

  許清廉使了個眼色,眾人齊聲喝彩,這是要製造聲勢,讓胡小天騎虎難下。事到如今胡小天也不能讓這幫人看輕,反正酒量在,怕他們作甚,於是一口氣連幹了三杯。

  這三杯酒喝完,現場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許清廉端起面前的酒杯道:「胡大人海量,老夫代表青雲縣的各位同僚歡迎胡大人到來,老夫先乾為敬。」

  胡小天還沒來得及阻止,這貨已經先把那杯酒給喝了,這擺明了是要坑胡小天的架勢,胡小天連一口菜都沒吃呢。那邊郭守光已經將胡小天的酒杯給斟滿了,這幫人之前就已經達成了默契,先罰三杯,然後大家輪番上場,今天晚上一定要讓胡小天醉倒當場,出盡洋相。

  胡小天點了點頭,也沒拒絕,跟許清廉喝了兩杯,笑眯眯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口菜,還沒等他緩過勁來,郭守光又端起酒杯來:「胡大人,下官敬您兩杯。」

  胡小天嘿嘿笑道:「郭大人,咱們等會兒再喝,我尿急!」

  一群人聽胡小天如此說都哈哈笑了起來,胡小天起身如廁,原本想趁機鬆口氣,可郭守光如影相隨地跟了上來,笑道:「胡大人,天黑路滑,還是我陪您去。」他可不是關心胡小天,而是擔心胡小天趁機逃了。

  胡小天咧嘴笑道:「最好不過。」他腳步輕浮,走路踉踉蹌蹌,明顯喝多的樣子。

  身後有人竊竊私語道:「胡大人好像喝多了……」

  郭守光攙著胡小天來到茅房前,低聲向胡小天道:「胡大人,到了!」

  胡小天應了一聲,很禮貌地做了個手勢:「郭大人請!」

  郭守光道:「還是大人先請!」兩人先後進入了茅房,胡小天撩起長袍,發現郭守光看著自己,笑著提醒道:「郭大人,你自己也有,不必如此關注我家寶貝。」

  郭守光哈哈大笑,趕緊把頭扭過去,這貨道:「胡大人,回頭我得好好敬您三大杯,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哦!」

  胡小天原本就看他不順眼,聽到他這麼說,分明是要落井下石把自己灌趴下的架勢,如果說胡小天對許清廉這位頂頭上司還有些許顧忌,對郭守光這個下級官吏壓根就是正眼都不看他,想想這種小人都敢狐假虎威,招惹自己,不由得怒由心生,媽滴個X,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今兒不給你老小子點厲害嘗嘗,你丫不知道我的厲害,給你面子?還他媽真當自己是個人物?當下抬腳照著郭守光的屁股就是一下。

  郭守光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位新任縣丞居然敢對自己下手,猝不及防被胡小天一腳踹到在地,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就撲倒在尿池裡面了。

  郭守光反應也算敏捷,張口叫道:「來人啊……」話沒說完,感覺一隻大腳迎面而來,胡小天一腳踹在他面門之上,咬牙切齒道:「那麼喜歡喝,你丫就喝個飽!」

  郭守光慘叫道:「我要告……」

  「可有人證,可有物證?哈哈哈……」胡小天得意洋洋,官大一級壓死人,老子虐得就是你,然後一轉身走出茅房,大聲叫道:「快來人啊,郭大人掉進去了……」

  一干衙役率先反應了過來,將郭守光從裡面揪了出來,郭守光狼狽不堪,欲哭無淚,他就算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為什麼胡小天會突然下黑手,難道這廝就不怕自己告他?他眼中就沒王法了嗎?郭守光氣得都哆嗦了起來,顫聲道:「是他把我推下去了……」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6 18:01
第五十七章  【下黑手】(下)


  眾人聞言都是大吃一驚,再看郭守光一隻眼睛已經成了熊貓眼,顯然是被人擊打所致。
  
  胡小天卻像沒事人一樣走回飯桌,裝出七分醉意:「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各位大人,你們若是相信他,就走過去站在他那一邊,如果相信我,就站在我這邊。」這廝分明在讓大家站隊。
  
  雖然多數人心裡都向著郭守光,可現在郭守光身上臭烘烘的,自然無人願意走到他身邊。
  
  胡小天道:「我就說嘛,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一個堂堂縣丞想要對付一個小小的主簿,何須用如此暴力的手段,郭守光,你誣我清白,此事絕不能就此作罷,拿出人證物證,只要能證明是我打了你,我胡小天甘願受罰。」他向許清廉拱手道:「請許大人明鑑。」
  
  許清廉瘦削的面頰之上肌肉接連顫動了兩下,從場面上看,肯定是郭守光吃了虧,從感情上他和郭守光當然親近得很,可這起風波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外,胡小天居然出手打人,這廝實在是太猖狂了,可沒證據啊,要說這郭守光也犯賤,他撒個尿,你跟著去幹什麼?挨揍也是你自找的。在今晚這種場合,並不適合當眾追究,許清廉乾咳了一聲道:「趕緊送郭大人回去換衣服,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發生了這起風波,所有人的興致自然大受影響,郭守光被揍這件事雖然未經證實,可畢竟給所有人都造成了心理陰影,接下來居然無人敢主動向胡小天敬酒,都看出來了,這廝是個黑心黑手的主兒,得罪了他沒好果子吃。
  
  沒人找胡小天喝,這廝居然反客為主主動出擊了,除了許清廉以外全都是他的下級,這貨跟人喝酒的時候都是淺嘗輒止,別人卻得喝乾,許清廉看到胡小天興致高漲的樣子,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複雜到了極點,沒多久就主動結束了這場酒宴。
  
  胡小天卻有些意猶未盡,最後主動給許清廉端起酒杯:「許大人,我敬您一杯。」
  
  許清廉道:「事皆有度,酒能助興,可過量不好。」他現在居然用這種口吻說話了。
  
  胡小天道:「許大人老了,顧惜身體,您抿一口,我乾了!」他一仰脖將那杯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許清廉冷笑望著胡小天道:「我雖然老了,可不至於連一杯酒都飲不下,胡大人一番盛情,我又怎麼忍心拒絕呢。」他也乾了那杯酒,伸手拍了拍胡小天的肩頭道:「小天,你等等再走。」
  
  胡小天聽他叫得如此親切,料定這老傢伙必然沒有好事,不知又想出什麼主意來折騰自己。
  
  眾人先後離去,花園內除了負責收拾的雜役,就只有許清廉和胡小天兩個。
  
  許清廉道:「小天,今日視察情況如何?」
  
  胡小天道:「青雲橋斷,百姓通行受阻。」

        「這青雲橋關係到滿城老百姓的出行,是必須要盡快修好。」
  
  胡小天雖然發現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並沒有告訴許清廉,他認為許清廉身為地方官,應該比他瞭解的情況更多,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
  
  許清廉道:「我準備將修葺青雲橋的事情交給你來做。」
  
  胡小天馬上提出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大人打算撥給我多少經費?」
  
  許清廉嘆了口氣道:「小天,你也看到了,咱們庫房空虛,連修縣衙的錢都沒有,那還有錢去修青雲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經費,我也修不起這青雲橋。」
  
  許清廉嘿嘿笑道:「小天,咱們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卻看出你是個極有本事的人,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可交給你我完全放心,我幫你出個主意,你可以發動青雲縣的百姓認捐,青雲縣這麼多戶人家,只要一戶出五兩銀子,這青雲橋也修起來了。」
  
  胡小天心中暗罵,許清廉啊許清廉,你丫這是坑我啊,沒有比這更餿的主意了。我要是挨家挨戶的要銀子,豈不是把青雲縣所有老百姓都得罪了?當官還沒幾天呢,就已經落下罵名,根本是設圈套給我鑽。胡小天道:「大人,這兩年青雲天災不斷,百姓升級困難,連地主家都沒有餘糧,一戶五兩銀子,老百姓未必拿得出來。」
  
  許清廉道:「你好好想想,一定想得出辦法,我對你有信心。」說完這句話,又拍了拍胡小天的肩膀,起身回自己的府邸休息去了。
  
  修青雲橋這件事對胡小天來說並不算難事,畢竟背後還有萬伯平呢,只要給這老傢伙施加一點壓力,萬伯平肯定會心甘情願地掏出這份錢。只是胡小天沒那麼聽話,許清廉設計為難自己,自己豈能順從於他?
  
  胡小天也沒有馬上離去,他去了監房,讓衙役將周霸天提到刑房。
  
  周霸天被深夜提審明顯有些不耐煩,看到又是這位新任縣丞,不由得嘆了口氣道:「縣丞大人,這麼晚了,您不去休息,又來找我作甚?」
  
  胡小天道:「這兩日失了外面的消息,心中是不是有些忐忑?」
  
  周霸天冷冷望著胡小天道:「大人什麼意思?」
  
  胡小天從懷中取出那支從賈六手中搶來的望遠鏡,緩緩放在桌上,微笑道:「這東西你認識吧?」
  
  周霸天眯起雙目望著那支望遠鏡:「不認識,也沒見過。」
  
  「虎頭營的名字你總聽說過吧?」
  
  周霸天忽然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一般起身衝了過來,雙手抓住胡小天的衣襟,虎目圓睜彷彿要將他撕碎。
  
  胡小天絲毫沒有被他的聲勢嚇住,神情一如古井不波,雙目靜靜望著周霸天道:「想談就坐下!不想談只管對我下手,不過下手之前最好想想你在外面的那些弟兄。」
  
  周霸天愣了一會兒,居然在胡小天的目光下屈服了,緩緩坐了下去,低聲道:「你想怎樣?」
  
  胡小天整理了一下衣服,輕聲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為什麼你要躲在青雲獄中?你明明可以離開這裡遠走高飛。」
  
  周霸天一雙大手放在桌面上,濃眉擰在一起,思索了一會兒方才道:「我奉命前往天狼山剿匪,可沒想到被人陷害,途中遭遇伏擊,我手下的弟兄傷亡慘重,去了二百人,最後只有十幾個逃了出來。」
  
  胡小天道:「你擔心遭到軍法處置?」
  
  周霸天搖了搖頭道:「我不怕死,可不能這麼窩窩囊囊得死去,我必須要查清究竟是誰在背後害我。」
  
  「所以你留在了青雲。」
  
  周霸天道:「害我的人以為我死了,我想來想去,只有這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胡小天點了點頭,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的地方,很多時候的確如此,陷害周霸天的人應該不會想到他居然老老實實地蹲在青雲獄中。
  
  胡小天道:「為什麼不去西州,當面向李大人稟明這件事。」
  
  周霸天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顯然問到了他的痛處。
  
  胡小天道:「我今日看到青雲橋斷,循著通濟河上行,又發現通濟河的上游有人留下築壩的痕跡,方才知道這青雲橋並非是山洪衝斷,而是有人故意損毀。」
  
  周霸天道:「青雲橋是這邊通往東邊的最短途徑,損毀之後,通常商隊會選擇一路向南,在紅谷縣境內通過永濟橋。」
  
  胡小天道:「是不是馬匪所為?他們想在途中打劫商隊?」
  
  周霸天道:「自從橋斷之後,這條路上還從未發生過一起搶劫事件。」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難道時機未到?」
  
  周霸天不無欣賞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的頭腦極其聰穎,從自己的寥寥幾句話之中迅速把握住了事情的關鍵,周霸天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這青雲橋斷得蹊蹺,用不了幾日必然有大事發生。」
  
  胡小天沉默了下去。
  
  周霸天道:「你剛剛上任,倘若在青雲縣的範圍內發生了一起驚天大案,只怕你也保不住頭頂的烏紗。」
  
  胡小天聽出周霸天在對自己發動心理攻勢,淡淡笑道:「大不了我回去繼續當我的老百姓,有什麼好怕。」
  
  周霸天哈哈笑道:「那也要看怎樣的案子,如果案情重大,不僅僅是保不住官職那麼簡單,只怕連你項上人頭也要落地!」
  
  胡小天內心一沉,他知道周霸天並非危言聳聽,在大康歷史之上不乏這樣的先例,他低聲道:「你藏在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周霸天道:「我必殺閻魁!」他雙拳緊握,手臂上虯結的肌肉輪廓分明,神態威猛猶如天神一般。閻魁正是天狼山的馬匪頭領,正是此人的埋伏害得周霸天損失了百餘名弟兄。
  
  胡小天道:「殺掉閻魁,剿滅天狼山的馬匪肯定是大功一件。」
  
  周霸天向前湊近了一些:「我不要功勞,我要得是閻魁的性命,你若願意,功勞全都歸你。」經歷了幾次彼此的試探,周霸天終於主動向胡小天提出合作。
  
本帖最後由 clt.libra 於 2014-10-6 18:11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7 10:25
第五十八章 【人人喊打】(上)


  胡小天慢慢向周霸天伸出手去,兩人雙手相握。周霸天低聲道:「我的事情,你千萬不可走露任何的消息,我懷疑這衙門之中有人和天狼山的馬匪勾結。」

  胡小天點了點頭,周霸天從腰間取出一枚木雕虎符,低聲道:「找到賈六,將這枚虎符給他看,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胡小天主持修葺青雲橋之事幾乎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一起散播開來的還有即將出台的捐款消息,每戶五兩銀子,這對富戶算不上什麼,可是對貧困家庭來說等若是逼迫他們砸鍋賣鐵,甚至傾家蕩產都不為過。胡小天從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已經察覺到了異常,不過這世上的事情往往最後知道的那個人才是自己,直到蘇廣聚詢問這件事的真假,胡小天才知道為何會有那麼多青雲的老百姓突然對自己抱有敵視目光。

  胡小天第一反應就是被許清廉擺了一道,狗曰的把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推到了自己的頭上,對外放出風聲,這捐款的主意是自己提出來的,青雲的老百姓們聽說讓他們捐錢,對他這個新任縣丞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

  蘇廣聚道:「大人,捐款之事可否屬實?」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我怎麼沒聽說?」

  蘇廣聚道:「胡大人,現在街頭巷尾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說胡大人負責主持修復青雲橋要每戶捐助五兩銀子。」

  胡小天道:「主持修復青雲橋是真,可捐助五兩銀子的事情卻是無中生有,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一個人也拿不了主意。」

  此時慕容飛煙和梁大壯一起走了進來,慕容飛煙道:「胡大人,我看你今天最好別出門,捐款的事情傳得滿城風雨,都說是你出的主意,老百姓恨不能將你生吞活剝了。」

  胡小天撓頭道:「哪個混蛋這麼害我?」他心中當然明白,肯定是許清廉那個老烏龜幹得讓老百姓捐錢的餿主意根本是許清廉想出來的,如今卻賴在自己的身上。

  梁大壯叫苦不迭道:「少爺,這事兒必須得說清楚,我剛剛出門,都被人丟了臭雞蛋。」跟著胡小天上任剛剛威風了兩天,形勢卻突然急轉而下,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胡小天打腫臉充胖子道:「清者自清我剛來青雲,一心想當個好官,怎麼可能出這種盤剝老百姓的主意。」

  蘇廣聚望著胡小天,心中將信將疑,這年頭好官可是個稀罕物,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胡小天懶得解釋,準備前往縣衙理論,慕容飛煙和梁大壯跟著他一起出了福來客棧的大門兩人都表現出非常的謹慎,和胡小天保持一段的距離,生怕出門就落入一個群起攻之的場面,可出了大門之後發現外面並沒有幾個人。

  胡小天站在大門外懶洋洋伸了個懶腰,笑眯眯回過身來,方才發現他們兩個距離自己如此之遠,不禁搖了搖頭道:「有什麼好怕我行得正站得直,別人想陰我沒那麼容易,老百姓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此時一名老太婆帶著小孫子從前方走過,胡小天認得這是鄰居阿婆,笑眯眯招呼道:「阿婆早!」

  老太婆轉過臉來,滿是皺褶的連勝露出前所未有的厭惡表情唇角蹦出兩個字:「狗官!」

  胡小天內心一怔:「呃……」

  小孫子忽然轉過身去,朝著胡小天啐了一口,這口水噴得又多又遠,胡小天慌忙抬起衣袖擋住面孔,我曰,一個小孩子怎麼那麼多的口水。

  轉瞬之間從周圍的巷口街道湧出了一群破衣爛衫的老百姓,群情洶湧道:「打狗官啊!」爛菜葉、臭雞蛋、西瓜皮與朝霞齊飛,胡小天壓根沒想到周圍會有那麼多人埋伏,這貨嚇得掉頭就逃,再看慕容飛煙和梁大壯兩人已經先於他逃入了福來客棧。

  胡小天這個鬱悶吶沒義氣!慕容飛煙身為一個女人顧惜羽毛倒還罷了,梁大壯你個畜生啊,前兩天還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老子,遇到危險你丫還是閃得飛快啊!以為老子跑不過你嗎?胡小天逃得雖然很快,可腦袋屁股上還是挨了幾顆飛來雞蛋的襲擊,雖然攻擊時間很短,可架不住火力密集,這貨閃入房門,慕容飛煙和梁大壯兩人合力將房門給掩上了,只聽到大門上蓬蓬之聲不絕於耳,老百姓喪失了目標,只能將憤怒的火力宣洩在門板之上。

  胡小天頭頂戴著綠葉,耳朵旁還掛著兩條爛菜葉,形象狼狽之極。看到他的樣子慕容飛煙禁不住格格笑了起來,胡小天搖了搖頭:「沒義氣!」又指著絲毫無損的梁大壯道:「沒人性!」

  胡小天換好衣服,讓蘇廣聚先去後門探路,發現後門處也埋伏了不少的老百姓準備堵截他,無奈之下,只能選擇爬過牆頭來到隔壁的回春堂,改由這邊離開。畢竟老百姓不會想到他能從這裡溜出去。

  胡小天並沒有因為老百姓不分青紅皂白的攻擊而生氣,這些老百姓都是被人誤導愚弄罷了。冤有頭,債有主,這筆帳必須要找許清廉清算。

  回春堂這邊也搭好了梯子,胡小天沿著梯子走下去,看到扶梯子的是柳當歸、柳闊海父子二人,他連忙稱謝道:「多謝柳掌櫃仗義出手。」

  柳當歸笑道:「胡大人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區區小事又何足掛齒。」

  柳闊海道:「胡大人,我相信您不可能這麼做,肯定是有人誣陷您。」

  胡小天拍了拍柳闊海的肩膀,表示欣賞。

  柳闊海道:「胡大人,我備好了馬車,您上車我帶您出去。」他們父子二人對胡小天這次的大恩銘記在心。

  胡小天嗯了一聲,來到馬車裡坐了,柳闊海駕車出了後門,果然大搖大擺從老百姓的層層埋伏中走了出去。因為車廂內座位有限,胡小天只叫上慕容飛煙一起離開,至於貪生怕死的梁大壯,胡小天讓他滾回去老老實實呆著。

  等出了這條巷子,柳闊海方才問道:「胡大人往哪裡去?」

  胡小天道:「去縣衙!」

  去縣衙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盡快發佈一張正式公文,讓老百姓明白,所謂每戶捐款五兩銀子純屬謠言。雖然胡小天知道是許清廉在從中作祟,可他也沒有找這老東西理論,畢竟他沒有任何的證據,就算跟許清廉攤牌,人家一樣可以來個概不承認。

  許清廉一直讓人留意胡小天的舉動,聽說這廝被老百姓圍追堵截,惶惶如喪家之犬,心中大感快慰,看到胡小天過來,料定他要找自己理論,此前許清廉已經想好了全套對策,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對付年輕的胡小天,許清廉自問不在話下。

  胡小天的臉上卻沒有許清廉想像中的沮喪和懊惱,這廝的表情看起來還有那麼點的沾沾自喜,彷彿遇到了什麼大喜事似的,看到這廝嬉皮笑臉的表情,許清廉成功報復後的爽快感頓時大打折扣,故意道:「小天,你沒去募集修橋資金,來這裡做什麼?」

  胡小天心中暗罵,老子好歹也是青雲縣二把手吶,這縣衙又不是你們家開得,憑什麼我就不能來?胡小天的涵養功夫絕非是這幫基層官吏能夠比上的,笑眯眯道:「特地來和大人商量一件要事!」

  許清廉點了點頭,示意胡小天坐下說。

  胡小天拿出了一份事先擬好的告示,這份告示是他剛剛讓慕容飛煙執筆的,內容無非是公告全縣,由他主持青雲橋修葺之事,至於資金方面由他來負責籌措,縣裡的所有百姓本著自覺自願的原則,捐或不捐,捐多捐少官府都不會幹涉。

  許清廉看到這份告示心中不由得樂開了花,看來這小子這個跟頭栽的不輕,老百姓一個個都把他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能殺之而後快,名聲對一個官員來說極為重要,在青雲老子悉心經營了兩年,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剛來到就想取而代之,這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只要我動一根小拇指就能讓你在青雲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許清廉看完胡小天草擬的那份公告道:「小天,你初來青雲,對此地的百姓並不瞭解,青雲窮山惡水,潑婦刁民,你若是對他們太過仁慈,聽之任之,只怕到最後連一兩銀子都籌措不上來,修葺青雲橋之事又從何談起?」

  胡小天充滿信心道:「大人無須多慮,這件事我自有辦法。」

  許清廉道:「話雖如此說,可修橋之事刻不容緩,此前已經有不少刁民越級向燮州告狀,燮州方面也幾次差人督促此事,如果我們不能及時將青雲橋修復,肯定要被追責,至少也是個監管不力之罪,小天啊,到時候我也護不住你。」

  胡小天眨了眨眼睛,他沒聽錯,許清廉這老東西根本是要把所有責任推到自己頭上的節奏,我曰你個媽媽咪,幹我鳥事?青雲橋在老子來到這裡之前已經斷了,要說監管不力,也是你許清廉。老子不跟你計較,你居然蹬鼻子上臉,當真覺得我是軟柿子嗎?
clt.libra 發表於 2014-10-7 10:30
第五十八章 【人人喊打】(下)


  許清廉以為胡小天是敢怒不敢言,語重心長道:「小天,我只能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如果你一個月內無法將修橋的資金籌措到位,只怕我也……」

  胡小天打斷他的話道:「許大人,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情自己擔待,你無需為我擋風遮雨,上頭真要追究下來,你也沒這個能力。」

  「呃……這……」許清廉被他嗆得老臉通紅。

  胡小天笑眯眯道:「我既然把修葺青雲橋的任務接下來了,那就一定能幹好。」

  許清廉道:「口說無憑!」他一步步逼近,試圖將胡小天推入自己早已設好的圈套。

  胡小天卻偏偏不上他當,狗曰的想我給你立軍令狀嗎?門兒都沒有,再說你丫也不配啊,胡小天道:「大人,咱們身為青雲父母官,理當為百姓分憂解難,而不是往老百姓的身上強加負擔,你說對不對?」

  許清廉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胡小天冷笑看著許清廉,才怪!你丫不是號稱青天高三尺嗎?吃了原告吃被告,青雲縣的老百姓提起你哪個不是怨聲載道,這會兒居然在我面前充好人了。

  胡小天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咱們想讓老百姓順順當當地捐錢,就應當做個表率,以身作則才能服眾,你說對不對?」

  許清廉有些明白胡小天的意思了,這小子是想他們這些當官的帶頭捐錢,許清廉生就的吝嗇性情,讓他掏錢比割他的肉還難,他咳嗽了一聲道:「小天,非是本官不贊同你的提議,可是你也知道,咱們每年的俸祿實在是可憐,也就剛剛夠養家餬口,哪有多餘的錢捐出去,即便是咱們每人都捐出一些銀兩,那也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胡小天道:「態度!老百姓想要的無非是咱們的一個態度,杯水也是水,積少成多,聚沙成塔,有道是莫以善小而不為,如果咱們都不願做,老百姓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拿錢出來呢?」

  許清廉又連續咳嗽了兩聲道:「此事需要和諸位同僚商量一下,暫且不要操之過急。」

  胡小天早就看出這廝是個小氣鬼,上不得檯面的貨色,當下拱了拱手道:「許大人,這篇公告還望您盡快發佈出去,以免老百姓以訛傳訛,影響了我個人聲譽事小,影響到整個衙門的公信事大。」

  許清廉點了點頭,目送胡小天遠去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又浮現出一絲冷笑。

  胡小天出了大堂,看到一個灰色的身影倏然躲到了右側的牆拐處,雖然身法很快,可仍然沒能逃得過他的眼睛。胡小天笑著走了過去,繞到牆角處,看到主簿郭守光滿面尷尬地躲在那裡,郭守光的右眼之上仍然烏青一塊,這是被胡小天昨兒一腳給踹的,想起昨晚被胡小天一腳踹到在地痛毆的場景,郭守光此時仍然恨得牙根癢癢。雖然他在青雲只是一個主簿,官算不上大,可好歹也稱得上是德高望重,在這麼多人面前胡小天讓他丟盡了面子,士可殺不可辱,此仇不報非君子。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人從來都不把自己當成什麼君子,可有人明明幹著卑鄙無恥的事情,卻偏偏要以君子自居,郭守光顯然屬於後者,見到胡小天恨由心生是一方面,害怕是另一方面,所以郭守光才會躲起來。

  胡小天眼神何其犀利,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已經認出了郭守光,快步跟了過去,嬉皮笑臉道:「郭大人,你在跟我藏貓貓嗎?」

  藏你大爺個頭,郭守光內心憤憤然罵道,可這種話他斷斷然是不敢輕易說出來的,昨天已經領教了胡小天的黑腳,這貨顯然是個不懂尊老愛幼的無賴,更讓郭守光鬱悶的是,他居然還是自己的上司。郭守光耷拉著腦袋,非常敷衍地作了個揖:「胡大人,卑職這廂有禮了。」

  胡小天看到郭守光半隻熊貓眼的狼狽模樣心中暗樂,再想起昨天一腳把這廝踹到尿坑裡面的情景,心中馬上湧現出一個大大的爽字,玩虛偽胡小天從來都不甘人後,裝模做樣道:「郭大人,你眼睛怎麼了?」

  郭守光在心裡默默問候胡小天祖宗十八代,你丫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昨晚不是你在我眼睛上踹了一腳,老子會淪落到如今這幅摸樣?他嘆了口氣道:「昨晚的事情胡大人不記得了?」

  「昨晚的事情……」胡小天一臉迷惘,裝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方才撓了撓頭道:「昨晚的事情我好像記得一些,許大人灌了我幾杯酒,然後……好像你過來敬酒,再然後,咱倆好像一起去茅廁……再然後……我就不記得…」

  郭守光氣得只咬牙,我曰,你丫選擇性遺忘,對你自己不利的完全都忘記,你根本就是在裝。

  胡小天當然是在裝,而且還裝得有模有樣:「那啥……郭大人,我昨晚該不會在酒後做出什麼踰越禮節的事情,如有失禮之處,還望郭大人多多擔待。」

  郭守光心中再生氣也明白這次沒地兒說理去,誠如胡小天昨晚所言,他毆打自己的時候根本沒有其他人在場,誰也無法替自己作證,這頓揍十有八九是白挨了。縣令許清廉也勸他要忍一時之氣,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對付一個初出茅廬的毛孩子,跟本不在話下。

  胡小天道:「郭大人,剛剛我跟許大人說過,許大人也同意了,回頭你幫我將公告廣為散發出去,拜託了啊!」

  郭守光一頭霧水道:「什麼公告?」

  胡小天道:「等你見到許大人就清楚了。」

  郭守光目送胡小天離去,這才匆匆來到大堂和正在那裡翻看卷宗的許清廉相見,他把剛剛遇到胡小天的事情說了。許清廉點了點頭,將胡小天剛剛草擬的那份公告遞給郭守光過目。

  郭守光看完只有,壓低聲音道:「大人同意將這張公告廣為張貼出去?」

  許清廉道:「他現在的日子只怕不好過吧?」

  郭守光低聲道:「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許清廉呵呵笑道:「守光啊,還是你的主意多,讓他去修青雲橋,單單是募集資金就足夠他頭疼了。」

  郭守光道:「大人有沒有給他設定期限?」

  許清廉搖了搖頭道:「這小子相當的狡猾,暫時我還沒有搞清他的來路,不適合將事情做得太絕。」

  郭守光哀嘆道:「大人難道看不出,此子狼子野心,上任第一天起就覬覦大人的位子,大人千萬不可太過仁慈,否則必受其害。」

  許清廉雖然對胡小天沒什麼好感,可也並不認為他對自己有太大的威脅,自己在青雲經營了兩年,正是根深蒂固的時候,一個剛剛到來的年輕人就想動搖自己的根基,只怕沒那麼容易,他漫不經心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下手之前必須查清楚他的背景來路。」

  郭守光道:「此人驕橫無理,昨晚我好心陪他如廁,他卻在我背後突施冷腳,我跌到之後,他還一腳踹在我的眼睛上,大人要為卑職做主啊!」

  許清廉道:「這件事我問過他,他矢口否認,守光啊!畢竟當時無人在場,沒有認證,我也無法將他治罪。要說這小子還是有些頭腦的,居然想出了讓我們先出頭捐錢,說什麼以身作則。」

  郭守光對這位縣太爺的吝嗇性情是非常瞭解的,他嘆了口氣道:「大人,咱們縣衙上上下下,薪水實在是微薄的很,大家都是有心無力,即便是硬要捐,也拿不出太多錢來,那點錢和修橋所需的銀錢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啊!」

  許清廉深有同感道:「可不是嘛!」

  郭守光道:「他想藉著這件事出風頭,根本沒有考慮過同僚的感受。」

  許清廉點了點頭,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驚堂木上,拿起卻又想起現在並非是開堂之時,而後又輕輕放下,低聲道:「你有什麼主意?」

  郭守光向他靠近了一步:「他既然答應去修建青雲橋,就等於拿到了一塊燙手山芋,拿到手裡容易,想要丟掉……嘿嘿……」他冷笑了一聲又道:「這橋沒那麼容易修起來的,他籌措不到錢,完不成您給他的任務,罰他也是天經地義,若是他籌集到銀錢,順利將橋修起來,一樣會遭到百姓的不滿,到時候只要有人告他個製造名目,名為捐錢實為斂財,您說燮州府會不會坐視不理?」

  許清廉嘿嘿笑了起來,乾枯的手指輕撫頜下長髯道:「公告的事情先壓一壓。」

  郭守光道:「我將徵召河工石匠的告示先貼出去。」

  「簽他的名字讓他蓋上官印。」許清廉勢要把刁難進行到底。

  郭守光因為挨了胡小天那頓痛揍的緣故留下了心理陰影,低聲道:「大人,他那個人無禮得很,倘若再找我的麻煩……」

  許清廉冷笑道:「你放心,有本官給你撐腰,諒他沒那個膽子。」

  郭守光信他才怪,挨打的時候就在許清廉的官邸,怎麼沒見他為自己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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