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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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13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27 19:14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0章 百雀山莊

       李臻頓時精神一振,抽一鞭戰馬,加快速度向前方奔去,“等等我!”狄燕急喊一聲,也加快馬速追了上去。

       兩人約奔行了十餘里,一座風景秀麗的小山出現在他們眼前,這是一座占地近五六十頃的長條型小山,和遠方長長的山巒原本為一體,但中間卻斷開,使它成為一座獨立的丘陵小山。

       山高百尺,被茂密的大樹覆蓋,四周有一條小河縈繞,儼如一條玉帶,小河周圍也是大片農田,足有數千畝之多,最週邊卻是一道長長的灌木林,將農田和小山包圍起來,可以明顯看出這是一座私人山莊。

       “這就是百雀山了!”

       狄燕有些迷醉地看著這座風景異常秀美的山巒,她輕輕歎息道:“住在這裡,真像神仙一樣。”

       “走!我們當神仙去。”

       李臻一聲大笑,催馬向一條小道奔去,狄燕也緊緊跟隨在後面,兩人在一條小路奔行了兩三裡,便沖進了灌木圍牆,這時,一些在田地裡收割農人紛紛站起身,驚訝望著這隊年輕男女。

       一名老農高聲喊道:“喂——,這裡是皇家山莊,你們快出去吧!”

       李臻勒住馬笑問道:“這座山莊有管事嗎?”

       不多時,幾名老農走了上來,他們見這對年輕人鮮衣怒馬,不太像普通人,倒不敢怠慢,七嘴八舌道:“原來有管事的,還有士兵把守,年初撤掉了,暫時由我們照看。”

       “你們誰是頭?”李臻又問道。

       一名老者走出,行一禮道:“我是前面麗水村村長,公子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聖上已經把這座山莊賞賜給我了,我特地過來看看。”

       幾名老農對望一眼,一齊跪了下來,“原來是新主人來了,請寬恕我們的無禮。”

       “沒什麼,你們去忙吧!我們只是來看一看。”

       幾名老農行一禮,都各自回粟田收割去了,村長卻留了下來,李臻翻身下馬笑問道:“請問老丈貴姓?”

       “小人是姚,大家都叫我姚七公,公子叫我姚老漢便可,請問公子尊姓?”

       姚七公雖然語氣中已經有了敬意,但還不夠完全尊敬,他以為李臻是大戶人家公子,替父親來看山莊,畢竟這麼年輕,又沒有帶隨從,使他產生了錯覺了。

       “我姓李,這位是…”

       不等李臻介紹,狄燕便搶先道:“我是他妹妹,你叫我李姑娘便可。”

       李臻忍不住想笑,狄燕卻白了他一眼,她可不希望這老農叫她夫人,姚七公連忙躬身行禮,“原來是李公子和李姑娘,小人失敬了。”

       他心中卻暗忖,‘這二人姓李,不會是皇族吧!’

       他又想到這是皇莊,心中更加驚疑,言語間立刻變得尊敬了,“小人願帶李公子上山。”

       李臻看了一眼山上,隱隱看見了屋簷飛角,便笑問道:“山上還有房舍嗎?”

       “當然有,既然叫做皇莊,沒有房舍怎麼行,兩位請我來。”

       姚七公領著李臻和狄燕向山上走去,山路很平緩結實,兩邊是數丈高的大樹,地上是灌木和草叢,不時可以看見小鹿、松鼠等小動物的身影,還隱隱有水聲,走過一處拐角,一處山泉豁然出現在眼前,流水潺潺,格外清澈,李臻忍不住上前喝了兩口,只覺甘甜冰涼,忍不住贊道:“真是好水!”

       狄燕也忍不住笑道:“李大哥,讓我也喝一點。”

       姚七公早發現他們倆人情意綿綿,不像是兄妹,又聽女方叫男的李大哥,他頓時醒悟,這是一對情侶,他這時又發現李臻取水時,腰間露出一塊金牌,金牌上竟是一隻雙頭鷹標識,他心中頓時惶恐起來,這是內衛的標識啊!居然還是金牌,難道這個年輕男子就是扳倒來俊臣的李臻?

       這時,李臻和狄燕從山泉旁走過來,笑問道:“七公,剛才的粟田也屬於山莊嗎?”

       姚七公畢恭畢敬道:“回稟公子,灌木牆內的田地都屬於山莊,大概有四千畝左右,由我們麗水村的人租種,每畝夏糧交四鬥小麥,秋糧交三鬥粟米作為田租,如果遇到災年,會酌情減租,不過請公子放心,我們不會上山行獵。”

       狄燕又問道:“七公剛才說,原來這裡還有軍隊駐紮?”

       “其實也不是軍隊了。”

       姚七公笑道:“這裡是魏王的山莊,夏天時,魏王會偶然帶家小來這裡度假,所以這裡有人看守,都是些帶刀武士,有五六十人之多,個個都模樣兇狠,不過我們不招惹他們,大家也相安無事,另外還有一些丫鬟侍女,住在山上,年初都走了,房舍空關著。”

       說著,他們便走上了山頂,只見山頂有一座占地十畝左右的房宅,修建在五尺高的石基上,黃牆黑瓦,圍牆又高又厚,露出裡面建築的飛角穹頂,石階上是一扇朱漆大門,兩邊還各有一座麒麟石像。

       當他們走近大門,姚七公頓時愣住了,“奇怪,怎麼會有人?”

       只見大門虛掩著,露出一條細縫,李臻也發現臺階上有不少泥濘的腳印,昨晚下了雨,應該就是昨晚上山,否則白天在農田裡忙碌的農人不會不知道。

       “裡面至少有十個人!”狄燕低聲對李臻道。

       李臻頓時警覺起來,他今天和狄燕出來郊遊並沒有帶隨從,如果房宅中有人對他不利,情況恐怕不妙,他立刻從馬鞍旁抽出長劍,狄燕也緩緩抽出了劍。

       姚七公有點害怕起來,可能會是強盜,他顫抖聲音道:“公子,我們…下山吧!”

       李臻卻厲聲高喝道:“裡面是什麼人,給我出來!”

       他話音剛落,大門忽然打開了,從門內走出七八人,為首是一名妖豔的年輕女子,正是失蹤了數月的武芙蓉,李臻頓時醒悟過來,這裡原是武承嗣山莊,武芙蓉當然很熟悉這裡。

       武芙蓉沒想到會是李臻和狄燕二人,她也愣住了,半響,她獰笑一聲道:“李將軍,師妹,真是巧啊!”

       狄燕臉色一變,微微後退一步,冷冷問道:“武師姐在這裡做什麼?”

       “笑話!這是我的山莊,我當然能在這裡,倒是你們來這裡做什麼?”武芙蓉怒視他們二人道。

       李臻取出玉牌,對武芙蓉道:“聖上已經把這座山莊賞賜給我了,武姑娘不會不認識這面玉牌吧!”

       武芙蓉心中大怒,她臉一陣紅一陣白,惡狠狠地盯著李臻,眼中殺機迸射,“李臻,你欺人太甚!”

       姚七公認識武芙蓉,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他嚇得轉身便向山下跑去,李臻和狄燕則翻身上馬,騎在馬上,他們立刻有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李臻冷笑一聲說:“武芙蓉,我並不怕妳,如果妳要動手,我李臻可以奉陪,就怕妳從此將負罪亡命天涯。”

       如果是從前,以武芙蓉驕橫的性格,她絕不會有半點猶豫,一定會衝上來和李臻拼命,但經歷了一連串的打擊和挫折,武芙蓉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魯莽衝動,李臻的話提醒了她,如果她貿然動手,就會被蓋上一個刺殺朝廷大臣的罪名,尤其是李臻內衛將軍的身份,聖上絕不會饒恕自己。

       更重要是她的手下不多,只有十人,未必能殺得了李臻和狄燕,或許還會吃一個大虧,想到這,她忍住心中的怒火,惡狠狠道:“既然如此,你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李臻大笑了起來,“武姑娘真會說笑啊!這已是我的山莊,我的宅子,妳卻讓我走,這是哪家的規矩?”

       “你——”

       武芙蓉氣得胸膛起伏,死死地盯著李臻,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但最後她卻服了軟,欠身道:“我不知這已是李將軍的莊園,請原諒我的失禮,不過我暫時無處可去,能否容我再待三天,三天後我離去,絕不食言!”

       狄燕心中有些驚訝,她從未見武芙蓉如此低聲下氣,她剛要開口,李臻卻擺手止住了她,笑眯眯對武芙蓉道:“我也是講道理之人,只有武姑娘有誠意,凡事好商量,這樣吧!我再給武姑娘十天時間,十天後我來收莊園,希望那時武姑娘已經離去。”

       武芙蓉冷著臉一言不發,李臻調轉馬頭對狄燕道:“我們走!”

       兩人催馬下山,很快便走遠了,這時,旁邊一名手下低聲對武芙蓉道:“縣主,如果我們殺了他二人,別人未必知道。”

       武芙蓉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剛才那個老者認識我,他一定下山去報信了,李臻的手下如果就在山下,我們怎麼應對?愚蠢!”

       手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武芙蓉哼了一聲,轉身走進了大門,下令關閉大門。

       李臻在山腰處卻勒住了戰馬,狄燕追上來,有些不滿地嬌嗔道:“你怎麼相信她的話,你沒看出她是假裝低頭嗎?莫非你心就那麼軟,但凡女人說兩句,你就放過她了?”

       李臻搖搖頭笑道:“我當然知道她是假裝,也知道她是蛇蠍女人,只是我很好奇,她到底在房宅裡藏什麼東西,竟使她不得不向我低頭。”

       “你覺得她是在房中藏了東西的緣故?”

       李臻點了點頭,“一定是!她不光和你是對頭,更是恨我入骨,我那麼刺激她,她居然還忍住了,完全不是她的性格,看得出她就怕我帶人來查,真讓我感興趣啊!”

       狄燕的好奇心更是被引了起來,她狡黠一笑,“既然如此,我們今晚來探一探便知。”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27 19:1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1章 出乎意料

  麗水村位於百雀山莊以北約十里處,是一座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以種田為生,李臻和狄燕在村東頭的姚家找到了村長姚七公。
  
  “兩位沒事,上天保佑啊!”
  
  姚七公驚魂未定,連忙把李臻和狄燕請進屋,又讓兒媳給他們倒水,李臻笑道:“七公放心吧!武芙蓉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她求我替她保密還來不及呢!”
  
  姚七公頓時想起李臻腰間的金牌,便小心翼翼問道:“公子可就是除掉來俊臣的內衛李將軍?”
  
  “七公怎麼知道?”李臻有點不解地笑問道。
  
  姚七公嚇得連忙跪下,皇族他不怕,可內衛卻著實令他心中膽怯,他連聲道:“小民不知道是李將軍,請寬恕小民無禮。”
  
  李臻苦笑不得,連忙扶起他,“七公請起,我沒那麼可怕!”
  
  姚七公戰戰兢兢坐下,李臻又笑道:“我想晚上進山上房宅一次,但不太瞭解房宅內的佈局,能否請七公幫幫忙。”
  
  姚七公想了一下道:“村子裡有兩人去年曾到裡面去幫忙,他們應該很清楚,我這去把他們找來。”
  
  李臻大喜,“那就多謝七公了!”
  
  ……
  
  入夜,整個百雀山莊都安靜下來,山道和樹林內都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但李臻和狄燕並沒有走白天走過的那條山道,而是在村民的指點下,從另一條秘密小道上山,既然武芙蓉的秘密那麼重要,那麼武芙蓉很可能會派人監視山道,防止他們上山。
  
  很快,兩人便摸到了山頂的房宅東牆外,兩人攀上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利用枝葉掩護,刺探房宅內的情況。
  
  在兩名熟悉宅內情況的村民説明下,他們繪製了一幅詳細內部結構圖,使他們很容易地找到了人跡罕至的倉庫區,也目前牆內的區域,觀察了片刻,果然沒有看見任何人。
  
  狄燕在李臻手背上捏了一下,對他嫣然一笑,身體一縱而起,儼如一隻燕子般輕盈地跳進了大院內,她在地上輕輕一個翻滾,便貼身在牆角,觀察片刻,隨即沒入了黑暗之中。
  
  至始至終她都無聲無息,敏捷而迅速,李臻不得不嘆服狄燕高超的輕功,包括內衛最厲害的武士也無法和狄燕相比。
  
  不過他心中也著實有點擔心狄燕安危,慢慢捏緊了刀柄,一旦府中發生什麼異常,他就會毫不猶豫衝進去。
  
  ...
  
  後宅屋頂上,狄燕貼在屋脊上一動不動,她目光緊緊盯著一個人影向這邊走來,儘管還看不清來者的面容,但從對方走路的姿勢,狄燕便判斷出,來人就是武芙蓉,那種故作扭捏的擺臀,是武芙蓉慣有的動作。
  
  只見武芙蓉拎著一盞燈籠獨自走進了後宅一座空蕩蕩的院子裡,幾間房屋裡都沒有燈,確切說是被厚厚牛皮遮住了窗戶,使房間裡的燈光透不出來,武芙蓉走到一間屋前敲了敲門,“是誰?”房間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我,芙蓉!”
  
  門吱嘎一聲開了,頓時從門縫內透出大片燈光,隨即露出一個中年男子的臉龐,他一把將武芙蓉拉了進去,又向院子四周張望一下,將門關上了,燈光再次從地上消失。
  
  而伏在對面牆上的狄燕卻驚訝得嘴都合不攏,她竟看到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在洛陽出現的人,武承嗣,正是他,狄燕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包括他的聲音,他應該在廣州才對,居然潛伏回了洛陽。
  
  狄燕沿著圍牆快步輕跑,像隻夜貓一樣竄到小院屋頂之下,她慢慢地揭開一片瓦,露出了一絲縫隙,從縫隙裡她看到了房內的情形。
  
  房間裡,武承嗣坐在軟榻上,左右手各抱著一名妖嬈美貌的年輕女子,甚至比武芙蓉還要妖豔年輕,武芙蓉顯然很不喜歡這兩名女子,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妳們還不退下!”
  
  兩個女子想起身退下,卻被武承嗣緊緊摟住腰,使她們無法動彈,武承嗣頭已經禿了一半,另一半變成灰白色,臉上的肉也垂了下來,眼皮腫得嚇人,一看便是被酒色掏空的身體。
  
  武承嗣雖然在廣州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但他始終不甘心,在武芙蓉找到一名長得酷似他的人當替身留在廣州後,他便跟隨武芙蓉偷偷離開廣州北上了,隱藏在洛陽附近,昨天晚上才來到百雀山莊。
  
  他眯著眼笑道:“她們都是我從廣州帶來,是我信得過的人,妳只管說!”
  
  “你早晚會死在她們的肚皮上!”
  
  武芙蓉低聲罵了一句,無奈,她只得恨恨道:“今天下午李臻和狄燕來過了,你不知道吧!”
  
  “什麼!”
  
  武承嗣嚇得差點跳起來,他最恨也是最害怕之人,就是李臻,沒想到他會查到這裡來,他顫抖著聲音問道:“他是來追查我嗎?”
  
  武芙蓉哼了一聲,冷冷道:“他們到底為什麼而來,我不知道,據李臻自己說,是因為聖上把這座莊園賞給了他,他才過來看一看,就不知是不是真的?”
  
  武承嗣微微鬆了口氣,他寧可相信這是真話,這座山莊確實已被聖上收回去,再賞給李臻完全正常,據說他在遼東立下了不少功績。
  
  說到這,他也覺得在兩個女人面前談這件事不太妥當了,便順手在兩個女人臀上各重重拍了一記,笑駡道:“滾吧!”
  
  兩個女人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武承嗣又輕鬆地笑問道:“然後李臻說了什麼?”
  
  武芙蓉看出了父親的心情變化,他顯然已經不再把李臻意外出現之事放在心上了,這也是武芙蓉一直很苦惱之事,她的父親在政治鬥爭上極其不合格,屢屢被武三思玩弄於股掌之間,最後成為李武之爭的替罪羊,被貶黜去了嶺南。
  
  而真正幕後策劃的武三思卻步步高升,最近又升為相國,相比之下,父親顯得何其愚蠢,包括這一次偷偷返回洛陽,自己勸他藉口生重病,懇請聖上答應他最後再看一眼祖地,這樣,聖上答應的可能性極大,雖然是回河東,但比起流放嶺南卻又好得太多。
  
  但父親就是一心想回洛陽,不聽自己的勸告,偷偷潛伏回來,這無形中就使自己罪加一等,可回到洛陽後不敢露面,又能有什麼意義呢?
  
  武芙蓉想到父親的縱情聲色,她不禁又氣又恨,咬牙道:“你不要管他說了什麼?如果被他發現你躲在這裡,你該怎麼辦?”
  
  武承嗣臉一沉,極為不滿道:“妳什麼態度,這就是妳對父親說話的語氣嗎?”
  
  武芙蓉也惱怒起來,“你整天躲在這裡玩女人,你還在意我說話的語氣?”
  
  “混帳!”
  
  武承嗣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你把那兩個女人殺了,你看我可不可惜,我生了妳這個無用的女兒,如果妳不想幫我,就給我滾!滾!”
  
  武芙蓉氣得一跺腳,‘砰!’的一聲摔門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正歇斯底里發怒的武承嗣一人,房頂上的狄燕忽然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這個時候殺武承嗣是何其容易?
  
  但狄燕最終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殺機,她知道殺了武承嗣的嚴重後果,自己逞一時之快,會惹來大麻煩,況且李臻就在外面等著自己,如果李臻同意自己殺武承嗣,自己再回來動手也不遲。
  
  想到這,她再也等不下去,迅速離開了後宅,沿著屋脊向東牆外疾奔而去,只片刻,她躍出了高牆,回到了李臻身邊。
  
  李臻將她摟在懷中,低聲埋怨道:“怎麼現在才出來,妳再晚出來一點,我就要進去了。”
  
  狄燕這次沒有掙脫李臻,任他摟著自己,她笑嘻嘻說:“你猜我看到了誰?”
  
  “是武承嗣對嗎?”
  
  狄燕一愣,“你怎麼猜到了?”
  
  李臻見狄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後來反復考慮,覺得武芙蓉今天下午的反常只有一種可能,房宅裡藏有極為重要的物品或者人,如果是大量物品,必然會被村民發現,是人的可能性最大,那會是誰呢?”
  
  “所以你就猜到了武承嗣?”
  
  李臻微微點頭笑道:“我想,洛陽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武承嗣怎麼可能甘心待在嶺南,眼睜睜看著太子之位沒有自己的份,這不是他的性格,他一定會殺回來,就算女皇帝不答應,他也要回來。”
  
  狄燕輕輕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確實看到了武承嗣,著實令我驚訝。”
  
  狄燕便將武芙蓉和武承嗣的對話說了一遍,她見李臻在沉思,便停住了話頭,李臻沉思良久,忽然驚覺,又連忙問道:“然後呢?”
  
  “然後武芙蓉一怒之下離開房間,房間裡只剩下武承嗣一人,我就想下去宰了他,報他陷害我父親之仇!”狄燕咬牙切齒道。
  
  李臻愕然,“妳不會——”
  
  “當然沒有!”
  
  狄燕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如果我殺了他,我還會在這裡和你慢慢說話嗎?”
  
  “不過,我真的很想殺他,你覺得是否可行?”狄燕咬一下嘴唇又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我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但他是對付武三思的利器,不好好利用他真的可惜了。”
  
  “你莫非想和他談一談?”
  
  “談談倒無妨,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明確他的目標後,才能做出決定,我相信他千里迢迢從廣州逃回來,一定是有所企圖,只要我們盯住武芙蓉,就知道武承嗣想做什麼了。”
  
  狄燕想了想道:“不如這樣吧!我先替你盯住他們,你回去找幾個弟兄來接替我,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來,要不然,本姑娘可不奉陪。”
  
  李臻心中感激,緊緊摟了她一下,笑道:“是要留下一個人監視他們,不過不是妳,我留下來,妳回去找趙秋娘,讓她安排幾個弟兄過來。”
  
  “不!不!還是我留下。”
  
  狄燕頓時有些急了:“我比你身手更好,他們發現了也抓不住我,你如果被武承嗣抓住,他不會放過你。”
  
  “我不會讓他發現,快去吧!拿我金牌進城,直接去找趙秋娘。”
  
  說完,李臻取出金牌,硬塞給了狄燕,狄燕無奈,只得叮囑李臻幾句,轉身便跳下了大樹,她的倩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李臻望著她遠去,想了想,也跳下了樹,向正門方向奔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28 19:05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2章 另有深意

       李臻是在次日中午返回了洛陽,武承嗣的意外出現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小插曲,只需盯著武承嗣,然後再慢慢考慮如何利用他,這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李臻把這件事交給了趙秋娘。

       而他現在要面對之事卻是內衛擴大,這不僅僅是增加五百人的問題,而是將徹底改變內衛性質,原來內衛只是一個組織,屬於千牛衛管轄,而一旦人數破千,它就將獨立成軍,正式成為和千牛衛羽林軍並列的宿衛。

       內衛將發生一系列的變化,首先是稱呼會變,李臻已經從統領改稱為將軍,其次手下武士的稱呼也將改稱為士兵或者衛士,最重要是,內衛將有獨立軍營,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借用千牛衛的軍營。

       但最讓李臻心情愉快的是,一直困擾他的手下提拔問題也得到了解決,兵部批准了他的設軍方案,將軍隊設為三個營,提拔三名郎將,每營三百人,另有百人由他直管,由跟隨他去遼東並立下功勞的劉洪烈統領。

       這樣一來,他的提拔困擾也就迎刃而解了,趙秋娘呂晉和張黎提升為郎將,另一名老資格的校尉王宗懿調到千牛衛,也升為郎將。

       接下來是要招收新的衛士,李臻決定還是和從前一樣,在京城各衛中招募,這件事由三名郎將負責,李臻並不用操心,作為內衛將軍,他只負責搭建框架,確定規則,然後由手下來執行規則。

       傍晚時分,李臻包下了整個左岸酒肆,宴請所有內衛士兵,慶祝內衛正式成軍。

       五百名內衛士兵濟濟一堂,開懷暢飲,笑聲不斷,喧鬧異常。

       在三樓的一間寬敞的雅室裡,七八名校尉以及郎將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興致格外高昂。

       李臻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酒志,笑問道:“老酒,聽說你在新婚之夜被娘子打了,這是什麼緣故?”

       李臻之所以沒有把酒志帶去遼東,就是因為酒志的婚期訂在八月,這是雙方父母決定,所以當李臻率軍在遼東和契丹人血戰之時,酒志也迎來了他的人生大禮,他迎娶了自己心儀的女子為妻,也成為少年夥伴中第一個成家之人。

       酒志新婚之夜被新娘所打之事,早已傳遍了內衛和千牛衛,成為一大趣談,李臻剛回來便聽人說起,這時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到了此事,房間內頓時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酒志。

       酒志滿臉通紅,口中嘟囔道:“根本沒有這回事,別聽他們胡說八道?”

       “老酒,真是胡說八道嗎?”

       張黎端著酒杯笑道:“去鬧洞房的弟兄們都親眼目睹,你被新娘子從洞房裡推了出來,重重摔倒在地上,老盤,你也看見的,是不是?”

       李盤點點頭笑道:“確實有,頭上還被打了個包,老酒,事實如此,你不承認可就不對了,是不是逛青樓之事被弟妹知道了?”

       酒志無奈,只得苦笑著給李臻解釋道:“這事怪我,我向阿玲保證過不喝醉,結果還是喝得酩酊大醉,阿玲就生氣了,至於什麼逛青樓,統統是無稽之談,我至少已經有半年沒去過青樓了。”

       李臻還是有點不解,“其實逛青樓被打我倒能理解,可成婚喝醉酒不是很正常嗎?阿玲怎麼會生氣?你小子還有什麼瞞著我吧”

       “當時有點喝多了,又拉弟兄們一起進洞房喝酒,結果..”

       房間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李臻拍拍他肩膀笑道:“難怪你要挨打,進洞房之事怎麼能和人分享?”

       呂晉也忍住笑道:“聽說老酒後來的日子就難過了,所有的錢都歸娘子掌管,娘子每個月只給他三貫錢零花,還要報帳,現在過得縮手縮腳,每天當完值就往家裡跑,叫他去喝酒也不去了,說是家裡有事,其實我們都知道是娘子不准。”

       眾人再次大笑,笑得酒志有點惱羞成怒,“老子不喝了”

       他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頓,起身就走,李臻一把拉住他,把他硬拉坐下來,又對眾人笑道:“大家給老酒點面子,別再笑了。”

       這話讓人再次忍俊不住,但都不好意思再大笑,而是扭過頭去悶笑,李臻給酒志倒了一杯酒,安撫他道:“大家心裡都有數,你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怎麼管得住自己,有一個能管住你的娘子,對你只有好處,大家只是和你開玩笑,別往心裡去。”

       酒志心中稍稍好受一點,坐在一旁喝悶酒,這時,李臻又對一直不吭聲的姚熙笑問道:“姚御醫的心情似乎有點不太好,為什麼?”

       張黎用腳輕輕碰了李臻一下,給他使個眼色,李臻一怔,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姚熙歎口氣,“李大哥還不知道吧我師父失蹤了。”

       “失蹤?”

       李臻有點糊塗了,沈南繆竟然失蹤了,他不是武則天最寵愛的情夫嗎?怎麼會突然失蹤,李臻連忙問道:“失蹤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師父回祖地上香,結果一去就不回來了,師娘帶著女兒也跟著失蹤了,聖上派人到處去找他們,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那連累到你了嗎?”

       姚熙輕輕點頭,“我被停職審查,他們想從我這裡追查到師父的去向,我確實一點都不知道,不過昨天審查已經結束了,我估計和你回來有關係,他們放過我了。”

       李臻大概也猜到了一二,估計是沈南繆不甘心再做武則天的面首,便借祭祖的機會潛逃了,他們事先做了準備,應該是隱姓埋名藏在某地,以天下之大,武則天去哪裡找他,而且沈南繆醫術精湛,在哪裡不能謀生?

       儘管沈南繆失蹤之事是一件令人十分感興趣的話題,但沒有人敢在公共場合議論,所以眾人都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各自喝酒聊天,不敢提沈南繆失蹤的話題。

       這時,酒肆掌櫃匆匆走進來,在李臻耳邊低語幾句,李臻點點頭,對眾人道:“你們慢慢喝酒,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

       他起身跟著掌櫃出去了,一直來到酒肆後院,走進一間屋子,只見屋子裡坐著一人,穿著一身黑衣,從容地坐在桌旁喝茶,正是數月未見的李重俊,李重俊見李臻進來,連忙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很抱歉,打擾李將軍的酒興了。”

       “哪裡我也正想找個藉口出來透透氣。”

       李臻笑著一擺手,“請坐”

       兩人坐下,酒保給他們上了茶,李臻笑問道:“令尊身體可好?”

       “父親身體不錯,他聽說將軍在遼東立了大功,他很高興,讓我替他向你表示祝賀。”

       說實話,李臻現在並不想聽到興唐會之事,他從師父那裡得到了令他無比震驚的結論,他李臻居然也是皇族,甚至還是建成之後,這著實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他儘量不去想這件事,但此時看到李重俊,這件事又不可避免地從他心中跳了出來。

       李臻端起杯子慢慢喝一口熱茶,掩飾心中的一絲不安,李重俊沒有看出李臻的不安,又笑道:“父親和四叔聽從了你的建議,取消了所有和興唐會有關的活動,我就對父親說,把李將軍招入興唐會,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

       李臻見他不提自己身世之事,心中稍稍松一口氣,李重俊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連李重俊都不知,那知道的人就更少了,這樣也好,省得給他添一些莫名的煩惱。

       李重俊來找李臻是另有目的,最近幾個月李臻的強勢表現令李氏皇族刮目相看,所以李重俊才會說,把李臻招入興唐會,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同時李臻深得聖上的信任,居然讓他統領了盧龍軍,並不受武攸宜節制,這讓李氏皇族看到了另一種希望。

       也正是這個原因,李臻剛剛回到洛陽,李重俊便上門找到了李臻,這實際上也是李顯的迫不及待,他生怕李臻被李旦搶先拉過去,李重俊緩緩又說道:“父親讓我問問李將軍,有沒有興趣向軍隊方面發展?”

       李臻頓時明白了李顯讓兒子來找自己的深意了,他是想讓自己領軍,為將來李氏皇族從武氏手中奪回政權埋下伏筆,這個消息來得有點突然,令李臻沒有準備,李臻沉吟一下笑道:“這恐怕不是由我來決定吧聖上如果想讓我領兵,就會讓我留在遼東了。”

       “這個問題不需要將軍考慮,父親只是在徵求將軍的個人意見,如果將軍願意,我父親會想辦法安排。”

       李顯能想什麼辦法,無非是透過上官婉兒來說服武則天,這時,李臻卻想到了上官婉兒,自己回來後還沒有見到她,如果是從前,他昨天面聖後,上官婉兒的貼身侍女小娥就會出現,暗示自己去找她,或者直接派謝影來找自己,到現在為止,上官婉兒都沒有半點消息,她似乎在刻意回避自己。

       難道是因為聖上?從前上官婉兒和自己關係親密,一方面固然是想籠絡自己。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幫自己擺脫武則天的窺視,現在自己在仕途上春風得意,上官婉兒更會拉攏自己才對,她怎麼會刻意回避自己?一定是她看出了什麼事情。

       這時,李臻忽然想起剛才姚熙所言,沈南謬逃走了一個多月,又想起昨天武則天對自己格外熱情,居然把百雀山莊賞給自己。

       當時他還以為武則天是為了彌補武攸宜的搶功,但現在看來,武則天似乎是另有深意,李臻後背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樣?李將軍願意走軍方路線嗎?”李重俊又低聲問道。

       李臻心中有些煩亂起來,他沉默一下道:“這件事讓我再考慮一下,然後再給王爺一個答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28 19:11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3章 深夜召見

       李重俊離開了左岸酒肆後門,上了一輛等在後門的馬車,馬車在幾名騎馬侍衛的保護下一路向廬陵王王府奔去,今天李重俊來找李臻是父親李顯的意思,不過他本人並不贊成父親和李臻走得太近,畢竟李臻最近一年來樹敵很多,很多人在暗中窺視他,一旦被有心人發現父親和李臻暗中往來,這對父親將是一場災禍。

       而且李重俊也深感困惑,父親說他會想辦法把李臻安排進軍方,卻不知道父親有什麼辦法?難道真是通過上官婉兒?可他又從未見父親是怎麼和上官婉兒聯繫。

       馬車在王府側門停下,李重俊下了馬車,急匆匆走進了側門,一直來到父親的書房前,他敲了敲門,“父親,孩兒回來了。”

       房間裡傳來一陣悉索聲,半晌才聽見父親李顯的聲音,“進來!”

       李重俊推開門,卻意外發現貼身女侍衛蘇越也在書房內,只見她滿臉通紅,頭髮有點淩亂,父親李顯則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李重俊頓時明白過來,他暗罵自己魯莽,但此時再退回去有點不妥了,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孩兒剛才和李臻談過了。”

       李顯向蘇越使了個眼色,蘇越不敢和李重俊對視,紅著臉退了下去,李顯笑了笑道:“和李臻談得如何?”

       “回稟父親,孩兒向他提出了父親的建議,看得出他感到很突然,猶豫了很久,他希望給他時間考慮一下。”

       說到這,李重俊又小心翼翼試探問道:“父親覺得他可能答應嗎?”

       “你覺得呢?”李顯又笑著反問道。

       “孩兒覺得他可能不會答應,畢竟他剛剛才升為內衛將軍,所有的安排才剛剛走上正軌,突然讓他放棄,於情於理他都很接受。”

       李顯笑了起來,“我知道從常理來說,他確實很難接受,不過他是興唐會中唯一有希望掌握軍權之人,對我們意義重大,我希望他能接受。”

       李重俊沒有再說話,這只是父親的一廂情願,李臻未必肯答應啊!

       這時,剛剛離去的蘇越又出現在門口,她平靜說道:“王爺,謝道姑來了!”

       “快快請她進來!”

       停一下,李顯又問道:“夫人休息了嗎?”

       “回稟夫人已經休息了。”

       旁邊李重俊猛地醒悟過來,這個蘇越其實就是上官婉兒安插在父親身邊的貼身護衛,正是有她的存在,所以父親才和上官婉兒能及時聯繫,難道父親說他有辦法安排李臻入軍方為職,肯定是走上官婉兒這條路。

       可是李臻不就是上官婉兒的人嗎?上官婉兒直接安排他便是了,為什麼還通過父親,李重俊頓時有些糊塗了。

       片刻,女道姑謝影快步走了進來,她見李重俊也在房內,便微微欠身笑道:“長公子,好久不見了。”

       李重俊點點頭,又問父親道:“需要孩兒暫時退下嗎?”

       “無妨,謝道長就是來談李臻之事,你不妨也聽一聽。”

       李重俊不再退下,默默站在一旁,李顯請謝影坐下,問道:“上官舍人有什麼新消息嗎?”

       “新消息倒有一點,不過先說說李臻之事,上官舍人原則上同意王爺的意見。”

       李顯精神一振,連忙道:“是指李臻入軍方?”

       謝影緩緩點頭,又笑了笑道:“不過這件事需要李臻本人同意才行,舍人很了解李臻,她說如果沒有得到李臻的同意便強行安排,效果會適得其反,而且最後的結果可能是王爺不想看到的。”

       李顯默默點頭,他明白上官婉兒這句話的意思,畢竟他背後還有競爭者,不光是武氏家族,也包括李氏皇族內部,如果他在李臻一事上處理不當,很可能會給別人做了嫁衣。

       “我知道,我會儘量得到他本人的同意。”

       謝影又笑道:“上官舍人說,她會在這件事上全力説明王爺達成目標。”

       李顯心中感動,欠身道:“請謝道長轉告上官舍人,她的幫助李顯將銘記於心。”

       “王爺太客氣了!”

       謝影微微笑道:“另外我再說一個新消息,可能王爺也想不到,武承嗣已經不在廣州了。”

       李顯一愣,“發生了什麼事?”

       “具體我們也不太清楸,但從廣州傳來的消息,目前在廣州的‘武承嗣’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名替身,真的武承嗣已經不知去向,很可能已秘密潛伏回京城了。”

       “聖上知道這件事嗎?”李顯又追問道。

       “聖上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她遲早會知曉,也就這兩三天內。”

       李顯沉默不語,他心裡明白,武承嗣還是不甘心失去問鼎皇位的機會,還要再博一回,儘管他的行為十分愚蠢,但也由此可見,武家對於大唐天下的渴望,連武承嗣都如此,更不用說武三思了,李武之間必然還會有一番惡鬥。

       這時,謝影起身施禮笑道:“我還要進宮稟報舍人,就先告辭了。”

       李顯連忙起身行一禮,“多謝謝道長告訴我消息,李顯感激不盡。”

       謝影又向李重俊行一禮,跟隨蘇越快步離去了,等她們都走了,李重俊這才低聲問父親道;“父親,上官舍人能說服李臻嗎?”

       李顯點點頭,“你不用擔心她的手段,每個人都有弱點,李臻也不例外,而李臻的弱點,上官舍人最清楚。”

       ……

       一直到關閉城門的鼓聲響起,左岸酒肆的酒宴才散去,眾人都返回了軍營,李臻也來到了內衛外署,自從李臻和來俊臣交惡鬥爭後,李臻就搬到了內衛外署居住。

       儘管來俊臣已伏誅,但由於大姊婚姻破裂,她離開洛陽去了長安,李臻也更少回自己家,他嫌家中太冷清,大部分時間內他都住在署衙。

       本來今晚應該是一醉方休,但李重俊的來訪擾亂了李臻的興致,使他沒有了酒興,頭腦清醒了回到了內衛外署,但剛進大門,一名當值士兵便跑了出來,對李臻道:“將軍,高府君來了。”

       李臻一驚,只見高延福快步從內院走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直接對他道:“快隨我進宮,聖上召見你。”

       一股寒氣從李臻後背冒了起來,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半晌,他嘴角肉扯了一下,問道:“這麼晚,聖上召見我。有什麼要緊事嗎?”

       高延福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苦笑,他搖搖頭道:“具體我不知道,你隨我進宮就是了。”

       “聖上在哪裡召見我?”李臻又問了一句。

       “在御書房!”

       ‘御書房’三個字頓時讓李臻又看到了一線希望,或許武則天真找他有什麼急事,儘管他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李臻心裡明白,只要他還在大唐一天,他就必須進宮,除非他現在就逃離洛陽,逃離大唐,但那又是多麼不現實,沈南謬用了大半年時間準備才成功逃脫,他怎麼可能一夜逃脫。

       他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也無暇回房,直接跟隨著高延福上了馬車,馬車快速向皇宮內駛去,一路暢通無阻,進入了應天門,不多時便來到了明堂前,明堂已經由武三思重新完成,又叫做‘通天宮’,整座明堂氣勢恢宏壯觀,代表著大唐建築的最高水準。

       但馬車在明堂前卻被幾名宦官攔住了,高延福臉一沉,怒道:“你們好大的狗膽,聖上召見李將軍,你們竟敢攔路。”

       為首宦官滿臉陪笑地上前對高延福低語幾句,高延福一怔,“你說的可是真?”

       “奴才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件事上欺騙府君,句句是真!”

       高延福沉吟一下,回頭對李臻道:“情況有變,你暫時不用去御書房,先在明堂內等候片刻吧!等會兒我再派人來接你。”

       “府君,發生了什麼事?”李臻不解地問道。

       高延福搖搖頭,“具體我也不知,你先跟他們去吧!”

       李臻求之不得,他連忙下了馬車,跟隨幾名宦官向明堂內走去,明堂底層是舉行朝會的大殿,二層則是相國們議事的政事堂,一名宦官一直帶李臻走上三層,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扇房門前,宦官躬身笑道:“李將軍請吧!”

       李臻感覺這裡不像休息等待之地,倒像是一座朝房,他的長劍在進應天門時已經上交,此時他赤手空拳,若遇到危險他很難躲過,不過一轉念,他已經在皇宮內,就算拿著劍又能怎樣?

       他只得抱著聽天由命的念頭推門走進房間,房間內燈光昏暗,只有桌上的一根蠟燭在突突燃燒,儘管光線不明,但可以看出房間內佈置得極為淡雅,空氣中彌漫著李臻十分熟悉的香味,李臻忽然知道這是誰的朝房了。

       只見靠窗站著一名身著豔紅長裙的女子,雪膚白膩,身材高挑而豐滿,烏黑的秀髮上綴著一朵淡綠色的絲絹牡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赫然正是上官婉兒。

       “原來是妳!”

       李臻雖然已猜到這是上官婉兒的朝房,但她的出現還是使李臻吃了一驚,上官婉兒居然會在這裡等他,著實出乎李臻的意料,“妳...妳怎麼會在這?”他不解地問道。

       上官婉兒慢慢走上前,輕輕依偎在他懷中,仰頭望著他,柔聲道:“難道你還沒有想到嗎?”

       李臻從她充滿智慧的眼眸中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問道:“是妳阻止了她?”

       上官婉兒輕輕點頭,紅唇在李臻耳邊低聲道:“今晚她本來要在御書房內幸臨你,但我不願意,我不想她碰你。”

       李臻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述的感激之情,他用力將上官婉兒擁抱一下,儘管他不想再和上官婉兒有什麼男女之情,但此時他還是被上官婉兒的幫助感動了。

       上官婉兒輕輕閉上眼睛,李臻懷中的溫暖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軟弱,“把燈滅了!”她喃喃低語道。

       蠟燭隨即滅了,房間裡頓時一片黑暗,只聽見黑暗中傳來上官婉兒低低的喘息聲。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30 13:2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4章 麻煩降臨

       不知過了多久,蠟燭又重新亮起,上官婉兒整理一下淩亂的頭髮,臉上嫣紅未褪,她拉著李臻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坐在他的身旁,直接將頭枕在他肩上,心滿意足地輕輕舒了一口氣,在他耳邊低聲調笑道:“你這麼厲害,一旦她嘗到了滋味,估計她更不會放過你了。”

       李臻心情十分苦惱,他雙手插進頭髮,萬分鬱悶道:“那妳說怎麼辦,我可不想當她的男寵。”

       上官婉兒眼波流動,柔聲對他道:“我以為她已經忘了你,卻沒想到她一直沒有忘記,她的貼身宮女告訴我,早在上次秋狩時她就看上你了,只是因為我的緣故,她才沒有對你下手,而最近沈南謬出事,她身心寂寞,又開始對你動心了,否則她怎麼可能把皇家山莊賜給你。”

       李臻點點頭,“我也感覺到了。”

       上官婉兒撫摸著她的臉龐,柔聲說:“我也只能護你一時,以後就未必能護你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趕快成婚吧!她畢竟是要臉面的人,不會動狄相國的女婿,不過估計你就要失寵了。”

       “我不在意,如果有可能,我寧可不要這官職,直接逃回敦煌。”

       “別說這種傻話了!”

       上官婉兒搖搖頭笑道:“還是聽我的話,早點娶了狄姑娘吧!她對你一往情深,是你的良配。”

       李臻沒想到她居然勸自己娶狄燕,他心中情義難抑,將她摟進自己懷中,低聲道:“妳也嫁給我吧!”

       上官婉兒眼中迸射出複雜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輕推開李臻,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她凝視著窗外的一輪明月,小聲道:“阿臻,我是很喜歡你,如果我是普通女子,我一定會嫁給你,但我得告訴你實話,在你和權力之間,我更愛後者,沒有你,我會依然會過得很好,可沒有權力,我一天也活不下去,你明白嗎?”

       “我理解!”

       李臻點點頭道:“妳能如此坦誠,我也很高興。”

       上官婉兒又歎了口氣,“聖上曾經要我嫁給武三思,但我告訴她,我這輩子不會再嫁人了,她才不再強求我,如果我嫁給你,她第一個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你。”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侍女小娥的聲音,“主人,馬公公來傳話,讓李將軍去御書房進見。”

       李臻愣住了,難道武則天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嗎?他擔心地向上官婉兒望去,上官婉兒笑道:“放心吧!她今天已經沒有心情了,應該是找你有正事。”

       李臻站起身,上前將上官婉兒摟進懷中,重重在她紅唇上吻了一下,轉身離開了上官婉兒的朝房,上官婉兒目光迷醉地望著他走遠,半晌,她才低低歎了口氣。

       李臻心情忐忑地跟隨著宦官向貞觀殿走去,儘管上官婉兒告訴他,武則天已經沒有心情,但君心難測,尤其老女人的心情更難度測,如果武則天今晚對自己沒有了興趣,那她又召見自己做什麼?

       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闖出應天門,只得硬著頭皮跟隨宦官來到了御書房前,宦官擺手讓他停住,“李將軍稍候,待咱家進去稟報聖上。”

       宦官走進了御書房,片刻出來對李臻道:“李將軍,聖上宣你進見!”

       李臻按耐住內心的緊張,走進了御書房內,和上官婉兒朝房內昏暗的燭光相比,武則天的御書房內則格外明亮,甚至亮得有點刺眼,使李臻一眼便看見了靠牆而站的武三思,只見武三思臉色慘白,神情戰戰兢兢,低頭不語,對他的進來也視而不見。

       李臻懸在空中的一顆心頓時落下了,他竟第一次對武三思有了好感,武三思此時出現在御書房內,是多麼地合時宜。

       李臻隨後又看見武則天,武則天臉上的表情又讓他進一步落心了,只見武則天滿臉怒氣,負手來回踱步,李臻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微臣李臻參見陛下!”

       武則天卻沒有理他,她怒氣衝衝對門口的高延福道:“這個消息必須嚴密封鎖,宮中敢談論此事者,一律處死!”

       “老奴遵旨!”

       高延福行一禮,立刻退下去了,武則天這才對李臻道:“李將軍請起!”

       武則天今晚本來是打算幸臨李臻,她的御書房內就有休憩之處,有時候處理朝務太晚,身體疲憊,她就直接在御書房內過夜,所以李臻一旦今晚進了御書房,那也只能明天上午、甚至中午才能離去。

       不過就在剛才,也就是李臻跟隨高延福進皇城之時,上官婉兒向她緊急稟報了一個消息,廣州的武承嗣只是一個替身,真正的武承嗣已經不知去向,很可能已經潛逃回京城了,這個消息令武則天勃然大怒,她頓時沒有了性致,立刻命人去把武三思找來。

       儘管武三思一口否認他不知情,但被怒火衝昏頭腦的武則天還是將武三思狠狠一頓臭駡,此時李臻已進了御書房,武則天依然餘怒未消,又指武三思怒斥道:“你們什麼時候才給朕爭氣一點,一個個愚蠢無能,花天酒地個個都是高手,正經事卻一個都做不好,讓朕怎麼才能信任你們,把大事交給你們,你若再不把家族管好,你也給朕滾到廣州去!”

       武三思嚇得一聲不敢吭,其實他心中也萬分委屈,武承嗣潛逃回關他什麼事,他若知道武承嗣逃回,他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武承嗣,還用聖上來責駡他嗎?

       心中雖然委屈,但武三思卻不敢解釋,只得硬著頭皮挨駡,這時武則天也有點累了,她疲憊坐下,看了一眼李臻,她原本心懷期待地等李臻過來,還特地沐浴熏香,但此時她心情大壞,已經沒有半點興致,召李臻過來,卻是另有安排。

       “李將軍,武承嗣已經不在廣州,你知道嗎?”

       李臻心中怦地一跳,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昨晚晚上他和狄燕還看見了武承嗣,他咬一下嘴唇,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說露嘴,躬身道:“回稟陛下,微臣不知!”

       “你應該也不知道,不過朕懷疑他已經潛伏在京城了,你替朕把他找出來,把他抓來見朕!”

       李臻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有任務,他就可以離開京城了,他連忙應聲道:“微臣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這時,武則天感到身心萬分疲憊,她擺擺手,“你們都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李臻和武三思連忙退了下去,這時,武則天忽然又低聲喊道:“李將軍!”

       李臻心中猛跳起來,他停住了腳步,卻不敢抬頭,武則天慢慢走上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一雙鳳目凝視他片刻,又慢慢靠近他,李臻感到了她身體的熱氣,他渾身肌肉繃緊,變得比木頭還僵硬,武則天竟然在他臉上吻了一下,仿佛一隻老母雞似的咯咯笑了起來,“你很緊張?”

       李臻點點頭,武則天眉頭又微微一皺,“你喝酒了?”

       “今晚內衛慶祝擴軍,微臣喝多了一點。”

       “難怪滿身酒氣,好像還有一點脂粉之氣。”

       李臻哪裡敢說他剛才上官婉兒那裡出來,連忙解釋道:“席間有胡姬伺候。”

       武則天正要讓人帶他去沐浴,但她又想起了武承嗣之事,心中頓時一陣厭煩,剛剛升起的一絲性致又消退了,便擺擺手道:“去吧!這幾天別去喝酒了,也別去亂找女人,好好替朕做事。”

       李臻頓時如釋重負,連忙退了下去,他剛離開御書房,撒腿便向宮外狂奔跑去,幾名宮女見他模樣狼狽,都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李臻一口氣跑下臺階,才停住了腳步,彎腰長長出了口氣,這時,旁邊傳來武三思的諂笑聲,“李將軍,恭喜了!”

       李臻回頭,只見武三思從旁邊陰影處慢慢走了出來,滿臉堆笑,估計他聽到了一點風聲,便想來討好自己了,李臻心中一陣厭惡,冷冷道:“我不明白王爺的意思,我何喜之有?”

       “真是可惜啊!今天正好聖上心情不好,你才沒有體會到天下掉下餡餅的滋味,估計明天李將軍就知道了,我要提前恭喜李將軍。”

       “王爺想得太多了。”

       李臻不想再理他,快步向應天門方向走去,武三思連忙跟上他,低聲道:“不知李將軍準備從哪裡著手?我是說武承嗣之事。”

       “我也不知道,先派人四處打聽吧!”

       武三思又道:“如果李將軍查到他的下落,能不能先告訴我?”

       李臻停住了腳步,瞥了一眼武三思,“王爺有話就明說。”

       “那我就直說了,武承嗣幾次暗害將軍,他對我也極為不敬,曾派人刺殺過我,他是我們二人共同的敵人,不如我們聯手對付他,不給他翻盤的機會。”

       李臻沉吟一下,“王爺此話可當真?”

       “絕無戲言。”

       “那王爺請給我一個信物,以免我擔心王爺言而無信。”

       武三思當然不會再寫什麼書面保證,他其實是一個極為狡猾之人,和李臻合作對付武承嗣只是他臨時起意,或者說只是他的一個藉口,因為他得知聖上看中了李臻,而且就在剛才,他親耳聽見聖上要李臻留下,所以他想著如何緩和他們之間的矛盾,免得李臻記仇。

       所以聯手對付武承嗣就是最好的機會了,武三思討好李臻心切,立刻從腰間將玉佩解下,雙手奉給李臻,諂笑道:“以這塊玉佩為信物,表示我的誠意。”

       李臻一把奪過玉佩,轉身便揚長而去,武三思望著李臻走遠,心中羡慕不已,要是自己不是聖上的侄子,該有多好。

       ....

       李臻從內衛官衙內借了一匹,一路打馬狂奔,不多時便衝回內衛外署,他翻身下馬,快步走進了大門,厲聲喝道:“來人!”

       幾名當值的士兵紛紛趕來,李臻對他們令道:“速去把趙郎將找來,說有緊急任務!”

       幾名士兵飛奔而去,這時,當值校尉李盤也聞訊過來,他見李臻情緒有急躁,便驚訝地問道:“將軍,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接到了緊急任務。”

       李臻心煩意亂地走進自己官房,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想起武則天給他說過的話,讓他這兩天不要喝酒,也不要找女人,很顯然,明天或者後天,自己將在劫難逃,怎麼辦?他是不是也該學學沈南謬,一走了之!

       李臻負手站在窗前,望著沉沉的夜空,他不由長長歎了口氣,或許迎娶狄燕是最好的辦法,但最快也要一兩個月,來不及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30 13:36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5章 公主厚禮

       不多時,趙秋娘騎馬匆匆趕來,她翻身下馬,快步來到李臻官房前,見李臻在房間內長籲短歎,她心中驚訝,連忙問道:“將軍,出了什麼事?”

       “把門關上!”

       趙秋娘連忙關上門,來到李臻身邊,打量他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臻心中苦悶,也十分想找人傾述,大姊不在,趙秋娘無疑就是最好的傾述物件,他苦笑一聲,把武則天召見他之事簡單說了一遍,卻隱去了他和上官婉兒的一段關係。

       趙秋娘驚得合不攏嘴,這是她聽過的最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她忍不住想笑,又忍住笑道:“這也難怪,你騎馬射箭時的英姿確實很吸引女人,連我都動心,何況是女皇帝。”

       李臻臉一紅,“大姐,你別開玩笑了,我都快愁死了,給我出出主意,怎麼躲過這一劫。”

       趙秋娘聽他叫自己大姐,心中倍感溫馨,她想了想笑道:“你可以找上官舍人幫忙,我覺得她應該有辦法。”

       李臻搖搖頭,“她沒有辦法!”

       “那找高府君,聽聽他的建議?”

       李臻歎口氣,“就是他來找我進宮,他若有辦法,半路就告訴我了,不至於一直苦著臉,現在找誰都沒用,除非去找公孫大娘,讓她給我調一劑藥,讓女皇帝對我從此死心,可我又不想吃那種藥。”

       “就算你想吃藥,我師父也不會答應,她不會得罪女皇帝。”

       趙秋娘心知肚明,師父功名利祿心那麼重,怎麼可能幫李臻對付天子,反過來還差不多,她想了想又道:“要不然就以抓武承嗣為藉口,暫時離開洛陽幾天,然後再回頭看看形勢。”

       雖然這個辦法只能躲一時,但李臻一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先這樣了,然後再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帶著狄燕一走了之。

       想到這,李臻立刻對趙秋娘道:“先集合百名弟兄,我要連夜出京。”

       內衛在正式成軍後,便有了自己的軍營,包括呂晉、張黎都搬去了軍營內,趙秋娘因為主管兩百隱衛,才沒有搬去軍營,此時外署官衙內只有十名當值士兵,人數遠遠不足,又不能輕易動用隱衛,只能耐心等待軍營內的士兵到來。

       此時已快到三更時分,洛陽城內一片寂靜,只有位於勸善坊的內衛外署內一片忙碌,燈火不滅,儘管李臻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出洛陽,離開武則天越遠越好,但他也知道,不能掀起太大的動靜,不能引起很多人不必要的猜忌。

       一直到四更時分,駐紮在西苑的百名內衛士兵在校尉楊洪烈的率領下終於匆匆趕來,李臻也換好了一身盔甲,快步向大院中走去,趙秋娘低聲問他道:“不去告訴阿燕一聲嗎?”

       李臻停住了腳步,他竟然把狄燕給忘記了,但只略略沉思片刻,李臻還是搖了搖頭,取出一封信遞給趙秋娘,“麻煩你派人去一趟長安,把這封信交給我大姊。”

       趙秋娘接過信,默默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今天就派人去送信。”

       但就在李臻準備帶領一百名士兵離開官衙之時,一輛馬車卻從遠處疾駛而來,停在了內衛外署的大門前,從馬車裡跳下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手執一封信,快步向臺階上奔去,他的魯莽行為立刻被兩名內衛士兵制止住了。

       “我有急事見李將軍,請把這封信交給他。”

       站崗的內衛士兵接過信,“等著!”他丟下一句話便快步走進了大門。

       大院內,百名士兵已經列隊完畢,正在等他們的戰馬被牽來,李臻也將頭盔戴好,這時,門外崗哨匆匆跑了進來,“將軍!”他將一封信遞給李臻,“門外有人送來一封信,說有緊急事情。”

       半夜三更,居然有人給他送信?李臻疑惑地接過信,他取出信看了看,竟然是太平公主給他的信,他立刻問道:“來人在哪裡?”

       “回稟將軍,在大門外等候!”

       李臻快步走出大門,等在門外的管家見李臻出來,連忙上前見禮,李臻問道:“你家主人現在要見我?”

       “正是!我家主人說,如果將軍有時間,能否移駕去見她一見。”

       李臻看了看夜色,四更已經過了,太平公主要在這個時候見自己,必然是有重要之事,而信中又語焉不詳,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沉思了片刻,李臻道:“好吧!我馬上就去貴府。”

       管家大喜,連忙道:“那我先走一步,去通知公主!”

       馬車先一步而去,李臻走回大院囑咐楊洪烈幾句,讓士兵們等他回來再出發,他也翻身上馬,在幾名士兵的護衛下,催馬向太平公主府邸奔去。

       不多時,李臻奔至太平公主府門前,只見太平公主丈夫武攸暨等候在門口,李臻連忙翻身下馬,上前拱手道:“這麼晚還打擾王爺休息,真的很抱歉!”

       武攸暨性格十分溫順,甚至有點懦弱,畏妻如虎,儘管妻子已經給他戴了無數頂綠帽,但他還得忍住,而且妻子身懷六甲,從時間上推算,他覺得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這幾個月他格外對妻子關懷備至。

       或許是對丈夫心懷愧疚,也可能是為了保護孩子,自從有了身孕後,太平公主也收斂了很多,不再和其他男人胡來,所以這段時間是他們夫妻二人感情最融洽的一段日子。

       武攸暨連忙拉著李臻,“別再說這些客氣話了,是我們打擾將軍,快隨我來!”

       武攸暨領著李臻快步向內宅走去,走進一間院子,這裡是太平公主的寢房,門口站著兩名侍女,李臻忽然覺得不妥,半夜三更跑到太平公主的寢房來做什麼,居然還有她的丈夫陪同。

       武攸暨明白李臻的擔心,笑著解釋道:“沒關係,她因為身體不方便,所以只能在寢房見你。”

       “殿下,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是我盼望已久之事。”

       武攸暨喜顏於色,拍了拍李臻的肩膀,將他領進了寢房內。

       太平公主就躺在內室的春床之上,四周圍了數十名服侍她的侍女,雖然床上掛著一頂粉色的芙蓉帳,但透過薄薄的幔帳,還是可以清晰地看見太平公主。

       只見她穿著一條寬鬆的紅色絲裙,肚子明顯高高隆起,身體比從前更胖了許多,絲裙系在胸前,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胸脯和胸脯以上的大片春光,李臻感覺她活像一隻蟻后,慵懶地躺在十分柔軟的羽絨被褥上,將床榻壓出一個大大的凹型。

       “李將軍,我們好久不見了!”

       太平公主聲音沒有變,卻多了幾分膩味,就仿佛她體內脂肪分泌過多,滲透出那麼一點點。

       李臻連忙躬身行禮,“卑職參見公主殿下!”

       “李將軍不用客氣,請坐!”

       不用妻子吩咐,武攸暨便搶先給李臻端來一隻繡墩,李臻心中感覺怪異,但還是在繡墩上坐下,太平公主又對眾人道:“你們都退下,夫郎,你也退下,讓我和李將軍單獨說兩句。”

       侍女們紛紛退下,武攸暨雖然有點尷尬,但他不敢違抗妻子的命令,也只得悻悻退了下去,這時房間裡只剩下太平公主和李臻兩人。

       太平公主瞅了李臻片刻,忽然抿嘴笑問道:“你是不是像效仿沈南謬,連夜逃出洛陽,從此遠走天涯?”

       李臻這才醒悟過來,一定是她得到了宮裡的線報,才知道得這麼清楚,但她這麼晚找自己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她想教自己怎麼伺候她母親?望著她身體露出的大片春光,又姿態撩人的躺在床上,讓李臻不由得一陣胡思亂想。

       他隨口應和道:“公主說笑了,在下是奉陛下旨意,去秘密追查一人。”

       “我知道,你是去查武承嗣,你不妨去找找他從前的莊園,或許他就藏在裡面,他應該和武芙蓉在一起。”

       李臻不由暗暗佩服太平公主的思路敏銳,竟然一語猜中,他連忙道:“多謝公主殿下提示!”

       太平公主輕輕撫摸著肚子,又曖昧地看了李臻一眼,漫不經心問道:“李臻,關於你和我母親之事?你是希望我恭喜你,還是希望我同情你?”

       “還是同情我比較好!”李臻苦笑一聲道。

       太平公主吃吃笑了起來,又膩聲道:“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不得,而你居然不願意,你的榮華富貴,你的仕途,這麼說吧!只要你今晚留宿在宮中,明天你就是李大將軍了,你難道不動心嗎?”

       “我是希望能成為李大將軍,不過最好還是以軍功獲得。”

       “有志氣,不過也比較愚蠢,好吧!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李臻心中怦地一跳,沉聲問道:“請問公主殿下,是什麼交易?”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就是你希望得到的結果,我可以勸母親放棄你,普天之下,也可能只有我能說服母親,你願意嗎?”

       李臻怎麼能不願意,他也意識到,也真的只有太平公主能勸說武則天,但太平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燈,她的人情自己未必能還得起,李臻沉默片刻,問道:“什麼條件呢?”

       太平公主眯眼笑了起來,她輕輕拉起自己的裙子,露出兩條雪白的大腿,目光挑逗地看著李臻,似乎在問李臻是否明白她的意思,李臻的臉頓時紅了起來,目光移向地面。

       太平公主目光一眨不眨地望著李臻,“李將軍,你動心嗎?”

       “殿下的身體——”李臻暗示她道。

       太平公主又放下裙子,淡淡道:“我當然知道我的身體,其實我只是想問問,那個女人能吸引你,那我呢,我比起她如何?”

       李臻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的鬥氣波及到自己身上來了,他此時不敢得罪太平公主,只得違心答道:“公主青春美貌,李臻哪能不動心,只是李臻有不得已苦衷,請公主見諒!”

       李臻的回答讓太平公主很滿意,她嬌笑道:“好!你這句話我記住了,李將軍,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你從此消除我在你心中的成見,把我視為一個願意幫助你,對你有善意的女人,這個條件可以嗎?”

       “殿下能幫我這個大忙,我心中自然對公主殿下感激不盡,哪裡還會有什麼成見!”

       太平公主點點頭,“就這個條件,你去吧!順便讓我丈夫進來,我有點累了。”

       “公主,恐怕明天晚上,聖上就會——”李臻又一次提醒她道。

       “放心吧!明天中午我就會進宮,勸服我母親。”

       “多謝殿下大恩!”

       李臻行了一禮,慢慢退了下去,太平公主望著他離去,輕輕笑了起來,這個順水人情她怎能不要。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30 13:43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6章 宿仇合作

       從太平公主府中回來,李臻的心態已經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根據他和太平公主長期打交道的經驗,他知道太平公主是一個極有手腕,野心勃勃的女人,如果沒有明確的辦法,她是不會半夜把自己找去。

       李臻緊張的內心稍稍鬆弛下來,回到內衛外署,他立刻命士兵去把趙秋娘找來,此時隊伍已經集合完畢,等待多時了,楊洪烈上前請示道:“將軍,我們是要等一會兒再出發嗎?”

       李臻點點頭,“情況有了變化,不去伊闕縣了。”

       這時,趙秋娘快步走來,笑道:“將軍怎麼還沒有出發?”

       “我有了新的想法!”

       他低聲問趙秋娘道:“那個人現在還在百雀山莊嗎?”

       趙秋娘會意,輕輕點頭,“監視他的弟兄沒有消息,應該還在。”

       李臻又看了看天色,五更剛過,正是夜色最深之時,他當即對楊洪烈道:“立刻出城向西,去百雀山莊!”

       百名內衛士兵紛紛上馬,催馬衝出官署大門,跟隨李臻風馳電掣般向南城門奔去。

       ……

       當李臻率領手下抵達百雀山莊時,天剛剛亮,但很多農民都已早早來到粟田內,開始忙碌地收割莊稼,姚七公遠遠看見了李臻和大群騎兵,連忙走了上來,躬身施禮道:“李將軍是行獵嗎?”

       眾人都笑了起來,居然以為他們是來行獵,這倒挺有意思,李臻指了指身後的戰馬笑道:“煩請七公帶人把我們馬匹牽到村裡去。”

       “沒有問題!”

       姚七公招手叫來一群村民,眾士兵紛紛下馬,將戰馬交給村民,他們跟隨著李臻沿著山道迅速向山上奔去。

       剛到山頂,兩名監視房宅的內衛士兵上前來見禮,稟報道:“啟稟將軍,他們沒有離去,都在房宅內!”

       李臻點點頭,回頭對楊洪烈道:“帶弟兄們把這座房宅包圍了,不准任何人逃脫!”

       楊洪烈一揮手,帶領數十名士兵迅速佔據了房宅的各個出口處,將房宅團團包圍,這時,李臻帶著五十名士兵走上前,早有士兵上前去砸門,片刻,大門開啟,武芙蓉帶著一群武士再次出現在門口。

       她見李臻帶著大群內衛士兵站在門外,不由愣住了,半晌才道:“李將軍,不是說給我們十天時間嗎?”

       李臻笑了笑說:“武姑娘,情況臨時有了變化,我要見一見你藏在後院裡的人。”

       武芙蓉頓時臉色大變,手按劍柄,惡狠狠盯著李臻,“我不懂的意思,我沒有藏任何人!”

       李臻依舊語氣平淡道:“實不相瞞,廣州那個替身已經暴露了,昨晚聖上大發雷霆,連夜召見了武三思。”

       武芙蓉嚇得後退兩步,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指著李臻顫聲問道:“你們是來……是來抓人嗎?”

       李臻搖了搖頭,“我不是來抓人,不過如果武姑娘不配合,那我只好不客氣了,我實話告訴妳,我帶來百名內衛精銳,個個能以一敵五,武姑娘能逃得過這一劫嗎?”

       武芙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中露出怯意,只得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說過了,我今天並不想抓人,只想和妳談一談。”

       武芙蓉看了看外面的大群士兵,她一咬牙道:“最多只能進來十人!”

       “沒問題!”

       李臻對一隊士兵使個眼色,十名士兵跟著他走進了府宅內,這還是李臻第一次見府內,只見府宅內綠樹成蔭,一棟棟精緻的亭臺樓閣掩映在綠樹叢中,幾股山泉匯成一條小溪,從府宅內潺潺流過。

       李臻對這裡的風景讚歎不已,“不錯!風景優美,我很喜歡這裡。”

       武芙蓉瞪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這座已經是他的產業了,眼裡不由一陣黯然,父親總是做錯事情,給家人帶來無窮災難,現在連家業也保不住了。

       “李將軍,你想和我談什麼?”走進大堂,武芙蓉便忿忿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不是和妳談,我要和妳父親談。”

       “你和他有什麼好談的?”

       李臻取出一塊玉佩,遞給武芙蓉,“妳拿這塊玉佩給你父親看看,如果他不想談,那我就離去。”

       武芙蓉遲疑地接過玉佩,打量一下,只覺這塊玉佩非常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便點點頭,“你稍等片刻!”

       武芙蓉拿著玉佩快步向後宅走去,不多時,她又急匆匆走了回來,手中玉佩已經沒有了,她對李臻點點頭道:“你隨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向後宅走去,後面跟隨著李臻的十名手下,不多時,他們來到了武承嗣藏身的院子裡,武芙蓉推開門走了進去,李臻也隨即跟入,只見一名半禿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小桌前細看剛才那塊玉佩。

       他抬頭看了一眼李臻,李臻才認出,原來這個半禿男人正是貶黜去了廣州的武承嗣,和上次見他相比,他仿佛老了十幾歲,臉上的皮鬆弛下垂,眼瞼浮腫,頭髮花白稀少,哪裡還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模樣。

       武承嗣看了一眼李臻,眼中閃過一道怒火,隨即又平靜下來,舉起玉佩問道:“這是武三思的家族玉佩,怎麼會在你手中?”

       李臻微微一笑,“武先生這樣詢問,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啊!”

       “你——”

       武承嗣忍住怒火,一擺手惡狠狠道:“請坐吧!”

       李臻在他對面坐下,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武芙蓉,武芙蓉一言不發地在側面坐下,手中緊緊握著劍柄,她心中竟有一種匪夷所思之感,李臻居然和她父親面對面地坐下了,這種情形在幾個月前還無法想像,不過此時她心中擔憂之極,父親擅自北上,聖上已經知道了,這可怎麼辦?

       武承嗣心中卻十分疑惑,手中這塊族玉一般不會輕易給人,何況是武三思,它怎麼會在李臻手中,他有點急不可耐地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這塊玉怎麼在你手上?”

       “這是我和武三思之間達成的一個協定,這個協定和你有關,玉佩便是他給我的信物。”

       “什麼協議?”武承嗣聽說和自己有關,他不由有些緊張地問道。

       李臻注視著他說道:“武三思要你的人頭,作為條件,他將送我一顆夜明珠,這是他主動提出的條件。”

       ‘嘩啦!’一聲,小桌子被掀翻了,武承嗣跌跌撞撞後退幾步,從牆上拔出劍,指著李臻大吼道:“你想殺我,做夢!”

       李臻依舊一動不動,他心中暗暗歎息,人人都說武承嗣愚蠢如豬,武三思精明似鬼,現在看來一點都不錯,自己若要殺他,還會坐在這裡和他談什麼?他竟然如此驚慌失措。

       武芙蓉先反應過來,上前從父親手中奪過劍,十分不滿道:“父親,他不是來殺你,你聽他說完。”

       武承嗣身體已經被酒色掏空,他喘了幾口粗氣道:“你說,你到底要幹什麼?”

       “武先生稍安勿躁,請坐!”李臻一擺手,笑眯眯道。

       武承嗣滿眼懷疑地看著他,又慢慢坐了下來,李臻笑道:“首先,武先生相不相信我說的話?”

       武承嗣緩緩點頭,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他一心想除掉我,他不知害了我多少次,我絕不會放過他。”

       “既然武先生能坦誠相待,我也實話實說。”

       李臻注視著武承嗣,一臉誠懇道:“我不稀罕他的夜明珠,我並沒有答應他,只是說考慮考慮。”

       “你是來和我談條件?”武承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臻緩緩點頭,“我想和武先生做一筆交易。”

       武承嗣頭腦內一片混亂,他思路混沌,根本反應不過來,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求援似的向女兒望去,武芙蓉卻很清醒,她知道既然李臻不肯答應武三思的條件,那他想要的條件一定很苛刻。

       她低頭想了想道:“那李將軍能幫我們什麼呢?”

       “我可以協助你父親擺脫這次擅離廣州的災難。”

       “能具體說說嗎?”

       “很簡單,你們立刻返回祖地,就說令尊夢見亡父哭訴,便思父心切,偷偷回來給父親修墓,然後我再證明你父親確實是在修墓,我想聖上看在令尊一片孝心份上,會饒他這一次,或許還會讓他留在中原。”

       李臻的話說到了武芙蓉的心坎上,她就是這樣考慮的,只是父親不肯,她連忙又問道:“那你要什麼條件?”

       “我的條件很簡單!”

       李臻注視著武芙蓉緩緩道:“我希望武三思被罷相,就這一條。”

       “可這一條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武芙蓉沉思一下道。

       “別人或許很難,但你們能做到,比如武三思一些不可告人的隱秘……”

       李臻的目光又轉向了武承嗣,武承嗣已經漸漸從茫然中進入狀態,他想起了武三思對自己種種坑害。

       當年明先生鼓動自己用佛經下毒,而這個明先生卻是武三思的人,分明是武三思的授意,還有自己被流放廣州,背後何嘗不是武三思在推動,就是因為自己會和他爭奪太子之位,他就不遺餘力地陷害自己。

       想到這,武承嗣的牙齒咬得咯吱直響,不等武芙蓉回答,他立刻答應了李臻的條件,“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李臻起身告辭,很快便率軍離開了百雀山莊,武芙蓉有些擔憂地問父親,“父親真打算與他合作嗎?”

       “如果是對付別人,我或許會考慮,但武三思,我絕不會放過他。”

       武承嗣眼中射出刻骨仇恨,咬牙切齒道:“就算我當不上太子,他也休想當上!”

       武芙蓉沒有反對,她其實更希望父親能逃過眼前這一劫,但願李臻能說話算話,幫助父親免罪,且留在中原。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30 18:17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7章 女皇新寵

       中午時分,一輛裝飾華麗的寬大馬車緩緩駛入了應天門,在貞觀殿前的臺階旁停了下來,幾名宮女和宦官連忙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將身懷六甲的太平公主扶下馬車。

       “聖上在嗎?”

       “聖上聽說公主到來,讓我們小心服侍!”

       宦官和宮女們扶著太平公主慢慢向大殿內走去,一直來到武則天午休的臨時寢房,又出來一群宮女將太平公主扶進了房內,武則天剛剛用過午膳,準備休息片刻,這時,大群宮女簇擁著太平公主走了進來。

       “女兒參見母親!”

       太平公主要跪下施禮,武則天連忙上前扶住女兒,上下打量她一下笑道:“還好,看來胎位很正,這一胎應該是小娘。”

       “可女兒想生個男孩兒!”太平公主向母親撒嬌道。

       “小娘不好嗎?你已經有了幾個兒子,再要個女兒更體貼一點。”

       母女倆說笑了幾句,便坐了下來,武則天又令人上了紅棗蓮子羹,太平公主試探著問道:“母親最近身體可好?”

       “最近朝務繁忙,遼東戰事又緊,身體確實有點吃不消,尤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御醫,朕心裡很煩。”

       武則天說得很含蓄,其實就是因為沈南謬逃走,使她身心又陷入了寂寞,也是這個原因,她開始尋找新的面首,李臻就在這時落入了她的眼簾,令她念念不忘,也使李臻陷入了危機。

       太平公主是何等心機,當她聽到沈南謬逃走的消息時,她便知道自己機會來臨了,當年千金公主推薦了薛懷義,使千金公主得到了無盡的榮華富貴。

       但太平公主並不稀罕什麼富貴,她要的是權力,如果母親身邊有一個她的心腹,那麼對她的權力提升將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昨天晚上,她從宮內得到消息,母親竟然看中了李臻,這讓太平公主心中有點著急起來,如果李臻取代沈南謬,那麼得利者將是上官婉兒,她的計畫又要落空了,所以她給了李臻一個人情後,今天中午便趕到了宮中。

       “母親,女兒倒知道一個極善於推拿之人,而且能歌善舞,如果母親有興趣的話——”

       武則天明白女兒的意思,也知道女兒的眼光,如果連女兒都誇讚,那此人一定非同尋常,她也有點心動,便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朕倒想看一看了。”

       太平公主大喜,連忙道:“女兒已經把他帶來了,就在宮外等候。”

       太平公主向宦官吩咐幾句,宦官快步去了,這時,武則天又笑道:“朕啟用了狄仁傑,確實有立杆見影的效果,朕收到的奏章竟比從前快了一天,昨天和今天的朝會也明顯有了生機,不像從前那樣暮氣沉沉了,狄仁傑不愧是朕的朝廷樑柱。”

       “女兒也有耳聞,聽說這兩天神都各大酒肆生意火爆,官員居多,都在慶祝狄相國回歸,女兒也深為佩服母親寬容和勇氣,不計前嫌,唯才任用,相信狄相國會給母親帶來更多的人才。”

       狄仁傑是相王李旦的支持者,和太平公主處於同一立場,太平公主當然要替狄仁傑多多美言,武則天心裡也明白。

       她淡淡一笑:“說到推薦人才,昨天狄仁傑向朕推薦了陳子昂和姚元崇,說陳子昂耿直公正,不畏權勢,是禦史之才,推薦他為河北巡查御史,姚元崇思路縝密,做事滴水不漏,推薦他為戶部侍郎,朕看了他們的履歷,確實不錯,朕都一一批准了,不過他建議恢復七相制..。”

       武則天忽然啞口無言,愣愣地望著門口,只見幾名宦官引入一名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他身穿七彩華服,相貌俊美,肌膚白膩,眼如桃花,眉似細柳,唇紅齒白,長得比女人還要俊美幾分。

       年輕男子上前跪下,啟唇輕言道:“小民拜見皇帝陛下,足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聲音婉轉動聽,武則天頓時心曠神怡,她看了一眼女兒,太平公主笑著點了點頭,“母親,就是此人!”

       武則天心癢難耐,便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人張昌宗,今年二十。”

       旁邊太平公主笑著補充道:“他是女兒的馬球手,我們都叫他蓮花六郎,歌唱得非常動聽。”

       武則天立刻喜歡上了這個美貌妖嬈的年輕男子,她越看越愛,果然是貌比蓮花,她就恨不得馬上就幸臨他,這時,太平公主起身笑道:“女兒身體不適,得回去休息了,改日再來探望母親。”

       “好!”

       武則天當即令道:“送公主回府!”

       眾宮女扶持著太平公主回去了,幾名宦官也心知肚明,紛紛退了下去,寢房裡只剩下武則天和張昌宗,武則天向他招招手,“你過來!”

       張昌宗知道自己好運降臨了,他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妖嬈百態地走了上來,在武則天面前跪下,武則天輕輕抬起他的下巴,鳳眼眯成一條縫,閃爍著懾人的精光,她的手慢慢滑向他的身下。

       “六郎,你來先給朕鬆鬆筋骨吧!”

       “遵旨!”張昌宗站起身,走到武則天身後跪了下來。

       ...

       李臻離開百雀山莊後,又去了伊闕縣,象徵性地四處搜尋武承嗣下落,一直到次日中午才返回了洛陽,他心中著實有點緊張,昨晚他在伊闕縣一夜未歸,會不會引發武則天對他的惱怒,他著實有點擔心。

       另外,太平公主給他的承諾,他心中也有點不安,畢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條件,太平公主肯盡心助他嗎?

       進了外署官衙,李臻回到自己官房,脫去外袍,卻只見酒志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老李,稀罕事啊!”

       “你好歹是個校尉了,還這麼一驚一乍,不怕手下笑話你嗎?”

       酒志急不可耐道:“真的稀罕事,有人升官速度遠遠超過你了。”

       “超過我不是很正常嗎?”

       李臻笑了笑問道:“是誰?”

       酒志關上房門,低聲道:“就是馬球大賽中和你單挑決勝那人,太平公主隊的,叫張.。什麼來著?”

       “張昌宗吧!”

       “對!就是此人。”

       酒志一拍腦門,滿臉曖昧地笑道:“聽說昨天中午他被女皇帝那個了,昨晚下午就封為雲麾將軍、左千牛中郎將,奶奶的,居然也是雲麾將軍,和你一樣。”

       李臻愣住了,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太平公主所說的辦法就是這個,讓張昌宗取代自己,這有點令人匪夷所思啊!但確實又是最有效的良策,看來太平公主早有計劃,只不過給自己做了個順水人情。

       李臻當然明白,太平公主一定聽到了宮裡的風聲,女皇帝對自己有興趣,她才急不可耐地將張昌宗送進宮去,這時,李臻只覺心中一塊大石轟然落地了,武則天既然寵愛了張昌宗,應該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這事還有誰知道?”

       “誰知道?”酒志頓時大笑道:“整個洛陽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居然問我誰知道此事?”

       李臻頓時渾身輕鬆,他起身笑道:“走吧!我請你喝酒。”

       話音剛落,門口茶童稟報道:“將軍,狄姑娘來了,說有要緊事見你。”

       “這個..”

       李臻看了一眼酒志,酒志連忙打哈哈笑道:“沒關係,改天再說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酒志知趣地溜走了,李臻穿上外袍,快步來到大門外,只見狄燕牽著馬,正焦急地向軍衙內張望,以前她可以隨意進出,但自從內衛正式成軍後,規矩變嚴了,她也不能隨意進去,只能在門外等候。

       見李臻出來,狄燕連忙迎了上來,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呢!準備去找妳吃午飯,妳就來了。”

       “你騙人!”

       狄燕小嘴輕輕一噘,不高興道:“昨天你出去了,也不叫我一聲。”

       “昨天有特殊情況,連夜出發,實在來不及去叫妳,再說了,半夜三更去妳家敲門,妳父親會生氣的。”

       狄燕聽他說得有理,便轉怒為喜,拉著他笑嘻嘻道:“先找個地方吃午飯去,我還有事情審問你呢!”

       ……

       兩人在左岸酒肆老位子坐下,狄燕指了指旁邊一群正談論得眉飛色舞的人笑道:“你猜猜他們在說什麼?”

       李臻聳了一下肩膀,“無非是有人一夜暴富,升為雲麾將軍之事吧!”

       狄燕向他眨眨眼笑道:“本來你今天可以升為大將軍,可惜你卻放棄了機會。”

       “秋娘大姐找過妳了?”

       狄燕笑嘻嘻道:“她是我師姐,這麼有趣的事,她能不告訴我嗎?我說,有點可惜了,連我都替你感到遺憾呢!”

       “好吧!”李臻晃了晃身體笑道:“既然妳不反對,今晚我就去爭取一下,明天混個大將軍當當。”

       “你這傢伙,還當真呢!”

       狄燕拾起筷子敲他一下,故作生氣道:“若你敢去的話,休想再進我家門一步。”

       李臻握住她的手,低聲笑道:“那秋娘大姐有沒有告訴妳,解決這個危機的辦法?”

       狄燕臉上頓時變成了紅布,羞得抬不起頭,心中暗忖,‘他是在向我求婚嗎?’

       李臻柔聲道:“我已經寫信給大姊了,讓她儘快來洛陽,她過幾天就來了,希望你父母能同意。”

       狄燕羞不可抑,半天,她才輕輕咬一下嘴唇說:“那你要表現得好一點,讓我爹爹喜歡才行。”

       “沒問題,他喜歡我呢!”

       就在這時,酒保不知趣地端著酒壺上前笑道:“兩位的酒來了!”

       狄燕嚇得連忙抽回手,李臻瞪了酒保一眼,酒保渾然不知,給他們上了酒壺和酒杯,這時,狄燕問道:“小二,那邊人在談論什麼?”

       “他們在談武三思呢!”

       李臻一怔,一把拉住酒保,“你說什麼?”

       酒保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我是說…他們在談……梁王之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31 22:2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8章 背後一刀

       “梁王發生了什麼事?”李臻又追問道。

       “聽說有人揭發他父親的墓葬竟然仿造先帝陵墓,這件事已經在京城傳開了,大家都很吃驚。”

       李臻慢慢鬆開了酒保的手臂,他心中暗暗點頭,這一定是武承嗣出手了,只有武承嗣才知道武三思的這種底細,是武芙蓉在京城散佈這個消息,但這只是民間消息,還是有人彈劾的武三思呢?

       狄燕也暗暗吃驚,她看出李臻的異樣神情,連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臻不想瞞她,便將昨天他和武承嗣的見面低聲說了一遍,最後笑道:“這種僭越帝制可是滅族大罪,武三思鬼迷心竅,居然幹下這種事情,他以為可以隱瞞住外人,卻沒想到被武承嗣伏擊了。”

       狄燕眉頭一皺,“你怎麼能和武承嗣合作呢?他那種人死有餘辜,你幹嘛還保他。”

       李臻笑著解釋道:“武承嗣若死了,武氏內部就統一了,他們會一致對外,只要武承嗣不死,武家的內鬥就不會停下來。”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在京城,最近很亂,我怕連累到你。”

       李臻點點頭,“我打算去並州文水縣抓捕武承嗣,你和我一起去嗎?”

       狄燕當然想去,若是從前,她會毫不猶豫答應,但現在她父親回來了,她得先徵求父親的意見才行,狄燕猶豫一下道:“我回去問問父親,只要她答應,我就跟你去。”

       ……

       狄燕離開了左岸酒肆,便騎馬向家裡趕去,剛到大門口,卻遇見父親送客人出來,狄燕認出那是禦史徐有功,她父親最得力的門生,她連忙站到一旁,遠遠聽見徐有功道:“別的事情可以容忍,但這件事絕不行,竟然敢仿造先帝之陵,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這件事先不要急,需要確認一下,畢竟只是傳言,萬一此事不符合實情,我們也難以向聖上交代。”

       “卑職明白狄相國的意思,會慎重處理此事。”

       徐有功坐上馬車便匆匆離去了,狄仁傑一回頭,正好看見了躲在一旁的女兒,不由笑道:“妳躲在哪裡做什麼?”

       “爹爹還沒有去上朝嗎?”

       “我馬上就去了。”

       狄仁傑笑了笑,轉身向府中走去,狄燕連忙追上父親問道:“爹爹,武三思那件事對父親很重要嗎?”

       狄仁傑一怔,“妳問這件事做什麼?”

       狄燕猶豫了,她不知該不該對父親說實話,狄仁傑何等老辣,看出女兒有話要說,他略一沉吟,便低聲問道:“難道這件事和李臻有關?”

       狄燕見瞞不過父親了,只得輕輕點了點頭,狄仁傑臉上變得嚴肅起來,“妳跟我來”

       他轉身向自己書房走去,狄燕忐忑不安地跟了過去,來到書房坐下,狄仁傑問道:“妳告訴爹爹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狄燕無奈,只能把她和李臻在百雀山莊遇到武承嗣之事說了一遍,最後道:“我沒有想到李臻怎麼和他談判了,武承嗣答應幫助李臻推翻武三思的相位,這個消息應該是武承嗣傳出來的。”

       狄仁傑半天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是在幫自己扳倒武三思的相位,扭轉武氏力量在政事堂佔主導的局面,這一招確實很毒辣,武三思就算不死,這個相國也休想當下去了,只是狄仁傑沒想到李臻竟然這麼老辣,利用武承嗣來扳倒武三思。

       他也不知該不該生李臻的氣,他不主張用這種陰毒的手段,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李臻的手段確實高明,完全不亞於來俊臣,更何況李臻是為了幫助自己。

       半晌,狄仁傑才苦笑一聲道:“看來,我需要和他好好談一談。”

       “父親,李臻要去文水抓捕武承嗣,女兒也想和他一起去。”

       狄仁傑搖搖頭,他本想讓女兒別去,別人會以為是他狄仁傑在主導此事,不過一轉念,他也不能總站著背後,李臻是為了自己好,自己怎能讓李臻一人擔這個風險?

       狄仁傑便笑道:“好吧這一次爹爹准妳去了。”

       “謝謝爹爹”

       狄燕歡喜得緊緊抱了父親一下,轉身便飛奔而去,狄仁傑望著女兒的背影跑去,不由疼愛地笑了起來,這小妮子,這麼癡迷於李臻嗎?

       ……

       這兩天連續發生奪人眼球的大事,一個是張昌宗得到了女皇帝的寵愛,一夜升官,震驚朝野,而另一件事卻讓滿朝譁然,武三思竟然僭越先帝之陵,為其父仿造皇陵,簡直是大逆不道之極,令文武大臣憤怒萬分,紛紛上書武則天,要求嚴查此事。

       御書房內,武則天臉色鐵青之極,狠狠將大臣們的彈劾奏卷砸在武三思的臉上,咆哮道:“朕有沒有告訴過你,不准亂來,你竟然不聽,還是暗自修墓,你簡直是膽大包天”

       武三思磕頭砰砰作響,哭泣道:“侄兒知錯了,侄兒知錯了,姑母饒我這一次吧”

       “朕饒你多少次了,你說你有沒有給朕省過心,不停地闖禍,這次更是闖下滔天大禍,你讓朕怎麼給天下人交代?”

       “侄兒回去平墓,馬上就回去”

       武則天負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心中念頭飛轉,這件事後果太嚴重,竟然是僭越先帝之陵,罪名之大,令她很難給朝臣和天下人交代,但她又不能真的嚴懲武三思,怎麼平衡這件事?

       武則天終於停住了腳步,她心裡想清楚了解決之道,要想堵住朝官百官的嘴,只有在相權上讓步,把她原本準備收走的相權還給文官集團,只有這樣,士大夫們才會善罷甘休,不再繼續糾纏此事。

       想到這,武則天咬牙切齒對武三思道:“你立刻回去平墓,要快趕在御史調查前把墓地平小,另外,你這個相國也別當了,自己辭職吧給朕一個臺階,否則你這個梁王也做不成。”

       武三思頓時如五雷轟頂,他才做了幾個月的相國,還沒有品出什麼滋味來,就要讓他放棄了,但他又不敢違抗聖上旨意,只得流淚磕頭道:“侄兒遵旨”

       武三思拭去淚水,慢慢退了下去,武則天也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她的族人怎麼都是這麼無能沒有頭腦,總是讓她不放心,武則天都有點心灰意冷了。

       ……

       武三思拖著疲憊的身體乘車向府中趕去,他也實在不明白,到底是誰在後面捅他這一刀,捅得如此兇狠,令他損失慘重,丟掉了得之不易的相位。

       事實上,他父親的陵墓在八年前開始偷偷擴大,雖然遠不能和高宗寢陵的規模相比,但也只是規模縮小了數倍,而內部完全是按照帝王的標準建造。

       這也是一個有名術士給他的建議,如果他想登基為帝,那麼他父親的陵墓就要重建,要比照高宗陵墓修建,才有可能取李氏而代之,武三思完全遵從了這個建議。

       但修陵墓之事他做得非常隱秘,四周用高牆包圍,不准任何村民入內,整整耗時八年,直到年初才修建完成,可現在他又不得不將陵墓平毀,這會毀了他的風水,毀了他的太子之位。

       武三思沒有半點辦法,他只能遵旨去辦理,但他心中卻恨得滴血,如果讓他知道,這是誰在後面捅他的刀子,他非要將此人千刀萬剮不可。

       這時,馬車緩緩在梁王府前停了下來,武三思走下馬車,一個念頭忽然沖上他的腦海,他頓時想到這件事是誰幹的了,只能是他,自己父親陵墓之事,只有他才知道得這麼清楚。

       “武承嗣,你這個狗雜種”

       武三思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我發誓,非要將你千刀萬剮不可”

       武三思心中憤懣得要發狂,他氣得狠狠一跺腳,快步向自己書房走去。

       不多時,明先生匆匆趕到了武三思的書房,他得到武崇烈的求救,說父親失控了,嚇得明先生晚飯都顧不上吃,披上一件衣服便跑來武三思的書房。

       跑進院子,明先生見幾名侍女躲在花園內,恐懼得渾身發抖,他心中暗叫不妙,上前推開房門,房間裡傳來砰的一聲脆響,一隻昂貴的白玉瓷瓶被摔得粉碎,只見武三思正在發狂般地摔砸物品,嚇得他連忙衝上前抱住武三思的胳膊,“王爺,王爺息怒請息怒”

       武三思紅著眼大吼大叫,“我要殺了他,要殺了他”

       明先生見武崇烈戰戰兢兢躲在門口,連忙向他招手,武崇烈跑上前幫助明先生按住父親的手,將他拖坐下,武三思怒氣稍稍平息一點,淚水又湧了出來,捂著臉大哭起來。

       明先生和武崇烈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令王爺如此失態,這時,明先生忽然醒悟過來,他低聲問道:“王爺,可是為老王爺陵墓之事?”

       武三思止住哭泣,顫聲道:“聖上讓我立刻去平父親的陵墓,還…還罷免了我的相位。”

       明先生知道武三思對相國之位的渴望,估計平墓之事不會讓他這麼難過,還是為了相國之位,明先生勸他道:“這也沒有辦法,後果太嚴重,聖上要給朝臣和天下人一個交代,我覺得如果只是罷免相位,這已經是很輕的處罰了,王爺應該感到慶倖才對。”

       武三思也覺得明先生說得有道理,可是他又不甘心被罷相,半晌,他咬牙切齒道:“這是武承嗣在後面捅我的刀子,我父親陵墓之事,只有他最清楚,只有他才知道我是仿先帝之陵修建。”

       明先生一怔,“武承嗣回來了?”

       武三思緩緩點頭,“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先生,前天聖上才得到消息,廣州的武承嗣是一個替身,聖上命令李臻追查他的下落,我估計他一定躲在洛陽,這個消息必然是他放出來,居然還說出了陵墓的準確位置,只能是他。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5-31 22:36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39章 並州之爭

       旁邊武崇烈插口道:“父親,孩兒聽說李臻率大軍趕去並州了,是不是去調查祖父陵墓之事?”

       武三思眉頭一皺,“你聽誰說的?”

       “是王宗懿告訴孩兒,他原來是內衛校尉,不久前剛調到千牛衛為郎將,正好與孩兒是同僚,下午和他聊天時說起這件事。”

       武三思也覺得有點奇怪,難道李臻真去調查自己父親陵墓之事?他不解地向明先生望去,明先生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應該不是,聖上如果要給朝臣一個交代,不會派內衛去,應該是派監察御史前去,這才符合朝廷規矩,再說聖上也會拖一拖,給王爺一點平墓的時間。”

       “那李臻趕去並州做什麼?”武三思更加困惑了。

       先生微微一笑,“剛才王爺不是說了嗎?聖上令他追查武承嗣的下落。”

       武三思頓時醒悟,“難道武承嗣躲到並州去了?”

       明先生緩緩點頭,“我想他應該是在並州,武承嗣要逃過這一劫,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孝為藉口,比如他逃回來是想給父親掃墓等等理由,要不然他怎麼會突然想起老王爺陵墓僭越之事呢?”

       武三思這才明白過來,他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他倒挺有心計嘛!”

       這時,明先生心中有點擔心起來,武三思和武承嗣的仇怨由來已久,這其中因果關係他比誰都清楚,若不是武三思在背後多次暗害武承嗣,武承嗣怎麼會下這樣的毒手來報復。

       不過那些惡毒主意大部分都是他的策略,包括將武承嗣徹底扳倒的毒經案也是他一手操縱,恐怕武承嗣下一步就是要殺自己了。

       儘管明先生也知道殺掉武承嗣對武三思沒有好處,但為了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他必須要勸說武三思儘量除掉武承嗣,否則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就危險了。

       想到這,明先生勸道:“王爺,如果陵墓之事還達不到武承嗣的目的,他一定還會再出毒計害王爺,此人會嚴重威脅到王爺的地位,尤其是王爺的爭嫡大計,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剷除他。”

       明先生不愧是武三思的心腹,他知道武三思最忌諱什麼,一句‘影響爭嫡大計’,立刻使武三思心中殺機迸發,他當即下定了決心,武三思囑咐兒子武崇烈道:“你速帶兩百武士趕去並州,一則平墓,其次要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宰了武承嗣!”

       武崇烈立刻抱拳道:“孩兒絕不會讓父親失望!”

       並州汶水縣是武氏家族的祖地,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彠和母親楊氏都安葬在汶水,另外武則天的兩個兄長武元慶和武元爽的陵墓也在汶水,武元慶是武三思的父親,而武元爽則是武承嗣的父親。

       雖然兩人是武則天的兄長,但在武士彠去世後,這兄弟二人對後母和妹妹武則天百般虐待,以至於他們後來都遭到了武則天殘酷報復,早早死去,陵墓也沒有什麼地位,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但武則天對兩個侄子武三思和武承嗣卻非常好,封他們為王爵,並給了他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武三思和武承嗣也暗地裡重建了父親的陵墓,武則天其實也知道,她睜隻眼閉隻眼,隨他二人折騰。

       不過武則天卻沒有想到,武三思聽信術士之言,竟然擅自仿造先帝之陵給父親重修了帝王陵墓,這讓武則天也著實難以接受。

       武氏家族的祖宅位於汶水縣以北約十五里的山巒丘陵之中,西靠呂梁山,東臨汶水河,依山傍水,風景十分秀麗。

       武氏祖宅占地約上千畝,由大大小小上百座各種建築組成,氣勢龐大恢宏,在這裡生活著數百名遠房武氏族人,他們擁有十餘萬畝良田,上千戶佃農為他們耕種,每年家族還會得到大量的財物賞賜,使他們過著十分富足的生活,

       與此同時,在武氏祖宅附近還有一座軍營,駐紮千餘士兵,負責武氏家族的安全和武氏祖陵的安靜,武氏祖陵距離祖宅不遠,也是依山而建,以武則天父親武士彠和母親楊氏的合葬墓為中心,佔據了十幾座山頭。

       武承嗣並沒有躲在武氏祖宅內,而是藏身在汶水縣城,他很瞭解武三思,自己把武三思的老底抖了出來,以武三思的兇狠,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而那些族人一個個見風使舵,現在武三思強大,自己羸弱,他們必然會巴結武三思而出賣自己。

       按照他和李臻的約定,他將先返回祖地汶水,然後在汶水縣被李臻找到,而李臻將替他在聖上面前說情,使他逃過這一劫。

       院子裡,武承嗣負手在一棵杏樹下來回踱步,此時已是十月,進入了秋末初冬時節,樹木凋零,寒風蕭瑟,但武承嗣心事重重,他似乎感受不到氣候的變化,依然穿一件薄薄的長袍。

       這時,外面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武承嗣心中大喜,連忙上前開了院門,外面是一名護衛他的武氏家將,“快進來!”

       武承嗣讓他進了院子,便急不可耐問道:“情況怎麼樣?”

       這名武士施禮道:“啟稟王爺,京城傳來消息,梁王已經以身體不能勝任的理由主動辭去相位,聽說御史台已派人趕來汶水縣核查陵墓僭越的情況。”

       武承嗣忍不住喋喋笑了起來,眼睛笑成一條縫,武三思居然丟掉了相位,這是令他極為愉快之事,他又問道:“武氏祖宅那邊有消息嗎?”

       武士搖搖頭,“陳七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

       武承嗣眉頭一皺,他覺得武三思應該會派人趕回汶水縣處理陵墓僭越之事,怎麼沒有消息呢?武承嗣剛剛喜悅的心情又一次蒙上了一層陰影。

       ……

       武崇烈率領兩百名武士已經趕到了武氏祖宅,武崇烈也擔心會驚動武承嗣,讓他再一次逃匿,所以他們的行動也十分隱蔽,儘量不讓太多族人知道他們到來。

       這時,一輛被遮蔽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停在祖宅平松堂前,幾名黑衣武士將一名五花大綁的男子押了出來,推到臺階前跪下,武崇烈從堂內走了出來,問道:“他是何人?”

       “啟稟公子,此人叫陳七,是魏王的手下,他知道魏王的下落。”

       武崇烈大喜,平墓只是他的一個任務,另一個更重要的任務便是找到並秘密處死武承嗣,以防止他再繼續損害父親的利益,平墓很容易,但尋找武承嗣卻不容易,祖宅內誰也不知道他的行蹤,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他的下落。

       武崇烈上前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惡狠狠道:“快說,武承嗣究竟在哪裡?”

       “在..縣城內,靠近北門一帶。”

       武崇烈狠狠將他推倒在地,“速帶我們去!”

       武崇烈喝令隊伍集合,不多時,百名武士迅速聚集,紛紛翻身上馬,跟隨著馬車向縣城方向疾奔而去。

       抓捕到陳七時已是黃昏時分,而從武氏祖宅趕往縣城約半個時辰,當武崇烈率領眾人趕到城下時,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百名騎士如一陣狂風,風馳電掣地衝進了北門。

       也是巧,在武承嗣所住的小院前,幾名武士護衛武承嗣和兩名侍妾上了馬車,陳七失去了聯繫,使護衛們的心中有點緊張起來,他們決定離開這裡,搬去城南的另一座宅子裡。

       就在武承嗣和侍妾剛剛剛上車門之時,遠處隱隱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幾名護衛頓時臉色大變,大喊道:“快走!”

       車夫立刻揮鞭趕馬,馬車迅速啟動,在十幾名武士的護衛下向南奔逃,此時,大群騎士已經拐了彎,馬群如迅雷,激起滾滾黃塵,武崇烈也看見前方數百步外的馬車和護衛,他心中大喜,拔出喊道:“殺上去!”

       汶水縣城內,只見兩群騎士一前一後在主街道上疾奔,他們大聲叫喊,殺氣騰騰,一名護衛馬車的騎士不幸戰馬失蹄,將他掀了下來,他爬起身要逃,卻被後面追上的騎士亂刀劈死,慘叫聲響徹夜幕,鮮血流滿一地。

       兩邊民宅嚇得紛紛關門閉窗,驚恐不安地透過門縫向外張望,很多年縣城內沒有發生如此恐懼的一幕了,連衙役們也不敢露面,任由他們在大街上狂奔,南城門還沒有關閉,眼看兩支隊伍狂奔而來,守城門士兵嚇得紛紛向兩邊閃開,武承嗣的馬車和護衛騎兵衝了出去,只片刻,後面的百名騎士也狂奔著衝出了城門。

       出了縣城,坎坷不平的道路立刻拖累了武承嗣的馬車,武崇烈的追兵越來越近,終於在離城約五里處追上了武承嗣的馬車,武崇烈厲聲大喝道:“給我殺,一個不留!”

       百名騎士迅速將馬車和護衛團團包圍,武崇烈手起一劍,將車夫劈下馬車,馬車劇烈晃動,側翻倒地,馬車裡傳來女人的一片尖叫聲。

       百名武士個個兇狠無比,片刻便將十幾侍衛全部殺死,武崇烈一把拉開車門,將兩名女人一人一劍刺死,又將武承嗣從馬車裡拖了出來,獰笑一聲道:“武承嗣,你也有今天?”

       他舉劍要殺,武承嗣嚇得大喊起來,“我不是!我不是武承嗣!”

       武崇烈聽他的聲音不對,心中一怔,重重將他摔倒在地,一腳踩住他,用劍指著他怒喝道:“你究竟是誰?”

       ‘武承嗣’嚇得鼻涕眼淚一起出來,哭道:“我叫馬修林,就是本地人,你看!”

       他手在臉上亂抹,眉毛鬍子都亂了,立刻變得另外一人,哪裡還是什麼武承嗣,武崇烈頓時愣住了,他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一把揪住假武承嗣的衣領,大吼道:“真的人在哪裡去了?”

       “不知道,可能…還在房宅內。”

       武崇烈大怒,一劍刺死了這個假武承嗣,回頭大喊:“回去!立刻回去!”

       他們也顧不得收拾屍體,調轉馬頭又向城內奔去,很快返回了武承嗣居住的小院,眾武士撞開門,衝了進去,房宅內卻是空無一人,武承嗣已經先一步離去了,武崇烈氣得大叫一聲,狠狠一劍劈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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