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文藝時代 作者：睡覺會變白 (已完成)

第七百五十一章 你和我和他

　　「大姐，你至於這麼急嘛？」

　　「至於啊！」

　　「我先回去洗個澡行不行？」

　　「不行！哎呀，你快點，幾句話就完了！」

　　褚青剛出機場，就被埋伏許久的元蕾逮個正著。他拿這個圓臉妹子沒轍，只好上了她的採訪車，還有一句沒一句的撩閒：「你最近冒泡很頻繁啊，怎麼著，被擼下來了？」

　　「少廢話，我開始了啊！」

　　元蕾拿好錄音筆，直戳戳的往前一懟，道：「先說說感想吧，畢竟《盜夢空間》這麼火。」

　　「呃，開始挺驚訝的，因為盜夢不是一部傳統意義上的通俗片，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喜歡。我最近一直在忙《速度5》，還是諾蘭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媒體和觀眾的反饋。」

　　「別糊弄，來點乾貨！」

　　「……」

　　他撇了撇嘴，繼續道：「很多人都提到那段失重打鬥，其實是致敬《2001太空漫遊》的……我進組好像第五天吧，就拍了那場戲，在一個能360度旋轉的大模具裡……我在拍攝的時候就很震撼，然後自己跑去電影院，看了成片就更震撼……盜夢的世界觀不如《黑客帝國》完整，是有缺失的，但就是這種缺失的程度，我們都很難做到。能把自己的哲學理念，灌輸到作品中的華語導演太少了……」

　　元蕾點點頭，表示認同，又道：「現在國內觀眾都很關注，想知道什麼時候引進，你那邊有消息嗎？」

　　「我回來之前問了問諾蘭，應該談得差不多了。」

　　他忽然頓了頓，道：「這段咱倆說說就行了，別往外寫啊。7月底有《唐山大地震》，這是中影發行的，肯定是重點項目。然後《風之子》和《怪物史萊克4》，已經定在8月，這倆名額純屬浪費，保準幹不過大地震。而且《風之子》就是個大爛片，也就派拉蒙公關做的好，竟然引進了。有這三部，再加上中小成本的華語片，8月檔就飽和了。所以我估計，中影應該把盜夢排在9月。」

　　「哈！你也這麼想的，方依敏還跟我打賭呢，這下我準贏！」

　　元蕾沒個正經，樂道：「哎，那你片酬漲了嗎？劇組那幫人有沒有叫褚老師？」

　　「人家不興這個，不過態度確實有變化。」

　　褚青四處瞄，隨手拎起一瓶礦泉水，邊喝邊道：「片酬麼，按好萊塢的等級分，也算a檔了吧。」

　　他沒具體講，但元蕾可以腦補，問：「那以後國內找你拍片，你按什麼標準算？」

　　「我的標準一直都不是錢，是劇本。」

　　「如果人家就想找你，錢到位，人情也到位，但劇本很爛，你接不接？」

　　「呃，那，那還是得接，沒辦法。」

　　「接下來有啥計劃嗎？」

　　「有部美國片叫《超脫》，我演個代課老師，講一些教育問題和精神救贖的內容。我打算修整一段，然後找家社區學校，實地體驗一下。」

　　「實地體驗？」對方一愣。

　　「必須要體驗啊，不然根本不了解。我這幾年的作品自己都不太滿意，最後一部還是《天狗》，到現在5年了，我對《超脫》非常看好。」

　　倆人聊了十幾分鍾，沒往電影節的方向帶，話題太敏感。過後，元蕾拔吊無情，分分鍾踢丫下車。

　　褚青拎著行李箱，又顛顛跑到公司的接車上。那司機無聊的快睡著，這下精神了，嗖嗖地就到了小區。

　　「唉，還是家好！」

　　他瞅著那片熟悉的花花草草就特興奮，哢哢跑上樓，摸出鑰匙開門：「寶，我回來……」

　　一瞬間，他回想起多年前的某個晚上，也是回家，也是開門，然後就看到了小二黑。當然，今天不是小二黑，而是一隻黑色毛髮，表情囂張，肉乎乎的小狗pia在哪兒。

　　「哥哥！」

　　聽到聲音，範小爺趿拉趿拉的出了臥室，撲住老公就蹭啊蹭。

　　「你買條狗幹什麼？」他還在懵逼。

　　「陪我玩啊，自己太沒勁了！」

　　「不是……」

　　褚青推開媳婦兒，圍著那小東西繞了一圈，道：「你買也買好點的，還整條土狗。」

　　「瞎啊你，這叫鬥牛犬！」

　　範小爺特鄙視，彎腰抱起狗狗，揮小手道：「它才四個月，聽說長得可快了。這不是純黑的，肚子有白毛，你看……」

　　他只能搖頭，提著箱子進屋，道：「我告訴你啊，你買了就得養，別像小二黑似的，最後又給人。」

　　「這個我肯定養，拍戲我都帶著。」

　　「起名了沒？」

　　「起好了，叫大頭。」

　　「汪汪！」

　　「……」

　　丫都懶得理了，自顧自的收拾東西。範小爺卻抱著狗，屁股搭在床邊，道：「哎，還有個事沒告訴你，我前幾天買個房子。」

　　「啥？」

　　他猛地一抬頭，蛋疼道：「你閒的沒事幹啊？」

　　「打折嘛！才1千多萬，在三環邊上，多大忘了，反正地上地下。」

　　「1千多……」

　　褚青毛愣了，起身道：「你給完錢了？」

　　「給完了。」

　　「你幹嘛啊，不過了？」他有點氣。

　　「我愛買就買，你管著嗎？反正寫我的名兒！」她壓根無視，繼續逗狗。

　　艸！

　　這敗家娘們簡直了！他想發火來著，但強行忍住，道：「你趕緊給我接戲去，再待倆月都能上天嘍，掙的都不夠你花的！」

　　「我不正挑呢嘛……去，自己玩去。」

　　她把狗攆走，兩條小胖腿一盤，勁兒勁兒道：「哎，那地下車庫可大了，咱們那幾輛車都裝不下。前陣子奔馳找我，說出新款了，才一百萬……」

　　她巴拉巴拉的擱哪兒說，褚青心累，收拾好行李就往外走，道：「我先洗個澡，等會做飯。」

　　「別做了，我約了妖精吃飯。」

　　「嗯？」

　　他轉身，奇道：「沒事找她吃飯幹嘛？」

　　「工作室啊。」她提醒。

　　「哦……」

　　他應了聲，表情略傻。木辦法，在美國好好的，回家卻這麼大刺激，擱一般人早瘋了。

　　…………

　　範小爺買的別墅在朝陽區，新開發的樓盤，地上兩層，地下一層，足有五百多平。按市價，沒有2千萬拿不下來，但開發商想找她做代言，就打了個狠折。

　　當然了，這房子還得裝修，最後的花費也差不多。

　　褚青完全不理解，她更不想解釋，倒是範爸範媽猜到幾分，悄默聲的偷樂。而此刻，範小爺拽著一肚子氣的老公，鬼鬼祟祟的跑到一家會所。

　　「你們遲到了！」

　　周公子已經等在那裡，先拉過胖子坐下，又沒頭沒腦的來了句：「好玩兒嗎？」

　　「還行吧，都是文戲，那邊始終不……哈！」

　　他打了個嗬欠，顯得精神不濟：「我得睡上兩天。」

　　「文戲……嗯哼！」她眨眨眼睛，笑得特老司機。

　　「……」

　　褚青曉得她懂，只能低咳兩聲。

　　三人參加《快樂大本營》的時候，人家就說過：我跟他講話，他自然知道。範小爺也知道，但畢竟不爽，啪的甩開手：「你問他拽著我幹嘛？」

　　「嗬……」

　　周公子趕緊摟住，哄道：「我點完菜了，全是你愛吃的。你不是老嚷嚷喝酒麼，今天我陪你喝。」

　　「誰要你陪！」她分分鍾變傲嬌。

　　「哈……」

　　褚青又打了個嗬欠，小口抿著茶水，問：「你那邊都齊了嗎？」

　　「差不多了，我沒請外人，都是家裡人和朋友，我爸管財務。」

　　「哦，也行。」

　　他點點頭，對工作室而言，只要適合自己就ok。以周公子的低能屬性，把俗事交給家人是最放心的。

　　她跟華宜馬上到期，半個娛樂圈都在關注她的去向。這種咖位的演員，無論怎樣動作，都會惹得一片震蕩。

　　而根據雙方議定，由公司與本人各出資50%，成立周遜工作室。運營完全獨立，不受公司轄製，期限三年，每年上繳一定比例的利潤。

　　合同是這麼簽的，但合同之外的感情因素太多，她真要有什麼麻煩，兩口子能不管嗎？

　　三個人原本的想法是低調處理，不願外界炒作。可今天又聊了聊，覺得不管怎麼低調，那幫人該騷擾還是騷擾，該八卦還是八卦。

　　與其如此，倒不如開個發布會，還能占據主動。

　　不多時，服務生端酒上菜，褚青實在很累，就抱著茶壺自己抿。那兩隻卻很嗨，一杯接一杯的撞。

　　喝著喝著，倆人都小臉通紅，眼神迷離，說話也愈發沒邊。

　　「當！」

　　範小爺又是一口悶下，忽道：「哎，我買新房子了。」

　　「什麼樣的？」周公子托著臉頰，歪頭看她。

　　「大的！嗯，特別大！」

　　她雙手劃了一個圈，醉意醺然，接著身子一倒，就要往地上栽。

　　「哎呀！」

　　周公子連忙抱住，笑道：「你狀態不行啊，才三瓶就……」正說著，忽覺得那兩瓣唇湊了過來，貼在自己的耳朵邊，含糊又篤定的說了五個字。

　　「……」

　　她立時頓住，那五個字從耳朵鑽進去，在混亂的腦中兜了一圈，又直直墜入微醉的心底。

　　「嘩！」

　　水花四濺，像極了那條灰綠色的河。

第七百五十二章 加入

　　夜，長街。

　　夏天的夜晚熱得人心躁動，車裡開著空調，不急不緩的冷風吹過，在臉和手背上輕輕摩挲著。

　　前方的路燈變紅，褚青減速刹車，剛好壓在白線之內。行人從左右來，似稀疏的斑影，笑，愁，遊走，亦或彼此纏綿。

　　他瞄了眼後視鏡，範小爺歪在左邊，周公子斜斜的靠著，她的助理在右側，正低頭看著手機。

　　今天的飯局，開始還好好的，收尾時，兩個女人卻都醉了。他只好叫來助理，先送周遜回家。

　　「夢裡有他又極微妙情怎可料，懷念當初你太重要，但你始終未盡全力，讓這顆心靜靜逃掉情也抹掉……」

　　cd裡放著陳慧嫻的《夜機》，這是褚青最喜歡的女歌手，他的歌單始終停留在九十年代。

　　今天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兩個女人也有些古怪，但他沒心思去猜，實在太倦了。

　　「滴滴！」

　　路燈變了顏色，後邊的車輛一陣催促。他踩動油門，車子繼續前行。

　　周遜近年換了好幾處房子，她花錢一向大手大腳，比範小爺還彪。目前居住的這處，也在朝陽區，倆家離得還挺近。

　　不多時，車子拐進小區，助理推了推周公子，喚道：「姐！姐！」

　　「嗯？」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先辨認了幾秒鍾，意識才重新上線。

　　「還能走嗎？」褚青問。

　　「能……沒事兒……」

　　她歪歪倒倒的爬出後座，往助理身上一掛，倆人都是一晃。

　　褚青歎了口氣，下車道：「行了，我來吧。」說著，他先把車鎖死，又微微彎腰，一下把她抱了起來。

　　三人進了電梯，助理按了十五樓，又自覺戳在角落。周公子瘦瘦小小的，大半個身子都蜷在他懷裡，眼睛微闔，似睡非睡。

　　他一直盯著銀色的電梯壁，不知在想什麼。

　　「叮！」

　　很快到了樓上，助理打開房門，褚青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才道：「交給你了。」

　　「哥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

　　「嗯，那我走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才轉身出門。

　　下了樓，範小爺仍然睡的很沉，小臉還一副拽拽的樣子。

　　「嗬，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他笑著搖頭，重新坐到駕駛位，車子緩緩啟動。cd響起，歌還沒有唱完：

　　「今天起的每晚，縱有星光燦爛，可惜心灰意冷，情途更暗淡路更彎。今天起的每晚，你要珍惜歲月，不必感歎情緣或會某日再返……」

　　…………

　　數日後，公司召開發布會，宣布周遜工作室的成立事項。三位主角都沒有出席，程穎獨挑大梁，在現場1vs30，牛掰的不得了。

　　「以後周遜就是你們公司的藝人了嗎？」

　　「工作室的性質完全獨立，我們相當於合夥投資。」

　　「她的辦公地點在公司內部嗎？」

　　「不，我們是分開的。她那邊已經裝修好了，隨時可以開工，具體地點我就不透露了。」

　　「那公司開戲，會優先考慮周遜嗎？」

　　「我們選角，只有合適不合適，沒有優先不優先。」

　　「三個人的緋聞大家都知道，我可不可以說，你們在借機炒作？」

　　「你都說是緋聞了，那就是毫無根據的東西。他們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因為周遜給自己規劃的路線比較特殊，以後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環保事業上。這個條件很多公司都不會接受，我們做出這個決定，一是相信她的實力，二是有朋友情分在裡面。你說炒作，未免有些小人之心。」

　　甭管怎麼著，媒體、同行、吃瓜群眾都嗨了，這波節奏太棒了，簡直g點炸裂。同行擔心公司的實力進一步增長，因為有周公子坐鎮，可以單挑任何一個華人女明星。

　　再加上褚青和範小爺，就倆字：完爆！

　　粉絲則在微博上各種撕比，青遜黨頭頂荔枝，青胖黨百般叫囂，3p黨瘋狂發糖。而與此同時，周遜工作室的官微正式上線。

　　此外，公司內部也很有意思。

　　不敢明面說，其實心裡都在吐槽：為毛有一種忽然多了個老板娘的敢腳？以後吵架聽誰的？

　　至於三位主角，從到頭尾都沒露面，越解釋越遭，時間一久自然就消停了。

　　十年前，明星工作室是個創舉，十年後，早就成了流行趨勢。而借著這股勁兒，黃勃和汪寶強也重新表態。

　　褚青跟寶強聊了聊，覺得以他目前的資源量，無論單幹還是合夥，都很容易撲街。最好的方式就是借公司的殼，成立一個內部工作室。

　　按獨立性分，獨資＞合夥＞內部，雖然限制要多，但公司的支持也更大。

　　寶強的感情畢竟在這兒，考慮兩天就同意了。更何況褚青承諾，等他實力達標了，可以變成合夥。

　　黃勃就沒辦法了，這人主意太正，堅持要走。兩口子特遺憾，只能好聚好散。

　　……

　　轉眼到了八月，《盜夢空間》在港台兩地先行上映。不少內地影迷組團前往，就為了先睹為快。

　　中影也適時宣布，盜夢正式定檔，9月1日於全國上映。

　　而另一邊，馮曉剛的《唐山大地震》，已成了暑期檔的最大贏家。7月22日上映，3天破億、4天1.7億、5天破2億，7天破3億，11天破4億。

　　大地震的投資總額是1.2億，唐山市政府投了6000萬，華宜投了5300萬元，中影投了700萬元。華宜有45%的比例，如果票房達到5億，大概能分到1億利潤。

　　可以說，王氏兄弟在上市之後，頗有氣吞天下的意思。同開《大地震》、《非誠勿擾2》、《狄仁傑之通天帝國》三部大片，竟然毫無壓力。

　　這便是兩口子必須擴大資金鏈的原因，人家一年三部，他們一年一部，即便單片票房能贏，但總的市場份額是被壓製的。

　　等將來，電影產業愈發繁榮，熱錢瘋狂湧入，尤其像阿裡，萬達，企鵝這些資本大觸進場，他們就更談不上競爭力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嫁妝

　　范小爺在遛狗，確切的說，是在一幫鄰居的圍觀下遛狗。

　　大頭才幾個月，剛剛脫離幼犬階段，但生性活潑，蠢萌好動，一天不下樓就開始撓墻，或者到處亂啃。

　　兩口子缺乏養寵物犬的經驗，在褚青報廢了兩雙皮鞋後，才想起來買個狗咬膠，並做一些簡單訓練。

　　此時是早晨六點，按常理來講，范小爺應該pia在床上睡覺。不過有了大頭，兩口子瞬間分工明確，女主人遛狗，男主人跑步，順便買菜。

　　「喲，這麼早啊！」

　　「是啊，您上班啊？」

　　「這狗不錯誒，一看就倍兒精神。」

　　「哈哈，瞎養唄！」

　　她在偌大的小區裡轉了兩圈，各種招呼不斷。大頭一路撒歡，累得都有點吐舌頭了，她才抱著狗坐在樓前的花池邊，不時瞄一眼路口的燈桿子。

　　約莫十分鐘後，褚青拎著菜回來，一手牽著媳婦兒，媳婦兒牽著狗，一塊上樓。

　　早餐是韭菜盒子綠豆粥，還有自己拌的小咸菜，他吃完就進到書房，接著讀那本《教育心理學》。

　　《超脫》在九月份開機，他要在一個多月之內，完全進入男主角的狀態。其實時間很趕，因為老師不像別的職業，包含著很多精神層面的東西。穿著打扮，言談舉止，思維邏輯，甚至長期上課而產生的某些小習慣……他都要揣摩透徹。

　　美國那邊已經聯繫好了，五天後，他要飛去一家學校，真真正正的做一位代課老師。教學內容也很清楚：漢語基礎。

　　那學校在猶他州，該州的公立中學都開設了漢語課，並且以立法的形式規定。只不過，有些學校是必須性的，有些學校是自願報名。他找的便是後者，衝著錢和面子，校長答應給他二十天的時間。

　　這可不是糊弄的事兒，褚青根據原本的教材，又買了大量的相關書籍，雜糅出一套更通俗化的課本，成天在哪兒嘀嘀咕咕。

　　范小爺最習慣，也最害怕這種狀態，《盲井》帶來的陰影太深，還有《天狗》……雖然不在場，但瞳姐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足以讓她心驚膽顫。

　　《超脫》的故事她清楚，灰暗、壓抑、沉重到讓人瘋。所以她特矛盾，搗亂吧，怕老公演不好；不搗亂吧，又怕老公抑鬱。

　　抑鬱症誒，據說二次復是嚴重的！

　　客廳裡，范小爺瞅了眼掛鐘，隨手關掉電視，輕手輕腳的來到書房。

　　已經兩個小時了，老公一次都沒出來過，她自己限定的最高時長就是倆小時，一旦過，就要去給他放鬆放鬆。

　　她推開房門，見褚青正坐在桌前，嘴裡不停的重復：「羅森塔爾效應……羅森塔爾效應……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

　　范小爺嚇得一抖，連忙從後面摟住，強笑道：「嘟囔什麼呢？」

　　「嗯？」

　　他思維一頓，又馬上接續，莫名其妙的道：「如果我沒有調查驗證，就跟老師說，這兩個學生的智商很高，那兩個學生的智商很低。然後過了三個月，智商高的學習越來越好，智商低的越來越差，你覺得有可能麼？」

　　「呃……」

　　她琢磨了片刻，道：「有可能啊！因為暗示嘛，老師自然會關注智商高的，不關注智商低的。」

　　「那，那不對啊！」

　　褚青轉過身，正面對著她，道：「什麼叫有教無類啊？如果我聽了別人的話，就把學生分成聰明和笨蛋，那我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提出這個定理的人也是謬論！」

　　「但是，但是，你不能排除有些人就是這樣啊。」她努力跟上節奏。

　　他沉默半響，似在辯證二者之間的關係，忽叫道：「啊，懂了懂了！正的反的，好的壞的都要了解，這樣才明白該怎麼選擇。」

　　說完，他又回身，在本子上寫了幾筆。

　　范小爺壓根就聽不懂，看他有繼續的意思，急道：「哎呀，你別看了，咱們出去逛逛吧！」

　　「你找瞳姐吧，我不愛逛。」

　　「那去公司轉轉，別老擱家待著。」

　　「嘖，我這忙著呢，乖啊，自己玩去！」他摸了摸媳婦兒的頭。

　　范小爺咬著嘴唇，忽地眼睛一亮，道：「哎，我帶你去看看房子吧，你回來好幾天還沒見過呢。」

　　「呃……也行！」

　　褚青想了想，便合上書本，道：「我還真想瞅瞅，一千多萬的房子長什麼樣。」

　　說著，他起身穿衣，范小爺特嗨皮，總算忽悠出去了。

　　那別墅在朝陽區邊上，新開的樓盤，以低密度豪華住宅區著稱。

　　褚青開進去一瞧，嗬！還真是低密度，感覺草比樹多，樹比樓多，樓比人多。大道寬敞，冷冷清清，倒像美國的住宅區。

　　在媳婦兒的指揮下，車子七拐棟小樓前。他一眼就瞧見那根又長又粗的東西，蛋疼道：「怎麼還有個煙囪？」

　　「壁爐啊！」

　　范小爺拎包下車，開始指指點點：「這塊是送的，我想改成車庫，地下那麼大，停車有點浪費。」

　　她推開門，噠噠噠的往裡走，褚青像個棒槌一樣跟在後面。這房子有五百多平，而且舉架特高，顯得極為開闊。他粗略一掃，還以為進了座小宮殿。

　　媳婦兒卻不太滿意，巴拉巴拉道：「旁邊還有個七百多平的，我開始相中那個了，後來一想沒啥用，小點就小點吧。」

　　「四間臥室，兩間客廳，兩間廁所，一間廚房，一間書房，一間放衣服。二樓那露臺還行，夏天弄點燒烤什麼的，我想鋪層草皮，但聽說不好打理。」

　　「裝修不想弄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占地方，還不實用……哎，那邊我想弄個吧臺，以後收點雞尾酒什麼的……客廳我想鋪塊地毯，前陣子找人買了，說是純羊毛波斯地毯，3oox4oo的，要我一百二十萬，媽蛋的，當我傻啊！」

　　「這是地下……」

　　倆人下了臺階，雪白的燈管一亮，空間愈幽暗。范小爺摸了摸墻壁，愁道：「我還沒想好幹什麼。」

　　「買套家庭影院吧，那種大幕的……」

　　褚青也來了興致，轉悠道：「這邊擺兩套沙發，那邊放個臺球案子。哎，你要鍛煉的話，再弄幾件器材，估計差不多了。」

　　「嗯，也不錯。」

　　她表示同意，拽著老公回到地上，又轉圈掃了一眼，忽然臉蛋一板。只見小小的人兒，走到大屋子的正中間，刷地張開胳膊，鄭重宣布：

　　「這就是我們家了！」

　　「噗哧！」

　　他被逗得一樂，剛想吐槽，心裡卻猛地一跳，總算回過味兒了。

　　嘖，不太對勁啊！

　　他把前前後後的思路一捋，又累又亂的腦子裡忽然扯開一道光亮。

　　想當初，她拒婚的理由是「想拿個十二大影后」。等去香港看完醫生，就變成了「再等我兩年」。

　　褚青已經習慣了，再加上《超脫》的壓力，還真沒意識到：哎呀，日子快到了，我該催婚了。

　　而如今一瞧，媳婦兒還挺自覺得嘛！

　　不過她沒明說，他也不點破，因為了解對方的想法。《觀音山》要去東京參展，成了最好，不成也嫁。

　　當然了，他希望能拿到影后，那就更順情順理。

　　這麼一想，被《教育心理學》弄得亂七八糟的心情瞬間大好。褚青慢慢湊近，手臂從她的腰間穿過，摟住了那個肉乎乎的身子。

　　「幹嘛啊？」范小爺還一怔。

　　「沒事兒，抱抱麼。」他蹭了蹭媳婦兒。

第七百五十四章  第三代

　　「啊啊啊啊！！！！」

　　褚青抓了抓頭髮，感覺無比糟糕，書上的每一個字都像在吐槽自己：滾吧騷年，你現在需要來一發！

　　講道理，他真的不想幹一炮，只想沉迷學習。可沒辦法，那顆小心臟一直撲通撲通的跳，以至於看著看著就走神，走著走著就傻笑。

　　好吧好吧，自從猜到范小爺的想法之後，他便處於這種又方又圓的狀態。

　　「唉……」

　　五分鐘後，他再一次確定自己的心境雜亂，只得合上書本，跑到陽臺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

　　現在的情況很矛盾，亨利是個極其復雜的角色，要花大量的精力做前期準備，但他就是靜不下來。

　　要不提前走？

　　他心中一閃而過，隨即搖搖頭，提前走也沒啥幫助，終歸要自己調整。

　　「沙沙！」

　　這陽臺臨著綠地，抬眼便是夏花爛漫，伴著低矮的灌木和高瘦的合歡。忽有微風吹過，窗外細碎作響。

　　他看了半響，隨手掐滅煙頭，套上一件襯衫就出了門。與其在家悶著，不如出去逛逛，還得緩解一二。

　　與此同時，在公司的會議室裡，范小爺正組織高層開會。

　　黃勃的合同在明年到期，鐵定要走，汪寶強要成立工作室，經紀事務也要分出去一塊。如此一來，就只剩黃宣、王愷、王謙源三位男演員。

　　所以今天的主題便是，挑選合適的男明星，並如何忽悠到碗裡。

　　「我覺得馮少峰還可以，長得帥，演技及格，電影電視劇都能發展，過來就能當一哥。」先開口的是路小佳。

　　「別鬧！」

　　程穎敲了下她的頭，訓道：「你覺得華宜能放人嗎？找個靠譜點的。」

　　「哦！」

　　路小佳揉揉腦袋，一秒變正經：「那就霍建樺吧，他自己開工作室，本小利薄，沒有外資注入。我們要搶人的話，可以先接觸試試。」

　　「行，這事就交給你了。別人還有嗎？」范小爺問。

　　屋內沉默片刻，丁靈琳方道：「其實我覺得很困難，有點名氣的都簽了約，我們想挖人，就得給違約金。而且行內很忌諱這個，傳出去風評不好。所以我想了兩條路子，一是找新人，咱們自己培養。一是從港臺找，咱們隻簽內地約，就像橋恩那種。」

　　「那你有人選嗎？」程穎問。

　　「倒是有一個，這是資料。」丁靈琳推過一份文件。

　　「陳偉庭？」

　　范小爺拿起一瞧，皺眉道：「這人誰啊，沒聽過。」

　　「呃，是個香港歌手，也拍過幾部戲。我觀察他一段時間了，覺得很有潛力。」

　　「歌手，哈，你還真敢想，弄個德雲社得了！」

　　她邊看邊吐槽，感覺不是很滿意，道：「沒啥代表作啊，咦，這有一個。」

　　程穎也湊過來，見那紙上寫著，在《得閒炒飯》中飾演男配角，導演許鞍樺，主演周蕙敏、吳君茹……（隨手推片）

　　許鞍樺大家都清楚，非常值得尊敬的導演，陳偉庭能被她相中，說明還是有一定實力的。於是范小爺考慮了幾秒鐘，道：「那你跟一下吧，哪天讓他過來見見。」

　　「好的，我盡快。」丁靈琳應道。

　　幾人方要接著討論，忽聽咚咚咚的敲門聲，隨即門被推開，卻是褚老板。范小爺扭頭問：「你來幹嘛？」

　　「沒事兒，你們繼續。」

　　丫甩了一句，啪的又閃了。姑娘們特蛋疼，老板娘嘆了口氣，起身道：「你們先說吧，我過去看看。」

　　話落，她跑到辦公室，那貨正pia在沙發上打呵欠，奇道：「咦，這麼快就開完了？」

　　「開完個屁，你到底來幹嘛？」她一屁股坐到老公腿上。

　　「都說沒事了，在家看不進去書，就溜達溜達。哎，你們剛才研究啥呢？」他問。

　　范小爺簡單講了講，褚青卻琢磨半響，正經道：「黃勃一走，咱們最大的損失就是少了個電影咖。這短板彌補不了，能挑大梁的演員都是寶貝，誰也不會放人。」

　　「我覺得培養寶強是條路子，他不是拍了《人在囧途》嗎？感覺特適合那個風格，以後可以往這方面靠。」

　　「咱們公司的人員結構，我認為是最合理的。你看啊，小維現在走電影路線，屬於半偶像派。麗影和師師是純偶像派，商業價值最好。齊曦差點，只是沒碰到好片子，不然也是個青衣。男的也一樣，寶強就等於小維，然後黃宣和王愷，然後王謙源，層次多分明。」

　　「嗯……」

　　范小爺鼓著嘴，把老公的話過了一遍，補充道：「我覺得年齡結構更合理，湯湯算第一代，包子算第二代，如果再找，肯定找小的，就是第三代。」

　　「喲！」

　　褚青一樂，親了親媳婦兒的臉蛋。

　　所謂藝人管理，最大的負面典型就是華宜。甭管合不合適，有名氣就簽，最後搞得人心背離。

　　我們倆就非常好，按咖位、形象、路線、年齡分檔，每檔最多倆人。既保證競爭，又不會太過撕比。

　　娛樂圈更新換代的速度極快，以前隔十年才算一茬，後來隔五年，如今三年都算長。幾乎每年都有大批量的新人冒泡，身份也越來越朦朧。

　　不再是演員、歌手，如此簡單劃分，什麼狗屁倒灶的貨色都敢冒充藝人。

　　再如陳偉庭，他跟黃宣、王愷是一檔，三個人，就有點多了。而兩口子的一番對談，基本就定了他的命運，不簽。

　　接下來的目標也明確，在88、89，甚至90後裡面劃拉，立起公司的第三代陣容。

　　京城，大觀園。

　　《甄嬛傳》在前段時間開機，最初在京郊的戒臺寺，也就是片中的甘露寺。大觀園主要承擔了圓明園的外景，以及一些瑣碎段落。

　　今兒天氣很熱，白剌剌的太陽掛在天上，烤的人無處遁逃。

　　金辰裹著一身旗裝，頂著大骨朵花，細汗沁在厚厚的粉彩裡，搔得鬢角發癢。她強挺著，伸手推了霍斯燕一把，吼道：「你是哪家的秀女？拿這麼燙的茶水澆到我身上，想作死嗎？」

　　二人周圍，滿是鶯鶯燕燕的清裝女子，孫麗和斕曦站在角落，正往這邊觀瞧。

　　「對不住，對不住！」

　　霍斯燕連忙道歉，神色惶恐。

　　「問你呢，你是哪家的？」

　　金辰跳舞出身，拍的戲不多，但飛揚跋扈的神態抓得很到位。

　　「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

　　霍斯燕低著頭，滿面難堪，支吾道：「鬆陽縣丞安比槐。」

　　「哼！」

　　金辰眉毛一挑，嘲諷道：「果然是窮鄉僻壤來的小門小戶，把臉都丟到宮裡了！」

　　「咔！」

　　鄭小龍沒坐著，直接湊過來，道：「不錯！金辰你再收一點，夏冬春雖然囂張，但這是在宮裡，她不敢伸手去推。」

　　「哦，我知道了！」

　　妹子忙道，同時心中感激，導演讓她演完了一條才喊停，明顯出於鼓勵。

　　「我們先休息吧，中午也挺熱的，下午繼續！」鄭小龍又道。

　　「好的！」

　　眾人應了聲，各自找地兒。

　　這是在園子裡，不可能有保姆車，孫麗也只能躲在遮陽傘下，哧溜哧溜的喝冷飲。像金辰這種新人，便蹲在廊檐下，拎著塊紙板嘩啦嘩啦的扇風。

　　她演的是夏冬春，草包一個，還自以為是，後來挑釁華妃，被賞了一丈紅。她只有三集戲份，卻十分珍惜，參與這種大制作的機會可不多。

　　「呼……」

　　金辰擦了擦汗，感覺扇的都是熱風，乾脆停手。她四處望望，大眼睛直勾勾的停在那杯冷飲上，還特沒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哎！」

　　孫麗瞧她這副傻樣，忽然招招手，笑道：「你叫金辰是吧，來！」

　　妹子略慌，晃晃悠悠的蹭過去，喚道：「孫麗姐！」

　　「渴了吧，這個給你。」孫麗推過去一杯西瓜汁。

　　「啊，謝謝姐！」

　　娘娘懵逼臉，原以為她要矜持一下，誰知她一把操起來，咕咚咕咚就幹了半杯。隨後，那貨吐出一口長氣，簡直神清氣爽。

　　「噗哧！」

　　娘娘捂嘴一樂，剛要說話，又聽不遠處一陣吵嚷：「使點勁，早上沒吃飯啊！養你們幹嘛吃的，扇個扇子都不會，不願意幹趁早滾蛋！」

　　倆人面面相覷，扭頭一瞧，卻是霍斯燕坐在椅子上，正罵著自己的兩個助理。對方都是小姑娘，二十來歲，老實巴交的樣子。

　　許是聽習慣了，只一聲不吭的扇扇子。

　　霍斯燕完全不似方才的嬌柔可憐，就像換了一張臉，不耐道：「行了行了，你給我買瓶水去，你繼續扇！」

　　「哦！」

　　其中一個小姑娘轉身離開，不多時，又拎著瓶飲料回來，道：「姐，你的水。」

　　「這什麼？」

　　她眼睛一掃，頓時怒道：「我不喝碳酸飲料，你不知道嗎？你想胖死我啊？哎你是不是故意的，跟了我半年這點事都不懂！」

　　「啪！」

　　她不知哪來的火氣，越罵越來勁，最後隨手一甩，那瓶子正砸在小姑娘的腳面上。裡面的可樂劇烈一震，噗哧哧的冒著白氣，又骨碌到金辰跟前。

第七百五十五章  金大喜

　　助理分兩種，一種是臨時的，只在拍戲期間伺候；一種是長期的，多為公司聘請，給明星擦汗打扇推屁股。

　　但甭管哪種，多數明星對助理還是可以的，談不上熱絡，也談不上刻薄。只有少數幾位，真拿人家當狗使喚，隨處透著一股小家子氣的寡婦主母相。

　　金辰沒有助理，也沒有經紀人，跑單幫一個。她就戳在娘娘旁邊，看那位懟遍高（g）粱（l）地（d）的霍小姐巴拉巴拉的各種噴。

　　起初呢，只是罵的熱鬧，後來就越來越難聽，還啪的摔了瓶子。

　　霍小姐往這邊瞄了一眼，毫不理會，轉頭繼續狂噴。金辰先嚇了一跳，又瞧那小助理一副要哭的樣子，便想勸上幾句。

　　她剛邁步，就被孫麗拉住，小聲道：「別多事兒！」

　　「可……」

　　她張了張嘴，覺著特糾結。正此時，制片人循聲趕來，見狀也沒說什麼，只道：「行了，別影響大家休息。」

　　「哼！」

　　霍小姐這才作罷，還不忘吼一句：「再去買一瓶！」

　　「哦！」

　　小姑娘頭都不敢抬，趕緊跑出了月亮門。

　　金辰看著挺難受的，而且很不理解，為毛大家都不管？她想問孫麗，想想又不太熟，只好自己憋著。

　　其實很簡單，按娛樂圈的等級劃分，助理是最沒地位的那種。對你客氣，多半是刷人品，對你不客氣，亦是司空見慣。

　　助理屬於員工，藝人相當於老板，老板教訓自己手下，誰也不是吃飽了撐的來刷正義感。

　　而那邊，霍小姐發了一通邪火，自覺神清氣爽，顛顛湊過來搭話：「喲，你們這兒好啊，不介意我搭伙吧？」

　　「來來，一起坐！」

　　孫麗很熱情，又推過一杯飲料，笑道：「嘗嘗這個。」

　　「謝了！」她抿了一口，表示滿意。

　　《甄嬛傳》之前，娘娘頂多是個二線，所以霍小姐對她的態度一般。稍微忌憚的，便是她背後的海潤和老公鄧朝。鄧朝在華宜跟黃小明撕得不亦樂乎，霍小姐只是公關部主任，級別差了不少。

　　至於娘娘，屬於不惹事、不攬事的性子，雖然內向，逢場作戲也玩得賊溜。

　　她倆聊得杠歡，金辰卻極不適應，翻來覆去的各種擰巴。正恍惚間，忽聽霍小姐問：「哎，小辰，你去嗎？」

　　「啊？什麼？」她一愣。

　　「聽什麼呢！我說晚上有個品牌酒會，我自己去沒意思，你給我搭個伴唄？」對方笑道。

　　「呃，我，我晚上有約了，不好意思燕姐。」

　　金辰謅了個理由，但畢竟年輕，流露出的那絲厭惡感，完全落在霍小姐眼裡。人家很微妙的抿抿嘴，笑而不語。

　　「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什麼高官。」

　　「凡事不論官職高低，只論一個理字。」

　　孫麗穿著一身素淡的旗裝，覆著齊劉海，還真有幾分少女感。金辰稍顯浮誇，尚在忍受範圍之內，哼道：「你自負美貌，以為必然入選，便可以指使我嗎？」

　　「不敢，我只是為姐姐著想罷了。今日漢軍旗大選，姐姐這樣怕會驚動聖駕，若是龍顏震怒，豈是你我可以擔當的？即便聖駕未驚，若傳到他人耳中，壞了姐姐賢良的名聲，更丟了咱們漢軍旗的臉面。」

　　孫麗直視對方，眼眸清澈，並無半點怯懦。金辰被說得異常難堪，又想不出言辭反駁，便甩了句狠話：「我會記著你的！」

　　說著，甩著帕子走人。

　　「咔！」

　　鄭小龍喊停，道：「不錯，準備下……」

　　「導演！」

　　霍小姐忽然打斷，道：「我覺得力度不太足，讓小辰把我推開，然後從倆人之間過去，這樣會不會好點？」

　　「呃……」

　　鄭小龍想了想，道：「可以啊，咱們先試一遍。金辰，你說完那句臺詞，就一把推開她，手上要使勁。」

　　「哦，好！」妹子點頭。

　　於是重來，場記一打板：

　　幾人換了下站位，鏡頭先給了金辰特寫，氣哼哼道：「我會記著你的！」

　　話落，她扭身走了兩步，剛要推開霍斯燕，忽覺著腳下一絆，重心不穩，整個人就往前一倒。

　　「哎喲！」

　　妹子像隻青蛙一樣，pia的蹭在石磚地上。孫麗身子一抖，連忙扶起來，問：「沒事兒吧？」

　　金辰覺著自己的膝蓋已經腫了，還要強作鎮定，笑道：「沒事沒事，謝謝姐。」

　　「怎麼就摔了，你確定沒事兒？」鄭小龍也問。

　　「真沒事，可能不小心絆哪兒了。」

　　「絆哪兒了？」

　　鄭小龍往溜光水滑的地面上一掃，簡直秒懂：媽蛋的，這幫女明星就不能消停點？

　　孫麗也回過味，瞄了眼霍小姐，對方正一臉關切的給人家揉腿。

　　剛才幾個人的站位，孫麗和斕曦剛好背對鏡頭，金辰從她們前面走，看不到腳下動作。何況旗裝本就很長，腳面是看不到的。

　　兩側的群演倒有注意，但不敢吭聲，悶頭裝狗。

　　鄭小龍很煩躁，別說沒證據，就算有證據也沒法管。明星在劇組撕比是常態，只要不影響拍攝，誰都睜一眼閉一眼。

　　「導演，咱們繼續吧。」

　　最後，還是金辰開口，他才抹回身，忍住情緒繼續拍攝。沒辦法，安陵容的角兒是他自己選的，以前雖有耳聞，可沒想到竟如此奇葩。

　　霍小姐神情淡定，壓根沒放在心上。她可是敢在橫店跟孫星聚眾pk的猛人，這點小菜算什麼。

　　按照正常人的智商，這麼資深的導演，這麼大的制作，肯定要好好表現。誒，她就不，一邊在各大秀場拋胸露面，一邊特滿足的充當女二三四五六號，也是神奇。

　　夜，劇組收工。

　　金辰跟車返回酒店，拖著身子上樓，撲通掛在房門外。幾秒鐘後，裡面傳來趿拉趿拉的聲音，唐婷拉開門，嚇道：「你怎麼了？」

　　「我要死了！」

　　那貨抱著門框不進去，閉著眼睛胡說八道：「看在我們同居的份上，你一定要到我的墳頭燒點紙，啊，不要報紙！」

　　唐婷覺著特丟人，一把給她拽進來，問：「到底怎麼啦？」

　　「沒事兒，就是累了點。」

　　金辰恢復正常，她雖然二，但並不傻，猜到是某人所為。可那又怎麼樣，她拿什麼去硬肛？

　　「哎，你那個雲南白藥還有嗎？」

　　「有啊，等我找找。」

　　說著，唐婷翻出一瓶氣霧劑，見室友脫掉t恤和長褲，右腿的膝蓋早已紫紅一片。姑娘很聰明，曉得對方的經歷不太愉快，便笑道：「你吃飯了嗎？」

　　「中午吃的算嗎？」丫疼的哧牙咧嘴也忘不了貧。

　　「我剛才去吃餃子，給你帶了點。」

　　她打開一個塑料袋，裡面躺著十幾隻餃子，又揪出兩個小包，卻是醬油和醋。她今天沒有戲，成天都在酒店，不過祺貴人的戲份要比夏冬春多一點。

　　「姐，你就是我親姐！」

　　金大喜看見吃的，瞬間滿血復活，伸手就要抓。唐婷一擋，道：「洗了手再吃，全是藥味兒。」

　　「那你喂我一個！」那貨張開大嘴。

　　她沒辦法，只得拈出一隻，塞到對方嘴裡。

　　這倆妹子，唐婷89年，金辰90年，雖然只差一歲，但她就像帶孩子似的。兩個小菜鳥，在偌大的劇組裡惶惶恐恐，彼此間便是最好的安（ㄞ）慰（ㄑㄧㄥ）。

　　金辰的戰鬥力相等於1.5個范小爺，十幾隻餃子下肚，就像在胃裡扔了顆銅豌豆，叮當亂響。

　　「哎，咱們去吃點麻辣燙吧？」她提議。

　　「這都快十二點了，早關門了。」唐婷拒絕。

　　「那我餓啊！」她哭喪著臉。

　　「我還有點餅乾，你要不要？」

　　「嗯嗯！」

　　金大喜連忙點頭，又勁兒勁兒的開始嚼餅乾，正滿足間，忽聽手機鈴響，卻是制片人。

　　「喂，莫哥……還沒睡呢……現在啊？呃，好吧，我馬上過去！」

　　她掛了電話，五官擠成一種難以形容的便秘感，擔憂道：「莫哥叫我去他房間，我是不是要被潛規則了？」

　　唐婷栽倒在床，愁道：「可能有什麼事兒吧，你別亂想。」

　　「也是，反正我是男的！」

　　金大喜自我催眠，套上條褲子就出了門。制片人的房間在樓上，她顛顛跑到門口，咚咚……哦不是，咣咣咣的開始敲。

　　「進來，門沒鎖。」裡面應道。

　　她晃晃悠悠的進去，見燈光昏暗，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鼓搗手機，道：「你先等會兒，我發完這條短信的。」

　　「哦。」

　　她傻不拉唧的戳在原地，忍不住到處偷瞄：哇這房間真大，床也很大，被子好像也很軟……柜上那小藍盒是什麼東西，方方正正的……

　　不多時，對方搞定短信，笑道：「白天的事兒我聽說了，腿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莫哥關心。」

　　「那就好，其實我找你來，就是……」

　　男人忽然起身，隨手一拽，只聽嘩啷啷一聲響，窗簾就從這邊順到了那邊。屋裡頓時一暗，那燈光愈發蕩漾。

　　金大喜心裡一抽，半夜十二點，制片人和女演員，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女！

　　「就是跟你聊聊，你也知道，一個沒有公司的女演員在圈子裡混有多難。你這些天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覺得……」

　　「莫哥……」

　　她說話都帶著顫音兒，退後道：「我不好看！」

　　「啊？」對方懵逼。

　　「不是……」

　　金大喜捂著身子，急道：「我，我，我還沒有胸！」

第七百五十六章 新人敲定

　　製片人真想噴丫一臉，沒胸還沒腦子！

　　不過他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確實很讓人誤解，便笑道：「想什麼好事兒呢？我是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們簽約？」

　　「簽，簽什麼約？」

　　他這一笑，金辰緩和了點，又轉為懵逼狀。

　　「簽經紀約啊！我也是剛接到電話，程總知道吧，她讓你明天過去一趟。」

　　製片人不再兜圈子，直接道：「你要是有意向，我就跟導演說說，把時間調配一下。你要是沒意向，那就回去睡覺。」

　　「呃……」

　　人生大起大落太刺激，金辰整理了半天才讓邏輯清晰，小心道：「莫哥，你們為什麼會看上我？」

　　「明天你就清楚了。」

　　製片人懶得解釋，又問了一遍：「去還是不去，這還要考慮嗎？」

　　「不是，我，我挺想去的！」她忙道。

　　「那不就得了！」

　　他揮揮手，道：「行了，明早上九點到公司報到。對了，不要跟人透露！」

　　「哦，好……」

　　金大喜傻呆呆的出門，又傻呆呆的回到房間。唐婷見狀，忙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找我聊聊白天的事兒。」

　　她不慣說謊，撂下一句就跑進衛生間，唐婷略感古怪，但也沒有細問。

　　當夜，一向沾枕頭就著的金大喜竟然失眠了。她老家在泉城，父母都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十歲就跑到魔都學舞，後來考上京城舞蹈學院。

　　說實在的，跳舞這行想出頭太難了，除非能混個「舞蹈家」的稱號，不然一輩子都是醬油。

　　尤其畢業之後，她發現自己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只能接一些封面模特的散活。她甚至打定主意，要過幾年北漂生活。

　　結果咧，pia地掉了張大餡餅！

　　那可是我們倆啊！跟娛樂圈沾邊的誰不清楚，我們倆就是桃花源：專業，不撕比，老板男神，老板娘流氓，實力在臉蛋之上，品性在實力之前，並對演員這個職業秉承敬畏之心……

　　甭說別的，大多數導演、製片人都願意跟他們的藝人合作，很簡單，心裡有底。

　　……

　　次日，晨。

　　金辰起了個大早，先在酒店吃了飯，再乘地鐵前往。結果到哪兒一瞧，大門緊閉，連清潔大媽都沒上班，只有兩個夜班保安在裡面打著嗬欠。

　　她不敢進，就蹲在對面的路牙子上，捏著半道買的手抓餅開始迷a迷a迷a咦，我好像吃過早餐了。

　　等了許久，員工陸續到來，對這個小姑娘都很好奇。八點半左右，一輛白色的雷克薩斯g460停在了公司樓前。

　　這是程穎的專屬座駕，她不喜歡娘炮型的小跑，就愛這種正面肛的大家夥。而她剛關好車門，就聽背後傳來一嗓子：「程總！」

　　噫！

　　大小姐嚇了一跳，回頭瞅了幾眼才認出來：「你來的也太早了，吃飯了嗎？」

　　「吃了吃了。」

　　「哦，那走吧。」

　　隨即，倆人上樓，到了程穎的辦公室。她先把空調打開，又取出一份合同，才坐下道：「小莫應該跟你說了，我就簡單點。你是能自己決定，還是需要父母過來，我們都可以溝通。」

　　「呃，我想問問，你們為什麼會看上我？」妹子比較死心眼，非得搞明白。

　　程穎倒是一怔，笑道：「說好聽的，你有潛力，值得培養。說難聽的，你的成本低，我們不會有太大損失。」

　　這話很刺耳，金辰卻踏實了。丫本來就不自信：這才對嘛，我可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家夥。

　　如此一想，她便道：「我自己就能做主，我能看看合同嗎？」

　　「當然可以！」

　　說著，她攥著合同一頁頁的開始翻，其實多數不懂，只曉得期限五年，每年至少一部劇集，女二號以上。

　　這個就相當滿意了，當即提筆，刷刷寫上了名。

　　「……」

　　程穎歪著頭瞧她，越瞧越傻，不由心中哀歎，公司的畫風是扳不過來了。既然合同簽訂，那就算自家人了，大小姐的態度又親切不少，拉著她閒聊。

　　「拍這戲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顧我。」

　　「以後有事就找小莫，他不嫌煩……哎？」

　　程穎探了探身子，忽問：「聽說是霍斯燕絆你的？」

　　「啊？不是，是我自己，我……」妹子不知道怎麼答，支吾幾句，只能閉嘴。

　　「怎麼想就怎麼說，咱們隨便聊聊。」

　　「呃，其實我不怎麼生氣……」

　　金辰頓了頓，道：「就是挺不理解的，我們沒有衝突，她為什麼對我……我不是說善意，但為什麼會有惡意呢？」

　　「誰說沒衝突了？」

　　程穎往後一靠，給對方上了第一堂課：「往大了講，只要進入這個圈子，無論男女都是天生的對手。往小了講，上到金主，下到角色，公司、片酬、招待、排場、粉絲、曝光度，拚的就是高低。你住五星，我就不能住四星；你大牌，我就要壓軸；你拿一千萬，我就要拿兩千萬。別信什麼德藝雙馨的屁話，都在投機鑽營。區別就是，某些人上岸洗白，某些人還在摸爬滾打。」

　　「還有一部分，早年也是上進的，後來想紅、想賺大錢，就鑽了空子，嚐了甜頭。越嚐越上癮，明知不對，但就像吸了毒，戒都戒不掉。而且最討厭的，這幫人以成功者自居，鄙視一切新人和失敗者。」

　　「霍斯燕看你不爽，因為你沒背景，沒資源，年輕，漂亮，她有資格不爽。但她靠的不是華宜，是那些高端品牌。華宜賺的是行業榮譽，講究和氣生財。時尚品牌不一樣，它們是娛樂圈的終端之一。這一整條產業鏈，明星只是最基礎的執行者，公司包裝藝人，製作影視產品，投放到電視台和影院。電視台要靠企業硬廣，影院要建在商場，商場要拉攏品牌入駐，形成商圈，商圈要貼著住宅區，住宅區要政府批文……」

　　「每一層，都代表一個等級，你能跟哪個等級對話，你就是哪個咖位的明星。霍斯燕走的是歪路子，毫無跟腳，就只能欺負欺負你們。」

　　「……」

　　金辰沉默，信息太過神奇，需要時間消化。不過她很疑惑，弱弱的問：「你說都在投機鑽營，那褚老師也是嗎？」

　　「當然，真正的老實人在這個圈子活不下去。重要的是初心，理想，堅持，和你自己的選擇。」

　　「我跟你講這些，第一是讓你理清根本，以後碰到什麼人，該用什麼方式去接觸。第二，那個婊*子再敢挑你刺……」

　　程穎站起身，一點都沒開玩笑：「你就給我抽丫的！」

　　…………

　　按輩分，金辰算公司的三代弟子。唐婷也在考察範圍之內，只是拍攝不多，還得觀察觀察。

　　此外，還有之前的迪力熱巴。她在上半年已經過了中戲、上戲的藝考，然後又參加高考，成績是，咳咳，反正過了分數線。（中戲表演系，296分；上戲表演系，241）

　　以她的細腰長腿大歐派，還有輪廓鮮明的美顏臉，瞎子都知道是個好苗子。兩所學校的老師還特意打電話，給自家拉票。

　　而胖迪跟父親商量了一下，還是擋不住我們倆的召喚，選擇了在北京城的中戲。她年紀太小，念完書正是青春時候，不過哪會，就該是第四代了。

　　至於男演員，還在苦逼尋找中，木辦法，實在沒好貨啊！

　　《甄嬛傳》和金辰的事情，兩口子都不清楚。範小爺最近很忙，她經過多番折騰，總算劃拉到一部法、泰合拍的《策馬》。

　　說是女一號，實際戲份很少，她衝的就是高大上的國（ㄐㄧㄤ）際（ㄧㄡ）範兒。

　　褚青不想讓她接，因為爛得可以，為此還小吵了一架。其實呢，他一直在留意合適的美國片，就為了推媳婦兒一把。

　　可惜，他以前的資源只夠自己使用，提攜家屬就有點超標。不過《盜夢空間》之後，他的資源暴漲，終於找到一部可以拚拚的：

　　好萊塢大片《鐵甲鋼拳》裡的女二號，就是那個妖豔的反派boss。

　　於是乎，兩口子一道飛往美國，一個去試鏡，一個即將開始代課老師的短暫生活。

　　（啊，我要放棄全勤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HOLD住的范小爺  

　　《鐵甲鋼拳》的主角雖然是休傑克曼，但那個小男孩和機器人，幾乎搶光了金剛狼的風頭。

　　這樣一部披著機器人外皮，實則講述父子溫情和勵志故事的主流電影，請明星只是為了向觀眾交待，誰演都ok。

　　片中有兩個女性角色，一個是傑克曼的女友，一個是反派boss，戲份都少的可憐。女友已經定了電視劇演員伊萬傑琳莉莉，而反派boss的競爭者，主要是範小爺和奧嘉方達。

　　奧嘉方達是俄羅斯人，後來移居美國，咖位很低，在國內相當於周偉童那種級別。但人家是白種人，有膚色優勢，對很多製片公司來講，簡直是絕殺。

　　好萊塢，晴。

　　範小爺站在街邊，仰望著夢工廠的大樓，眼中流光閃動。

　　即便在國內市場井噴的2016年，能在好萊塢大片中軋上一角，仍是華人演員夢寐以求的事情。她也不例外，而且是最最渴望的那一小撮。

　　這個角色她分析過，說白了還是花瓶，但真正服務於劇情，並非可以任意刪減。光憑這點，就足以讓那些黑的、白的、黃的女明星痛痛快快的脫掉褲子。

　　老公搭了很大的人情，才爭取到試鏡機會，說不緊張是假的。其實她更擔心一點：考官不喜歡自己的口語腔調。

　　沒辦法，她的語言天賦一般，學了好久也不過中級水準。

　　「呼……」

　　範小爺深呼吸了幾下，瞅著時間將近，便抬腳進門。

　　「早上好，範小姐！」前台已經收到指示，主動招呼。

　　「你好，我來試鏡的。」

　　「哦，電梯在這邊，三樓左側的一個小房間。」

　　「謝謝！」

　　聊了幾句，她乘電梯上樓，來到2號試鏡室。裡面坐著三位，一位是本片導演肖恩利維，年紀不大，頭髮卷卷的。這哥們拍低成本喜劇起家，從未失手，對商業片有很獨特的掌控力。

　　第二位是瑪麗邁克蘭格倫，夢工廠的製片代表；第三位是瑞克拜納塔，迪士尼的發行代表。

　　之前，夢工廠一向跟派拉蒙合作，無奈金融風暴太過嚴重，只好轉嫁環球。但環球忽然跳票，迪士尼便成了接盤俠。

　　今年起，迪士尼將包辦夢工廠作品的發行和推廣，並收取8%的提成。好萊塢的商業片流水線完善到可怕，瑞克今天來此，便是考察範小爺對市場是否有增值作用。

　　「早安範小姐，你的裙子很漂亮。」瑪麗打量幾眼，先行開口。

　　「謝謝，你的項鏈也很棒。我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蒂凡尼的最新款。哇哦，我很喜歡這條項鏈，可惜運氣不好。」

　　女人之間的對話永遠藏著另一層意思，果然，瑪麗很微妙的笑了笑。

　　「很榮幸請到你來試鏡，老實說，我聽到這消息有點吃驚。不過又覺得，這會是一場很有趣的經歷。」肖恩利維道。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們，希望我們能有個好的開始。」範小爺察言觀色，暗自鬆了口氣，看來口語過關了。

　　不過怎麼著，她在華語圈大名鼎鼎，美國佬要給予表面的尊重。雙方隨便聊了幾句，肖恩便遞過一頁薄紙，道：「給你五分鍾的準備時間，可以嗎？」

　　「當然！」

　　紙上有幾句台詞，比較簡單，她用一分鍾記熟，用四分鍾揣摩情景。安靜中，三位考官交流著眼神，對她的初步印象表示滿意。

　　不故作謙恭，不故作豪放，態度得體，並有著一股很從容的大氣……開玩笑！她在國內跟混世魔王一樣，這特麼才哪兒到哪兒？

　　「sorry，我想請教一下。」

　　片刻，她忽然抬頭，問：「片中的物價是什麼水準？」

　　「什麼？」肖恩一愣。

　　「我是說，那麼出色的一個機器人，她只開價20萬。如果不是美元的購買力異常強大，我只能認為她的智商欠費。」

　　「……」

　　對面沉默。

　　「還有，既然是官方聯賽，那每個機器人肯定登記在冊。如果賽前忽然賣掉，會不會太過明顯？或者說，這個女人的實力已經可以操縱比賽和媒體輿論？」

　　「……」

　　對面繼續沉默。

　　範小爺眨眨眼睛，╮(╯3╰)╭，搞笑咧，你當我跟老公白混的？

　　「呃，範小姐，我們暫且不討論這些問題。」

　　過了半響，肖恩才尷尬道：「我們先看一下這場戲，你準備好了嗎？」

　　「ok，我可以了。」

　　「那請吧……」

　　肖恩伸了下手，示意她開始。

　　範小爺起身，先挪到門口，隨即抬腳抬頭，扭著腰往前走。那鞋跟生脆脆的點著地面，那腰肢輕搖搖的擺著風騷，白面，紅唇，大波浪，就像從花骨朵裡跳出的一隻鬼狐狸。

　　扭腰，不扭臀；色氣，不色情。這招還是跟瞳姐姐學的，雖然她的腰肢不細，但西方人就喜歡豐腴型的。

　　範小爺走到跟前，特輕巧的往椅子上一搭，笑道：「我知道你們今晚有場很重要的比賽，所以我就直說了。我想買你們的機器人，它很適合當宙斯的陪練……」

　　她一直歪著頭，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揉弄著右手上的冰種戒指。美國佬不懂翡翠，就覺著亮亮的很好看，然後，只見她抬眼一掃，直接道：

　　「20萬！」

　　話落，她端正坐姿，一秒鍾恢複正常，等待對面評價。

　　「……」

　　那三人頓了頓，還真有點驚喜。

　　沒錯，這角色是個花瓶，但花瓶也分高中低檔。窯姐屋裡戳的紅梅大瓷罐，閨秀屋裡擺的青花玉壺春，這特麼肯定不一樣啊！

　　之前，奧嘉方達已經試過鏡了，僵硬，刻意，特表面化的那種妖豔。範小爺不同，她是骨子裡的妖，只此一家。

　　「非常精彩，你真的讓我期待這次合作了。不過你知道，我們選角程序極其嚴謹，結果如何，還要等最終消息。」肖恩道。

　　「ok，我明白，謝謝你們。」

　　範小爺懂他的潛台詞，並未在意，笑道：「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再見，拜拜！」

　　「拜！」

　　待她出門，三人對視一眼，同時聳了聳肩。

　　試鏡對象的差距很明顯，可他們做不了主。奧嘉方達的種族優勢是天生大招，但別忘了，範小爺背後有褚青，褚青背後有北影節。

　　各種消息已經在好萊塢傳開，就看夢工廠和迪士尼的魄力，敢不敢稍微冒個險。

第七百五十八章 先生（1）

　　「你都不知道，我問完那倆問題，他們臉上那表情，哈哈，敢小看我！我這麼多年白混的，這點破邏輯都看不出來？」

　　「我當時就摸那戒指，因為人物心理有變化知道嗎？不過我出來琢磨琢磨，摸戒指還是太誇張了，應該收一點。」

　　「哎，你說他們能選我嗎？那導演感覺不太靠譜啊，一點氣勢都……」

　　「嘖！」

　　褚青從她的胸（ㄎㄨㄚ）前（ㄒㄧㄚ）抬起頭，抹了抹嘴角，蛋疼道：「你有完沒完啊？嚴肅點行不行？」

　　「知道啦！」

　　範小爺興致被打斷，很不爽的撇撇嘴，隨即脖子一仰，叫得跟真事似的：「啊，哥哥，我不行了，不親了……」

　　好吧好吧。

　　你要搞清楚，一個34歲的腎虛男人，面對一個相處13年的白胖女人，還能主動一次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兒。

　　他忽然覺得特悲壯，像個烈士一樣的爬起來，又撲通仰面一倒。

　　「喲，生氣啦？」

　　範小爺眨眨眼睛，很厚重的壓在他身上，哄道：「哎呀我不說了，我認真做。」

　　「算了，不做了！」他歪著腦袋，簡直了無生趣。

　　「哥哥……好哥哥……」

　　她拱來拱去的開始起膩，黏了好一會，見老公始終不理，不由扳過他的臉，湊近道：「幹嘛，真生氣啦？」

　　「沒有……」

　　褚青親了親媳婦兒，又翻了個身，回到正常體位，笑道：「睡覺吧，明天還得起早呢。」

　　「哦！」

　　範小爺摟著他的脖子，嘴唇微張，但終究沒有再言。

　　來美國之前，公司就在鹽湖城租好了公寓，一臥一廳，做為他教書期間的住處。褚青沒考慮住酒店，一是不喜歡，二是，你見過有代課老師住卡爾頓的嗎？

　　而她試鏡完畢，便過來彙合，本想陪老公待幾天，但分分鍾被攆走。

　　居住環境、人際關係、生活作息、交通方式、飲食習慣等等，這些都是體驗生活的重要元素。有媳婦兒在身邊，他心情會亂。

　　其實範小爺很懂，她主要擔心抑鬱症的問題，可又不好說，搞得自己很糾結。

　　「啪！」

　　褚青隨手關了燈台，頓時漆黑一片，倆人躺在異國的公寓裡，聽著窗外的隱約喧囂。而黑暗中，他蹭著對方溫熱的呼吸，忽道：「放心，我沒事兒。」

　　…………

　　次日，晨。

　　範小爺早早的趕去機場，褚青起的稍晚，洗漱過後又穿上了一套淺棕色的西裝。他本想繫條領帶來著，但覺得太過正式。

　　這間公寓很小，四十多平的樣子，幾件家具貼著雪白的牆壁，稍顯孤單。爐灶空著，冰箱裡只有水和一些速食品，為數不多的新鮮玩意兒，便是茶几上的那盤國際象棋。

　　羅伯特德尼羅為了《出租車司機》，每天開著車工作12個小時。

　　馬龍白蘭度為了《欲望號街車》，足足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就為揣摩截癱患者的心理。

　　阿德裡安布羅迪為了《鋼琴師》，不僅每天練四個小時的鋼琴，而且不用手機，不開汽車，甚至搞到要與女朋友分手。

　　不談方法派、體驗派這些所謂的高端論調，只要對表演有點敬畏之心的演員，這是最起碼的工作態度。

　　褚青更是如此，將前期的情緒代入做到了極致。

　　或許從今天起，他講話會有莫名其妙的卡頓，他走路的姿勢會變成內八字，他要忘記烹飪這個生活技能，他口袋裡只有兩張50美元和三張20美元的紙鈔，以及一小把硬幣……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老師與學生複雜的互動關係。

　　過不多時，他收拾完畢，背著一個大大的單肩包，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此時8月，正是雨季。褚青走到距公寓數百米的公交車站，又瞧了瞧站牌，信息簡單到只有一個數字（多少路車）和兩個單詞（終點站），並沒有沿途站名和路線圖。

　　美國坐公交車的人非常少，他孤零零的等了一會，才見一輛車緩緩駛來。

　　「早上好！」

　　他站在下面，問道：「這輛車到高地中學嗎？」

　　「是的，你可以在小教堂那裡下車。」

　　「哦，謝謝，麻煩你提醒我一聲。」

　　「沒問題。」

　　說著，他投幣上車，一共就四位乘客，許是不關注娛樂界，都沒認出他的身份。

　　鹽湖城的市區人口還不到20萬，整個大都會區也不過百萬出頭。地處高原，安靜而清冷，走著走著就會看到一片山脈出現在城市邊緣。

　　晃晃悠悠的坐了十幾分鍾，司機回頭道：「高地中學到了！」

　　「thank you！」

　　褚青跳下車，又走了一小段，抬眼便看見一座規模不大的學校。紅色的尖頂樓，綠色的寬草坪，沒有大門和圍牆，只有一方石碑立在路邊，刻著學校名字。

　　他先找到秘書辦公室，又被帶去校長室。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白種女人，有著一套嫻熟的交際技巧。

　　她介紹了一位女老師，叫貝拉，擔任新手導師。學生們正在上課，她便帶著褚青逛了一圈。

　　「我們的作息是早上七點半到下午兩點半，兩點半之後，是各個俱樂部的活動時間。」

　　「我們每節課大概45分鍾，沒有固定教室，課後有5分鍾時間換教室。學生分組輪流吃午飯，你可以買飯，或者自己帶。」

　　「我們提供免費教材，但教材屬於學校，不能帶回家，學生損壞要賠償。」

　　「你負責兩個班，漢語基礎雖然不是重點課目，但也會影響gpa（平均成績）。某些家長會很重視，所以你要做好溝通工作。」

　　說到家長，貝拉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似乎很期待什麼狗血事件的發生。

　　褚青邊聽邊打量，環境跟想像中的差不多，比如那一排小儲物櫃，就是校園電影裡最常見的撕比and八卦集中地。

　　理論上，他沒有資格證，也沒有工作簽證，是不能代課的。但雙方打了個擦邊球，把工作換成了拍戲體驗，再加上關節疏通，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學校的外語課有幾種，包括法語、西班牙語、拉丁語等等，任選一門，修夠學分才可以畢業。

　　不知不覺，大半個校園已經走遍。最後，貝拉帶他到辦公室，屋裡正坐著兩位，連忙起身招呼：

　　「嗨，我是強尼！」

　　「我是薩拉，哇哦，你演的阿瑟簡直太酷了！」

　　「謝謝，很高興認識你們。」

　　他嘴裡應著，同時掃了幾眼，五張辦公桌，擺的特隨意，各種文件、資料、書籍堆得滿屋子都是。靠牆還有個小圓桌，上面有些咖啡和茶。

　　「呃，哪張是我的桌子？」他問。

　　「這裡這裡！」

　　薩拉明顯是迷妹，特積極的幫忙安置。

　　沒過多久，第一堂下課，其餘兩位老師也回到屋子。男的叫克里斯，女的叫蘇珊，今年快五十了，矮矮胖胖，嗓門洪亮，雖然不認得對方，態度倒蠻熱情。

　　他們還想聊聊，褚青婉拒，距自己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只覺得越來越緊張。沒來的時候，還有點期待，來了之後，簡直壓力滿滿。

　　老師，這兩個字被賦予了太多的社會責任和道德約束。他沒念過什麼書，沒做過什麼學問，現在卻要站在講堂上，向一群十幾歲的孩子傳授知識。

　　利用這段時間，他又複習了兩遍教案，然後就聽：

　　「叮鈴鈴！」

　　下課鈴響。

　　薩拉立即起身，抱著書本道：「褚，我們一起走吧。」

　　「嗯，稍等。」

　　他拿好教案，又夾了張學生名冊，暗暗吐了口氣。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先生（2）

　　美國的義務教育是六、二、四製，共十二級。一至六是小學，七、八是初中，九至十二是高中。

　　他們沒有班級的概念，每個學生都有不同的課表。比如，你可能跟瑪麗一起上美國文學，跟蘇菲一起上音樂，跟湯姆一起上數學，所以全年級的同學都彼此認識。

　　美國採取學分製，沒有高考，想上大學全靠gpa（平均成績，包括平時作業、課堂表現、期中期末考等）。一般來講，學生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高中畢業的最低標準，一是申請大學的最低標準。

　　前者不用擔心，老師都會把關，後者不會多管，要自己去考量。像加州大學的申請標準，就要求英文學滿四年，數學三年，外語兩年，藝術一年，選修課一年等等。

　　褚青教的是十年級，只有六十多人，年齡段在14-16歲。而報名漢語課的，共十定基礎。

　　這跟國內的情況完全不同，他了解越深，越覺得責任倍增。誤人子弟誒，那可是最操蛋的事情。

　　此刻，他跟著薩拉走出辦公室，走廊裡全是剛下課的學生。孩子們只有五分鍾的休息時間，要嘛去廁所，要嘛去儲物櫃拿下節課的書本，來去奔忙。

　　有撞見薩拉的，都會稍停問候，並對這個陌生的東方人表示好奇。《盜夢空間》是pg-13級，剛好在高中生的觀影範圍，但很明顯，很多孩子沒看過這部電影。

　　褚青反倒很慶幸，在這種環境下，臉熟不是什麼好事兒。

　　「褚，那就是你的教室。」

　　倆人上到三樓，薩拉指著最裡面的一間屋子，笑道：「祝你好運，你一定可以的。」

　　「謝謝，你也加油。」

　　他擺擺手，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透過小窗瞧了瞧：教室不大，沒有講台，前方掛著白板，底下是二十幾套桌椅，單人獨座。

　　孩子們已經坐好了，男女各半，白人居多，沒有亞洲面孔。他就在外面站著，直到上課鈴響，才推開了那扇厚重的木門。

　　「……」

　　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節漢語課，孩子們期待一位和善、風趣、知識淵博的新老師。當這個東方人走進教室，竊語聲立時停止。

　　然後下一秒，就聽到兩聲瘋狂的尖叫。

　　「褚！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竟然來我們學校了！」

　　「oh，天啊！天啊！天啊！」

　　出尖叫的，是兩個白人小姑娘，臉蛋因為太過興奮而漲得通紅一片。其他同學嚇了一跳，在亂七八糟的交流中，貌似搞懂了狀況。

　　「安靜，安靜！」

　　褚青頭疼，伸手往下一壓，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褚青，在未來的二十天內，將擔任你們的代課老師。」

　　「hey？你不拍戲了嗎？」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體驗生活！」

　　「聽起來很酷，我只在新聞裡看過，這就是傳說中的方法派嗎？」

　　全世界的熊孩子都一個樣兒，剛靜下來，又嗡嗡嗡的一團糟。多數人只是驚喜，沒有過多想法，但某些學霸就很不滿。

　　坐在前排的一個眼鏡男就很懷疑，直接道：「你或許是個很棒的演員，但我不覺得你可以教好書。」

　　「沒錯，我是個演員，但我保證，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對待這份職業。」

　　他看著對方，笑道：「我理解你的顧慮，這樣，如果你認為在我的課上學不到什麼東西，你可以向校方提出，我會自動走人。」

　　「……」

　　畢竟是小孩子，聽他一講，那個男生撇撇嘴，不再言語。

　　褚青掃了一圈，見無人異議，便道：「好了，請大家忘記我演員的身份。我們要重新來一次，正式一點。」

　　說著，他拿著教案出門，等了幾秒又抬腳進來，招呼道：「guys，How are you today？may you have a happy lesson。」

　　「噗！」

　　同學們先是懵逼，隨即抽了抽嘴角，一個個都噴了。那貨很納悶，什麼情況，這句問候語我可是準備了好久。

　　「Mr.Chu，你還停留在九十年代嗎？」

　　底下笑了一會，一個黑人小哥道：「現在沒人這麼講了，哇哦，我感到了一種代溝！」

　　噫，這特麼就很尷尬了！

　　虧得臉皮厚實，他才沒當場破功，問道：「那你們都說什麼？」

　　「how are you doing？」

　　「how are you doing？」

　　大家紛紛應道。

　　好吧，褚青聳了聳肩，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有了這段小插曲，學生們對他的印象頗佳，至少是個很親近的家夥。隨後，當他不用點名簿，就叫出每個人的名字並對號入座時，這種好感又翻了一番。

　　「詹妮弗！」

　　「到！」

　　「哦，你的色真漂亮……歐文！」

　　「到！」

　　「聽說你是橄欖球隊的四分衛，加油！」

　　他一個個點過去，叫了最後一個名字：「托尼！」

　　「……」

　　沒有回應，那男生只是舉了舉手。褚青一頓，仔細打量幾眼，不由暗讚：十四五歲的樣子，藍色眼睛，棕色頭，蒼白且瘦弱，有種很生澀的精致感。

　　而他點完名，拿起黑色水筆，在白板上寫了兩個漢字：先生。

　　「ok，你們都有不錯的基礎。那在正式上課之前，我想跟你們交流一下，這兩個字怎麼讀？」

　　「先生！」

　　迷妹一號艾莉很給力的捧場。

　　「正確，那誰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他又問。

　　「呃，是一種對男士的敬語，與女士相對應。」迷妹二號奧菲利亞也不甘示弱。

　　「基本正確！」

　　他讚了一句，講解道：「在漢語裡，先生還有先接觸陌生事物的意思，後引申為先接觸陌生事物的人。因此在中國古代，口稱先生，便有向人學習的意思，並且不分性別。」

　　話落，他又寫了一行字：達者為先，師者之意。

　　「君臣、父子、師徒，是中國最嚴苛的三種倫理關係，我們把老師的地位看得很高，甚至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而古人對老師的定義，最廣為流傳的闡述是：傳道、授業、解惑。按字面理解，就是傳授道德和事物規律，教習技能和社會知識，解開困頓和迷惑。所以呢……」

　　褚青看著大家，笑道：「你們可以叫我的英文稱呼，Mr.Chu；也可以叫我的漢語稱呼，先生。」

　　…………

　　老實說，他講課的水準一般，但有兩個優點：新鮮，邏輯性。

　　再好的老師，經過多年的教材浸染，也會產生一種固定套路。他是外行，沒有套路，完全天馬行空。

　　而且以他近乎病態般的邏輯追求，又能將這種天馬行空梳攏得很有條理。二者相加，就很有意思了。

　　學生們聽得忘記了時間，直到下課鈴響，才意識到四十五分鍾已經過去了。若在往日，他們早跑去準備下一堂課，今兒卻黏在教室裡，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我雖然只有十二堂課，但每天都會來學校，你們隨時可以找我。」

　　「艾莉，奧菲利亞，我當然記得，你們很棒！」

　　「好了好了，先去上課吧，不要擠了。」

　　他這邊應著，不經意抬頭，卻見一個男生悄靜的從後門出去那個藍眼睛的小托尼。

　　又過了一會，他總算趕走了孩子們，才微微氣喘的出了教室，一張手，手心全是細汗。薩拉早等在走廊裡，笑道：「看起來非常不錯，學生很喜歡你。」

　　「我上課的時候沒覺得，現在卻緊張的不行。」

　　褚青撫了撫胸口，毫不誇張道：「你聽見心跳了嗎？」

　　「哈！我當初和你一樣，習慣就好了。」

　　薩拉瞧了瞧手錶，又出邀請：「午休快到了，要不要去吃飯？」

　　「好啊！」

　　說著，倆人回了趟辦公室，又跑到二樓食堂。學生在大廳，老師在小廳，互相隔開。

　　美國高中生的生活繁忙而枯燥，午飯時間是難得的交流機會，這一撮兒，那一撮兒的小團體分明。褚青來此代課的消息迅傳開，他在學生群中的名氣不高，但好歹是個角兒，瞬間成了最熱話題。

　　代課二十天，十二堂課，平均每天一堂。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轉眼到了下午，他仍然沒有扯皮的心思，只悶頭整理明天的教案。

　　漢語課應該教什麼？

　　除了基本教材之外，更多的是對文化的認識，他本身學問不高，可謂絞盡腦汁。最後，只能劍走偏鋒，把知識外延圈定在電影範疇。

　　不會講詩歌，不會講歷史，不會講民俗，但他會講電影。《英雄》、《臥虎藏龍》、《黃飛鴻》、《新龍門客棧》等等，江湖夜雨，氣象萬千。

　　幾位同事特詫異，原以為來混的，沒成想大寫的一個帥逼。蘇珊是那種很老派的大媽，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便湊過去道：「褚，打擾你幾分鍾。」

　　「哦，您什麼事兒？」他筆下一頓。

　　「明天是辦公室的例行party，我們歡迎你參加。」

　　「party？」他懵逼。

　　「是她起的，每周五下午大家都會帶一些吃的，也會邀請別的老師，就是隨便聊聊。」薩拉很蛋疼的樣子。

　　「你不要露出那副表情，你每次都不帶東西，每次都吃我的！」蘇珊特不爽。

　　「呃，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也不會做什麼，可能讓你失望了。」褚青打了個圓場。

　　「沒關係，心意最重要。」

　　蘇珊搞定了新同事，擰著胖胖的身子閃人。他笑了笑，繼續備課，不知過了多久，抬手一擼腕表：14：40。

　　已經很晚了，最後一堂課在十分鍾前散場。

　　「呼……」

　　褚青緩了口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正此時，外面忽有人敲門。

　　「進來！」薩拉道。

　　話落，艾莉和奧菲利亞推門進屋。兩隻大蘿莉齊刷刷的湊到他跟前，用不太標準的喚了聲：「先生！」

　　「你們放學了吧，找我有事兒嗎？」他笑道。

　　「今天有我們社團的活動，我們邀請您參加。」艾莉道。

　　「呃，大概幾點結束？」

　　「六點鍾之前，不會耽誤您太久的。」

　　拜托！六點鍾還不久？

　　褚青嚇了一跳，小心問道：「那你們平時幾點回家？」

　　「不一定啊，如果排練不順利，晚上十點都有可能。」奧菲利亞應道。

　　「那你們還寫作業嗎？」

　　「當然要寫了！」兩隻蘿莉很奇怪。

　　好吧好吧……誰特麼再說美國高中很輕鬆，我跟誰急！因為社團活動是必須的，要算學分，會影響gpa。

　　「ok，我跟你們過去。」

　　他根本拒絕不了，就把包一背，隨口問：「你們是什麼社團？」

　　「戲劇社。」

第七百六十章 先生（3）

　　美國大多數學校都有戲劇教育，內容因年級而異。小學的戲劇課，主要訓練學生用清晰洪亮的聲音講話，控制肢體做出各種動作，並培養自信心。

　　初中後，學生開始接觸講故事、即興表演和劇本表演。到高中還繼續參與的，都是真正的戲劇愛好者，會拿出大量的時間排練，或在校內公演，或拿到地區或全國性的戲劇節上競賽。

　　美國演員無所謂科班出身，正是由於這種最基礎的土壤，和發達的產業文化，才一步步走向世界巔峰。

　　再說褚青，被兩個小姑娘拽到了學校的小劇場，足有四五十人在裡面忙碌。他掃了一圈，略微驚訝，除了導演是老師，其餘的像場景搭建、道具、燈光、音效、副導演，全是學生。

　　而那個老師見到他，主動過來招呼：「嗨，褚，我是斯蒂夫。」

　　「嗨，我不打擾你們吧？」

　　「當然不會，學生都希望你能給指導一下。」

　　「呃，我不太了解你們的東西，只是過來看看。」

　　他婉拒，開玩笑，人家才是主導老師，我冷不丁蹦出來算怎麼回事兒？果然，斯蒂夫的態度熱情許多，巴拉巴拉的開始介紹劇目。

　　那兩個小姑娘卻撅起了嘴，失望滿滿。

　　大家正在排的，是美國的一出名劇《我們的小鎮》。鎮名格洛佛角，有幾百戶人家，共2642人，劇情圍繞吉布斯家和韋伯家展開，只有三幕戲。

　　第一幕，是小鎮的日常一天，也是主角們小的時候。第二幕，是主角成年後，兩情相悅。第三幕，是女主難產而死，卻得知還有一次返回人間稍作停留的機會，於是她選擇了自己十二歲生日那天。

　　褚青沒聽過桑頓懷爾德，更沒看過這部戲，保持客套且勉強的傾聽。

　　斯蒂夫講了一會，許是瞧出對方的尷尬，立時住嘴，道：「我們要排演了，你不介意的話，就在下面坐一坐。」

　　「請便，我自己可以的。」

　　說著，他走到觀眾席，隨便找了張座位。周圍滿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化妝盒，假發，書包，上世紀的衣服，還有劇本……

　　咦？

　　他隨手拿起來，見扉頁上寫著主人名字：托尼。

　　某個藍眼睛的男孩子在腦中一閃而過，他有點意外，感覺對方是個很孤僻的家夥，沒想到也是社團成員。

　　「大家準備！」

　　「5，4，3，2，1……」

　　正此時，台上忽然肅靜，排演開始。

　　這應該是第三幕的情節，男女主角都不認識，艾莉和奧菲利亞是兩個大龍套。托尼卻是個配角，台詞不少。

　　說實在的，根本沒啥看頭，他為了熟悉環境才來湊熱鬧，更談不上什麼指點。一個大魔王跑到一幫小屁孩群裡裝逼，low爆了好嘛！

　　……

　　「再見，世界。再見，格洛佛角……再見，我的鬧鍾，媽媽的太陽花，食物和咖啡，新熨好的衣服，還有熱水澡，睡覺與起床。哦，生活你太美妙了，以至於無人能認識你的好。」

　　「哢！」

　　斯蒂夫喊停，招過女主角道：「珍妮，你這段獨白完全沒有融入情感，就像沙漠一樣讓人乾渴，你要繼續揣摩人物心理。」

　　「可我已經讀過很多遍了，我覺得就該是這個樣子。」小姑娘不服。

　　「這段戲的意義，在於重新感受生活的美好，同時又有……」話未說完，就聽有人道：「斯蒂夫先生，我已經完成我的部分，我想先回去了。」

　　「ok，你可以走了。」他頭都沒回，習以為常。

　　「謝謝！」

　　托尼應了聲，便跑到席間整理書包，收著收著，忽感覺少了一樣。

　　「sorry，我拿來看了一下。」

　　旁邊伸出一隻乾淨修長的左手，手裡正是那份劇本。

　　「……」

　　托尼怔了怔，然後一把搶過，拎著書包閃人。

　　褚青也愣，我就瞅瞅劇本，不至於生氣吧？他瞧著那孩子消失在門外，只得聳了聳肩，繼續看戲。

　　這一看就到了六點，算是對學生戲劇有了直觀印象，一個字悶，兩個字弱雞，三個字講咩啊！

　　最可怕的是，兩隻迷妹明顯騙人，壓根沒有結束的意思。他實在挺不住了，便跟大家告別，轉身就打了個嗬欠。

　　一路走出校園，拐到小教堂，又往公交站一戳。嘖，那種情緒一下就上來了！

　　甭管白天如何有趣，等離開學校，等夜色漸濃，等自己孤零零的在此候車，全世界好像都與我無關。

　　他背著大包，習慣性的掏兜摸煙，手卻一空。

　　「嗬……」

　　褚青搖頭，沒辦法，他設定的角色是不抽煙的。

　　「嘎吱！」

　　五六分鍾後，長長的公交車停在路邊，車門一開，丫頓時一樂，竟然還是早上的那位司機。

　　「嗨，晚上好！」

　　「嗨，你在這兒工作嗎？」司機也記得他。

　　「是的，我是老師。」

　　「哦，偉大的職業！」那哥們半開玩笑。

　　車上的人更少，只有兩位乘客，他坐到最後面，刷的打開窗子。

　　微風吹過，帶著些潮濕的味道，傍晚的鹽湖城很喧囂，這裡是美國的金融中心和度假勝地之一。

　　褚青看著街景，腦中卻在想明天的課程，頗具特色的城市建築在眼前一一劃過，尖頂的****大教堂，繁密的商業大樓，僻靜狹窄的小巷子……

　　嗯？

　　他猛地拽了下拉繩，司機前方的顯示屏上立即閃爍「stop request」的字樣。但車子沒到地方，又開了幾百米才緩緩靠站。

　　「砰！」

　　他幾乎跳到了地面上，邁開大步就往回跑。

　　…………

　　「嘿，小子！別用你那漂亮的眼睛看我，我怕我會忍不住戳上一刀。」

　　一個嘴唇穿環的光頭家夥，右手攥著一把小刀，左手揪著托尼的頭髮，道：「今天你遲到了，你想要什麼懲罰？」

　　「求求你，我下次不會了！」

　　「下次？不不，小孩子總會找藉口，讓他們記住的唯一方法就是……」

　　他說著說著，忽然一甩手，小刀奔著對方的臉蛋就劃了過去。托尼又是掙扎，又是尖叫，看著那刀刃擦過面皮，當的一聲紮在牆壁上。

　　「哈哈哈！你看他那副樣子，小可憐，你不會尿褲子了吧？」

　　那人裝逼成功，顯得十分得意，旁邊的同伴也在連連嘲諷。而托尼伏在地上，肩膀一顫一顫的，被嚇得不輕。

　　這兩個家夥也不過二十來歲，一瞧就是癟三裝束。光頭笑夠之後，從裡懷摸出一小包東西，剛要塞給托尼，忽聽巷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你們在幹什麼？」

　　「fuck！」

　　光頭罵了一句，不想節外生枝，跟同伴迅速逃離。

　　褚青幾步衝了進來，頓了頓，還是先扶起托尼，問：「你怎麼樣？」

　　「沒事！」

　　那孩子抹了下鼻子，滿手血跡，額頭上也青了一大塊。

　　「什麼沒事，我帶你去醫院。」

　　「no！」

　　托尼忽然喊了聲，就像隻炸了毛的貓，隨即語氣放緩：「謝謝你，褚先生，我自己可以的。」

　　他明顯不願多談，掙開對方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褚青怎麼可能不管，道：「如果你不想我找你的同學和父母，你最好還是自己告訴我。」

　　「……」

　　那孩子腳步一停，回頭道：「沒什麼可說的，你都看到了，他們在打我，我躺在地上，就這樣！」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打你？」

　　「嗬，褚先生，你要為我報仇嗎？如果不是……抱歉，我要走了。」

　　嘖！

　　這種熊孩子最討厭了！明明什麼都承擔不了，還特麼裝出一副看透世事的滄桑感。拜托，你以為人人都是瑪蒂爾達，然後被裡昂大叔拯救嘛？

　　褚青懶得廢話，上前拽住他的衣領。

　　「放開我！放開我！」

　　托尼掙脫不了，只得忿忿的盯著他，被硬生生的拖進出租車。

　　倆人回到公寓，褚青先檢查了一番，除了鼻子流血和磕碰之外，並無大礙。隨後，他翻了翻冰箱，抱歉道：「sorry，只剩一個三明治和半根香腸了。」

　　「沒關係。」

　　那孩子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等食物端上來，又吃的狼吞虎咽，顯然餓極。

　　「你家人電話是多少？我通知他們來接你。」他忽道。

　　「沒必要，我自己回去。」

　　「要嘛我送你回家，要嘛你父母來接。」他態度強硬。

　　「……」

　　托尼放下三明治，抬頭直視對方，笑道：「褚先生，我理解你想成為一名好老師的心情和滿足感，ok，你想跟我談，那我就談談……我五歲就沒了父親，八歲起就睡在客廳的睡袋裡，而我媽媽和她的男朋友在床上抽大麻。我的成績非常糟糕，沒有朋友，周圍的人都很討厭我。我剛才被一群混混勒索，不巧被你撞到，感謝你替我解圍，但我沒什麼可報答的……好了，就這些，還有要問的嗎？」

　　「……」

　　褚青很尷尬，真的很尷尬。坦白講，他確實有一種挽救失足少年，傳遞愛與正義的心理。沒辦法，麻辣教師神馬的都是基本套路啊。

　　但此刻，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耍耍嘴炮就能天下太平的影視作品，而是活生生的一個孩子。尤其半小時之前，他還在鄙視這個孩子的幼稚和中二病。

　　「我好像把氣氛搞砸了，sorry！」

　　沉默了片刻，托尼忽然開口，又道：「褚先生，你是個好人，如果你不介意收留我一晚，我會終生感激的。」

　　「哦，沒問題，你可以睡……」他慌亂道。

　　「我睡沙發就ok！」對方搶先。

　　「那，那你先洗個澡吧。」

　　他完全不曉得說什麼，只能蹦出這麼一句。

　　折騰了一陣，托尼洗好了熱水澡，似恢複了些精神，又是白白淨淨的美少年。一個在沙發上，一個在床上，沒有道晚安。

　　……

　　這一晚，褚青睡的極不踏實。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睜開眼，感覺天光已亮，再瞅瞅手機：5點30分。他出了臥室，見客廳悄靜，被子疊的整整齊齊，人卻已經走了。

　　「唉……」

　　褚青歎了口氣，湧出一股莫大的無奈和挫敗感。頭腦混亂的刷牙洗臉，穿好西裝，背上大包，開始第二天的教師生活。

　　外面空氣清和，陽光柔順，公交站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幸好車來的很快，他抬腳上車，伸手往兜裡一摸，頓覺厚度不對。

　　掏出來一瞧，果然：兩張50美元和三張20美元的紙鈔，昨天花了30塊，但現在，只剩下一張50美元和一張20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