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回到家裡之後，約翰第一時間找來了管家漢斯。
“先生，我很抱歉！”
面對著約翰那充滿期待的目光，管家漢斯略帶些慚愧的搖頭道：“雖然我最終找到了那個送信的孩子，但是他只是在路上偶然遇到一位小姐，對方給了他五美分讓他把信送過來……恐怕很難到找到菲力浦小姐了。”
約翰心中當然十分的失望，不過他還是歎了口氣問道：“這麼說，你可以肯定是菲力浦小姐了？”
“是的，先生。”
點了點頭，漢斯毫不猶豫的說道：“根據那孩子的描述，無論身高還是長相都和菲力浦小姐非常相似。”
“好吧，謝謝你了。”
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約翰正想讓管家去忙自己的事情，突然又開口道：“埃爾伯先生，麻煩你繼續幫我找一下人……唔，可以花一些錢來請人幫忙找，我很希望能夠再見菲力浦小姐一面！”
“好的，先生。”
微微一愣之後，漢斯行禮離開了。
管家離開了書房之後，約翰站起身來到窗前，看著自家的花園發起呆來了。
時隔幾年之後重新得到了菲力浦小姐的消息，這讓約翰心中有些激動，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自己當年的家庭教師。可惜的是，對方看來並沒有和自己“重逢”的念頭，和幾年前一樣躲著自己。這讓約翰有些擔心：從信上的內容來看，菲力浦小姐的心態可處在一種非常不健康的情況下……
漢斯用什麼方法去找菲力浦小姐，約翰沒有過多的去關心。
他需要的只是結果。靜靜的等待著管家的回報就是了，而在週末過後，他就必須要繼續到醫院上班了。
週一上午，依然是出門診的時間。
收了一例右下腹疼痛的病人住院，做進一步的檢查和診斷，應付了兩個想要買便宜藥的病人，然後又處理三例普通的病人之後。約翰一上午的工作就結束了。結果讓他相當的欣慰，至少隨著名聲漸漸變大，亨氏綜合醫院的門診數量也在增加之中。現在妥妥的突破了一百五十人，相信等藥物半價時間一結束，每天的門診量超過兩百人沒什麼問題。
這個數字，已經相當的不錯了。
別看後世隨便一家醫院每天的門診量都能上千。那些超級醫院更是超過萬人。但是在1888年的紐約，哪怕城市規模已經很大了，上醫院去看病依然不是什麼常見的行為：有錢的更傾向於請醫師到家裡來，而窮人們則掏不起那個錢……
自己一個人去吃過午飯之後，約翰回到了辦公室。
這一周的下午，他已經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案頭的工作，尤其是答應埃爾利希的研究，必須在兩周中把一些基礎理論給寫出來：即使對約翰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畢竟現在是1888年，免疫學才剛剛萌芽而已。約翰必須要掌握好已有理論和“推論”的分界線，也必須要弄清楚哪些能夠現在告訴埃爾利希，哪些要稍微的緩一緩……
“得得！”
“先生，那位，那位衛斯理先生來了！”
布朗小姐推開辦公室的大門，一臉為難的小聲說道。她隱隱知道亨特拉爾先生似乎不太喜歡霍金斯先生和衛斯理先生，但是偏偏對方的衣著氣度又讓人無法強硬拒絕，只好小心的來敲辦公室的房門了。
“衛斯理先生？”
約翰的眉頭一皺，一時間有些想不起對方是哪個了。
剛才寫的正在興頭上，被人打斷了思路當然讓約翰有些不太高興，不過也就是想了那麼兩三秒鐘，他就想起這位衛斯理先生是誰了。
“請他進來吧！”
稍稍猶豫了一下，約翰歎了口氣點點頭道。
雖說沒興趣去探究這位衛斯理先生的身份到底如何，但是約翰也知道對方應該不是什麼普通人，因此倒也不好拒之門外。雖說他現在已經不用去畏懼任何人，但是對方又沒有什麼出格的要求，也沒有必要得罪不是？
“下午好，亨特拉爾先生！”
“下午好，衛斯理先生。”
起身和對方打了一個招呼之後，約翰的目光很快就移向了他的身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正一臉怯生生的站在那裡，小心的看著約翰。
轉身，關上門，衛斯理先生看著約翰欲言又止。
“唉！”
心中暗暗長歎了一聲，約翰無奈的搖頭道：“衛斯理先生，看起來您並沒有把我上次的話放在心上……還是要求我給您做一個檢測？”
“是的，亨特拉爾先生！”
狠狠的一咬牙，衛斯理重重的點了點頭。
雖然這幾天他惡補了一下相關的知識，也知道約翰說的話很有道理，在沒有經過大量實例驗證的情況下，所謂的血型遺傳理論暫時來說還沒有得到公認。否則的話，歐洲的兩起慘案也不會引起那麼大的反應，不少醫師和科學家都對這個理論展開了嚴厲的批評。
但是……
心中的那一根刺，卻怎麼也拔不掉！
看了看身邊的孩子，衛斯理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糾結和心疼，隨即很快就變得堅定了起來，上前幾步在約翰的身邊小聲說道：“亨特拉爾先生，我今天帶哈利一起來，就是想請您給我們檢測一下血型……只要檢查一下血型就好，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
同樣看了看那個不知所措的孩子，約翰再次歎了一口氣道：“衛斯理先生，您真的想好了嗎？要知道，一旦知道了結果……哪怕您明知道這結果還沒有得到驗證，恐怕也必須要接受它了！”
說實話，約翰當然不願意做這個檢測！
abo血型遺傳理論當然是靠譜的，但是約翰心中依然有些不太情願。如果在21世紀的時候，別說美國人，就連一向保守的中國人在見得多，聽得多了之後，也對這種事情的接受度很高了。但是在這個時代，發生在歐洲的兩起慘案已經充分說明瞭一切……
“我……我確定！”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之後，衛斯理先生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一旦約翰給自己和兒子鑒定出了血型，這個結果就不可更改了。如果血型符合，那麼自然可以拔掉他心裡的那根刺，但是如果不符合的話，就算亨特拉爾先生強調這種理論還沒有經過足夠的實例證明……
一切都不會回到過去了！
看著身邊兒子一臉的天真，衛斯理的臉上泛起痛苦之色，不過很快就咬了咬牙道：“亨特拉爾先生，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請稍等片刻。”
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約翰點點頭道：“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準備，您要知道，我回到美國後，您還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人！”
不管心中有多麼的不情願，約翰也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
說到底，衛斯理先生有權利知道他需要的真相，哪怕這個真相對他自己，對其他人都不是什麼好事兒。作為一名醫師和科學家，約翰可以把各種可能性提前告知對方，也可以盡可能低的減少那種衝擊，但是卻沒有辦法拒絕。
“只能希望他們的血型符合吧。”
準備血型檢測的過程中，約翰也只能是無奈的祝願道。
不管這家人曾經發生過什麼，這個孩子終究是無辜的，約翰也只能是希望他和衛斯理先生的血型不存在絕對的不可能了。事實上，abo血型系統也只有四種血型，出現任何情況的幾率都相當高，在沒有確定母親血型的前提下，只能是希望這孩子的運氣能好一些了……
第五十章
“……謝謝，非常感謝！”
在離開亨氏醫院之前，衛斯理先生的嘴裡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句話，這個一直都表現的很鎮定的中年人，在得到了自己和孩子的血型結果後顯得很激動，也很興奮，心裡口中剩下的就是對約翰的感激了。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工作。”
輕描淡寫的應付著衛斯理先生的感謝，約翰心中也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衛斯理先生和他帶來的那個小男孩兒血型都是o型，這讓衛斯理本人大喜過望的同時，約翰也很是欣慰。這是最好的結果，雖說父親的血型是o型，孩子除了ab之外其他都有可能，但是兩人的血型完全一致，這一下子就省了約翰好多事情。
至少對於這個小男孩兒來說，一場潛在的家庭風暴頓時消弭於無形之中，除了衛斯理為此付出了三百美元的現金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損失……
三百美元，只是為了驗查一下自己的血型。
當然，這個檢查費用無疑是太過高昂了，即使這年頭血型屬於剛剛被發現的理論，而且也只有極少數醫師或者生理學家可以做，但是三百美元也太高了，恐怕也只有像衛斯理先生這樣身價的人，才會毫不猶豫的掏出如此一比钜款。不過約翰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就是想用這高昂的價格嚇退那些想要做血型鑒定的人們……
“唔……”
目送著衛斯理先生歡天喜地的帶著孩子離開，約翰微一沉吟。扭頭沖著醫院臨床實驗室的負責人說道：“巴頓先生，我想了一下，以後所有的血型檢測最低為三百美元一次……記住。是單人單次，而不是今天的兩人單次！回頭和湯瑪斯先生說一下，把這個價格擬入醫院的價目公示表！”
“好的，先生。”
沒有任何的猶豫，巴頓先生立刻點了點頭。
查驗一次血型的成本，也就是幾美元而已，但是巴頓先生明顯也聽說了歐洲發生的事情。因此對約翰的決定非常的贊同：能做得起這種檢查的人都不會普通，寧願不掙這個錢，也別給自己和醫院找麻煩。
不過……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巴頓先生小心的問道：“亨特拉爾先生，關於血型的研究……我們實驗室還要繼續下去嗎？”
“當然！”
眉頭一挑，約翰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雖然我希望暫時不對外服務，但是關於血型的研究你們還是要繼續下去！所有的資料必須要妥善的保存。等待恰當的時機我們自然是要用得上的……”
就像衛斯理先生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事情平靜下去了。
不過約翰自己也知道，這種所謂的平靜不過是一種假像而已，尤其是當他接到來自倫敦的電報，《柳葉刀》雜誌決定在五月初的時候發表那篇文章的時候，他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恐怕會收到更多的抨擊與批評，同時也會有更多的人想要查驗自己和孩子的血型——這正是他把服務價格一口氣提到三百美元的原因。
做好了充足準備之後，約翰也就不再關注它了。
19世紀末本來就是一個大變革的時代，不僅僅是所有門類的科學幾乎都在這個時期迎來了大發展。同時還有人們固有的思想和理念，約翰不會高看這個時代人們的接受能力。但是也不會去小看他們。
就像開業以來，紐約人對亨氏綜合醫院的接受程度一樣……
……
“……是的，女士。”
在自己的門診室裡，艾肯？卡特醫師很是有些底氣不足的微笑道：“對於這一類疾病，我們並不推薦使用藥物，建議您多給孩子吃一些胡蘿蔔、魚肝油、動物肝臟、雞蛋、菠菜、青椒和南瓜等……唔，這裡有我們醫院列出的一個表格，裡面有他應該多吃的一些食物。”
一邊說著，艾肯？卡特一邊給眼前的女士遞過去了一張紙。
“就這些？”
隨意的掃了一眼手中的紙張，帶著孩子前來看病的女士狐疑的瞥了一下眼前的醫師，目光中毫無疑問的充滿了不信任！
“是的，女士，就這些。”
就像是屁股下麵被人放了一把釘子似得，卡特雖然有些坐立不安，不過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回了一句：“我強烈建議您嘗試一下，畢竟這並不是多麼難做到的事情，對嗎？試一下，對您和孩子來說都是沒有任何損失的……另外，女士，我們也會按照您登記的位址進行回訪，密切關注相應的效果的……”
“呼……”
送走了又一位滿臉不滿的病人之後，卡特長長的舒出一口氣，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
從他的角度出發，想要說服這些病人可真不容易，畢竟他不會給他們開出任何的處方，甚至都不能給出真正的診斷，只是建議對方多吃點兒什麼食物，或者多曬曬太陽，多運動運動之類的，別說說服這些病人和家屬，就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接受。
不過，他也只能接受來自院長的命令。
夜盲症、腳氣病和佝僂病，最近幾天亨氏綜合醫院迎來了不少患有這三種疾病的病人，而所有的此類病人都被護士們送到了艾肯？卡特和艾倫？埃文斯的門診室。而兩名年輕的內科醫師，則是硬著頭皮對他們進行問診、體檢，然後開出一個個讓他們覺得匪夷所思的處方：沒有藥物，只有食物！
“得！得！”
卡特剛剛松了一口氣，門診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果然，免費的最受歡迎。”
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卡特直起身子應道：“請進。”
不過讓卡特有些意外的是。推門進來的不是護士也不是病人，而是自己的同事艾倫？埃文斯先生，他進門後一臉陰鬱的問道：“艾肯。上午的門診結束了，一起去吃午飯？”
“結束了？”
聞言微微一怔，卡特連忙看了一下時間，果然已經是十二點鐘了。
雖然這會兒心理上有些疲倦，不過想了一下之後卡特還是站了起來，點頭道：“好吧，那就一起去……”
“得！得！”
就在這個時候。門診的小護士敲響了房門，眨著一雙大眼睛急聲道：“埃文斯先生，正好您也在這裡。亨特拉爾先生請你們兩位過去一趟……對了，他說在餐廳等著你們！”
“我們兩個？餐廳？”
聽到小護士的話之後，兩名內科醫師面面相覷，同時想到了亨特拉爾找自己的原因……
“……哈哈。兩位請坐吧。”
來到了餐廳。約翰熱情的招呼著兩名內科醫師，笑著說道：“我來的早，自作主張給你們點了一些食物……如果不喜歡的話可以重新去要。”
“沒問題，我挺喜歡吃這些的，謝謝。”
兩名內科醫師連忙搖了搖頭，恭敬的說道。
醫院餐廳的食物都不錯，而亨特拉爾先生給他們兩人點的也都是絕對的招牌菜，他們自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只不過兩人這會兒心裡面存著好多問題。一時間哪有什麼心思吃東西？卡特坐下後很快就一咬牙，開口問道：“亨特拉爾先生。您今天找我們兩個來……是有關那幾種病的事情嗎？”
“恩，是的。”
喝了一口白水之後，約翰點了點笑道：“廣告登出去已經好多天了，這段時間醫院應該收治了一些病人吧？而且我想，你們兩個應該也對我的治療方案有很多疑惑吧？”
“是的，先生。”
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兩名內科醫師同時點了點頭。
何止是有很多疑惑？
實際上，接診這三類的病人越多，兩名內科醫師心裡就越不安，因為幾乎每一個病人在拿到了“處方”的時候，臉上都是疑惑和不解，有些性急的甚至直接就開口大罵，以為醫院是在戲耍他們。而每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兩名醫師都要費盡口舌去進行解釋，甚至還要抬出院長先生的名頭來穩住對方。
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心中怎能沒有疑惑？
遲疑了片刻之後，埃文斯皺著眉頭問道：“亨特拉爾先生，您提供的治療……呃，治療方案，真的可以治好那些病嗎？”
“治好？呵呵，這我可不敢確定！”
微微一笑，約翰立刻搖了搖頭道。
“什麼？”
兩名醫師頓時大驚，同時瞪圓了一雙眼睛。
“別急。”
擺了擺手，約翰先安撫了一下兩名醫師，這才淡然的說道：“我想你們兩個應該也明白，比如說夜盲，可能造成這種症狀的原因有很多，我提供的治療方案只是針對其中的一種情況而言的，自然不可能治好所有的夜盲症。不過我相信，治好其中的一部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哦，這樣啊。”
聽到這番話之後，兩名內科醫師頓時微微松了一口氣。
和約翰？亨特拉爾先生接觸的時間越久，醫師們就越來越接受一個概念，那就是任何一種臨床症狀都是由內在的疾病驅動的。比如說發熱，導致的原因可能是普通的傷風感冒，也可能是肺炎或者腦膜炎，接受了約翰的思想之後，兩人也接受了夜盲是一種臨床症狀，而不是一種疾病的理念，自然明白約翰的意思是什麼：在不久前看到的那篇論文裡，相關的內容可是闡述的很清楚了。
不過少做考慮之後，埃文斯還是糾結著問道：“先生，可是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我們沒有任何實驗室的證據，同時也沒有任何臨床的證據，這樣的治療方案……真的可行嗎？”
“所以，我需要你們兩位元元元的説明！”
聳了聳肩，約翰笑著說道：“就目前來說，不管是這些治療方案還是已經發出去的論文，都是我個人根據一些文獻和自己的思考而得出的，真正想要證明它們，不僅需要臨床上的證據，同時還應該有實驗室的證據！所以我打算組建一個小團隊，由你們兩位和兩位研究人員組成，重點來研究維他命和因為缺乏維他命而導致的疾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