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清創術
清晨，亨特拉爾莊園。
今天約翰起的比平時要早一些，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之後在自家的花園裡慢跑了起來。雖說亨特拉爾莊園的面積並不算特別大，但是花園也比一個足球場小不了多少，所以在設計之初約翰就讓人繞著它建了一個不算寬的小道，專門給自己早上鍛煉之用。
呼吸著花園裡新鮮的空氣，一圈下來約翰的身上就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進入了十月下旬之後，柏林的天氣一天天的冷了下去，清晨時分最多也就是五六度的樣子，這讓約翰分外懷念一百年後的那些輕便運動衣。不像現在，跑個步都要穿的厚厚的，出了汗渾身上下都是難受……
“滴！滴！”
第三圈剛剛跑到一半，約翰聽到了兩聲熟悉的笛聲。不用抬頭去看，約翰知道這麼早就坐著汽車登門的，除了安娜就不會有別人了。
略略加快了一些速度，約翰很快就跑回了自家的大門口
約翰跑回來的時候安娜也剛好從汽車上下來，看到滿頭大汗的約翰頓時有些心疼，連忙掏出自己的手帕上來給未婚夫擦汗，一邊擦還一邊埋怨道：“今天天氣這麼冷，你還出來跑什麼啊……”
笑了笑，約翰沒有多說什麼。
自從兩人訂婚了之後，約翰就一直給安娜灌輸運動的好處，但是可惜的是這個時代終究還沒有這個概念，安娜時不時跟著約翰運動一下已經很不錯了。
洗把臉擦擦汗，換了一身衣服，約翰下樓和安娜一起吃早餐。
自從約翰搬回自己的新家，離開了布裡斯特莊園之後，安娜經常會在早上過來和他一起共進早餐，這已經成了兩人的習慣。吃過了早餐之後，如果是工作日就各過各的，如果是週末就一起待上一天，再加上之前住在布裡斯特莊園的日子。分別一年的生疏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感情也越來越親密了。
吃過了早餐之後，安娜小心的問道：“約翰，上次安娜見過你之後和我的好多朋友說了。她們也想見你一面……明天是週末，你有時間嗎？”
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安娜還是略略有些害羞。
帶自己的未婚夫去見過一個閨蜜之後，其他好友紛紛提出類似的要求是理所當然的，安娜確實無法開口拒絕。而且說實話。因為約翰確實足夠的優秀，每次談及他的時候閨蜜們都是一臉的羡慕，這也讓小女生心中十分的受用。這樣的未婚夫，她自然不介意經常帶出去炫耀一下。
只不過今天約翰聽了她的話之後微一沉吟，隨即滿臉歉意的搖了搖頭苦笑道：“抱歉，安娜，明天恐怕不行。”
“啊？”
略略有些意外的安娜，眼神立刻便黯淡了下來。
“而且，恐怕下個週末也不行。”
雖然心中略帶歉意，不過約翰還是無奈的解釋道：“下個週末我要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因此週末也要去醫院準備會議上用的東西……不過等會議結束了之後，我應該就可以徹底閑下來了。”
“哦，這樣啊。”
嘟了嘟小嘴，雖然心中依然是有些失望，不過安娜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他也知道約翰現在名下有很多產業，而且對外科醫師的工作很重視，忙碌一些很正常，而且父母已經無數次給她灌輸過一個概念，那就是作為一名未婚妻她必須要很好的支持對方，所以此時自然不會無理取鬧。
不過看到她失望的樣子約翰有些不忍。想了想之後笑著說道：“安娜，下週末的會議之後我可能要去一趟巴黎和倫敦，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同行？”
“巴黎和倫敦？你不是剛剛去過嗎？”
眨了眨眼睛，安娜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去的目的不一樣。”
呵呵一笑。約翰耐心的解釋道：“未來我打算在英國和法國各建一座製藥工廠，離開歐洲之前準備去考察一下……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到時候一起去紐約，好嗎？”
“好啊！”
聽到了這裡後安娜的眼睛已經徹底亮了起來，剛才臉上的失望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
在約翰？亨特拉爾先生來到之前，外科醫師奧古斯特？費舍爾和本？萊西特對桌上的資料在做最後的檢查。
從亨特拉爾回歸到現在。已經三個月的時間了。
三個月的時間裡面，兩名外科醫師在指導下完成了上百例的動物實驗，在那些可憐的小東西身上試驗下刀、縫合、消毒等技術，積攢下了一厚摞各種各樣的資料，而試驗的結果也讓兩名外科醫師對亨特拉爾先生的那本書更加的推崇備至。
今天，就是最後總結的時候了。
所以當約翰推開門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兩名年輕的外科醫師立刻便站了起來，恭敬的打過招呼之後，本？萊西特給約翰端上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都整理完了吧？”
輕輕的喝了一口咖啡，約翰神情放鬆的問道。
“已經整理完了。”
深吸了一口氣，本？萊西特雙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神色，點頭道：“一百零四例動物實驗和十一例臨床試驗的結果都已經在這裡了。先生……您太了不起了！”
微微一笑，約翰沒有表示什麼。
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可以說是外科學發展速度最快的時代，麻醉和消毒等技術徹底改變了這門學科，讓它從一門技藝徹底轉變成為一門科學。但是就像美國人會給失血過多的病人注射牛奶一樣，這個時代的外科學終究有著它的局限性，比如說在麻醉技術出現之前，或者說在麻醉技術還不足夠安全的時候，外科醫師們會刻意的追求手術速度，因為速度越快病人的痛苦就會越少，手術成功的幾率也就越大。為了儘快的完成手術，外科醫師們往往不會考慮切口的大小，也不會考慮在手術過程中對病人身體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因為外科手術本身的死亡率就高的嚇人。直到麻醉藥物尤其是局麻藥物出現了之後，外科醫師中才有人開始漸漸的注意到了這些東西，所以才有了止血鉗的出現，才有了各項基本技術的進步。
只不過可惜的是，最基本的技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科學的進步從來都是一個積累的過程，任何一點成功之後都是無數次失敗的，比如說約翰和凱利他們正在研究的輸血技術，在未來就是一種基本的醫療技術，但是從羊血到人血，從直接采血到血庫，從直接輸血到間接輸血，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因此約翰把未來一百多年逐步完善的各種外科基本操作技術擺出來，對這個時代的價值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看完了兩名外科醫師的總結之後，約翰也非常的滿意。
他沒有時間跟著兩名外科醫師進行全部的實驗，只是參與了其中十分之一左右，但是從手中的資料來看，兩人還真是沒有偷懶，完全按照約翰的方案進行了非常嚴謹的實驗並記錄了下來。
實驗的結果，當然讓人十分的滿意。
在約翰看來，對於這個時代的外科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打開病人的腹腔、胸腔或者顱腔，而是規範這些最基本的操作技術，因為能夠打開體腔的外科醫師畢竟是極少數。這些基本技術，可以讓大多數外科醫師手下的病人們死亡率大大下降，從整體上提升外科的地位。
這是重新選擇了醫師這個職業幾年後，約翰想明白的一個問題。
所以在看完了整個實驗記錄之後，約翰最終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道：“先生們，我對你們的工作非常滿意，那麼接下來的一周我們可以開始進行學習並嘗試最後的清創術了……”
第三十八章 好久不見
1888年，其實是一個相當平靜的年份。
美國人正在埋頭發展，煤炭、石油和鐵路等象徵國力的工業一年一個發展臺階；英國人逐漸步入維多利亞時代最輝煌的**，全世界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德法兩國在戰爭之後互相較勁中壯大著實力，等待著十幾年後的世界大戰。
整體上來看，這一年的歐洲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件。
但是身處這個時代的人才知道，其實歐洲並沒有歷史記錄的那般平靜。德法之間的關係極度緊張，雙方都以對方為理由開始了擴軍；英國人雖然置身事外，但是開膛手案件引起了軒然大波；而到了10月29號的時候，關於蘇伊士運河自由通航的《君士坦丁堡公約》簽訂，更是直接成為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
走進宴會大廳的時候，約翰聽入耳中的歐式最近歐洲最火熱的話題。
明天是德國生理學會年會開幕的日子，今天晚上主辦方德國生理學會特意舉行了一次小型的晚宴，來招待明天參加會議的教授們。畢竟這個時代參加會議的成本著實比較高，能來的都不是普通醫師。從這一點上來說，19世紀末的學術會議和未來一百年後沒有太大的區別，對於這些具有一定聲望的教授們，至少在專業領域內大家都給與了足夠的尊重。
約翰？亨特拉爾先生，當然是其中的一員。
不過剛剛步入這個舉行晚宴的大廳時，約翰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約翰來的還算是比較早，此時大廳裡只有二三十個人聊著各種話題。大多數人瞥了一眼約翰後眼神中都露出了一絲詫異。
很快，一個三十多歲的微胖男人就走了過來：“年輕人，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從語氣上講，微胖男人還算客氣。
雖然約翰的年輕不大，但是身上的穿著卻相當的考究，再加上進來之後那種淡定的氣質，微胖男人倒也不敢小覷。不過這小子面相實在是太年輕了，所以微胖男人心中疑惑之下忍不住過來提醒了一下對方。
“呃……”
聽了微胖男人的話之後約翰頓時一怔。然後有些不解的問道：“先生，這裡不是生理學會年會的晚宴會場嗎？”
微胖男人的眉頭頓時一皺，壓低了聲音問道：“年輕人，你是來參加會議的？”
“是的。先生。”
點了點頭，約翰微笑著應了一句。
任何時代都一樣，大人物們肯定都是最後來的。先來宴會廳的多是德國其他小醫學院的教授們，或者是最近一兩年有了什麼引人矚目成果的醫師，自然要做足了姿態。而且早來也可以多認識一些同行，對他們未來肯定也有著很多的好處。這些人對約翰就比較陌生了，或者說對他的長相比較陌生，而且約翰年輕的樣子也給了他們一種“這小子恐怕是走錯地方”的錯覺。
得到了約翰的確認之後，微胖男人頓時大為驚訝，連忙接著問道：“你是柏林大學的學生？還是說本地醫院的醫師？”
雖說大會並不限制參會人員的資格，但是來柏林一趟畢竟花費不小，在微胖男人看來，約翰恐怕是柏林大學的學生或者本地的年輕醫師，否則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
摸了摸鼻子。約翰苦笑著點了點頭道：“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算是夏洛特醫院外科的醫師吧……”
“夏洛特醫院？外科醫師？”
聽到約翰是個外科醫師，微胖男人原本已經鬆開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
約翰當然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皺眉頭，因為在這個時代，醫學領域中地位最高的無疑是巴斯德和科赫這樣的細菌學家，或者像菲爾紹等病理和生理學家，其次是大學出身的內科醫師們，至於說不久前才開始出現在大學的外科醫師，也就是這幾年才慢慢被重視了起來。如果約翰是李斯特和伯格曼等老牌的外科醫師也就算了，偏偏他又是如此的年輕……
下意識的。微胖男人已經給眼前這個年輕人定了性。
因為外科消毒、局麻和闌尾切除等技術，夏洛特醫院外科最近兩年相當的出名，伯格曼教授聲望也提升了不少。所以微胖男人覺得眼前這小子是一個比較出色的本地年輕外科醫師，伯格曼教授想讓他參加這次會議來見見世面——反正會議在柏林舉行。來了也花不了幾個錢。只不過就算是“想明白”了，微胖男人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他畢業後熬了十年才得到這個機會，而眼前這小子看起來最多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不過還不等微胖男人說些什麼，大廳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噪雜的人聲。
大廳中原本嗡嗡的聲音立刻便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目光轉向大廳入口的方向。時間距離開始差不多了，這聲音一聽就是大批人馬到了。微胖男人此時顧不上約翰，也扭頭向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
很快，一波一波衣冠楚楚的紳士們湧入了大廳。
這一批人足足有三十多個，看樣子應該是剛剛在某個地方先聚了一下，然後才一起來到了宴會廳。這些人往往也是這種會議的常客，所以先到的這些人連忙在其中尋找著熟悉的面孔，迅速的迎上去打著招呼，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儘快的融入到圈子裡去。
這個時代的德國，除了個人能力之外還要靠人脈。
比如說參加這次會議的大學教授們，他們很難保證自己永遠在一所大學任教，而未來隨著個人的發展如果要換地方的話，有時候就要靠別人的推薦和介紹了。比如說孔脫接替亥姆霍茲的柏林大學物理學教授職位元，倫琴又接替他在維爾茨堡大學的職位等等，所以做好學問的同時如果能有諸多同行朋友的話，還是很有好處的。
探尋了一番之後，微胖男人很快也找到了一張熟臉。
他找到的是海德堡大學的莫爾教授，十年前微胖男人正是畢業於海德堡大學醫學院，當時莫爾教授就是他的老師之一，兩人關係相當的不錯。前年他寫好論文的時候，還曾經發給莫爾教授請求對方的指點，然後憑藉著這篇論文獲得了一個小學校副教授的職位，而且也得到了參加這次會議的資格。有了莫爾教授的介紹，微胖男人相信這次會議上至少可以認識幾位元有分量的教授，那對自己未來的發展非常有利。
“咦？”
莫爾教授進來後左顧右盼，很快就眼前一亮，大步向著微胖男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到莫爾教授沖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微胖男人心中頓時大喜，先得意的看了約翰和原本閒聊的幾個同行一眼，然後才連忙一臉恭敬的迎了上去：“晚上好，莫爾教授，好久不見了……”
“嗯，晚上好。”
腳下稍稍一頓，莫爾教授的表情明顯略略有些錯愕，不過在短暫的一愣神之後馬上很禮貌的沖著微胖男人點了點頭笑道：“抱歉亨特，稍等會兒我們再聊。”
說完，莫爾教授又抬腳從微胖男人身邊走了過去！
“呃……”
看著莫爾教授從自己身邊大步走過，微胖男人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就在這一刹那，他知道剛才莫爾教授並不是看到了自己！
只不過剛才對方明明是沖著自己所在的位置走過來，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了自己，難道說……
有些艱難的扭過頭，微胖男人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在微胖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下，莫爾教授遠遠的便沖剛才那個年輕人伸出了右手，朗聲笑道：“哈哈，亨特拉爾先生，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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