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醫統江山 作者:石章魚 (已完成)

 
mk2258 2014-8-15 23:4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45 4169999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9-24 16:00
第八百五十四章【鹿死誰手】(上)


    尉遲沖額頭冷汗滲出,心中暗自覺得奇怪,薛道銘雖然對自己心中不滿,可是因為自己兵權在握,他對自己始終忌憚,幾次見面也都表現出相當的尊重,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疾言厲色處處刁難,難道他此行的目的不僅僅是****那麼簡單?想要趁著冬日休戰對自己下手,完成北疆的統領更替,想要將北疆兵權牢牢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嗎?

    一旁董天將道:「陛下,大帥向來忠心耿耿,一心為國,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薛道銘道:「諒他也不敢,老愛卿,你起來吧,天寒地凍,你這身老筋骨可禁不起折騰。」

    尉遲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投向董天將,報以謝意,董天將也曾經在他的麾下,從這方面來講,自己算得上是他的恩師。

    薛道銘道:「朕此次前來****,是唸著爾等在北疆征戰辛苦,所以特地調撥軍糧物資,優先供給北疆將士。」

    尉遲沖恭敬道:「謝主隆恩!」他猶豫了一下又道:「陛下,老臣斗膽說一句,此次調撥送來的軍糧物資和此前陛下批覆的不符,尚不到軍需的半數,恐怕……」

    薛道銘嘆了口氣道:「朕焉能不知,可是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即便是這些軍糧,也已經是優先供給你們,老愛卿還是多多體諒朝廷的難處。」

    尉遲衝心頭黯然,此番皇上親臨****對解決軍中的困境並沒有任何實際上的用處。

    薛道銘又問起軍中的狀況,全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尉遲沖耐著性子一一作答,薛道銘臨走之前方才說到要緊之處,他點出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卻是要安排董天將給尉遲沖當副手,擔任軍中的副統帥,其用意不言自明。

    尉遲沖對他的這個決定雖然心中並不滿意,可是又無可奈何,其實自從薛勝康駕崩之後,薛道銘和李沉舟就始終沒有放棄過控制北疆大軍的野心,你方唱罷我登場,尉遲沖先前已經挫敗了他們的一次次圖謀,可是面對皇上親自前來的委任,尉遲沖無法當面拒絕,只能暫且答應下來,以後將董天將架空,尋找機會找到他的錯處再將他趕回去。

    薛道銘離去之後,董天將並沒有馬上隨行,而是留下向尉遲沖道:「大帥,您是我的恩師,此番委任完全是陛下的決定,末將絕無和大帥爭權的野心。」

    尉遲衝心中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話,淡然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夫年近花甲,多年征戰早已心力憔悴,你能來當然最好不過,如果陛下願意,若是能夠卸下這身的重擔,老夫才是求之不得。」

    董天將客氣道:「大帥哪裡話,北疆少不了大帥,大雍少不了大帥!」

    「陛下已經抵達北疆卷雪城!」黑衣人跪在李沉舟的面前低聲稟報導。

    李沉舟點了點頭,雙目之中閃過一絲陰冷的殺機。他擺了擺手,黑衣人悄然退了出去。

    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了一人,那人赫然正是昔日的丐幫少主上官雲沖。他微笑望著李沉舟道:「是時候了?」

    李沉舟道:「是時候了。」

    上官雲沖道:「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何不乾脆殺了薛道銘?」

    李沉舟道:「薛道銘不可怕,若無他背後的那些人,他根本就是廢物一個,想要徹底擊倒一個人就要先打斷他的脊樑。」

    上官雲沖道:「大都督做事真是夠果斷!」

    李沉舟陰鬱的目光盯住上官雲沖道:「你記住,這次絕不有半點閃失。」

    上官雲沖嘆了口氣道:「大都督忘了,你我之間是合作關係,你對我最好還是客氣一點。」

    李沉舟道:「你若非走投無路又豈會從黒胡又逃回大雍?唐九成父子,劍宮邱閒光無不想殺你而後快,丐幫更是對你要趕盡殺絕,天下間除了我之外還有誰願意收留你?」

    上官雲沖英俊的面龐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李沉舟的話擊中了他的軟肋。他當初利用李沉舟吸引丐幫的注意力,江北丐幫得而復失,他們父子不得不逃亡黒胡,本以為可以在黒胡得到庇護,卻沒有想到最終落得鳥盡弓藏的地步,劍宮邱閒光將他們視為殺子仇人,集合劍宮之力追殺他們到黒胡,落櫻宮唐九成父子也落井下石,丐幫更是布下天羅地網對他們父子進行圍剿,父子三人東躲西藏,如今不得不選擇偷偷回歸大雍,找到李沉舟尋求他的庇護。

    上官雲沖也是極其聰明之人,明白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認為多半人不會想到自己敢回到大雍。

    可李沉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豈肯白白給他提供庇護,對李沉舟而言合著用,不合則棄,上官雲沖這種人此前已經背叛過自己一次,不排除這廝再次背叛的可能。今次選擇跟上官雲沖合作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他眼前的狀況不妙,朝廷方面薛道銘經過瘟疫事件籠絡了一大批舊臣的支持,更麻煩的是讓他得到了雍都不少的民心,昔日在朝堂之上搖擺不定見風使舵的一幫臣子,也看到薛道銘羽翼漸豐,悄悄向他靠攏。燕王薛勝景雖然逃得不知去向,可是他留在大雍的潛伏勢力依然龐大,自從李沉舟執掌權柄,從未停止過製造混亂。而大雍卻如同遭受了詛咒一樣,天災不斷。這些還算不上讓李沉舟最為頭疼的事情,真正讓他頭疼得是薛靈君。

    自從薛靈君出使大康回來之後,他們之間就出現了難以彌合的裂痕,李沉舟雖然多次登門,卻始終沒有得到薛靈君的接見,對方顯然擺出了要跟自己斷絕一切關係的架勢。

    從他新近得知的不少消息來看,薛靈君和薛道銘之間的關係出現了破冰的跡象,這讓他不由得惶恐起來,如果他們姑侄兩人冰釋前嫌,攜手對付自己,那麼自己的處境將會變得雪上加霜。

    薛道銘在這種時候選擇去北疆****讓李沉舟欣喜若狂,他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將瀕臨失控的政局重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上官雲沖雖然智慧出眾可是在政治上他要比李沉舟稚嫩得多,在他看來李沉舟解決目前困境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剷除薛道銘,可在李沉舟看來剷除薛道銘無異於引火燒身,真正要對付得應該是薛道銘背後的董炳泰、項立忍這些人,唯有剷除薛道銘的支持者,才能從根本上撥亂反正,重塑權威。

    李沉舟在緊張佈局對付這些老臣的時候,大雍吏部尚書府內,禮部尚書董炳泰正在怡然自得地跟項立忍下棋,項立忍明顯有些心緒不寧,落了一顆黑子,然後嘆了口氣,目光投向陰雲密佈的天空。

    董炳泰不禁笑了起來:「立忍兄因何嘆氣啊?」

    項立忍道:「皇上因何要一意孤行,這種時候豈能離開康都。」

    董炳泰知他說得一定是這件事,微笑不語。

    項立忍不禁埋怨道:「你可是皇上的親舅舅,你為何不勸皇上留下?此番北疆****千里迢迢,途中的諸般辛苦且不說,那尉遲沖對朝廷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此番****還不知會出什麼意外的狀況。」

    董炳泰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道:「必然凶多吉少!」

    項立忍聽到他的話不由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兒方才道:「你……你明明知道凶多吉少還讓皇上去?」

    董炳泰笑了起來:「其實真正需要擔心的應當是我們才對,以李沉舟的智慧他又怎能會蠢到行刺皇上?若是皇上在北疆出了什麼三長兩短,所有人第一個會懷疑到他的身上。」

    項立忍點了點頭,話雖然不錯,可是尉遲沖也不是什麼容易對付的角色,也不能排除他對皇上不利的可能。

    不等他提出疑問,董炳泰已經想到了這一層,他低聲道:「尉遲沖自然有他自己的盤算,把控北疆軍權,無論朝廷還是李沉舟的勢力他都不肯讓插手其中,此人必然有自己的算盤,雖然他駐守北疆抗擊黒胡有功,但是也不能因此而對他放縱,放縱下去的結果必然是北疆軍團軍心離背朝廷,時間越久,越難收拾。」

    項立忍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正因為如此皇上此次的****之行方才凶險重重啊!」此時他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下來,並非是因為他已經將心放下,而是因為董炳泰所表現出的淡定,董炳泰是薛道銘背後最重要的支持力量,而且薛道銘的前途命運和董家的利益休戚相關,董炳泰對他的死活應當比任何人都要關心,他既然能夠表現出這樣的淡定,就證明他有足夠的把握保證皇上不會有事。

    董炳泰道:「長公主那邊最近有什麼舉動?」

    項立忍道:「按照你的意思,我去見了長公主,看得出她似乎對李沉舟有些絕望。」

    董炳泰呵呵笑了起來:「似乎這兩個字還不夠。」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9-24 16:06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9-25 16:29
第八百五十四章【鹿死誰手】(下)


    項立忍壓低聲音道:「難道你期望她會站在咱們的這一邊,幫助我們對付李沉舟?」

    董炳泰意味深長道:「只要給出難以拒絕的條件,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能夠發生。」

    項立忍卻又嘆了口氣道:「即便如此,我們也未必能夠將他扳倒!」

    董炳泰道:「太師未免悲觀了一些,下棋,這局棋還未分出勝負,怎麼可以放棄呢?」

    薛靈君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墳冢前,今天乃是她亡夫洪興廉的忌日,這位短命的大雍才子,在和她大婚三個月後就一命嗚呼,沒過多久洪興廉的父母又相繼而亡,自此以後薛靈君剋夫之命傳遍天下,薛靈君望著這座被積雪覆蓋的墳冢,雙目竟然有些濕潤了,她將手中用來祭奠的貢品放下,點燃三支燃香,插在墳前香爐之中,輕聲嘆道:「相公,這些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看你,你怪不怪我?」

    積雪覆蓋的墳冢自然不會回應她什麼,薛靈君淒然笑了笑,抿了抿嘴唇然後低聲道:「你自然不會怪我,你那麼疼我又怎會怪我?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停頓了一下又道:「可我卻害了你,我是個不祥的女人,原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身後傳來一聲嘆息,薛靈君猛然回過頭去,進入陵園之前,她已經讓人清場,而且她已經嚴令隨行護衛全都留在陵園外面,沒有她的允許本不該有人進入其中。

    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金鱗衛統領石寬。

    薛靈君皺了皺眉頭,她今日出行並沒有動用金鱗衛的任何人,卻不知石寬因何會出現在這裡。帶著怒氣道:「什麼事?」

    石寬對薛靈君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恭敬,抱拳行禮道:「有人委託屬下送一封信給長公主殿下過目。」

    薛靈君心中疑竇頓生,什麼信非得這種時候送到自己的手中,況且自己前來亡夫陵前憑弔的事情非常低調,刻意避人耳目,而石寬卻能找到這裡,足以證明他一直都在跟蹤自己。

    石寬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薛靈君伸手接了過去,冷冷道:「你可以退下了。」她對這種時候被人打擾極其的不滿。

    身為金鱗衛統領石寬不可能沒有這點察言觀色的能力,可是他卻依然沒有離去的打算,恭敬道:「請殿下現在就看!」

    薛靈君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在她看來石寬的行為有犯上之嫌,他明顯在步步緊逼,這在以往還從未發生過,薛靈君怒極反笑:「石寬,你在跟本宮說話?」

    石寬點了點頭,目光直視薛靈君卻並未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和退縮,他的表情讓薛靈君內心深處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感覺,薛靈君向他走了一步,意圖逼退石寬,石寬卻仍然沒有退步,薛靈君的這一動作讓她險些撞在石寬寬闊的胸懷之中,薛靈君鳳目之中幾欲噴出火來,怒叱道:「大膽!」

    石寬意味深長道:「其實在下都是為殿下的清譽著想,您還是當面看清楚的好。」這番話已經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薛靈君內心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作出少許的讓步,且看看這封信的內容究竟寫得是什麼,信密封的很好,火漆封口並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薛靈君拆開信函。此時石寬方才向後退了兩步,目光投向別處。

    薛靈君展開信紙,逐行看了下去,當她看清這上面所寫的內容之後,一張俏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緊咬櫻唇,竟然將嘴唇咬破,鳳目之中充滿惶恐和屈辱的光芒,她將那封信在手中揉成一團,然後又迅速展開,一點點撕碎,直到她確信這封信的內容再也無法復原,方才將目光望向石寬。

    石寬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當薛靈君向他走近的時候,他方才緩緩轉過頭去。

    薛靈君來到他的近前,忽然揚起手來狠狠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石寬的面龐宛如大理石雕成,雖然挨了薛靈君這一掌卻紋絲不動,面不改色。薛靈君反手又是一掌,然後她宛如瘋魔一般,來回揮舞著手掌,用盡全身的力氣抽打在石寬的面前。

    石寬從頭到尾都沒有閃避的動作,任憑薛靈君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臉上,直到薛靈君的手掌被他的面龐反震得紅腫,她方才停下手來,在石寬的面前蹲了下去,紅腫的雙手摀住面龐,無聲啜泣起來。

    石寬望著薛靈君,虎目中流露出些許的憐憫,低聲道:「有人讓我轉告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大雍皇室的清譽全都在殿下的一念之間。」

    薛靈君的內心在泣血,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自以為已經隨著皇兄死去而永遠掩蓋起來的那些見不得光的醜聞,卻重新被人揭開,她感覺自己宛如赤身裸體地跪倒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四周全都是世人唾棄的聲音,鄙夷的眼光,甚至連呼吸都開始變得無比艱難。

    「誰寫的這封信?」如果薛靈君的目光可以殺人,那麼現在石寬早已被碎屍萬段。

    石寬道:「長公主殿下只管放心,這封信的內容只有寫信人知道,他讓在下轉告長公主,希望長公主早做決斷,徹底斷絕了和逆賊的聯繫。」

    薛靈君點了點頭,心中已經猜到寫信人是誰,她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冷風吹過,被她撕碎的信紙宛如蝴蝶般飛起,從她的腳下掠過,有些貼在了她的貂裘之上,宛如一顆顆的污點,在白色貂裘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印記。

    若是在過去,素來愛潔的薛靈君絕對不會容忍,可是現在的薛靈君卻無所謂,因為她感到自己渾身上下已經千瘡百孔。

    薛靈君深深吸了口氣,想要挺直腰桿,可是卻總覺得在自己的身後有一雙眼睛在望著自己,那是亡夫的眼睛,目光中充滿了嘲諷和鄙夷,薛靈君瞬間感到萬念俱灰,甚至連自己都開始厭惡自己,她後悔自己為何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石寬此時卻又拿出了一封信,依然雙手呈上,恭敬道:「長公主殿下若是心境平和,現在可以看看這封信了。」

    薛靈君望著那封信,竟然有種畏之如蛇蠍的感覺,她向來自認智慧超群,在大雍朝內少有臣子能夠入得她的法眼,直到今日方才意識到,昔日在她眼中那些平庸的臣子卻並非表面看到的那樣,有些人只是韜光隱晦等候時機,他們的手中其實掌握了太多的秘密和把柄,輕易不會動用,一旦有所動作必然天崩地裂風雲變色。

    李沉舟再次來到了長公主府前,黃昏時分天空中又飄起了細雪,站在雪地中遙望著有些模糊的府門,李沉舟的眼前卻浮現出一個衣著單薄走在漫天飛雪中瑟縮發抖的女子,他的內心一陣狂跳,雖然沒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可是他卻知道那是簡融心,猛然閉上雙目,再度睜開的時候眼前的幻象消失得乾乾淨淨。

    李沉舟搖了搖頭,自己這段時間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不知為何,這段時間簡融心的影子總會不由自主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過去還只是偶然在夜裡,現在不但變得越發頻繁,甚至連白天也會看到簡融心的幻象,李沉舟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他本以為會反覆出現的那個影子是薛靈君,畢竟她才是自己生命中第一個女人,才應該是讓自己最為刻骨銘心的那個,可是時間卻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隔閡也似乎越來越深,甚至連薛靈君的面容都在他的記憶中開始變得模糊了。

    李沉舟靜靜望著長公主府的匾額,在他心中第一次打起了退堂鼓,走過去無非是遭遇到再次拒絕罷了,李沉舟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街角處傳來馬車的鑾鈴聲響,舉目望去,卻是長公主薛靈君的座車向府門的方向而來。

    李沉舟準備接受再次擦肩而過的現實,卻沒有料到馬車居然在自己的身邊停下,車簾緩緩掀起,露出薛靈君異常憔悴蒼白的面容,一雙鳳目靜靜望著李沉舟,包含著難以言明的情愫。

    李沉舟望著薛靈君,唇角綻放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雪大了,進來歇歇吧!」

    爐火正熊,外面雖然是雪花紛飛,室內卻是溫暖如春,李沉舟坐在那裡,表現出少有的拘謹,他聽得到屏風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應當是薛靈君正在更衣,李沉舟閉上雙目,腦海中回憶著昔日兩人纏綿歡好的場景,可是心頭卻沒有昔日的火熱和衝動,他攥起雙拳方才發現自己掌心冰冷。

    珠簾輕動,薛靈君換上了一身紅色長裙,酥胸半露,纖腰盈盈一握,婷婷裊裊走向李沉舟,看得出她特地裝扮過,櫻唇如火,俏臉之上也輕施粉黛,臉色顯得好看了許多,美目流轉顧盼若兮,嫵媚風情不減昔日。

    李沉舟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蘭香,可心中卻產生了一種難以道明的陌生。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9-25 16:42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9-26 11:06
第八百五十五章【點將台】(上)


    薛靈君在李沉舟的身邊坐下,端起屬於她的那杯茶,輕抿了一口,卻又馬上放下:「茶已經冷了」

    李沉舟向几上的茶杯掃了一眼,然後道:「是啊,冷了!」

    薛靈君忽然格格笑了起來,笑聲住後意味深長道:「什麼東西放久了都會冷,你說對不對?」

    李沉舟的笑容顯得有些牽強,他甚至後悔自己這次的登門,不錯,什麼東西放久了都會冷,包括他和薛靈君之間的感情,也許怪不得薛靈君,是自己一手扼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在心底開始斟酌道別的話語,可沒等到他說出口,薛靈君的手卻主動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李沉舟有些錯愕地抬起雙目,望著薛靈君柔情似水的雙眸,他的喉結蠕動了一下。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著,薛靈君的美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她的聲音低柔婉轉:「我努力過,可是我發現仍然忘不掉你……」淚水沿著她皎潔的面龐緩緩滑落。

    女人的淚水往往是她們最好的武器,這兩行淚水輕易就軟化了李沉舟的內心,他牽起薛靈君的纖手湊在自己的唇邊親吻著。

    薛靈君站起身,來到他的面前,一隻手摟住他的脖子,讓他將面龐埋在自己的胸前。李沉舟猛然將薛靈君的嬌軀擁入懷中,擁抱得如此用力幾乎就讓她透不過氣來。

    薛靈君趴在他的肩頭,美眸之中卻流露出一絲難以描摹的憂傷。

    「融心……」李沉舟囈語般叫道。

    無意中的失言卻如同一把尖刀狠刺在薛靈君的心頭,她強忍住將李沉舟推開的衝動,只是裝出並沒有聽到他說什麼的樣子。

    李沉舟也第一時間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他的大手探入薛靈君的衣襟內,扯去她的長裙,試圖用激情來掩蓋剛才的一切,然而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一切努力還是徒勞無功,昔日總是可以輕易激起自己慾望和衝動的薛靈君,如今動人的乳房已在鼓掌之中,可是自己卻依然疲不能興。他慢慢放開了薛靈君,極度的自尊讓他產生深深的自卑,此刻甚至不敢直視薛靈君的眼睛。

    薛靈君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從他的身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亂的衣裙,然後揚起手來,解開發髻,讓已經蓬亂的秀髮流瀑般披散在肩頭,風情無限,嫵媚動人,然而如此尤物就在面前,李沉舟卻無力採摘,內心中湧現出無限悲哀。

    薛靈君自然看出了他的沮喪,柔聲道:「你最近太累了一些,壓力也實在太大。」這句話充分顯示出她的善解人意,主動為李沉舟尋找藉口,以此化解他的尷尬。

    李沉舟抬頭看了看她,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的感動,不錯,自己太累了,終日生活在陰謀和算計之中,見不得光。他低聲道:「等忙完這陣子,我陪你出去走走。」

    薛靈君道:「你不怕閒話?」

    李沉舟搖了搖頭:「沒有人能夠阻擋!」他用力握緊了薛靈君的肩頭道:「過了今晚,再也沒有人敢在我們面前說三道四。」

    薛靈君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想做什麼?」

    李沉舟道:「既然已經止不住大雍衰落的勢頭,不如推倒重來!」

    薛靈君道:「你想廢掉皇上?」

    李沉舟沒有說話,可是他的目光卻分明已經承認了一切。

    「若是廢掉了他,誰來坐在那張龍椅上?」

    李沉舟微笑望著薛靈君:「你!」

    「我只是一介女流,那些臣子豈能心服?」

    「事在人為,連大康永陽公主那個黃毛丫頭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做到?」李沉舟說這話的時候留意到薛靈君的雙目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他彷彿清晰看到了薛靈君心中的野望。

    凌晨時分,大雍太師府內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與此同時吏部尚書府被兵馬團團圍困,風雪之中,平靜並沒有太多時間的雍都城又開始風聲鶴唳,滿城都是兵馬調動,不時傳來雞鳴犬吠之聲,早已飽受變亂之苦的百姓於睡夢中驚醒,家家戶戶鎖好了大門,生恐被這場變故所波及。

    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同樣也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剛剛視察軍營完畢,脫下盔甲準備就寢的老帥尉遲沖卻被緊急召喚前去面聖。

    尉遲沖冒著風雪匆匆來到皇上的行轅,卻見董天將一臉嚴峻地守在大帳之外,尉遲沖跟著他進入帳內,卻見燭光的映照下大帳內空無一人。

    尉遲衝心中頓時覺得不妙,霍然轉向董天將冷冷道:「皇上呢?」

    董天將抱拳道:「皇上已經歇息了,這是他的手諭,請大帥交出虎符!」

    尉遲沖怒視董天將,其實薛道銘到來之初就已經猜到他此番前來的目的,可是見面之時他都未曾提出這件事,而是突如其來將自己招到這裡,這件事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了。

    尉遲沖呵呵笑道:「皇上既然就在大營之中,何不讓他親自出來說個清楚,真當老夫貪戀軍權嗎?」

    董天將嘆了口氣道:「大帥,其實皇上此前見你已經將態度表明,只想大帥知難而退,主動交出虎符印信,畢竟念及大帥功在社稷,有些事不想當面說得太過明白。」

    尉遲沖冷冷道:「深更半夜將我召到這裡是何用意?難道老夫不交,就要對老夫用強嗎?」

    董天將道:「不敢,只是大帥若是不肯交出虎符印信,那麼皇上很可能會出事。」

    尉遲沖虎目圓睜:「你說什麼?」

    董天將道:「皇上若是在軍中出了事情,那麼不但是在下,連大帥也需承擔責任,到時候只怕我們兩顆人頭還不夠,還要連累大帥手下數十萬將士。到時候不知會有多少顆無辜人頭落地。」

    尉遲沖從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氣,董天將竟然用皇上的安危來恐嚇自己,難道說這廝狼子野心,和李沉舟一樣都想將大雍社稷據為己有?尉遲沖怒道:「你敢對皇上不利?」

    董天將淡淡笑道:「大帥忘了這是在北疆,皇上出了事情,首先承擔責任的是誰?」

    尉遲衝心中暗嘆,這廝說得不錯,薛道銘若是在北疆出了事情,任何人都會以為他謀反害了皇上,到時候只怕他也是百口莫辯了。心中的悲哀難以形容,大雍果然是氣數已盡,奸佞橫行,權臣當道,無人為大雍薛氏盡忠,無人體恤墜入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只想著將大好江山據為己有,尉遲沖就算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董天將竟然會用皇上的性命來要挾自己交出兵權。他充滿悲哀道:「你這樣做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嗎?」

    董天將道:「大好江山,能者居之,大帥若是毫無私心,為何牢牢把握軍權不肯放手?你若是忠誠皇上,在意皇上的性命又怎會吝惜軍權?」

    尉遲沖怒視董天將道:「別忘了這是在什麼地方?只要我一聲令下,就可讓你死無全屍!」

    董天將毫不畏懼,雙目灼灼望著尉遲沖道:「大帥願意用一世英名和手下將士的性命來賭,末將又何須吝惜自己的這條性命?」

    尉遲沖點了點頭道:「好,明日辰時,我交出虎符印信,不過我要在三軍將士面前親自將虎符印信交到皇上的手中,若是見不到皇上,休怪老夫無情!」

    「一言為定!」

    董天將望著憤然走入風雪中的尉遲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這才回身走入西南一座偏僻的營帳內,薛道銘正在火盆旁烤火,他有些坐立不安,看到董天將進來,慌忙站起身,迎向董天將道:「董將軍,咱們何時離開?」

    董天將淡然道:「你只管安心就是。」

    薛道銘顫聲道:「那尉遲沖太過精明,我擔心他會識破我的身份,到時候只怕不會饒了我……」原來他只是一個冒牌貨。

    董天將伸出大手一把將他的衣領薅住,凶神惡煞般低吼道:「你給我記住,做好你的本分,不可露出任何的馬腳,決定你生死的並非是他,而是我!」

    「是……是……」

    雍都今夜好大風雪,皇城東邊的金勝樓內燭火閃亮,已是三更時分,這裡的主人仍然沒有入眠,桌前對坐著兩個人,一人乃是大雍吏部尚書董炳泰,另外一人赫然正是大雍天子薛道銘。

    薛道銘的表情明顯有些不安,他忽然站起身來,負手走到窗前,並沒有打開窗戶,而是靜靜傾聽著外面簌簌落雪之聲,這細微的聲音卻密密麻麻打在他的心頭,讓他心神不寧,心亂如麻。

    董炳泰深邃的雙目靜靜望著薛道銘的背影,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已經將薛道銘此刻的心情揣摩的一清二楚。

    「他們會不會被尉遲沖識破?」

    董炳泰道:「陛下的這個影子我已經秘密訓練了七年,就為了有一天能夠派上用場,陛下只管放心。」

    薛道銘霍然轉過身來,望著董炳泰,雙目中充滿著焦慮:「尉遲沖何其精明,只怕很難瞞得過他。」

    董炳泰微笑道:「皇上的龍顏又有幾人膽敢直視,尉遲沖常年在外征戰,他見皇上也沒有幾次,其他將領更是少有機會能夠接觸到皇上,不會有任何的紕漏。」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9-26 11:1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9-27 19:22
第八百五十五章【點將台】(下)


    薛道銘道:「可是你又怎能保證他會甘心交出虎符印信?」

    董炳泰道:「聖命如山,他豈敢不從?」

    薛道銘道:「萬一他不肯交出來,又或是萬一那影子發生了什麼意外,那我們的計畫豈不是就要全盤落空?」

    董炳泰道:「陛下多慮了,此次的事情籌謀已久,絕不有差錯發生。」

    薛道銘不知他哪來的那麼大的信心,嘆了口氣道:「今晚李沉舟已經出手了。」

    董炳泰微笑道:「那又如何?一個人越是認為自己勝券在握掌控大局,越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薛道銘道:「可是……」他卻不知應該說什麼了。

    董炳泰道:「守得雲開見月明,陛下現在,只需多一點點耐心。」

    天色未亮,北疆眾將已經集結在卷雪城點將台前,任憑漫天風雪飄飄灑灑,眾將依然雕塑般佇立,排列著整齊的隊形,恭候老帥的到來。

    尉遲沖準時出現在校場大門外,騎著他的獅子驄,先是在大門處勒住馬韁,環視眼前這群陪著他出生入死的部下,虎目之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然後翻身下馬,手扶劍柄大步走向點將台,虎老雄風在,一如往常的龍行虎步,只是細心人已經發現今日他的步伐顯得沉重了許多。

    經過霍勝男身前的時候,尉遲沖停頓了一下,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身後衛士點了點頭,那衛士將一個包裹遞給了霍勝男。

    霍勝男不解地望著義父,卻聽尉遲沖道:「等我走了再打開。」

    包裹入手沉甸甸的頗有份量,霍勝男心中暗忖,不知什麼重要物事,義父為何要在此時交給自己?

    尉遲沖獨自一人來到點將台上,望著下方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面孔,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熱情在湧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諸位兄弟,諸位兒郎,今日乃是聖上閱兵點將之日,老夫特地讓你們早來半個時辰,是有些話單獨想對你們說。」

    現場鴉雀無聲,眾人從尉遲沖沉重的語氣中已經意識到今日之事有些非同尋常,皇上要在半個時辰之後才會抵達,大帥先行召集他們或許並非僅僅是提醒他們要注意禮儀那麼簡單,尉遲沖治軍之嚴格天下聞名,北疆軍團之所以能夠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屢屢抵擋住黒胡大軍的進擊和他們嚴明的軍紀有著分不開的關係,按理說沒必要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情。

    尉遲沖道:「你們雖是我的部下,可是老夫從未將你們當成部下看待,這些年來你們陪我東征西戰,浴血疆場,若無你們,老夫絕無可能擋住胡虜的進攻,若無你們老夫也不會擁有今日之虛名,然而老夫卻一直沒有盡到保護你們的責任,讓無數兄弟馬革裹尸,血染荒原,每念及此,老夫愧不能言,心如刀割!」

    尉遲衝向一旁點了點頭,他的親隨拿著酒罈酒碗走了過來,倒了一碗酒遞給了尉遲沖,尉遲沖端起那碗酒,恭恭敬敬將酒灑在了點將台上,虎目蘊淚道:「這碗酒敬給咱們死去的兄弟。」

    現場不少將士的眼圈已經紅了。

    尉遲沖又端起一碗酒,環敬眾人:「這碗酒我敬在場的兄弟,沒有你們的流血流汗,捨生忘死,就沒有大雍百姓的安康!」

    「大帥言重了!」眾人齊聲道。

    尉遲沖搖了搖頭道:「不重,比起你們的付出,我這句話又算得上什麼?只可惜老夫人微言輕,不能給兄弟們功名富貴,不能讓你們早日衣錦還鄉,甚至……老夫連讓你們吃飽穿暖的能力……都沒有……」

    在場的眾人多半都已經知道,此次皇上雖然親自前來****,可是並未帶來太多的糧草軍需,說穿了主要就是精神上的鼓勵,可是畫餅不能充飢,眼看就要迎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嚴冬,和黒胡人鏖戰許久的將士們剛剛得以歇息,原指望著朝廷的補給物資能夠及時到來,趁著這段時間休養生息之際,卻沒有料到現實居然如此嚴酷。

    一些將士已經忍不住道:「我們去找皇上請願!」

    「對!去找皇上,讓他給個明確的說法。」

    尉遲沖展開雙臂,雙手下壓,示意眾人停下說話。他在軍中威信極高,眾將士馬上肅靜了下去。

    尉遲沖目光投向東南,聲音低沉道:「老夫本是大康將領,昔日蒙難,逃入大雍,承蒙先皇不棄,力排眾議,委以重任,老夫發誓要效忠大雍,為先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一生只求血染黃沙,馬革裹尸,以報先皇的知遇之恩,然天妒我皇,英年早逝,老夫的這顆丹心卻從未有過改變,黒胡大軍壓境,老夫雖然老邁,可依然主動請纓駐守北疆,這幾年來雖然吃過不少的敗仗,可終究帶著兄弟們擋住了黒胡大軍的入侵。」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長嘆了一口氣道:「老夫本想將殘生了卻在沙場之上,可是現在方才發現有些事並非是老夫力所能及的。此前朝廷召我回京,名為嘉獎,真正的意圖卻是要剝奪老夫的軍權,我尉遲沖絕非貪戀權力之人,可是我不敢將軍權輕易交出,因為老夫知道,軍權不僅僅是權力的象徵,更是代表著你們對我的信任,你們一個個都已將生命和榮譽交給了我,我又怎能隨隨便便濫用這種信任,又豈能將你們的信任交給他人?」

    現場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已經派來了董天將為尉遲沖的副手,其背後的用意其實就是要制衡尉遲沖,分薄他的權力。

    尉遲沖道:「我是康將,卻背離故國報效大雍,我一心為大雍盡忠,可到頭來卻被人猜忌,我不想讓手下將士捲入朝堂紛爭,卻落到被人質疑忠誠的下場。」

    眾將大吼道:「大帥,管他們作甚,在我們眼中只有大帥一個!」「是,除了大帥的命令,我們誰都不會理會!」眾將義憤填膺,群情激奮。

    尉遲沖緩緩搖了搖頭道:「曾經有人跟我說過一句話,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其實這中原本是一家,黒胡人之所以敢侵犯邊境,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中原內鬥使然,若是中原各大勢力能夠團結起來,胡虜又豈敢輕易犯我邊境,殺我親人?我活了大半輩子,征戰了大半輩子,忽然不明白打仗是為了什麼?保家衛國,若是吃不飽穿不暖,我拿什麼去衛國,若是連家鄉的親人都朝不保夕,我又如何能夠保家?」

    他慢慢轉過身去,忽然大聲吼道:「先皇,你走得早了!也只有你才能夠明白老臣的苦心了……」倏然他從腰間抽出佩劍,反手一抹,一道淒冷的劍光從自己的頸部劃過。

    眾人看到殷紅色的鮮血宛如噴泉般噴灑在漫天飛雪之中,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尉遲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震驚而呆在那裡,現場靜得連一根針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到,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聽到霍勝男撕心裂肺的悲吼聲:「義父!」她分開眾人,不顧一切地奔上點將台。

    眾將此時方才回過神來,一個個發出悲不自勝的哭號,他們沖上去圍攏在尉遲沖的身邊。

    霍勝男抱起血泊中的尉遲沖,尉遲沖望著霍勝男微笑著,沾滿血跡的大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面龐然後無力垂落了下去。

    「義父!」霍勝男緊緊抱住尉遲沖的屍體,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尉遲沖的選擇,這些年來,尉遲沖始終因為忠誠而糾結,他是康人,當初在他落魄不得志的時候是薛勝康力排眾議重用了他,而他為了報效薛勝康的知遇之恩,為大雍立下不世之功,而尉遲沖卻始終沒有獲得大雍朝廷的信任,這種狀況在薛勝康死後變得變本加厲,尉遲沖想要解甲歸田,卻擔心這些追隨他的將士會被報復會被利用。他想過要叛離大雍,率領眾將士歸順胡小天,卻又擔心這個決定會讓所有將士隨同他一起承受罵名。

    在胡小天前來北疆的時候,尉遲沖就透露出有朝一日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成就這些將士的想法,然這次薛道銘****迫使他不得不提前進行,他並不認為董天將真敢對皇上下手,這應當是他們布好的局,真正的用意是迫使自己交出軍權。

    看到朝廷如此冷漠,皇上如此昏庸,尉遲沖對大雍朝廷僅存的那點期望已經消失殆盡,他決定用自己的死來成就這些將士,也只有自己的死才能讓將士們醒悟,才能讓將士們因此而仇視大雍朝廷,才能讓將士們擁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和藉口。

    點將台內外哭聲震天,眾將士全都跪了下去。

    霍勝男伸出手去為尉遲沖合上雙目,然後慢慢站起身來,她解開義父剛剛交給自己的包裹,從中取出虎符印信,雙手高舉,淚水在寒風中冷卻,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9-27 19:54 編輯

hoi432173 發表於 2016-9-29 10:19
第八百五十六章【笑到最後】(上)

    北疆六大主將全都單膝跪倒在霍勝男的面前,大聲道:“我等願聽從霍將軍的差遣!”這六名主將全都是尉遲衝的心腹嫡系,尉遲衝此前已經單獨跟他們密談過,甚至對霍勝男的身份也未有隱瞞。

    霍勝男此番在軍中時間雖然不長,全都以尉遲衝的高級幕僚的身份存在,多半將領雖然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可是也知道她和尉遲衝關系匪淺。霍勝男此時也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轉身揭開人皮面具,以本來面目示人。

    霍勝男過去在軍中就威信極高,雖然她是大雍通緝的要犯,可是當初大雍給她施加的罪名卻是刺殺黒胡王子完顏赤雄,在大雍的律法這種行為顯然是大逆不道,定斬不饒的死罪,可是在多半百姓心中卻並不是這般著想,私底下甚至將霍勝男當成民族英雄看待,在軍中更是如此,可以說霍勝男非但因為這件事影響到她在北疆將士心中的地位,聲望反而提升了不少。她當眾表明自己的身份不僅僅是因為虎符印信的加持,更是因為此時需要有人站出來擔當,有人站出來為三軍將士指引。

    霍勝男其實也冒著極大的風險,畢竟她現在的身份還是大雍通緝的要犯。

    果不其然,霍勝男剛剛表明自己的身份,就有人指責道:“霍勝男,你乃大雍欽犯,不是已經投靠了胡小天了嗎?有何資格掌控虎符印信?又有什麼資格指揮三軍將士?”

    霍勝男冷冷望向那名將領,朗聲道:“勝男是大雍欽犯不假,說我投靠胡小天,誰能證明?”

    眾將齊刷刷將目光望向那將領,都說霍勝男已經成為胡小天的妻子,但是誰也沒有親眼見到過,而且霍勝男追隨胡小天之後也一直隱姓埋名,很少以真實面目示人,更沒有主動承認過身份,所以這只能查無實證。

    霍勝男道:“先皇認為我殺完顏赤雄破壞大雍黒胡兩國友好,因而欲要將我除之而後快,大帥也因為這件事受到了牽累,可是事實證明,黒胡人始終都是狼子野心,他們絕不可能跟大雍真正交好,他們的目的是要吞並中原,除非我們奉上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姐妹,我們擁有的一切,供他們驅使奴役他們方肯甘心。我或許不夠資格引領你們,可是義父將虎符交到我的手中,他是想讓我盡力保住咱們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是要我盡量避免,避免咱們卷入一場毫無意義的內鬥之中。”

    現場靜了下去,有人大聲叫道:“霍將軍,大帥既然將虎符印信交給了你,就證明他對你的信任,大帥信任你,我們就無條件地信任你!”

    “霍將軍,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等風裡來火裡去,絕不吝惜這條性命。”

    有人道:“是那昏君逼死了大帥,咱們找他去!”

    眾人一聽頓時應和。

    剛才那名質疑霍勝男的將領看到勢頭不妙,趁著眾人不備悄悄溜走。就快離開人群之時,卻被一人攔住怒道:“你哪裡走?想去給昏君通風報訊……”話未說完,寒光一閃,那將領竟然噗!的一刀刺入他的小腹,然後推開他的身體,奪路而逃,於校場大門處奪了一匹駿馬,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眾將士紛紛欲追,霍勝男從背後摘下長弓,引弓搭箭,瞄准了那名逃跑的將領,咻!的一箭,箭矢破空,發出尖銳的嘶鳴,穿越層層雪幕,於漫天雪花之中串聯出一條筆直的雪線,鏃尖從那將領的頭盔上射入,貫通頭盔,帶著森森血跡從他的前額冒出來,那將領吭都未吭出一聲,從馬背上栽倒在地,已經氣絕身亡了。

    眾人親眼目睹霍勝男神乎其技的一箭,一個個心生佩服,霍勝男過去就以槍法箭法著稱,看來她隱藏身份的幾年武功又有極大進境,卻不知霍勝男並未展示出自己的最大實力,她和胡小天修煉射日真經之後,非但內力提升巨大,而且她的箭法也已經達到了御氣為箭的境界,放眼天下,除了落櫻宮的唐九成,只怕箭法已經少有能夠超出她的人存在。

    董天將陪同影子皇帝方才離開軍營向校場的方向行進,因為風雪太大的緣故,校場那邊的動靜並未在第一時間傳到他們這裡,董天將放緩馬速,來到影子皇帝的坐車前,恭恭敬敬道:“陛下!”

    影子皇帝掀開車簾,露出一張蒼白的面孔,雖然他為了模仿薛道銘專門練習了七年,可有些事是永遠無法模仿出來的,這一夜他輾轉未眠,他並非害怕尉遲衝,讓他擔心的是董天將,他總覺得董天將隨時都可能會放棄自己。

    董天將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微笑道:“皇上,過一會兒就到校場了,您千萬別忘了那件事情。”

    影子皇帝點了點頭,鼻子卻因為受不了寒冷的刺激,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董天將馬上直起身來,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此時他聽到了憤怒的人聲,舉目望去,卻見風雪之中,一支隊伍正迎著他們的方向行進,董天將眨了眨雙目,揮了揮手,示意身邊武士前去查探,然後又示意隊伍暫時停下前進。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那兩名派出去望風的武士沒命向這邊狂奔而來,董天將頓時意識到了不對,憤怒的悲吼聲也變得越來越清晰:“殺了那狗皇帝,為大帥報仇……”

    董天將確信自己絕沒有聽錯,可是他內心卻變得越發迷惘起來,怎麼?尉遲衝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他死了?董天將乃是大雍數一數二的猛將,他對危險有著天生敏銳的嗅覺,當他意識到危險存在,迅速在心中掂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絕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這次前來北疆****,利用影子皇帝趁機逼迫尉遲衝交出軍權,實則是一次極其冒險的行動,為此他們計劃良久,斟酌再三,也算准了尉遲衝的性情絕不會做出背叛朝廷的事情,這個人極重名譽,即便是大雍朝廷對他產生疑心,他依然忠心戍守北疆就能夠看出。

    然而即便是相信尉遲衝的忠誠,他們的利益集團也急於從尉遲衝的手中得到軍權,畢竟夜長夢多,如果不能將主動權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一旦落入被動後悔也就晚了,這次的行動乃是兩線作戰,董天將負責北疆,而父親和真正的皇上薛道銘坐鎮雍都,勢必要雙管齊下,馬到功成。

    董天將算不到尉遲衝會用死來成全他自己的清譽,更料不到尉遲衝會用死來解脫他手下的將士。

    尉遲衝之死已經徹底將北疆將士的憤怒點燃,因為軍需糧草的事情他們對朝廷早就不滿,更何況親眼目睹大帥慘死,憤怒猶如山火燎原,一發而不可收拾。

    董天將雖然勇武可是面對洶湧而來的大軍也不敢硬撼其鋒,這種時候首先想到得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大吼一聲:“護駕!”調轉馬韁頂著風雪沒命逃竄,他這一逃,其余人誰還敢停留,連董天將都不護駕,誰會傻到把自己性命扔在這裡?一個比一個逃得更快,負責駕車的馭者,竟然嫌馬車累贅,解下一匹馬自行逃竄了,那影子皇帝嚇得想從馬車中爬出來,可那座車的馬兒受了驚嚇,轉身就跑,因為轉彎太疾,馬車歪倒,馬兒拖拽著車廂在雪地上狂奔。這樣一來速度更慢,很快就被後面的北疆將士追上,射殺馬匹,從車廂中拖出瑟瑟發抖的影子皇帝。

    霍勝男聽聞皇上被抓,第一時間也趕到近前,那影子皇帝可能是驚嚇過度,竟然嚇得尿了褲子,在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他顫聲道:“別殺我……我不是皇上……我不是皇上……”

    霍勝男翻身下馬,來到他的面前,冷冷望著他那張可惡的面龐,忽然揚起拳頭一拳將他打得暈厥過去。

    李沉舟躊躇滿志,身穿甲胄大步走入天和殿內,被集結於此的文武百官一個個嚇得面無顏色,時局才剛剛平靜了幾天,想不到再次動蕩起來,這次皇上不在皇宮,李沉舟趁機掀起風浪,還不知要死去多少人?

    禮部尚書孫維轅提起勇氣上前攔住李沉舟的去路道:“大都督,這裡是天和殿,按照大雍的規矩是不得穿甲胄,攜帶兵器入內的。”

    李沉舟望著孫維轅呵呵笑了起來,他擺了擺手,身後馬上有人衝出來將孫維轅抓了起來,孫維轅大叫道:“你這是為何?我犯了何罪?朝堂之上你豈能濫用私刑?”

    李沉舟道:“濫用私刑?我這是替天行道!孫維轅你勾結項立忍意圖顛覆朝廷,篡位謀反?我不治你,天理不容!”

    孫維轅大吼道:“李沉舟,你信口雌黃,我孫維轅忠心耿耿,效忠皇庭,你竟敢誣我清白,我定要和你在皇上面前說個清楚。”

    李沉舟道:“讓我治你的就是皇上!”

    “你胡說!”
hoi432173 發表於 2016-9-30 08:58
第八百五十六章【笑到最後】(下)

    此時長公主薛靈君在一群人的護衛下走入天和殿,李沉舟心中暗自得意,薛靈君無論是否甘心情願,今日都不得不選擇跟自己站在一起,他向薛靈君身後的石寬使了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色,若無石寬這位金鱗衛首領的內應,他又怎能如此順利地控制皇宮.今日之事勢在必行,他決不可繼續對薛道銘姑息下去,若是錯過了這一時機,恐怕他再也控制不住這廝崛起的勢頭。

    薛靈君來到朝堂之上,不由得幽然嘆了一口氣道:“皇上剛去北方****,為何又搞成這個樣子。”

    李沉舟假惺惺抱拳道:“啟稟長公主殿下,項立忍聯合董炳琨等人作亂,幸虧被及時發現。”

    薛靈君點了點頭道:“真是好大的膽子,那些叛賊如今何在?”

    李沉舟道:“項立忍負隅頑抗已被當場格殺,董炳琨倉皇逃離,如今也在通緝之中,諒他逃不出雍都範圍。”

    眾臣聽到這裡一個個心驚不已,連董炳琨和項立忍都已經失勢,更不用說他們了,皇上真是不該在這時候離開,誰也沒有料到皇上剛走,李沉舟就在背後展開雷厲風行的手段。其實這樣的現像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李沉舟此前就已經在慈恩園上演了一出奪權的大戲,在那一次宮廷劇變之中,死的是蔣太後和薛道洪,逃得是燕王薛勝景,那次的勝利者是李沉舟和長公主薛靈君。

    他們當初推舉薛道銘登上皇位的初衷只是為了扶植一個傀儡,只是事與願違,他們並沒有料到薛道銘居然擁有那麼強大的能量,而且大雍接二連三的天災也讓他們接應不暇,更何況背後還有薛勝景在暗中作亂,黒胡從北方的進犯更是讓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

    現實的處境逼迫李沉舟和薛靈君不得不掀起又一場風浪,他們必須要清除異己,阻止薛道銘的勢力繼續坐大。

    對李沉舟而言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行動,大康方面已經將他的父親抄家下獄,在事態沒有進一步惡化之前,他必須要將大雍的形勢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也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不至於陷入險境,他才有可能挽救他的父親。

    雖然文武百官都清楚薛靈君和李沉舟之間的關系,可是薛靈君的皇族身份畢竟比李沉舟更具說服力一些,李沉舟在此時請出薛靈君,無非是想要師出有名。

    薛靈君雙眸在孫維轅的臉上掃了一眼,孫維轅大叫道:“長公主殿下,微臣冤枉!”

    薛靈君淡然道:“冤枉的話理當給皇上去說,可是皇上不在。”

    李沉舟冷笑了一聲道:“若是皇上沒有前往北疆,這幫賊子也不敢趁機作亂!”

    所有人心中都暗罵李沉舟,賊子是他自己,真是賊喊捉賊!

    薛靈君道:“皇上雖然不在,可也不能讓這幫逆賊為所欲為,推下去砍了吧!”

    孫維轅也是三朝老臣,想不到薛靈君輕描淡寫地就要將他殺了,眾人心中無不冰冷,孫維轅豈能心服,事到如今已經忘了害怕,他破口大罵道:“李沉舟你這賊子,只手遮天,獨霸朝堂,薛靈君你這****,助紂為虐,你對得起皇上?對得起薛氏的列祖列宗嗎”

    李沉舟聽得勃然大怒,從腰間抽出佩劍,一劍刺穿了孫維轅的胸膛,孫維轅慘叫一聲,軟綿綿倒在了地上,鮮血瞬間流淌了一地。

    眾人看到眼前一幕,只覺得觸目驚心,無人再敢發聲,心中徒有悲傷無奈。

    李沉舟冷冷道:“咆哮朝堂,侮辱殿下,信口雌黃,混淆是非,死有余辜!”

    薛靈君的美眸中卻流露出一絲不忍之色,她咬了咬嘴唇,轉過臉去,實在不忍心去看仍然在血泊中抽搐的孫維轅。

    李沉舟道:“皇上離京之前,特地留下密詔,若是宮中發生變故,就由長公主殿下暫攝朝政。”他揚起手中聖旨。

    眾臣心中明白,李沉舟又是故技重施,這聖旨多半是他自己偽造的,反正無人膽敢戳穿他,皇上現在身在北疆,放眼朝中已經無人能夠鎮得住此人,聯手長公主薛靈君,今次是要讓薛靈君走上前台,效仿大康,推出一個女流之輩掌控政權。眾人心中雖然不甘,可是面對李沉舟咄咄逼人的態勢,殘忍無情的手段,誰也不敢主動說話。

    李沉舟向薛靈君微微一笑,薛靈君卻渾然不覺,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他的笑容。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響亮的通報:“陛下到!”

    眾人全都是心中一驚,李沉舟也是詫異萬分,皇上來了?不可能,薛道銘明明去了北疆,怎麼會這麼快來?路程上根本趕不及?自己再三確定了他的行程應當不會有錯。

    朝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外面,但見薛道銘在吏部尚董炳泰的陪同下大步走入天和殿內。

    李沉舟內心一沉,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斷定,薛道銘就是皇上本人,這廝果然沒有離開,李沉舟馬上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應當是薛道銘和董炳泰等人故意放出煙幕彈,讓自己認為他已經去了北疆****,事實上前往北疆的很可能只是一個替身,等待自己動手之後,罪證確鑿,他們方才現身。

    文武百官看到皇上現身,一個個喜出望外,今日之事當真是先抑後揚,原來皇上一直都在雍都,他要設計除去李沉舟這個叛賊。

    薛道銘怒道:“李沉舟,你可知罪?”

    李沉舟哈哈大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為朝廷鏟除奸佞,平復叛亂,何罪之有?陛下千萬不要被包藏禍心之人騙過,聽信讒言,蒙蔽視聽!”說話的時候雙目盯住董炳泰。

    董炳泰道:“李沉舟,你陷害忠良,殘殺同僚,現在還想欺瞞皇上,我且問你,那大康太師文承煥究竟是你什麼人?你跟他又是什麼關系?”

    李沉舟心中一緊,最壞的狀況果然發生了,看來父親的真實身份已然暴露,他只是冷笑沒有說話。

    董炳泰道:“你不肯答,我便替你答,大康太師文承煥乃是當年借著假死叛逃大康的李明佐,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可嘆靖國公一生忠烈,卻留下你們這對父子,不忠不孝,為了一己之私出賣大雍利益,勾結大康意圖顛覆我朝!”

    李沉舟聽他竟然侮辱自己的父親乃是大雍叛逆,可憐老父昔日拋家棄子,忍辱負重,隱姓埋名那麼多年,到了最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心中那裡還能按捺得住,怒吼道:“你住口!”

    董炳泰呵呵笑道:“你因何又讓我住口?擔心我說出實情?”他轉向群臣道:“大家若是不信,只管問問長公主殿下,她出使大康之時,到底送給文太師什麼禮物?”

    眾人的目光全都望向長公主薛靈君。

    薛靈君嘆了口氣,一雙嫵媚妙目看著李沉舟,她緩緩搖了搖頭,歉然道:“本宮也沒有料到,你竟然會勾結文承煥出賣大雍的利益。”

    李沉舟的雙目中充滿了不解和錯愕,他怎麼都想不到薛靈君竟然會出賣自己,這個曾經屬於自己的女人,這個自己生命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女人竟然會背叛自己。

    薛靈君咬了咬櫻唇道:“本宮乃是皇族又豈會背叛自己的列祖列宗,更不會將江山拱手相讓給你這種狼子野心的貨色。”

    她的話如同長鞭一樣抽打在李沉舟的內心之中,李沉舟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在滴血,他緩緩點了點頭,向石寬使了個眼色,石寬卻無動於衷。

    李沉舟頓時明白了什麼,他轉向薛道銘冷冷道:“我小看了你,不過就憑你們又能奈何得了我?”

    董炳泰道:“皇上從來都不喜歡冒險。”

    從他們的身後走出了幾個人,李沉舟舉目望去,那幾人揭開人皮面具,但見為首一人正是劍宮主人邱閑光,邱閑光木然無情地望著李沉舟。

    李沉舟恨恨點了點頭道:“邱閑光,你也敢跟我作對?”

    邱閑光道:“劍宮的使命從來都只是為了護衛朝廷,而不是為了一個反賊。”

    李沉舟哈哈大笑,感到身後沉重的腳步,那一定是石寬,金鱗衛和劍宮弟子已經將皇上和長公主保護起來,李沉舟也已經處於一群頂級高手的包圍之中。李沉舟的目光穿過人群盯住薛道銘的雙目:“薛道銘,不要忘了是你親手殺了你的皇兄,大雍真正的皇上。”

    薛道銘的內心頓時變得慌張起來,進而變得憤怒,他大吼道:“殺了他,給朕殺了他!”

    李沉舟已經拔劍衝了出去,他要從邱閑光那裡完成突破,他有足夠的把握可以斬殺邱閑光,從這個缺口衝出,然後直面薛道銘和董炳泰,就算是敗走,他也要斬殺這兩人。相比較而言,身後的石寬武功要超出邱閑光一些,而邱閑光身邊的劍宮弟子根本不足為懼。

    李沉舟向來都是一個思維縝密計劃周詳的人,他雖然剛剛失算了一次,但是他仍然擁有自信,相信自己不會再次算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9-30 14:20
第八百五十七章【比誰狠】(上)


    邱閒光早已嚴陣以待,李沉舟啟動之時他就迎擊而出,身為現任劍宮主人,其武功劍法自然非同泛泛。兩柄劍於虛空中相互撞擊,自李沉舟劍身之上傳來的強大力量讓邱閒光手臂劇震,他不得不後撤一步,以化解對方的衝擊力。

    李沉舟一劍震退邱閒光,信心更加強大,他要殺出一條血路,斬殺薛道銘,然而就在此時,一旁的劍宮弟子倏然啟動,此人只有一條左臂,在李沉舟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邱閒光身上的時候,展開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左手中一道幽蘭色的光芒,向李沉舟的右肋刺去。

    李沉舟反應及時,身軀順時針擰轉,儘可能躲開對方的偷襲,然而對方這一劍來得實在是太快,李沉舟暗叫不妙,不過他盔甲之下還有堅韌的內甲,相信對方沒那麼容易刺破。然而對方手中的那柄藍色短劍鋒利至極,輕易就切開李沉舟的甲冑,即便是他內穿的稀世內甲也未能阻擋。李沉舟的肌膚已經感到凜冽陰冷的劍氣侵襲而至,危機時刻,他竭力收縮,將胸廓收縮到極限。

    邱閒光雖然後退一步,並不代表他被李沉舟徹底擊敗,因而讓出一條道路給對方逃生,事實上邱閒光已經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寸步不讓,必殺李沉舟於當朝。後退一步之後,手中劍光閃爍,正是追風三十六劍,當年他曾經將這套劍法親授給兒子邱慕白,正是這路劍法讓邱慕白名揚天下,想起李沉舟的冷漠無情見死不救,邱閒光更是悲從心來,寒光霍霍,劍氣縱橫。一劍快似一劍,追風逐電,一道道光網鋪天蓋地向李沉舟籠罩而來,封住李沉舟前行的道路。

    李沉舟被獨臂人突襲刺中之後,身軀旋轉勢頭不該,而邱閒光的阻截又讓他無奈慢下步伐。

    此時石寬已經悄然趕上,一拳向李沉舟的後心攻去。李沉舟並沒有做出閃避的動作,竟然任憑石寬的這一拳擊中了自己,借助石寬這一拳的力量,凝聚全身的力量,宛如離弦之箭,撲向左側,手中長劍將兩名意圖封堵自己的金鱗衛手中長刀撥開,然後劍刃分別送入對方的胸膛,從兩人之間的縫隙之中亡命而逃,此時心中只剩下逃命這兩個字,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情,更不用說剛才還要信誓旦旦必殺薛道銘和董炳泰。

    邱閒光見到李沉舟逃離,他跟在身後窮追不捨,剛才刺中李沉舟一劍的獨臂人卻止步不前,石寬擊中李沉舟一拳之後,反倒被李沉舟所乘,情緒似乎也受到了影響,他也沒有繼續追殺出去。

    李沉舟帶來的那些親隨武士雖然人數不少,可是面對突然出現的這些武功高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再加上他們看到皇上突然出現,一個個嚇得心驚膽顫,如果繼續跟朝廷作對唯有死路一條,現在放下武器或許還能夠求得一線生機,再加上帶頭人李沉舟都已經奪路而逃,誰還敢繼續堅持作亂?撲通撲通跪倒了一大片,口中高呼萬歲,只說是被李沉舟那奸賊矇蔽了。

    薛道銘望著眼前的一幕,內心中抑制不住激動,他也沒有想到今次除賊會如此順利,一切果然都在舅舅的計算之中。目光投向前方高高在上的皇位,薛道銘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雖然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坐在那張龍椅之上,可是此前哪一次不是在李沉舟和長公主薛靈君的陰影之下?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看了長公主薛靈君一眼,這位姑母居然在最後關頭選擇站在了自己一邊,女人果然善變,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否則也不會狠心拋棄她的姦夫。

    一旁董炳泰微笑提醒薛道銘道:「請陛下登上皇位,撥亂反正,肅清朝綱!」

    聽到董炳泰這麼說,周圍文物群臣全都跪了下去,爭先恐後道:「請陛下登上皇位,撥亂反正,肅清朝綱!」

    薛道銘點了點頭,他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血腥的空氣,心中的快慰和激動難以形容,從今日起他方才是大雍貨真價實的皇帝,從今日起他再也不要看他人的臉色,他要重振朝綱,他要將大雍重新帶入輝煌,他要繼承父皇的遺志,稱霸中原,一統天下!

    薛道銘躊躇滿志地走向龍椅的時候,卻聽到一個冷漠而熟悉的聲音道:「一個親手殺死自己兄長,聯手他人逼走自己親叔叔的敗類又有什麼資格坐在那張龍椅之上?」

    眾人心中劇震,當然若是說到震撼,薛道銘首當其衝,因為他已經分辨出那聲音根本就是來自於他的親叔叔燕王薛勝景。

    董炳泰也是臉色劇變,他本以為今日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卻想不到在最後關頭又有變故,燕王薛勝景不知什麼時候混入了天和殿?

    天和殿龍椅背後的屏風後出現了一個微胖而魁偉的身軀,那人身穿蟒袍,頭戴金冠,銀盆大臉,綠豆小眼,一張面孔似笑非笑,看似和藹,可是目光中卻隱藏著讓人從心底發冷的寒意,他的步幅緩慢,每一步卻走得堅定而踏實,來到龍椅前站了,雙手負在身後,一雙小眼睛睥睨眾人,氣勢淵如山嶽,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薛勝景的身上擁有著懾人的氣勢。

    董炳泰怒道:「薛勝景,你謀逆叛國,刺殺太后,害死先皇,勾結黒胡,禍亂大雍,來人!將此逆賊拿下!」他向石寬使了個眼色,他兩旁的武士準備沖上去捉拿薛勝景,還未走出幾步,那獨臂武士已經迎了上來,手中短劍連續刺出,格殺數名武士於當場。

    石寬大步走向朝堂正中,揮了揮手,佈置在天和殿周圍的金鱗衛改變陣型,一部分排成人牆擋在薛勝景和眾人前方,還有一部分將董炳泰和薛道銘圍困起來。

    別說是文武百官,就連長公主薛靈君此時也是目瞪口呆,她本來是受了董炳泰的脅迫,石寬當時送給她的那封信是董炳泰親筆所寫,薛靈君始終認為石寬表面上是李沉舟的親信,事實上卻早已倒向薛道銘一方,卻沒有料到石寬真正的主人卻是自己的皇兄燕王薛勝景。剛才董炳泰精心佈局,自己從旁協助,粉碎了李沉舟奪權的陰謀,成功使李沉舟暴露,本以為大局已定,薛道銘終於可以成功掌權,卻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背後真正的佈局者竟是薛勝景。

    薛勝景仍然站在那裡,他的目光落在妹子薛靈君的臉上,充滿溫情道:「靈君,你是我親妹子,有二哥在,你什麼都不用怕,沒有人再敢說你的半句閒話!」

    聽起來溫情滿滿的一句話,卻讓薛靈君內心不禁一陣抽搐,二哥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她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什麼都知道,不錯,董炳泰或許是唯一知道自己隱私的人,可是他找了一個吃裡扒外的送信人,石寬又怎能不把這個秘密告訴他真正的主子?一想到自己的悲慘命運卻成為這些陰謀家要挾自己就範的武器,薛靈君心中萬念俱灰,她恨不能當場死去,也好過被這幫人輪流要挾,逼迫她做這些違心的事情。

    薛勝景道:「那天晚上,在慈恩園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怕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母后是如何死的?皇上又是如何死的?」他怒視薛道銘道:「薛道銘,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個清楚?」

    薛道銘被嚇了一跳,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馬上鎮定了下來,冷冷道:「二皇叔,時至今日你竟然還執迷不悟。」

    薛勝景呵呵笑道:「你這孩子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董炳泰怒道:「薛勝景,你簡直無恥之尤,自己壞事做絕,竟然信口雌黃,意圖污衊皇上,你對得起列位先皇嗎?」他環視眾人道:「我等乃大雍臣子,食君俸祿,承受皇恩,國難當頭,難道你們一個個都要忍氣吞聲無動於衷嗎?」

    薛勝景嘆了口氣,使了個眼色,一名武士從木匣中拎出兩顆人頭扔了下去,那兩顆人頭嘰裡咕嚕一直滾落到董炳泰的腳下,董炳泰定睛望去,竟然是他的兩個兒子董天兵和董天軍,看到兩個兒子的頭顱就在面前,董炳泰心如刀絞,慘叫一聲,躬下身去抱起兩顆頭顱已經是淚如雨下。

    薛勝景道:「意圖謀反的人是誰?害死太后的人是誰?親手殺死皇上的人又是誰?」他的目光再度落在薛靈君的臉上:「皇妹,那張所謂的遺詔,究竟是真是假?如今可以大白於天下了!」

    薛靈君感覺腦海之中空空蕩蕩,整個人已經變成了被抽去靈魂的空殼,她感覺自己完全成為了一具任人擺佈的傀儡,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

    董炳泰抱著兒子的頭顱嚎啕大哭,口中咒罵著奸賊。

    冷不防石寬大踏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頭顱,當著群臣的面,喀嚓一聲就擰斷了董炳泰的頸骨。

    清脆的骨裂聲讓所有人心膽俱寒。

    薛勝景微笑望著薛靈君道:「皇妹,現在你不用擔心有人會胡說八道了,你只管照實說,那天晚上在慈恩園究竟發生了什麼?皇上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9-30 14:27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10-2 15:57
第八百五十七章【比誰狠】(下)


  薛靈君也被清脆的骨裂聲重新拉回到現實中來,看到慘死當場的董炳泰仍然死死抱著兩個兒子的頭顱,薛靈君驚得鳳目圓睜,她緩緩轉過頭去望著面色慘白的薛勝景,伸出手指向薛勝景道:「是他……是他和李沉舟串謀害死我母后,董淑妃因為內疚而自殺,是他親手刺殺了皇上,又將所有的罪責栽贓給我二皇兄……」薛靈君一邊說一邊流淚,她感覺即便是自己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夜,也不如此時更加屈辱更加難過,她所說的一切有真有假,以她的智慧當然明白二哥想讓自己說什麼?

  當年薛道洪的確是死在薛道銘的手裡,慈恩園的那場宮變,以薛道洪被殺,薛勝景逃走而告終,至於所謂的遺詔根本就是李沉舟偽造,薛靈君感到自己的靈魂已經死去,她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耳邊似乎聽到薛道銘怒罵自己賤人的聲音,又彷彿聽到薛勝景得意忘形的大笑聲。

  薛靈君說完該說的話,她的意識已經完全脫離了現場,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去?不知是誰最先開始跪下,口中高呼萬歲,然後文武百官一個個跪了下去。

  燕王薛勝景在文武百官的一致推舉下,終於假惺惺坐在了那張期盼已久的龍椅之上,天和殿內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流滿地,然而這絲毫沒有影響到薛勝景的心情,他微笑望著眼前的一切,享受著被群臣跪拜的快樂。

  薛靈君雖在現場卻有如一具行屍走肉,屠殺過後狂歡又起,她不知道大雍還能不能夠承受這一次折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方才有人過來引領她,將她帶到薛勝景的身邊。

  這是一間單獨的宮室,除了他們兄妹之外,室內再也沒有其他人,薛勝景親手點燃燈燭,此時薛靈君方才意識到渾渾噩噩之中已經度過了一天,在她指證薛道銘和李沉舟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薛勝景點燃燭火之後,望著跳動的橘黃色的火苗,微笑道:「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帶你偷偷溜出皇宮觀燈的情景嗎?」

  薛靈君抿了抿嘴唇,那時的她是單純而快樂的,那時候的二哥在她心目中是溫暖親近的,然而時過境遷,一切都已發生了改變,她緩緩搖了搖頭道:「時間太久,完全不記得了。」

  「你雖然不記得,我卻記得,那年的上元節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你真正的笑容,過去我始終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現在方才知道……」

  「你住口!」薛靈君用盡全力發出一聲驚人的尖叫。

  薛勝景也被她的這聲尖叫嚇住了,愣了一下,然後小眼睛中流露出些許同情的光芒,嘆了口氣,在桌旁坐下,望著憔悴了許多的妹子,感覺她似乎在一日之間老了許多。

  薛靈君似乎也被自己嚇住,過了好一會兒,她慢慢跪了下去。

  薛勝景的身體向前微微傾斜了一下,本想做出一個攙扶的動作,可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輕聲道:「你這又是為了什麼?」

  薛靈君道:「請陛下賜我一死!」

  薛勝景道:「我還不是皇上,就算有一天我登上了皇位,你也無需下跪,在我心中你始終都是我嫡親的妹子。」

  薛靈君道:「我在這世上早已沒有親人了,皇上其實也是一樣。」

  薛勝景愣了一下,他緩緩搖了搖頭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女兒。」

  「早晚也會失去的。」

  薛靈君的話讓薛勝景心生不悅,他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過臉去望著跳動的燭火:「母后在咱們兄妹三人之中其實最偏愛得始終都是大哥,知子莫若母,她一直都瞭解我的頭腦和能力。」

  薛靈君道:「所以她看出你不肯久居人下……」

  「不!我從未想過去當皇帝,從未想過跟大哥去爭什麼!」薛勝景的聲音開始變得激動起來,這件事是他永遠繞不過去的溝壑,每當提起這件事,他都會無可抑制地激動起來。

  「是他們逼我!為了防止我和他爭奪皇位,大哥竟然安排一個歌姬給我,當我愛上那個歌姬,她也喜歡上了我,為我生下兒女,然後他再將此事密報給父皇,讓父皇對我失望透頂!」

  薛靈君嘆了口氣道:「你若是當真喜歡自己的妻子兒女,為何不敢跟他們一起走?你不是怕死,你是捨不得那份名利,你是捨不得大雍的皇權!」

  薛勝景冷冷望著薛靈君,他的雙手卻緊緊抓住座椅的扶手,他在竭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憤怒。

  薛靈君此時卻站了起來:「其實你心中最在乎的始終都是皇位,只是一直以來你都在欺騙自己,不停地告訴你自己,你是一個受害者,你是一個好丈夫,你是一個好父親,是大哥把你逼到這種地步,是父皇和母后把你逼到這種地步,其實所有一切都是你想要奪權的藉口罷了。」

  薛勝景的目光陰冷至極,他忽然桀桀笑了起來:「想不到你居然還在維護那個畜生,看來當年他對你做過的那些事並非強迫。」

  薛靈君宛如內心深處被狠狠抽了一鞭,她竭力咬住嘴唇,嘴唇已經被咬破,鮮血沿著唇角流下。

  薛勝景的內心中非但沒有感到不忍,反而生出一種報復的快感,他低聲道:「母后一定知道這件事,可是她非但沒有給你主持公道,反而奉勸你忍辱負重,家醜不可外揚對不對?」

  薛靈君充滿仇恨地望著薛勝景,原來人性可以如此醜惡:「你為何不殺了我?」

  薛勝景道:「大雍的國土雖然很大,容得下千萬人生活,可是卻只容得下一個皇上,你和我只不過是家族的棄子!」

  薛靈君慘然笑道:「你已得償所願,為何還要跟我說這些?我對你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

  薛勝景點了點頭,對她的這番話表示認同,沉思片刻,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母后當年誦經的那串念珠在什麼地方?」

  薛靈君從頸上取下懸掛得一顆念珠,遞給了他,然後道:「這一顆我一直貼身佩戴,剩下的一百零七顆全都在我府上,藏於鳳棲梧桐的屏風內。」

  薛勝景接過那顆念珠,小眼睛的光芒變得明亮起來。

  薛靈君道:「能否賜我一死?」

  薛勝景短粗的手指摩挲著那顆珠子,輕聲道:「等我找到所有的念珠。」

  「我死之前還有沒有機會見李沉舟最後一面?」

  薛勝景手上的動作突然停頓,他有些迷惑地望著薛靈君,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他在靖國公府!」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沉舟成功逃出皇宮的時候是這樣想,他以為至少大雍南部水師仍然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只要自己能夠逃出雍都,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然而當他感到整個右肋開始變得酸麻漸漸失去知覺的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中毒了,難怪獨臂人和石寬沒有追蹤。李沉舟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劍宮邱閒光率領一眾弟子追蹤而至,不過他們並沒有急於靠近,一直將他追逐到靖國公府的李氏宗祠內。

  毒性開始漸漸發作,李沉舟望著宗祠裡面的牌位卻始終不敢進入,就這樣站在院落中任憑風雪吹打,他感覺周身都開始麻痺,力量和溫度被一絲絲抽離出自己的身體,終於他的雙腿再也承受不住身體的力量,在雪地中跪了下來,面朝宗祠的方向,光線黯淡,他看不到祖宗的牌位,可是一個個先祖的名字卻在腦海中閃光。

  功虧一簣,如果當初自己再果斷一點,再狠心一點,或許結局絕不會是現在這樣。李沉舟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死去,可現實卻已經沒有機會了。

  腦海中浮現出父親慈祥的模樣,父親忍辱負重,背井離鄉數十年到最後落得如此淒涼下場,大康已經將他下獄,大雍又將他定為奸臣,忠心為國卻連一個公平的說法都沒有,大雍的歷史中,父親或許永遠都要背負這樣的屈辱。

  自己本想背水一戰,逆轉乾坤,唯有掌控大雍的權力方才有拯救父親的機會,然而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卻斷送在薛道銘的手裡,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父親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沉舟的眼前變得朦朧起來,他似乎看到一個白色的倩影向自己走來,看到單薄的衣裙,看到蒼白的面孔,融心!他的內心驟然緊縮,幾乎就要脫口叫出來,可是那白色的衣裙卻又在他的視野中突然變成了紅色,血一樣的紅色。

  李沉舟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他用力搖晃著頭顱,拚命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他的視線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腳步聲提醒他來人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聞到了熟悉的體香,薛靈君?她,她又怎麼有臉來見自己?難道她是要來恥笑自己,看自己的笑話?是要親手殺死自己向朝廷表露她的忠心?李沉舟的手中握緊了匕首。

  薛靈君望著英雄末路的李沉舟,內心中湧現出難以名狀的悲涼,是她一手將李沉舟造就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也是她一手將李沉舟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10-2 16:06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10-2 15:59
第八百五十八章【物似人非】(上)


    薛靈君在李沉舟的對面跪下,她發現李沉舟的目光如此淡漠,甚至不願看她一眼,淚水沿著薛靈君皎潔的面龐緩緩滑落,她顫聲道:「沉舟,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李沉舟依然緊握著匕首,已經變得青紫的嘴唇倔強地抿著,他的聲音也如同這天氣一般冰冷:「我已經看不見了。」

    薛靈君的手顫抖著伸了出去,在李沉舟的雙目前晃了晃,卻沒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反應,頓時淚如泉湧。薛靈君的雙手不顧一切地捧起了李沉舟的面龐:「沉舟……」

    李沉舟手中的匕首卻抵住了她的胸膛,匕首的鋒芒輕易就刺破了她的外衫,刺破了她嬌嫩的肌膚,然而薛靈君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期望這匕首能夠繼續深入下去,刺穿自己的心臟,奪去自己的性命,就讓自己這樣死去也好。然而匕首卻在她的肌膚內停頓下來,並沒有繼續深入的意思。

    李沉舟的喉結上下蠕動了一下,他低聲道:「我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滿足了,你走吧!」

    薛靈君搖了搖頭,小聲道:「你之所以落敗,並不是因為你的智慧和能力不如他們,而是因為你不如他們狠心。」

    李沉舟道:「我錯就錯在信錯了人!」薛靈君的背叛對他打擊深重,而這次的背叛讓他一敗塗地,再無翻身之日。

    薛靈君道:「我是個不乾淨的女人,其實我早就該死,不然也不會害了那麼多人。」

    李沉舟冷冷道:「這些話你沒必要對我說。」

    薛靈君道:「你知不知道最後坐在皇位上的那個是誰?」

    李沉舟心中一怔,她為何這樣說?難道最後坐在皇位上的不是薛道銘?旋即心中暗自苦笑,自己都到了這步田地,誰坐在皇位上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明年今日應該就是我的忌日。

    薛靈君道:「我二哥,你知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事情?」她低下聲音,附在李沉舟的耳邊,小聲將其中的緣由告訴了他,李沉舟的內心震撼到了極點,他萬萬沒有料到皇室之醜惡到了如此的地步,內心中極其矛盾,他不知應該說什麼,薛靈君將這樣的事情告訴自己,足以證明她對自己的信任,可是她現在說出來又有何意義?

    就在李沉舟心中紛亂如麻之際,薛靈君握住他的右手,輕聲道:「沉舟,你怪不怪我?」

    李沉舟沒有回答,落到如今這種地步,怪與不怪又有什麼意義?他的肢體已經麻痺,他的精神何嘗不是一樣。

    薛靈君望著宛如一尊塑像般麻木的李沉舟淚眼婆娑,無論她怎樣傷心絕望他已經看不到了,薛靈君點了點頭,握緊了李沉舟的手,然後猛然撲了上去,匕首穿透了她的胸膛,深深刺入她的心臟。

    李沉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閃避回撤的動作,直到薛靈君的血染紅了他的手掌,直到血的溫熱讓他業已麻痺的肌膚恢復了些許的知覺,他方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想要放開匕首,可是他的手指已經僵硬,無法從匕首上移動開來,冷漠木然的面孔因為痛苦痙攣扭曲。薛靈君的身軀軟軟倒在了他的懷中,李沉舟抱著她的嬌軀,他想要吶喊,卻發不出一絲的聲息,唯有緊緊抱著她,空洞的雙目中沒有淚,也沒有悲傷,然而他的一顆心卻在此時已經支離破碎。

    雪一片一片落在李沉舟的身上,被他的體溫融化,從他的眼角腮邊滑落下去,夜色中水晶般璀璨,就像是悲傷的淚水。薛靈君的身軀卻已經冷卻,長裙如火,肌膚比周圍的積雪還要蒼白,雪地上觸目驚心的血已經凝固,隨之凝固的還有李沉舟的內心,他只是緊緊抱著薛靈君,感受不到薛靈君身體一絲一毫的溫度,也感受不到來自這世界一絲一毫的溫情。

    他的視覺似乎恢復了,他看到自己和薛靈君攜手盪舟湖面的情景,看到草色青青的湖畔,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來,他寧願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他看到一個男童在花叢中嬉戲,那孩童似乎在花叢中迷失了方向,臉上陽光般的笑容漸漸收斂,有些惶恐地呼喚著:「大伯,大伯……」

    男童的身後一個面孔猙獰的男子緩緩向他走來,李沉舟張大了嘴巴,想要提醒他逃走,可是他發不出聲音,李沉舟抓住了那柄仍然深深刺入薛靈君胸膛的匕首,猛然抽了出來。

    薛靈君的嬌軀已經在雪中僵硬,即便是這樣的動作也不會帶給她任何的痛苦。

    他的耳邊不停傳來孩童驚恐的呼救聲,可是他的眼前卻重新歸於一片黑暗。

    李沉舟一手抱著薛靈君,一手用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心中默默道:「靈君,我來了……」

    正當他積蓄全身的力氣準備完成這一動作的時候,有人卻抓住了他的手腕,體內的毒性讓李沉舟無法抗拒,他想不到這種時候,為何還會有人過來救他,可很快李沉舟就意識到對方阻止他絕非是為了救他。

    因為對方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折斷了他的手臂,劇痛讓李沉舟頸部的青筋暴出,然而他卻緊咬嘴唇,一聲不吭。

    他看不到對方的樣子,忍過這最難捱的時刻,方才低聲道:「你是誰?」

    「你殺了我的父親!」

    李沉舟的心中充滿了迷惘,他這一生殺了太多的人:「誰?」

    「你的岳父,簡洗河!」

    李沉舟點了點頭,沒有流露出任何對死亡的懼意,他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看在融心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他聽到了刀聲,還有鮮血噴出斷裂的脈管尖銳的呼嘯聲,然後他就抱著薛靈君的遺體緩緩倒在了地上。

    一滴鮮血沿著榮石手中長刀鋒利的刀鋒流淌下去,迅速來到刀尖之上,長久的停頓,直到下一陣風吹來的時候,血珠方才隨風低落,落在雪地之上宛若梅花綻放。

    薛勝景聽完手下人的稟報,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喜悅,皺了皺眉頭,低聲嘆了口氣道:「葬了!」說完之後馬上又補充道:「把他們葬在一起吧。」

    「是!」

    薛勝景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趕緊退出去。

    那人剛剛離去,一道黑影宛若遊魂一般走了進來,赫然正是玄天館主任天擎,他右邊的袖子空空蕩蕩,那條手臂正是在大康皇宮龍靈勝境內突襲胡小天的時候丟掉,今日這場宮變,薛勝景集合了任天擎、劍宮、石寬多方力量,方才一舉成功。

    任天擎的臉上並沒有他人那種對薛勝景的敬畏和尊重,淡然道:「恭喜你了,一舉將所有心腹大患全部剷除,現在的大雍已經無人能夠與你抗衡了。」

    薛勝景嘆了口氣道:「何喜之有?北疆告急,尉遲沖當眾自殺,董天將落荒而逃,前往****的那個假皇帝身份已經被識破,如今北疆軍團近三十萬人已經全部表示要追隨霍勝男。」

    任天擎對國家大事顯然沒有太多的興趣,不屑道:「三十萬人缺衣少糧,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你讓他們自生自滅就是。」

    薛勝景搖了搖頭:「這些事你不懂的。」

    任天擎呵呵笑了起來,他向前走了兩步,復又停下腳步道:「我的確不懂這些事,也不關心,不過有件事我卻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天人萬像圖,你只怕在這個位子上坐不太久。」

    薛勝景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起來,任天擎說中了他的痛處,他的生命並沒有期望中長久,除非能夠找到《天人萬像圖》,才能改變這一切,他手中的天人萬像圖只有半冊。

    任天擎道:「我已經查到還有半冊《天人萬像圖》在胡小天的手中。」

    薛勝景的目光頓時變得明亮起來,可馬上又變得黯淡,即便是查到了那半部的下落,胡小天又豈肯乖乖將之交給自己?

    任天擎道:「也不是沒有機會!」

    薛勝景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主動走向任天擎,壓低聲音道:「願聞其詳!」

    任天擎道:「有人找石寬合作,讓石寬幫忙殺掉李沉舟,石寬把李沉舟給了他,只可惜他終究還是嫩了一些。」他說得這個人就是榮石。

    薛勝景道:「你又怎能知道胡小天肯為了他將《天人萬像圖》交給我們?」

    任天擎呵呵笑道:「榮石乃是簡洗河的親生兒子,簡融心現在是胡小天的女人,他絕不會對大舅子的性命坐視不理。」

    薛勝景眯起那雙小眼睛,沉吟片刻,仍然搖了搖頭道:「榮石還沒有重要到這種地步,而且,我現在選擇跟他為敵並不明智。」現在的大雍不比過去,薛勝景雖然成功將心腹大患一併清除,可是歷經內亂的大雍而今已經是風雨飄搖岌岌可危,薛勝景若想安安穩穩多當幾年皇上,必須要謹慎處理好和周邊列強的關係,對胡小天採取要挾顯然是極不明智的做法。

    任天擎雖然學究天人,武功高強,可是在國家大事方面,他遠遠比不上自己,斟酌之後,薛勝景道:「此事我來處理。」

    任天擎道:「希望你能處理妥當。」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10-2 16:12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6-10-3 11:45
第八百五十八章【物似人非】(下)


    這場發生在雍都的政變震驚天下,相比而言,北疆的那場兵變似乎影響小了許多,然而胡小天更為關注得還是北疆的局勢,薛勝景和黒胡人早有勾結,不排除這廝出賣北疆換取短時間安穩的可能,如果他真得那樣做,霍勝男和北疆的三十萬將士就會落入進退維谷的地步。

    胡小天雖然沒有馬上親臨北疆,也派出夏長明、諸葛觀棋、熊天霸三人先行前往,從旁協助霍勝男,同時他積極籌措,尋求妥善通路,目前最可能的一條通路就是從北疆沿著大雍西南邊境行進,進入安康草原,只是在這樣的苦寒天氣裡,要行軍近兩個月的路程,損耗必然極大,更何況途中凶險重重。派諸葛觀棋前往那裡,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來制訂對策,儘可能的保存實力,減少傷亡。

    按照原定計畫,胡小天也要在近期內親自前往北疆探望霍勝男的。可是在雍都政變沒過幾天,就傳來大雍派特使前來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胡小天第一個想起的人居然是薛靈君,雖然他已經得到了薛靈君已死的確實消息,可不知為何,心中仍然期望這個消息有誤,或許自己在女人方面始終都過於心慈手軟,尤其是對漂亮的女人,他心底深處認為薛靈君這樣的傾城佳人不該就這樣匆匆離去。

    或許是出於這份期待,或許是出於對大雍特使禮節性的尊重,胡小天選擇親自出城相迎。

    彤雲密佈,呼呼的北風從北方席捲而下,帶著徹骨的寒氣,南面的庸江已經開始封凍,枯黃的草色上面掛著一層細茸茸的白霜,馬匹不停打著響鼻,有節奏地噴出兩道白霧。

    大雍使團並沒有想像中規模宏大,比起昔日長公主薛靈君動輒五百人開外的使團,這個不過百餘人的使團隊伍規模自然小了許多,如果不是迎風招展的大大雍字,或許旁人會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商團。

    儘管如此,胡小天仍然給足了面子,親自恭迎到東梁郡大門之外,少有使團能夠享受到如此的尊榮。

    大雍使團在城門前止步,負責使團安全的統領官來到胡小天身前翻身下馬,鞠躬行禮稟明身份。

    胡小天聽聞今次前來的特使並非是長公主薛靈君,心中悵然若失,此時他方才確定薛靈君的確已經死了。從身邊人手中接過對方遞交的文書,展開一看,一行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他不由得怦然心動,這封信竟然是霍小如的手筆,難道今次前來的使臣是霍小如?胡小天抑制住內心的激動,靜靜望著前方的座車,如今的霍小如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想起此前在康都和向山聰的幾次交手,其實每一次都有霍小如的影子。

    那位統領官恭敬道:「特使因為長途跋涉身體不適,所以現在不方便面見王爺,還望王爺多多體諒。」

    胡小天淡然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先回去,尊使方便的時候再來府中一晤!」他竟然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該來的始終要來,胡小天相信無論使臣到底是不是霍小如,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絕不會空手而返,必然抱有她的目的。一切果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當天晚上,大雍使臣前來王府求見。

    胡小天讓人將使臣請到花廳,並未讓其他人在場,靜靜等待著對方的到來。

    聽到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胡小天已經料到來人是誰,換成過去,他或許會激動不已,然而時過境遷,他的內心卻變得古井不波,連胡小天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如此淡定和沉穩,平靜望著門外,似乎早就知道是她,也只能是她。

    霍小如雖然是一身男裝打扮,可是仍然掩飾不住她的絕代風華,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一顰一笑動人心魄。

    兩人目光於虛空中相遇,胡小天仍然坐在那裡,雖然看到霍小如已經走到了面前,他卻依然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懶洋洋的眼神,懶洋洋的笑意。

    霍小如雙手背在身後,同樣微笑望著胡小天。

    兩人就這樣彼此看著,過了許久,還是霍小如率先打破了沉默,輕聲嗔道:「難道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胡小天道:「一直在想,就快想不起來了,所以見到你,居然懷疑是不是真的。」

    霍小如嘆了口氣道:「你那麼聰明,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其中又有什麼變故,你心中必然清清楚楚。」

    「你不說我又怎能知道?」胡小天向一旁虛席以待的椅子掃了一眼:「坐!」

    霍小如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兩人自康都一晤也只不過分別半年的光景,只不過這次見面卻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又遙遠了許多。

    胡小天又怎能不明白?霍小如既然以大雍特使的身份前來,自然是受到了薛勝景的委派,薛勝景成功剷除李沉舟和薛道銘之後,已經成為大雍實際上的掌權者,放眼大雍國內,再也無人能夠挑戰他的權威,雖然薛勝景並未急於登基,可是對他來說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薛勝景是大雍的皇帝,霍小如自然就是大雍的公主。胡小天曾經親眼目睹霍小如刺殺薛勝景的場面,此事已經過去多年,也是從那次之後,霍小如在薛勝景的安排下去了渤海國,由此證明他們父女的關係已經得到了改善,此後的那麼多年,胡小天就失去了霍小如的下落,這些年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因為父女情深,而讓他們走到了一起,還是霍小如本身的身世就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胡小天寧願希望是前者,雖然他從心底不喜歡薛勝景。他希望霍小如此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薛勝景的影響下發生,而她的本性原非如此。

    希望終歸只是希望,現實卻始終都是現實,胡小天清楚的認識到心中那個美好的影子只屬於過去,眼前美人如玉,可是她的心思卻無法猜度。

    「過去我曾經在這裡接見過貴國特使!」

    霍小如道:「長公主對不對?」

    胡小天點了點頭。

    霍小如道:「她已經死了,和李沉舟死在一起,從現場看應當是死在了李沉舟的刀下。」

    胡小天的雙目中掠過一絲憂傷,雖然薛靈君曾經多次出賣自己,可是真正聽到她死訊的時候,心中仍然有些難過,李沉舟的死並沒有激起他心中太大的波瀾,李沉舟雖然有才,可是心胸過於狹隘,論到心狠手辣他遠遠比不上薛勝景,落到現在的結局並不意外。

    霍小如又道:「朝廷並未追究李沉舟的罪責,甚至沒有對靖國公府趕盡殺絕,而且還對李沉舟網開一面,將他和長公主葬在了一起。」

    胡小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追究罪責?薛勝景又有什麼資格去追究他人的罪責,李沉舟叛國謀逆,他自己又是什麼好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永遠都是顛仆不滅的真理。

    胡小天道:「李沉舟殺了薛靈君,為何還要將他們葬在一起?難道還想兩個冤魂在九泉之下糾纏不休?」

    霍小如道:「李沉舟並非自殺,而是死於……」她停頓了一下,方才加重語氣道:「榮石之手!」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榮石和簡融心兄妹相認之後不久也離開了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想不到他居然前往雍都為父報仇,從霍小如的這番話中胡小天馬上就判斷出榮石應當遇到了麻煩,他將茶盞緩緩放在幾上,輕聲道:「榮石是我的人!」語氣雖然平淡,可是其中卻蘊含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霍小如自然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若是有人膽敢動他的人,勢必會招致暴風驟雨般的報復,現在的胡小天擁有這樣的氣魄,更擁有這樣的能力。當一個曾經愛過自己的男人,面對面說出這樣的話,就證明他已經放下了昔日的情愫。

    事實上,他們之間並未有真正的交往過。霍小如的表情風波不驚,胡小天的反應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北疆軍團被霍勝男策反之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胡小天平靜望著霍小如,霍小如來此之前必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她再不是昔日那個風情萬種的歌姬,究竟是什麼讓她發生了如此之大的改變?胡小天忽然笑了起來。

    霍小如沒有笑,靜靜望著胡小天的眼睛,兩人的目光都極其清醒,沒有絲毫的情愫。

    胡小天止住笑聲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霍小如道:「天人萬像圖!」

    胡小天道:「在我手裡,不過區區一幅圖好像不值得你們花費太大的代價。」

    霍小如意味深長道:「這世上你以為很重要的事情,在別人眼裡其實根本不重要,同樣你認為微不足道的事情,在他人心中或許是無價之寶。」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感情何嘗不是如此?」

    霍小如嘆了口氣道:「感情對有些人來說宛如天上星辰,遙不可及!」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迷惘。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6-10-3 11: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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