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文藝時代 作者：睡覺會變白 (已完成)

第七百七十一章 退出事件

　　10月中，第30屆百花獎在江陰落幕。

　　《建國大業》獲得最佳影片獎，馮曉剛憑借《非誠勿擾》問鼎最佳導演，陳昆稱帝，趙微封後。這幾個最重要的獎項，與之前的坊間傳言和媒體預測完全一致。

　　金雞百花獎的屁事不多說，那點公信力早就隨風飄散了。今年唯一的賣點，竟然是當地超一流的接待水準。5500萬的預算不是隨便浪的，連記者都有專門接送的商務車，每天送到手的各式水果，20道菜一頓飯的豪華晚餐，以及給每人送上的一隻大閘蟹。

　　這簡直成了中國電影節的一個傳奇，以至於活動結束，除了螃蟹和趙微的眼淚，再沒有讓人談及的興趣話題。

　　與此同時，第23屆東京電影節正式進入活動節奏。

　　作為年度最後一個有影響力的a類影展，關注度還是非常高的，尤其中港台三地的電影人。今年的影展在23日開幕，31日閉幕，主競賽影片有15部，包括兩部華語片《鋼的琴》和《觀音山》。

　　《鋼的琴》制作周期極短，張猛邊拍邊剪，剛好能趕上進度。兩部片都是我們倆出品，公司已經決定，將由範小爺領頭，帶著李昱、王謙源、齊曦等人一並出席。

　　至於褚青那邊，剛好在10月末殺青，應該能過來匯合。

　　其實範小爺的心情特復雜，既期待又害怕，還有點茫然。她的想法，除了李昱誰也不知道，就像揣著件珍寶，哆哆嗦嗦的在夜裡奔走。

　　這個時候，她本該跟老公聊聊的，可又怕干擾到對方的狀態，就自己憋著。轉眼到了23日，範小爺暫時壓下情緒，率領隊伍出發。

　　……

　　東京，六本木。

　　六本木就是六棵樹的意思，是東京的一片區域，二戰後逐漸開發，變成酒吧、夜店林立的商業區。2003年後，新城建成，又添了不少寫字樓和高級消費場所。

　　日本的電影節與別處不同，沒有寬闊的場地和電影宮，都是在市中心的高樓裡。今年的開閉幕式，便是在新城的凱悅飯店舉行。

　　範小爺等人在7點多鐘起飛，11點多抵達，但京城和東京有1個小時的時差，所以是10點多鐘。

　　稍作休整，她帶著李昱和張猛跑到三樓，因為組委會通知，會安排下午開幕式的綠毯順序。

　　沒錯，就是綠毯。

　　為了配合環保主題，東京影展已經連續幾年都在走綠毯，而非紅毯。日本人對綠色貌似沒啥說法，中國人卻覺得很怪異，綠油油的一片特心塞。

　　話說他們到了大廳外，正要往裡進，忽聽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而且是中文。仨人面面相覷，範小爺先道︰「我去看看。」

　　說著，她輕手輕腳的湊到門口，探頭一瞧。

　　好嘛，足有七八十人擠在裡面，陣勢鮮明的分成兩伙。一伙人正圍著另外一伙人，急頭白臉的狂噴，還有幾個日本人戳在旁邊，面露無奈。

　　「嘖！」

　　她咂巴了下嘴，不明覺歷的退出來，道︰「好像在打架，咱們等等。」

　　李昱和張猛沒辦法，只得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等候。不多時，又有兩個老外現身，跟他們的遭遇一樣，默默的進去，默默的出來。

　　瘋婆子覺得好笑，便主動招呼︰「嗨，我是《觀音山》的導演，李昱。」

　　「哦，您好，我是《親密文法》的導演，尼爾伯格曼。」其中一個老外笑道。

　　《親密文法》？

　　瘋婆子沒什麼信息，只曉得是部以色列電影。尼爾跟她握了握手，問︰「您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呃，可能是某些問題溝通不暢，沒關係的。」

　　她不好意思說吵架，畢竟都是華人，不能在外國佬面前丟臉。

　　正此時，又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個日本人從電梯出來，大步進場。不一會，屋內的音量翻倍，愈發激烈。

　　外面卻很沉默，都覺得非常尷尬。

　　坐了足有十幾分鐘，那門砰的被推開，先是一伙人魚貫而出，再是另一伙人跟在後面，皆是怒氣衝衝。

　　「哎？」

　　這下範小爺認出來了，貼著李昱道︰「前面那是蔣平，中影副董，後面是陳智寬，台灣新聞局電影處處長。」

　　「他們幹嘛呢？」張猛也好奇。

　　「愛幹嘛幹嘛，咱們不管！」她懶得搭理，進去協調好綠毯順序，剛巧，正排在《親密文法》的一前一後。

　　很快到了下午，電影節正式開幕。

　　不得不佩服日本人對空間的利用率，硬生生在飯店的一個類似空中花園的地方，搞了一場袖珍型的開幕式。媒體、廣告商、影迷、各路明星一樣不缺，但格局所限，咋瞅咋瞅別扭。

　　範小爺的團隊排在中後面，這會在貴賓廳候場。她對日本娛樂圈不熟，對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打呵欠，跟著一轉頭，正瞧見徐若軒了。

　　人家也往這邊看，倆人目光一踫，輕輕點頭示意。之前沒交集，不好主動寒暄。

　　範小爺暗暗打量，那幫人能有四十多位，什麼阮經添、趙又庭、張鈞寧、戴笠忍都在其中，應該為「台灣電影復興單元」來的。

　　她不了解，就聽說《艋胛》還不錯。

　　等著等著，只看那一組組嘉賓往外走，還隱約聽到影迷的尖叫聲。約莫半小時後，終於快輪到自己，她正想叫過甦蓉蓉，給妝容檢查檢查，卻見公司的一個工作人員跑了進來。

　　「兵兵姐，不，不太妙啊……」

　　「什麼事兒？」她一怔。

　　「剛才那幫人……」

　　他湊近，特小聲的嘀咕幾句。範小爺臉色刷的一沉，真想操把椅子把那個山炮拍死！

　　就在二十分鐘前，蔣平忽然召開說明會，極為高調的宣布退出本屆影展，不再參加任何相關活動。理由是︰

　　「東京電影節在綠毯上介紹兩岸代表團稱呼的時候，因為各種原因，出現無法協調、不可退讓的原則問題……

　　作為中國電影代表團的成員，我們深表遺憾，並且對部分工作人員對中國代表團的怠慢，或者對我們提議的不尊重，表示遺憾和抗議。」

　　蔣平率領的是中國代表團，過來參加中國電影周的活動，恰好趕上東京影展，便順道交流。他現在的意思，就是全體退出，也不走你們那個破綠毯了！

　　臥槽！

　　範小爺抓狂︰你這麼一作，咱們還特麼走不走？

第七百七十二章 神奇的進展

　　範小爺的內心是崩潰的！

　　各位老爺啊，我就是想拿個獎，然後回家結婚啪啪啪啊！要不要這麼刺激，把我懟在架子上烤？

　　關於兩岸的原則性問題，她自然絕對擁護。但老實說，很多人眼裡的國家大事，真就不如自己那點小日子。

　　她心裡抱怨蔣平，ok，你立場正確，但你先通知我一下好不好？說退就退，我們連個反應時間都沒有。

　　傳話的人講得很簡單，她就聽個大概，具體是這樣的︰

　　蔣平的團隊是來參加一個叫「東京中國電影展」的活動，這是由電影局主辦，日本團體承辦，已經舉行了好幾年的交流項目。

　　來此之前，團隊被東京電影節的主辦方邀請，才順道過來看看。

　　當時在三樓的大廳裡，組委會正給兩邊做綠毯說明。蔣平就忽然提出那個原則性的稱呼問題，組委會表示，只要對方同意就ok。

　　陳智寬當然拒絕，於是發生了較激烈的衝突，幾十個人各種吵吵。隨後，蔣平便召開了一場小型說明會，宣布退出。

　　組委會做了23年電影節，從來沒踫上這種情況。日方也是神奇，許是為了表明態度，竟然告知灣灣團隊︰你們被取消了綠毯資格。

　　就在範小爺焦頭爛額的同時，陳智寬那邊也收到消息，一個各方的無以倫比，阮經添還扯下領帶，pia的摔在了地上。

　　得！

　　現在門兒清了，雙方都不走綠毯，就剩我們倆的人頂著，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範小爺坐在哪兒一臉苦逼，旁邊的李昱見狀不對，問︰「怎麼了？」

　　她簡單講了一遍，小伙伴們齊齊心塞。尤其李昱和張猛，費盡心血拍出來兩部電影，這可倒好，出師未捷啊。

　　眾人半響不語，還是方力老成，開口道︰「我看咱們也不能走了，肯定要保持一致。」

　　「走不走綠毯另說，關鍵還有好幾天呢，咱們還留這兒嗎？」王謙源問。

　　「……」

　　又是無言。

　　留吧，怕被義和團罵街；不留吧，真的不甘心！

　　「請《海炭市敘景》劇組做準備……」

　　正糾結間，忽聽不遠處有人提醒，只見熊切和嘉、加瀨亮一干主創起身，走到綠毯入口。大家頓時緊張無比，因為下下組，就是《觀音山》。

　　所有人都看著範小爺，畢竟是做主之人。而她沉默片刻，終究起身︰「算了，我去協調一下，先把綠毯撤了。」

　　「……」

　　張猛和王謙源張了張嘴，也只嘆了口氣。

　　……

　　「我們歡迎《親密文法》劇組，從左到右依次是，導演尼爾伯格曼，主演埃爾茲伯格，茲爾伯薩茨……」

　　外面，綠毯儀式在熱鬧進行。電視台直播，閃光燈晃個不停，半高空還挑著橫幅，寫著贊助商的字樣。

　　待《親密文法》走過，主持人頓了頓，接道︰「下面是《安寧的大地》，這是一部義大利電影……」

　　嗯？

　　有記者一愣，順序好像不對啊？不過也沒多想，只以為是正常調整。而內部，組委會正緊急溝通，勸範小爺改變主意，能夠延後出場。

　　她沒找藉口，這種事也找不了藉口，你說你突發急病，那派個人跟去得了，至於倆劇組都去陪護嗎？

　　所以她就直接懟︰蔣平那邊不走，我們也不走。

　　組委會快瘋了，百般勸說無果，只得空了兩個綠毯位置。影迷們不知道，但媒體拍著拍著，猛然發覺︰咦，《觀音山》和《鋼的琴》哪兒去了？

　　這可是主競賽單元，竟然沒有一個人出席？

　　大新聞啊！

　　於是當綠毯結束，那幫記者一窩蜂的圍攻相關人員，主辦方不可能自己打臉，只得含糊解釋。

　　不提他們如何撕比，單說範小爺。

　　她回到酒店，就一個人躲進房間，旁人也沒怎麼勸，因為心情都很糟。屋子裡很暗，她蒙著被子，然後嗚嗚咽咽的就開始哭。

　　兩部電影，多少人的努力，數千萬的投資，可能就這麼沒了。

　　她覺得對不起李昱和張猛，對不起王謙源和秦海路，更對不起自己在戲中的付出……還有約定，結婚……諸多情緒，一股腦的充斥在這個小身子裡。

　　而範小爺哭了一會兒，直到快喘不過氣，才掀開被子。

　　空氣一衝，頓覺清涼不少，她揉了揉鼻子，隨手撥了個號碼︰「喂，給我訂張機票……嗯，去美國！」

　　…………

　　到了24號，日本的很多媒體都在報導「蔣平退出」、「灣灣被拒綠毯」、「範小爺臨時缺席」的新聞。

　　既然態度擺明，全體成員都清楚，基本就告別東京了。我們倆這邊的人已在陸續撤出，只留下幾個工作人員做善後處理，並拒絕一切採訪。

　　組委會沒辦法，《鋼的琴》和《觀音山》的競賽資格還不能取消，只能捏著鼻子認。

　　而當天，剛好是台灣電影復興單元的活動之夜。在下午的媒體會上，陳智寬帶著徐若軒、阮經添、趙又庭等人亮相。

　　記者問及綠毯事件，一個個的那叫委屈，徐小姐淚灑當場，並用日文表示︰

　　「想到大家昨日一早便開始忙化妝，準備走星光大道的心情，突然覺得好難過，我和豆導、鈞寧、小天、又庭一直喝酒到天亮。鈞寧穿上露背晚裝，很美，小天平時不愛打領帶，昨天也打了，非常帥。當聽到我們無法走星光大道時，小天還把領帶扯下，我都拍下來了。」

　　旁人聽不懂日文就罷了，那些日本記者卻很新奇︰如果沒錯的話，你現在應該是哭訴，然後你說她很美，他很帥，他摔領帶，你特麼還拍下來了？

　　拜托，這樣我們很尷尬啊，完全不能理解你被拒絕綠毯時的那份心情。

　　更逗的是陳智寬，磕磕巴巴的說︰「我們中……中……這個我們台灣……跟我們日本……」

　　得！徐小姐哭得好好的，一下子捂嘴樂了。

　　演的如此有層次，灣灣的傳媒界自然集體高潮，一家電視台就報導︰

　　「第23屆東京國際影展昨天登場，因中國團攪局，台灣演員無法走上星光大道。盛裝出席，也無法上台，受到不公平待遇，徐若軒忍不住悲從中來。

　　帶隊的新聞局電影處長講述打壓經過，談到台灣電影在日本受歡迎時，不禁激動哽咽，同行演員也眼泛淚光。

　　不過，徐若軒在微博貼出原本該秀的禮服和珠寶照，出席台灣之夜活動時，更穿上名牌黑色禮服，抹殺不少攝影師底片，不僅用日文為台灣發聲，更用服裝為受到大陸打壓的事件扳回一城……」

　　至於大陸，網上也是沸騰一片，微博成了主戰場。

　　在某位網友提供的截圖中，徐小姐聲稱自己「是台灣人」，表示以後不會來大陸，只會去日本發展。

　　該微博發布後，立即引來網友聲討，8成以上的人表示，要抵制她在大陸的演藝活動。而此次影展爭議，部分人覺得是日方搞鬼︰

　　「日本人搞事嘛，讓台灣跟大陸鬧矛盾！」

　　「灣灣當了小日本的槍！」

　　「鬼子去死！」

　　徐小姐壓力倍增，迅速給媒體發律師函︰關於落淚一事，因親人健康因素和在異地工作壓力累積，導致突發的情緒問題。無論在何處，說何種語言，都沒有政治立場。希望到此為止，若再有攻擊性言語，也將保留法律追訴權。

　　同時，微博系統管理員稱，所謂的反大陸言論，經核實並非本人所為，而是由一名網友制作的造假截圖。

　　然而沒什麼卵用，因為她的解釋純屬扯蛋，什麼親人健康和異地工作。拜托，你以前在日本混過好幾年，今年又簽了日本公司，有「養母」般的溫暖，算個屁的異地？

　　其實這件事呢，從頭到尾都很微妙。

　　先是組委會腦抽，或者故意，將大陸和灣灣湊在一塊，以前是分開安排。然後是蔣平，他立場沒錯，做法也沒得說，但在高層看來，卻擴大了政治意識。

　　高層處理********，一向是靈活手腕，不會這麼粗暴。國台辦也很愁，只能用「各方溝通不夠，不會影響兩岸電影人今後的合作」來定論。

　　最奇葩的，是日方態度。

　　本來呢，蔣平只說自己退，沒讓灣灣退。但組委會牟上了陳智寬，摟頭就一棒子。然後灣灣就玻璃心了，又有小情緒了，開始控訴巴拉巴拉。

　　這不能不人懷疑，確實有那麼點陰謀論。

　　最後是我們倆，純屬躺槍，卻沒引起太大的波瀾，沒人誇，沒人罵，就像主動退出是理所當然。

　　……

　　25日，《觀音山》首映。26日，《鋼的琴》首映。

　　儀式慘淡，草草收場，連放映後的交流環節都省略，因為沒有任何主創參加。但這兩部片的口碑極佳，特別是《鋼的琴》。

　　「王謙源帶給觀眾一個辛酸卻倍感溫暖的父親形象，讓大家相信、讓大家動容，和他一起體會那個年代的生活故事。他不動聲色、略帶黑色幽默性質的表演，又混搭出整個影片的質感。」

　　各國媒體通篇贊譽，只可惜，當事人感受不到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支離破碎

　　梅瑞迪斯被亨利拒絕之後，就一連幾天沒去上學。她待在家裡，不停的做小蛋糕，並將亨利的照片剪成碎片。

　　而學校這邊，已經確定被政府接收，校長會回家養老，老師們會被勸退。或許幾年之後，它能成為一所升學率極高，嚴格管理的優等學校，但那份從事教育數十年，仍然不忘初心的尊重和愛，也會消失殆盡。

　　中午，片場。

　　這是在學校的庭院裡，緊挨著教學樓，周圍是綠色的低矮灌木，灰色方磚鋪地。貝蒂穿著一套黑色的衣裙，由於太過肥胖，竟看不出是連身還是分開的。

　　她在庭院擺了個小攤子，桌上有四個托盤，每個托盤裡整整齊齊的碼著二十隻小蛋糕。背後，是長方形的木頭架子，貼滿了自己的攝影作品——那些絕望、壓抑的黑白照片。

　　凱耶對女兒的表演總是很緊張，又在叨逼叨叨逼叨的訓話。貝蒂面無表情的聽，偶爾點下頭，跟片中的父女關係如出一轍。

　　其實她非常棒，本色出演的同時還帶著點小技巧，感染力十足。褚青勸過凱耶，要相信自己的孩子，多多鼓勵，怎奈對方已習慣了那種教育方式。

　　過了好久，導演覺得交代完畢，才揮了揮手，示意開拍。

　　「攝影ok！」

　　「群演ok！」

　　「3，2，1，action！」

　　話音方落，只見教學樓的樓門敞開，一群師生走出。校長剛剛宣布，今天延長午休，大家都有些興奮，因為有充足的時間玩耍。

　　褚青背著大包，仍然像只木偶人一樣湊近，略微尷尬的招呼︰「嗨，梅瑞迪斯！」

　　「嗨！」貝蒂張了張嘴，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感傷。

　　「最近沒見你來上課，你都在幹嘛？」他問。

　　「烤蛋糕。」胖姑娘笑了笑。

　　「看出來了……」

　　他低頭掃了一眼，又道︰「很高興能看到你，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了。」

　　「哦，沒想到啊！」

　　她的言語很短，那種什麼都漠然的態度讓褚青皺眉，覺得有哪裡不太一樣。他只能盡力緩解，便翻開皮包，摸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道︰「這是我給自己買的，希望能對你有些幫助。」

　　貝蒂接過，連謝謝都沒說。

　　「呃，我喜歡那個，可以給我嗎？」

　　他無奈，又指著一隻墨綠色的古怪蛋糕問道。胖姑娘終於有了點變化，略感慌張︰「sorry，這是我自己的，你可以……吃這個。」

　　她找了找，挑中了一隻白白軟軟的小蛋糕，上面還有個笑臉。

　　褚青拿著蛋糕，心中了然，自己已經傷害了這個可愛的姑娘。他抿著嘴，緩緩道︰「我很抱歉，如果我以任何方式傷害了你，我……我理解你現在的痛苦，但事情總歸會變好……」

　　「再見，亨利老師！」

　　貝蒂忽然打斷，再聽下去，她怕自己沒有勇氣去做那件事。

　　「……」

　　褚青猛地頓住，眼睛瞬間淒暗，只得擺了下手︰「再見，梅瑞迪斯！」

　　「咔，下一場！」

　　凱耶連忙喊停，眾人一陣忙碌，調整機位，又排好群演位置。

　　「準備！」

　　「action！」

　　鏡頭給到校長和劉玉玲，給到放鬆閒聊的學生，給到庭院的花花草草。然後一轉，釘在貝蒂的那張臉上。

　　只見她拿起那個古怪的蛋糕，先咬了一口，繪畫顏料和化學藥物混合，形成一種墨綠色的像軟泥般的東西。

　　僅僅一小口，嘴裡已經染了一片。

　　褚青站在數米開外的地方，愧疚又奇怪的看著她一點點撕下蛋糕，然後很慢很慢的咀嚼。

　　「呵……」

　　貝蒂在笑，自己馬上可以脫離這個不友好的世界。而她又在痛，劇烈的毒性從口腔滑到腸胃，迅速侵蝕著神經細胞。

　　視力漸漸模糊，動作變得遲緩，身子也在搖搖晃晃。

　　自殺，是脫離痛苦最好的方式。

　　我的名字叫梅瑞迪斯，我現在要自殺了……

　　「砰！」

　　終於，那沉重的身子倒在了桌子上，又嘩啦一聲壓垮在地。

　　「oh！」

　　眾人聽到聲音，紛紛往這邊觀瞧。褚青離得最近，瘦長的腿邁開，一下子衝到跟前。

　　「梅瑞迪斯！」

　　只見她正面仰著，由於口鼻大量出血，半邊臉都是通紅通紅的。他按著貝蒂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做心臟起搏，又扳過頭部，開始人工呼吸。

　　「梅瑞迪斯！」

　　「梅瑞迪斯！」

　　褚青一邊做，一邊不停呼喊，用果汁調成的毒液充滿甜香，此刻卻感受不到，苦澀，骯髒，灰暗……瘋狂的涌入自己口中，又包裹著那顆鮮紅的心臟……

　　師生們發覺出事，已經圍了過來，有人找救護車，有人震驚無語，有人低聲議論。校長神色恍惚，更是受到了莫大刺激。

　　過了許久，他終於停下來，意識到一個活生生的靈魂，就在自己面前消散。

　　這種懊悔和無力，幾乎將他摧毀，高瘦的身體蜷在地上，就像把整個人揉成一團。那只手乾枯而顫抖，輕輕覆在貝蒂的臉上，喃喃道︰

　　「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我們都需要一些東西，使我們暫時脫離錯綜復雜的現實，去想想它們從何而來，去想想我們該如何找到出口。

　　我們有如此大的責任，去引導一個孩子，好讓他們不要……支離破碎，半途墜落，而後悄然逝去。

　　…………

　　「嘎吱！」

　　幾輛車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前，車門一開，烏烏泱泱下來四五十號。服務生見慣不怪，招呼一聲，又通知餐廳準備宵夜。

　　「貝蒂，今天表現不錯！」

　　凱耶和女兒走在中間，難得誇贊一句。胖姑娘心中歡喜，表面還別別扭扭，哼道︰「我早說我有表演天賦的！」

　　「哈，是的，是的！」

　　凱耶大笑，拉著她拐進餐廳。

　　後面，卻是褚青和薩米蓋爾，今天的戲份很重，除了梅瑞迪斯自殺那場，還有艾麗卡的一場獨角戲，當然也很出色。

　　薩米顯得很傷感，因為《超脫》還有兩天就殺青了。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她已經變成女生版的托尼，滿眼的崇拜和尊敬。

　　倆人時常閒聊，褚青講了在學校代課的事情，她對那個美少年很感興趣，表示一定要過去看看。

　　那貨就很八卦，這對兒蠻有cp感的，就是有點，呃，早戀傾向。

　　「先生，你拍完就離開了嗎？」

　　「嗯，我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兒。」

　　「那我們還能踫面嗎？」

　　「呵，當然可以了。」

　　褚青想揉揉她的頭髮，頓了頓，手又放下。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表現得太過親昵，總是不好的。

　　說著，倆人上了台階，他拉開門，往裡走了幾步，忽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嗯？

　　他扭頭一瞧，果然，範小爺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旁邊堆滿了行李和呵欠不斷的林樂怡。她也看到了老公，忙不迭的跑過來，一下撲住。

　　「哥哥！」

　　「你怎麼來了？」

　　褚青有點懵逼，範小爺卻不回答，只緊緊抱住老公，一個勁的蹭啊蹭。薩米蓋爾戳在身側，用眼神詢問，然後收到訊息︰哦，家裡那口子。

　　此時，林樂怡拎著大包小包湊近，抱怨道︰「青哥，我們都等半天了，你總算回來了！」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怕影響你嘛！」

　　「……」

　　他無言，只好拍了拍媳婦兒，道︰「好了，咱們先上去，吃飯了嗎？」

　　「沒，不餓！」她搖頭。

　　褚青瞧她的樣子，就曉得有事情，於是跟薩米告別，帶著倆姑娘上樓。

　　林樂怡自動回避，去收拾行李，順帶給自己開個房間。而那兩口子一進屋，範小爺哇的就哭了，她本來挺能忍的，見到老公就崩潰了。

　　「怎麼了？怎麼了？」

　　他親了又親，嘴唇都濕黏黏的。

　　「我不是去，去東京電影節麼……人家都挺好的，然後就，就……」

　　她抽抽噎噎的說了個大概，這事太復雜，一時半會摸不著頭緒。褚青有點亂，只能哄道︰「一個東京影展，咱退就退了，以後有更好的……哎呀，別哭別哭，你看你……」

　　好半天，範小爺才止住，他給擦了擦臉，問︰「那兩部片子還參賽嗎？」

　　「參吧，反正他們沒取消，但肯定拿不了獎了。」

　　「沒事沒事，咱們不稀罕。」

　　他也很遺憾，嘴上又不能說，怕刺激到媳婦兒，道︰「我馬上就殺青了，咱們在這兒玩幾天，你也放鬆放鬆。」

　　「哦！」

　　她撅嘴。

　　「以後就不找台灣演員拍戲了，免得一邊罵，一邊賺咱們錢，我也煩那幫狗屁倒灶的。」(靠)

　　「哦！」

　　她還撅嘴。

　　「那我聯繫一下博納他們，列個單子，全封殺了？」

　　「哦！」

　　她仍然撅嘴。

　　好吧，褚青沒轍了，只得道︰「《鐵甲鋼拳》不是要拍了嗎？我給你當把助理，全程陪護，這樣行了吧？」

　　「嘻嘻！」

　　剛說完，範小爺就咧嘴一樂︰「說話算話啊！」

　　「嗯，說話算……」

　　才吐出幾個字，褚青就被堵住，就覺得一條小舌頭伸進來，滑嫩嫩的攪來攪去。

　　其實對她而言，只要在這個男人面前，神馬都煙消雲散。

第七百七十四章 羈絆

　　黃昏，街頭。

　　這是一處停車場的路邊，那種標誌性的鐵網圍欄，遠處的天清清淡淡，飄著一抹微紅的雲彩。

　　薩米蓋爾穿著白色短袖體恤，下面是小短裙，比那身站街裝清新了n倍。她拉著褚青走出停車場，坐在圍欄的石階上。

　　倆人剛逛完便利店，各自給對方挑了樣禮物。褚青笑得特開心，跟小姑娘交換了袋子。

　　薩米蓋爾打開一瞧，是一本愛倫坡的詩集，塗紅的指甲在黑色封皮上輕輕摩挲。他倒了倒袋子，卻是一隻很大的銀戒指。

　　小姑娘幫他拆開包裝，有戴在了左手中指上，剛剛好。

　　這段不需要台詞，只是拍亨利和艾麗卡的日常生活，也是《超脫》的最後一場戲。原本很簡單，但凱耶很不捨，並將這種不捨變成了一次次的ng。

　　兩位演員也沒有絲毫不耐，一次次的笑。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陪伴，留戀著僅存的相聚時光。

　　直到天色漸濃，那抹雲彩隱去，凱耶才喊了聲︰「good！」頓了頓，又接道︰「我宣布，《超脫》殺青！」

　　「啪啪啪！」

　　大家一起鼓掌，伴著幾聲歡呼，惹得路人一陣好奇。

　　褚青喜歡這種氣氛，在《速度5》和《盜夢空間》劇組是找不到的，雖然都是為了共同目標而努力，但夾雜著太多的程式化和流水線工藝。

　　大片有錢，一切都很周到，演員沒有後勤困擾。獨立電影很窮，食宿出行，協調場地，拍攝難題等等，都需要齊心協力。

　　所以氣氛就營造了，戲外苦中作樂，戲裡的那份真摯情感，也感染著每個人。褚青最熟悉了，他從《小武》就經歷著這些，到現在也沒有減退，就像中毒一樣上癮。

　　停車場距酒店不遠，乾脆就走回去，走著走著，不知誰起的頭，忽然又跑了起來。幾十號人呼啦啦的順著街邊奔跑，凱耶衝在最前面，貝蒂氣喘吁吁的跟著，褚青拉著薩米的手，混在中間大笑。

　　只有道具組在後面眼饞，他們還要搬器械。

　　過往行人嚇了一跳，紛紛注目，這幫家伙全然不顧，從六十多歲的老先生，到十幾歲的小姑娘，統統變成了神經病。

　　不多時，眾人回到酒店，略作休整。

　　晚上七點鐘，大家在樓下的餐廳聚齊，開始了殺青宴。好萊塢不講究這個，褚青把中國的習慣帶了過來，只要有條件，一定吃頓散伙飯。

　　當然，老美沒有什麼圓桌，領導，你敬我，我敬他的奇怪流程。屋裡放著音樂，食物自助，百十來號人走來走去，喝得興起還蹦蹦噠噠的跳上兩圈。

　　範小爺也在場，陪著老公四處閒聊。組裡人跟她不熟，衝著褚青的面子也都很熱情。

　　林樂怡就很苦惱，秀氣的東方面孔吸引了不少單身漢，或委婉或直接的過來搭訕。她倒想撩一下，可惜英文水平不太好，據說四級都掛了。

　　不知不覺，晚宴過半，興致正濃。

　　凱耶端著啤酒過來，先跟褚青幹了一杯，然後聊起正事︰「褚，這部電影有發行計劃嗎？」

　　「北美這邊由昆汀溝通，焦點公司對《超脫》很感興趣，可能會攬下發行工作。你知道，他們是非常有經驗的。」

　　「ok，我沒意見。」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

　　美國有57家藝術影院，全美大概有1000塊螢幕。像《國王的演講》、《黑天鵝》、《午夜巴黎》、《拆彈部隊》、《焦點》這些奧斯卡級的作品，在短暫的商業放映後，最終都會在藝術影院落腳。

　　這種形式，不是為了票房，更多是作為一種堅守的存在。不出意外，《超脫》的歸屬也是這些藝術院線，但如何進行更好的宣傳，讓更多人知曉，是褚青要考慮的。

　　好萊塢有兩家公司在這個方面比較專業，一家是焦點，一家是索尼經典。焦點熟啊，《殺手沒有假期》就是他們出品的。

　　接著，褚青又道︰「至於歐洲那邊，呃，你預計什麼時候能做完後期？」

　　「哦，這種東西可不能限定，那會影響作品質量！」

　　凱耶頓了頓，道︰「其實按我的想法，最好去聖丹斯，但可能來不及。」

　　「聖丹斯只在北美有影響力，想進入歐洲市場，還是要考慮三大影展……現在講也沒什麼意義，你先把後期做好。」

　　他又倒了杯啤酒，笑道︰「祝我們一切順利，加油！」

　　「加油！」

　　…………

　　褚青凡聚會必喝多，這已經成了定律，今天也不例外。

　　範小爺扶他回房，伺候著躺下，自己才洗澡刷牙。她心裡挺輕鬆的，因為老公沒有抑鬱症的徵兆。

　　而事實上，若不是收尾時，她忽然來到美國陪伴；或者說，殺青之後再給他一段獨處的時間，那心裡積壓的東西只會越來越深，妥妥犯病。

　　轉眼到了第二天，劇組解散，各奔前程。

　　兩口子卻帶著薩米蓋爾，登上了去鹽湖城的飛機。褚青想看看托尼，沒辦法，兩個女人都得跟著。

　　托尼的恢復狀況良好，很快就能重返學校，對先生的到來表現出極大的興奮。師娘也很漂亮，性格爽快又不失細膩，讓他印象頗佳……呃，如果沒有那個討厭的小家伙跟著。

　　「哇哦，這就是繃帶啊，你現在可以動了嗎？」

　　薩米蓋爾搭在床邊，有意無意的用手指頭戳了戳。托尼疼得哧牙咧嘴，叫道︰「快住手，你個蠢貨！」

　　「sorry，我不知道你會這麼疼。啊，我給你拿個水果好了。」

　　說著，她隨手捏了個獼猴桃，用小刀切掉腦袋，再拿勺子使勁一挖︰「喏，給你吃！」

　　「……」

　　托尼翻了個白眼，誰要端著一坨綠油油黏糊糊的玩意，咔的懟到你跟前，你也得翻。

　　這小蹄子就是故意的！

　　為毛？爭寵啊！看先生對我好，她心氣不順啊！

　　他剛想反擊，就見病房門推開，兩口子拎著袋子進來。托尼媽媽是個生活白痴，也不關心兒子的飲食起居，眼裡只有那筆獎金。

　　幸好，醫生和護士對其照顧有加，還有學校幫襯。但範小爺細心，就出去給買了幾套內衣褲和生活用品。

　　一見褚青，兩個小家伙瞬間變臉，要多融洽有多融洽。

　　「給，這是我送的。」

　　範小爺把袋子堆在床邊，又拎過一個盒子，笑道︰「這是你老師送的！」

　　「我能打開嗎？」托尼特期待。

　　「當然可以。」

　　話落，少年就急急的拆開包裝，裡面躺著一雙最新款的耐克鞋。褚青也坐下，笑道︰「好好養傷，快點出院，你不是還喜歡打籃球嗎？」

　　「嗯，謝謝先生！」

　　托尼抿了抿嘴，藍色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切！

　　薩米在旁邊特糟心，心裡巴拉巴拉的各種吐槽。不過以範小爺的情商，肯定不能冷落誰，又翻出一件禮物，道︰「親愛的，這是你的。」

　　「呃，謝謝。」

　　小姑娘一怔，覺得很不好意思，見托尼在偷笑，不禁瞪了一眼。

　　褚青全看在眼裡，忽然感覺很奇妙。

　　他拍了十幾年戲，總能踫到一些特殊的人或事物，有的交情很淺但畢生難忘，比如《盲井》時，意外身故的兩個礦工。有的乾脆是一座城，比如汾陽，比自己老家還熟悉。

　　托尼和薩米，就是《超脫》的收獲，與其說是學生，倒不如說像自己的孩子一樣。這種羈絆，無論過了多少年，也不會淡漠消散。

　　仨人待了一下午，便離開醫院，薩米要去隔壁城市看朋友，依依不捨的告別。兩口子沒打算走，鹽湖城這片的旅游資源很豐富，準備玩上幾天。

　　《鐵甲鋼拳》早已開機，但範小爺的戲份較少，晚些進組便可。褚青向來一口唾沫一個釘，說當助理就當助理。

　　倆人常年忙碌，放鬆的機會不多，此番就算外出旅行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結果

　　兩口子去了大鹽湖和露天銅礦，忽略了赫赫有名的摩門聖殿和獅屋，他們對宗教不感興趣。然後順著美國西部的經典線路，到大提頓國家公園玩了一天，又在黃石公園落腳。

　　黃石公園超大，可以玩上一個禮拜，但他們時間不寬裕，就計劃待兩天。褚青租了一輛車，主要景點在一條230公里的環形公路上，像峽谷、熱泉、火山什麼的還好，範小爺就見了兩隻野生灰熊，忽然興奮的哇啦哇啦亂叫。

　　他一腦袋汗啊，這可是純野生熊，虧得沒注意到，不然分分鐘追上來。

　　在公園裡住宿是最方便的，但房間太緊，根本訂不到，兩口子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痛痛快快的浪了幾日，一個剛拍完戲，一個剛糟完心，那種鬱悶感也衝淡了不少。

　　晨，餐廳。

　　這是最後一天玩耍的機會，明天就要飛去密歇根州，扎進《鐵甲鋼拳》劇組。時間上有點微妙，今兒是美國的10月31日早上，日本卻是31日晚，也是東京電影節公布結果的時候。

　　對範小爺來講，今天似乎是個結束，明天似乎是個開始。她從睜開眼，就顯得心神不定，褚青也清楚，盡量避免相關的話題。

　　此刻，兩口子正在吃當地的特色美食，一種用水牛肉和鹿肉做的漢堡，一大早吃這麼膩有點作，可誰讓他們喜歡呢。

　　「哎，美國導演罵人嗎？杰克曼人品咋樣，好相處嗎？那主角是個小男孩，不知道有沒有托尼漂亮……」

　　許是為了緩解緊張，範小爺一邊狂塞，一邊巴拉巴拉的問個不停。

　　褚青很耐心的解答，道︰「跟國內差不多，分人，脾氣好的就隨和，脾氣差的也罵。不過他們喊開始的時候很隨便，不像咱們這麼有氣勢，你得仔細聽……杰克曼踫過一次，感覺還成吧，挺紳士的……」

　　「哦！」

　　她點點頭，聽沒聽進去就不曉得了。

　　不一會兒，他消滅了漢堡，又喝了杯水，就坐椅子上休息。她卻沒怎麼動，拿著叉子在一盤沙拉裡攪啊攪。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學習不怕難……」

　　沒有任何預兆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範小爺一哆嗦，才小心翼翼的接聽。

　　褚青身子前傾，一眨不眨的盯著媳婦兒，老實講，一個破東京影展真沒放在眼裡，但對她而言，卻是很大很大的夢想。

　　「那邊也沒有是吧……哦，那你多費心，有情緒就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我沒事兒，掛了啊！」

　　她聊了兩三分鐘，便掛斷電話，先是一頓，就像整個人被按了定格，隨即恢復過來，笑道︰「公布了，沒得獎。」

　　沒得獎的意思就是，啥獎都沒得。

　　「……」

　　褚青抿著嘴，不知說什麼，只能攥住媳婦兒的手。

　　「哎呀，我沒事！本來就沒指望。」

　　範小爺反握住他的手，眼睛亮得迷人，道︰「源哥倒是挺可惜的，那片子口碑特好，唉，明年金雞再爭吧。」

　　說的蠻瀟灑，可對面是誰啊，還能不了解她？

　　雖然很多時候，她會故意撲到自己懷裡，撒嬌打滾求抱抱。但骨子裡的那份韌勁兒和強撐，褚青真的比不上。

　　強撐，大概是最悲傷的一種心情。

　　…………

　　再包容，再開放性的電影節，也不會把獎頒給一部集體退出、擺明不跟你們玩的作品。評審團有自由決定權，但他們也不傻，知道如何平衡。

　　今年東京影展的氣氛本就尷尬，參賽影片的質量本就不足，《觀音山》和《鋼的琴》屬於中上等。如今抹掉兩個名額，剩下的就更難服眾。

　　最佳影片獎給了《親密文法》，導演獎給了《莎拉的鑰匙》的巴蓋特，影帝給了豐川悅司，影后給了朱麗葉塔，評委會大獎給了《一枚明信片》。

　　我們對國際影展的認知，一般分三步︰看看有沒有華語片入圍——看看紅毯女星——看看頒獎結果。

　　獲獎了，那好，還能繼續炒一下；沒獲獎，ok，明年再重復。所以，這個結果沒在國內引起任何波瀾，忽忽悠悠的就悄靜了。

　　至於我們倆這邊，李昱、張猛、王謙源都很遺憾，卻沒什麼憤懣和抱怨。因為誰也不能肯定，自己參加就能獲獎。

　　下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公司開足馬力，籌劃兩部電影的國內發行。文藝片不同商業片，獎項和題材是最大賣點，現在等於裸奔一樣，夠程穎受的了。

　　與此同時，公司已經開了高層會議，傳達褚青指示︰不再與台灣演員有任何影視劇上的合作。

　　高層一點都不意外，他們跟褚青最久，早在《天下無賊》的時候，他就流露過「某些港台演員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的意思。

　　將華語電影兼容並存的歷史捋一捋，第一、二代都是中港合拍片，哎喲，簡直把他們當祖宗供著。大陸的一線咖拿五十萬，香港的二線咖拿五百萬，幕後全香港班底，大陸人員只負責打雜。

　　等劉德樺這批頂梁柱老去，女演員青黃不接，內地方面才迎來翻身之日。

　　然後是第三代，中美合拍片，夾雜著中台合拍。前者不提，主要講中台合拍，由於未成氣候，算不上一代，但現實情況是很憋屈的。

　　凡是國內的娛樂媒體，最煩的就是台灣藝人，總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吹逼感。他們有個演藝圈攻略計劃，利用各種明撕暗撕，捧本土演員上位。

　　內地女星團太強，四個二帶倆王，放眼亞洲見誰滅誰。灣灣踫壁幾次也學乖了，乾脆放棄女星，主攻男星，以趙又庭、阮經添、彭於硯為首。

　　最初，確實有一段好時候，因為國內商業片市場被香港導演把持，而香港導演跟灣灣牽涉極深，往往會照顧一二。不過呢，國內的中生代和小鮮肉崛起更猛，分分鐘秒殺。

　　這次呢，算把褚青噁心到了，索性滅一干淨。目前，公司內部只有一個陳橋恩，人很老實，也懂分寸。她的合同還有兩年，程穎打算到期後自動解約。

　　《轉山》倒是找了阮經添，片子早就拍完了，那沒辦法，但應該是最後一部。

第七百七十六章 史上最大牌助理

　　「嗚嗚……嗚……」

　　褚青是被吵醒的，起初以為是做夢，後來迷迷糊糊的發現就在旁邊。他睜開眼，漆黑一片，只有窗簾外的街燈透著極淡的暈色。

　　左手邊，沒見人影，只一個被子蒙著，還在輕輕顫抖，裡面傳來壓制不住的啜泣聲。

　　「……」

　　他醒了醒神，慢慢靠過去，緊緊摟住她的腰。

　　範小爺一頓，費勁的轉過身，又費勁的伸出腦袋，哽咽道︰「吵到你了？」

　　「嗯，大半夜還以為鬧鬼了。」他笑道。

　　「嗚……嗚嗚……我，我本來，本來……」她哭得更傷心。

　　「我知道，我知道。」

　　褚青打斷，吻上了她的唇，淚水和口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很豐富的味道。他當然清楚話裡的意思︰我本來有機會拿獎的，然後就可以風風光光的嫁掉。

　　其實在他看來，無非就走個形式，圖個圓滿。但女生嘛，總有些小幻想，憧憬著七色雲彩和金甲聖衣，自己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否則就不完美了。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範小爺白天忍著，晚上一直沒睡，半夜的時候終於受不了了。褚青鬆開她，又抹了抹眼淚，道︰「沒事沒事，以後還有更好的。東京算什麼，你得奔著柏林、戛納、威尼斯去，就這麼沒自信啊？」

　　「我，我本來就沒自信嘛！」

　　她還在抽抽，也難怪，攤上這麼一個牛掰的老公，想找點信心都難。

　　而他摟著媳婦兒，半哄半認真的道︰「你這邊拍《鐵甲鋼拳》，我沒事就找找劇本，我們一起幫你挑。拿獎這回事，運氣佔了很大一部分，你這次就是運氣不好。」

　　「屁！那你運氣為啥那麼好？」她啐了一口。

　　「我也不好啊，你自己算算，我沒拿獎的次數肯定比拿獎的次數多，就像那誰來著，哦，梅麗爾斯特裡普。」

　　切！

　　範小爺翻了個白眼，被他一通插科打諢，卻是不哭了。

　　「……」

　　之後，倆人忽然陷入到很微妙的沉默中。

　　她最開始的想法，就是拿不拿影后，自己都嫁，因為兩年約定已經到了。如今結果出來，她也不願反悔，只是覺得遺憾。

　　他懂得，他裝作不知，連婚房都買了，還有神馬不明白的！而現在，褚青就揣著一個念頭︰我要不要再求一次婚？她會不會答應？

　　兩股枝杈，一般心思，兜兜轉轉的在彼此間徘徊。倆人擁著對方，竟然誰也沒睡，直到天光微亮。

　　…………

　　轉眼到了11月1日，兩口子飛去了密歇根州。

　　《鐵甲鋼拳》的片場在靠近底特律的一個地方，這裡的高地公園有一個專門展示福特公司t型汽車的博物館。

　　導演叫肖恩利維，拍低成本喜劇片起家，他覺得此處是最合適的拍攝地，至於附近的新墨西哥、洛杉磯和佐治亞州，看都沒看一眼。

　　這片子從2005年就開始立項，拖到今年才正式拍攝，同時也是派拉蒙和夢工廠分裂的時候，夢工廠帶出來的17個電影項目之一。

　　斯皮爾伯格非常重視，親自擔任監制，監制誒，坐在哪兒活生生的一尊大神。

　　中午，片場。

　　劇組借用了四分之一的博物館，搭成了一個好像機械車間的內景，六十年代的復古風和未來的科技style融合在一起，凸顯出兩個大字︰質感。

　　「我希望你能放鬆，不要崩潰，不要給我嚇得屁滾尿流……」

　　休杰克曼穿著黑色t恤，露出強壯的肌肉輪廓，邊揮拳邊道︰「你要是嚇傻了，這事兒就完蛋了！幹什麼事都得樂在其中，自娛自樂，明白嗎？我們要是在賽場上搞砸了，那就白來了！」

　　旁邊，達科塔小朋友正在鼓搗一隻大機器人，不時以關懷傻子的眼神瞧他一眼。

　　「咔！」

　　肖恩利維拍完了一場戲，看了看時間，道︰「大家休息，可以吃飯了！」

　　眾人一哄而散，休杰克曼鑽進自己的豪華拖車，達科塔則跑到媽媽那邊，抱著一瓶子水開始喝。

　　他演片中的那個熊孩子，10歲，從幾千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此外，今年還參演了《雷神》，當然是個小角色。

　　「我覺得決戰部分不要太幼稚，口號宣言類的東西不適合出現在這部電影裡。」趁著午飯間歇，斯皮爾伯格揪住導演，討論一些內容設置。

　　肖恩利維卻不贊同，他的特點就是溫情又搞笑的勵志，道︰「恰恰相反，我認為麥克斯振臂高呼，很符合本片格調。觀眾也需要一個刺激，不然會顯得很生硬。」

　　「……」

　　老斯聳了聳肩，暫且擱置爭論。

　　這就是大師和優秀導演的差距，前者會給出足夠的想像空間，俗稱留白。後者考慮的太多，卻不知水滿則溢。

　　「滴滴！」

　　正此時，忽傳來幾聲汽車鳴笛，緊跟著，一輛商務車停在了外圍。肖恩一見，猛地起身道︰「oh，我都忘了，今天有新人進組。」

　　老斯沒動，只是擺擺手。

　　「利維先生，又見面了！」

　　範小爺剛下車，就看導演和制片人迎了過來，連忙招呼。

　　「兵，兵兵……哈，我還是發不好這個音！」

　　肖恩張開手臂，跟她抱了抱，笑道︰「你來的很準時，哇哦，你比上次見面更漂亮了！」

　　「哈哈，謝謝！」

　　範小爺大笑，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下，既精致得體又不艷俗刻意，看來效果不錯。

　　「你從哪裡過來的？」

　　「黃石公園，我來了幾天了，正好偷偷懶。」

　　制片人卻打量片刻，忽問︰「範小姐，您沒帶行李嗎？」

　　「啊……」

　　她差點忘了，往後面一指︰「那位是我的助理。」

　　……

　　褚青拎著兩個大箱子，正戳在一溜機器人跟前，雙眼放光。

　　這裡有十幾個模型，有的是全身，有的是半身，風格皆不相同。好萊塢工廠的制作水準果然碉堡，雖是死物，但做的極為生動，好像每個機器人都有各自的脾氣秉性。

　　「嘿，你是哪位？」

　　正瞧著，背後傳來一聲喊，卻是特技組的一個哥們吃過飯，發現了這只鬼鬼祟祟的家伙。褚青沒回頭，問︰「老兄，你看我的造型就知道是助理，它們能動嗎？」

　　「當然可以！每個都有液壓的起重設備和操控裝置，把它們激活的時候，你甚至能聽到呼呼的聲音……」

　　那哥們走到旁邊，奇道︰「不過伙計，你到底是誰，我可從來沒見過你。」

　　他伸手一搭，把對方轉了半個圈，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僅是他，肖恩也是蛋疼加懵逼，顛顛跑過來︰「褚，天啊，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你好，久仰大名！」

　　丫扔下箱子，主動伸出手。

　　「真高興見到你，雖然這個方式很奇特。」肖恩一臉糾結，問︰「你為什麼要，要……」

　　「我剛好有空，就過來陪著了。你們放心，我食宿自理。」他笑道。

　　「好吧，反正我不太理解。走，我帶你去見見史蒂文。」

　　說著，幾人進到片場。

　　斯皮爾伯格也蠻驚訝，人倒是還好，很客氣的打過招呼。範小爺晚上就有一場戲，褚青就去了趟酒店，幫她整理東西，然後又抹了回來。

　　開始吧，肖恩以為兩口子在開玩笑，他待一會就走了。可誰知，那貨真像個助理一樣，為範小爺忙前忙後。

　　僅僅一個中午，劇組已經傳遍了，私下各種吐槽。

　　沒辦法，美國人不太理解，啥叫寵老婆。

第七百七十七章 陪護

　　《鐵甲鋼拳》的背景大概在2020年左右，人類的科技樹好像點歪了，以機器人制造為主的機械技術突飛猛進，其他領域卻是原地特步，甚至出現了神奇的倒退。

　　而人類瘋狂鼓搗機器人的目的，不是為了探索能源，服務生活，或提升科技水準，而是為了打架。確切的說，是讓它們在擂台賽打拳擊。

　　哦，拜托！一個大寫的！

　　範小爺在片中只有十幾場戲，重頭戲不過兩場，角色設定是個標準的妖艷賤貨。她手下有個天才設計師，設計出了一款巨無霸機器人，結果被小男孩的破爛貨ko。

　　演設計師的是韓裔，叫卡爾尹，曾出演過《藝伎回憶錄》。他還有個哥哥叫尹成植，拍過《速度與激情1》。

　　夜，片場。

　　範小爺已經做好了造型，一身白色的女士西裝，頭髮微紅，扎了個馬尾。臉上有點像煙燻妝，但要清新一些，雙眼迷離，紅唇剔透，耳朵上掛著兩隻大圓環的耳墜。

　　造型師把握的非常棒，性感美艷什麼的都很low，要的就是那股子盛氣凌人，啪的一下撲面而來。

　　打扮之後，就沒有人再管她，不過她正處於一種緊張又亢奮的狀態，並未多想。

　　「喝水嗎？」

　　背後傳來老公的聲音。

　　「不喝，口紅會掉！」她坐在椅子上，嘩啦啦的翻著一本雜誌，根本看不進去。

　　褚青把水放在桌上，瞧了瞧空蕩蕩的的化妝間，奇道︰「怎麼就你一個？」

　　「不知道啊，都挺忙吧。」

　　範小爺不在意，他卻問︰「有人給你講戲了嗎？」

　　「沒。」

　　「走位試了嗎？」

　　「沒。」

　　「知道一會拍啥嗎？」

　　「啊，這個知道！」

　　嘿！褚青皺了皺眉，道︰「你坐著，我出去看看。」

　　說著，他閃出化妝間，抬眼便是一個碩大的充滿科技感的影棚。上百位工作人員正忙碌其中，肖恩和史蒂文在討論什麼，道具、特效組在調試機器人，導演助理在給群演講戲。

　　「邁克！」他喊了一聲。

　　那個助理轉頭，見對方招手，便顛顛湊近，笑道︰「褚先生，有事嗎？」

　　「大概幾點鐘開拍？」

　　「應該在十分鐘之後。」

　　「我們不太清楚拍攝內容，您可以給我們講講嗎？」

　　他說的很客氣，邁克連汗都下來了，忙道︰「sorry，我剛才事情太忙，我這就去。」

　　隨即，這貨回身囑咐一句，急慌慌的進了化妝間。

　　全世界的影視圈，或者說各個行業都一樣，性別歧視，地域歧視，資歷歧視，這是不可避免的。開拍前十分鐘，範小爺竟然還不知道具體流程，在國內誰敢？

　　想當年，小初拍《尖峰時刻3》，程龍在場，招待周到，程龍一走，瞬間冷臉。華人演員，尤其是女演員闖蕩好萊塢，沒人帶真的會被欺負。

　　褚青很慶幸，自己跟來就對了。

　　不多時，範小爺現身，跟邁克去場中走位。因為有機器人參與，那些大家伙特麻煩，真人演員得小心配合，不然妥妥ng。

　　她也非常努力，走了幾遍就ok。隨後，肖恩示意，準備開拍。到此刻，她那蒙圈的腦袋瓜才明白︰哦，自己差點被坑了。

　　「演員就位！」

　　「攝影就位！」

　　「機器人就位！」

　　「action！」

　　隨著一聲聲提醒，第一場夜戲開拍。場景是一條寬闊的走廊，有工作人員在晃來晃去，不知誰喊了句︰「為冠軍讓路，宙斯來了！」

　　話音方落，就見入口處走進一群人，足有四五十個記者呼啦啦的衝上去，直接堵在中間。攝影機跟在記者身後，往前推，往前推，露出一身白衣的範小爺。

　　她背後，戳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機器人，雙臂很僵硬的擺動，其實根本就沒走。特效組早前完成了相應的動作捕捉畫面，進行後期合成，才能做出走路的樣子。

　　範小爺西裝敞開，裡面是大v領的襯衫，啪地往哪兒一站，下巴微抬。嗬，婊氣十足！

　　「法諾埃利亞，宙斯團隊父女組合之女……」

　　一個記者充當路人解說，話筒一懟，問︰「都說你父親負責經濟支持，而你才是宙斯的靈魂人物？」

　　「你太客氣了，但我向你保證……」

　　範小爺操著一口略微古怪的英文，道︰「宙斯的靈魂是偉大的達克馬西多！」

　　「是什麼讓這位隱居的天才，曾經的才俊，該運動史上最有價值的機器人設計師重出江湖呢？」另一位黑人記者更敬業，巴拉巴拉的各種詳細。

　　pia！

　　褚青一捂臉，這叫什麼狗屁台詞？

　　範小爺也在心裡吐槽，同時彎了彎唇角，剛好表現的傲慢驕縱︰「你何不問問他本人呢？」

　　接著，又是一團亂嚷，卡爾尹頂著殺馬特頭型入鏡。

　　「……」

　　褚青看了一會，基本有數，《鐵甲鋼拳》還是以肖恩利維的風格為主，史蒂文負責大方向的把控。

　　這場戲拍的很順利，只因技術問題ng了三次，待導演喊停，範小爺頓時鬆了口氣，忙不迭的跑過來，小聲道︰「嚇死我了，心都怦怦跳。」

　　「有點出息，你這也身經百戰了。」他遞過瓶水。

　　「多新鮮啊，老賈跟老斯能一樣嗎？」

　　她咕嘟咕嘟的喝著，腦袋仰起，鼻尖，臉頰，修長的脖子根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那汗珠又被粉底沁著，竟似凝結成晶，閃閃發亮。

　　褚青摸出一包濕巾，給她細細擦著，而範小爺灌飽了水，就一動不動的蹭在他跟前。

　　啊啊啊啊！

　　所有的女員工都在暗自尖叫，這種溫柔又不娘的男人就特麼跟恐龍一樣，再丑也很有殺傷力啊！

　　咦，好像哪裡不對？

　　…………

　　11月3日，洛杉磯。

　　《鐵甲鋼拳》結束了密歇根州的拍攝，便轉場到夢工廠的專業影棚。範小爺要待七天左右，才能完成全部內容。

　　經過邁克的事情，劇組人員已經很乖巧，褚青也不再時刻陪護。

　　今兒的天氣很好，空氣中帶著城市特有的幹幹的味道，他裹了裹夾衣，拐進市中心一條珠寶街。顧名思義，就是賣珠寶的地方，有單間店鋪，有高聳大樓，一家挨著一家特密集。

　　丫一間間順過去，忽然瞧見蒂凡尼的字樣，便推門進去他也就知道這牌子了。

　　「先生，請問需要什麼？」

　　一個高挑的金髮妹子迎了過來，沒因為對方衣著樸素而有半點鄙視。

　　「呃，我想看看婚戒。」

　　褚青略無趣，說好的勢利店員呢？你不出現，我怎麼裝逼打臉？

　　咱們說，如果你真踫到一個傻逼店員在對你狂噴，旁邊又恰好有一個軟妹同事在好言相勸，那麻溜閃人！

　　人家是銷售策略，紅白臉聯手，一塊提升業績的！

　　「您這邊請，這裡都是我們的經典款……」

　　金髮妞兒彎腰，摸出一枚挺小的戒指，笑道︰「尤其是這一款，最受歡迎的六爪鑽戒。這枚是25分，g色、vvs1，只要800美元。」

　　褚青瞧了瞧，樣式還行，所謂六爪，應該是六隻像爪子一樣的托架，夾著一顆可憐兮兮的小鑽，道︰「有大點的嗎？」

　　「這枚，40分，g色，vvs1，3000美元。」

　　「還有大點的嗎？」

　　「50分，d色，7000美元。」

　　「呃，還有嗎？」

　　喲！

　　妹子眼睛一亮，大客戶啊！她也不保守了，又打開一個小盒子，拈出一枚鑽戒，道︰「淨度lc，顏色d，切工e，1克拉，35000美元。」

　　「……」

　　褚青端詳了一陣，還是有點不滿意。媳婦兒就跟惡龍一樣，大的啊，亮的啊，閃閃發光的玩意兒都喜歡。

　　「有更好的嗎？」他問。

　　「sorry，我的權限只到這裡，10萬以上的珠寶都在保險庫裡，而且要提前預約。」妹子往不遠處的大樓指了指。

　　那就沒辦法了，他只好閃人。

　　出來之後，又去海瑞溫斯頓和梵克雅寶轉了轉，限制比蒂凡尼更嚴，在鋪裡擺著的都是普通貨色。

　　他有點無奈，但也沒放在心上，今天本來就是瞎轉。奢侈品這類東西，自己實在不懂，還是得找人幫忙。

　　……

　　京城，公司。

　　辦公室裡，程穎正給高層開會。進入11月，各家公司的賀歲宣傳戰已經刺刀見紅，我們倆處於劣勢，媽蛋的兩位老板在美國撒歡，屁事不管。

　　「16號《生化危機4》，19號《哈利波特7》，這兩部就是炮灰，我們不管。賀歲檔頭一炮應該是《大笑江湖》，這個我估計不好，趙家班那幫人太邪性，完全不按套路走……」

　　「3號大笑，4號趙孤，陳楷歌現在定位特準，12月開頭上映，拿個1、2億票房，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知道咋想的。」

　　程穎叨逼叨叨逼叨的一通嘴炮，講的正過癮，忽聽手機鈴響。

　　她拿起一瞧，道︰「先暫停！」

　　說著，大小姐出門，接道︰「喂，您老捨得給我打電話了？怎麼著，又有啥指示？」

　　「啊？戒指？」

　　她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微妙，問︰「你確定？」

　　「哦，那行，什麼時候回來……嗯，好了，我明白。」

　　大小姐掛斷電話，又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語道︰「這倆貨有病吧？」

第七百七十八章 準備求婚

　　範小爺有點尷尬，她頭一次拍這種所謂的特效大片。

　　《鐵甲鋼拳》結尾的大高潮，是小男孩的機器人亞當，對戰反派的機器人宙斯，秉承了拳擊電影的一貫套路︰大魔王把主角打得半死，主角想起了自己的爺爺、爸爸、妻子、女朋友、孩子、基友、老師，甚至寵物狗，然後分分鐘爆種，又把大魔王打得半死。

　　而現在的情況是，劇組在影棚搭了個擂台，二百來號群演圍在四周，不停的揮手高喊，場面熱烈。

　　「亞當！亞當！」

　　「幹死他個狗娘養的！」

　　「yeah！就這樣」

　　「……」

　　範小爺蛋疼，幸好她的角色很高冷，不用做太多表情——對著個空擂台烏央烏央亂喊，真的很二百五。

　　早在幾個月前，劇組就請了兩位拳手，穿上布滿小點的特制服裝，在一處拳台上進行表演。特效組通過動作捕捉技術，在電腦裡轉換成機器人對決，等真實拍攝的時候，那就只能對著空場子了。

　　其他人還好，像休杰克曼，在台下比比劃劃的揮拳頭，打得跟真事似的。

　　這段戲拍了好久，範小爺坐在第一排，在驚訝、憤怒、擔憂、氣急敗壞的表情包裡循環播放。

　　褚青沒在，丫正躲在外面打電話，給國內影視圈每一位叫得出字號的資源享有者。什麼叫資源享有者？

　　比如你建了個編劇工作室，手下有幾根筆桿子，同時對外收劇本，那你就是個低級的小圈子核心。

　　等鼓搗出一部好劇本，再找上游渠道，華宜、博納、萬達這些大公司。那這個本子，自然從低級圈子爬升到高級圈子。

　　這些圈子以及掌控它們的核心人物，構成了影視界的所有資源項目。

　　近來，範小爺已經擺脫了負面情緒，又嘻嘻哈哈的各種蹦達，《觀音山》沒了，還有下一部，自己才多大啊，總不能一輩子都是爛戲。

　　她心態好了，褚青就支持唄，便開始狂收劇本，或可能改編的文學作品。

　　其實他尋找的主要範圍，就是那些現實主義小說，因為公司在新電影人心中的特殊性，幾乎不存在明珠蒙塵、懷才不遇的情況。但小說不同，文學太沒落了，許多好作品都無人知曉。

　　小說更深刻，更具衝突張力，人物也豐富飽滿。如果真找到一個，只要功力不差，絕對是部好電影。

　　…………

　　11月初，總局發布了一組數據︰前三季度，中國電影市場勁收758億，創下歷史新高。10月份的票房還沒出爐，但據主流院線粗略計算，應在65億-7億之間。

　　也就是說，今年的前10個月，國內票房已經突破82億。

　　這年頭，官方很熱衷於渲染一個概念，就是票房市場******。具體表現為，比去年同期增長多少多少，平均多少多少，超過全球水平多少多少……忽略市場發展的缺陷和不平衡，數據才是王道。

　　就像現在，總局、電影局、中影三家，有意無意的都在推波助瀾︰年內再拿18億，中國電影的百億夢就將實現。

　　瞧瞧，百億夢，有木有熱血沸騰！

　　某些媒體跟風，某些媒體比較客觀，捋了捋前10個月的排行︰《阿凡達》，135億；《唐山大地震》，55億（比歷史上少了1億）；《盜夢空間》，51億（多了5千萬）；《狄仁杰之通天帝國》，29億；《愛麗絲夢游仙境》，23億。

　　三部好萊塢片，兩部華語片，並且差距明顯。

　　11月整體勢衰，只有《生化危機4》、《哈利波特7》兩部大片。所幸，每年的賀歲檔絕逼是自留地，華語電影捉對廝殺，外人根本進不了場。

　　從這點上，總局的進口配額和國產保護月制度，還是有功勞的。

　　而在此種環境下，影迷也愈發的期待賀歲檔，《大笑江湖》、《趙氏孤兒》、《讓子彈飛》、《非誠勿擾2》、《劍雨》，轟轟轟的正面肛。

　　8日，京城。

　　從機場到市區的高速上，吳春開著車，車裡裝著兩位老板，兩位老板倒臥成一團。

　　從洛杉磯起飛，飛行了13個小時，時差已經搞得亂七八糟。等雙腳沾地，倆人搖搖晃晃的就想找張沙發往哪兒一癱。

　　範小爺拍了七天左右，肖恩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褚青也提了北影節的相關事宜，斯皮爾伯格沒立即答應，但留了很大餘地。

　　片子的發行方是迪士尼，他們還要具體協商。

　　不過呢，褚青覺得問題不大，《速度5》和《功夫熊貓2》基本確定，再加上《鐵甲鋼拳》，北影節的商業噱頭簡直橫掃亞洲，硬肛戛納。

　　黑色的奔馳商務車一路急行，很快到了住宅區。倆人迷迷糊糊的下車，又迷迷糊糊的爬上樓，房門一開，忽然覺得好舒心。

　　離開不長，風波卻亂，終於回到家，那種踏踏實實的安全感一下子就有了。

　　褚青稍微好點，忙著整理行李。範小爺進屋就往床上一倒，自己哼哼唧唧，過了半天見老公不理，又開始亂叫︰「你幹嘛呢？幹嘛呢？幹嘛呢？」

　　「收拾東西呢，你累了就歇一會。」他在客廳回話。

　　「你過來！過來！」

　　「嘖！」

　　他沒轍，顛顛進到臥室，被媳婦兒一把拽上床。

　　「……」

　　褚青只好仰面躺平，右胳膊一伸，範小爺鑽到老公懷裡，枕著肩膀和前胸連接的地方。

　　這個部位一般很硬，因為有骨頭，女生枕著會不舒服。但她就喜歡，在鐵路職工宿舍的老樓裡，在那張幾百塊錢的床墊子上，她就喜歡這麼躺了。

　　「……」

　　倆人都很安靜，一個在休息，一個在想藉口。過了好久，他忽道︰「對了，我等會出去一趟，樓燁找我。」

　　「什麼事兒？」

　　「他明年不就解禁了麼，可能找我投資。」

　　「哦……」

　　範小爺沒興趣，蹭了蹭腦袋，嘟囔道︰「那你早點回來，晚上愛愛。」

　　「剛回家就做啊？」他蛋疼。

　　「在美國沒時間嘛，這兩天就要來了，啊嗯……」她又哼唧。

　　好吧好吧，褚青抽了抽嘴角，大姨媽前的女人不要惹，簡直身殘志堅。

　　他不太想啪，就想好好睡個覺，於是很真誠的在考慮，呃，要不要把家裡那瓶風油精翻出來。

　　…………

　　許是風險太大，他終究沒有作死，老老實實的陪媳婦兒歇了一會。

　　中午時分，待範小爺睡著，他便跑下了樓，一路開車往西城走，來到一家精致又隱蔽的珠寶鋪子。

　　二層小樓，裡面沒客人，只有兩個高挑妹子，一個正是程穎。她見了這貨，頓時吐槽︰「哎呦喂，瞧瞧這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領喜錢兒呢！」

　　褚青懶得理，問︰「這位是……」

　　「這是我女朋友，在珠寶圈吃得開，人家是你影迷，甭謝，一會合張影就行了。」程穎推過那個妹子，長髮大眼，略微顯肉。

　　「褚先生，叫我小淳就好。」

　　「你好，這次麻煩你了。」

　　「不客氣。根據你的要求，我選了七款鑽戒，這邊請……」

　　小淳帶著他們上樓，竟然有道暗門，藏著一個銀色質感的保險櫃。她取出七個小盒子，一樣樣打開，道︰「鑽石品級我就不介紹了，都是上等，你看看樣式。」

　　誒，褚青就喜歡這種的，外行不懂門道，還不如直接點。

　　人家的背景和渠道顯然不一般，這七款戒指，六款是無色，鑽石大小相仿，一款是淺紅，明顯縮了兩圈。

　　哦，這個他懂，彩鑽嘛，比較稀少。

　　「我能拿起來嗎？」

　　「可以，請戴上手套。」

　　說著，他裹上一雙白手套，拿起一枚形狀很特殊的鑽戒。長方形，邊角皆有稜面，冷冰冰的像池寒水，就倆字︰通透！

　　「卡地亞祖母綠切割鑽戒，七克拉。」小淳笑道。

　　「……」

　　他沒言語，反反復復的看，越看越覺得跟媳婦兒搭調，半響方道︰「就這個！」

　　「那好，我們可以派人運送，或者你……」

　　「我拿著就行。」

　　「ok！」

　　小淳聳聳肩，夾上一摞認證書之類的東西，利索的包裝完畢。倆人沒提價錢，那就尷尬了，得通過程穎轉手。

　　隨後，妹子送倆人出門。

　　褚青順道帶著程穎，那盒子就往後座一扔，簡直沒心沒肺。而大小姐從上車，表情就變得十分微妙，問︰「你打算哪天求婚？」

　　「沒想好，過幾天找個機會。」

　　「還布置場地嗎？」

　　「咱倆都多少年了，走那個形式幹嘛，再說也不是辦婚宴。」

　　他頓了頓，又道︰「哎，你說她能答應嗎？」

　　「應該差不多吧，兵兵知道嗎？」

　　程穎的神情愈發古怪，就是我就不****，我就看戲的那種。

　　褚青完全沒留意，道︰「她不知道，前陣子不挺鬧心麼，這會心情好了，我就合計再求一次吧。其實她也有點跡象，不然也不能買那房子。」

　　「那你還愁個屁？人家擺明要嫁了。」

　　「這不習慣了嗎？咱倆這十幾年，我也求好幾次了，現在見著光了，我還挺緊張的。」

　　緊張個粑粑！

　　大小姐撇撇嘴，擺出一張燒死異性戀的冷漠臉。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你願意嫁給我麼

　　褚青不是個浪漫的家伙，他一直覺得一碗油潑面要比一束玫瑰花實在的多，不過跟範小爺相處十三年，被調教的也有了些套路。

　　驚喜是肯定的，但畫風很重要，燭光啊，紅酒啊，弄個人戳旁邊彈棉花啊，這些不適合。驚喜更多是心理上的，意想不到，才是這個詞的本質。

　　所以呢，他把那枚七克拉卡地亞祖母綠切割鑽戒拿回來後，又花了四十分鐘找藏匿地點。最後在角度、視覺、生活習慣的諸多因素下，選擇了書房上方的一根裝飾橫梁。

　　以範小爺的身高和懶惰性，除非站椅子上蹦達，否則發現不了。

　　一切都裝作很自然，只等幾天後，待精神和體力都恢復過來，便水到渠成。褚青覺得保密工作做的非常棒，除程穎外，無人知曉。他還有些得意，處於某種很隱蔽的騷情狀態。

　　話說兩口子回國之後，沒什麼休息時間，又進入了新的工作階段。藝人就這樣，忙完一個又一個，一年到頭都在轉。

　　公司已經啟動了《劍雨》的宣傳計劃，變著法的鋪廣告、玩創意、炒話題、跨界整合做商務，爭取全方位無死角的給觀眾洗腦。

　　首先是硬廣，以京城為例，一套公交/地鐵路牌廣告，折後價約在40萬，包括100個廣告位，和2周的投放周期。

　　公司挑了10個票房重鎮，每個城市投放200塊路牌，光這一項，就花了幾百萬。而範小爺用自己的產品代言，以資源置換的方式又拉來了500塊。

　　於是乎，鋪天蓋地全是《劍雨》的海報，就算不關注電影的市民都知道，畢竟還得上下班吧。

　　硬廣靠砸錢，軟廣拼創意。公司在創意方面是弱項，《畫皮》有三人組，那是行走的話題制造機。《劍雨》可不行，一個很䱇的褚青，加一個更䱇的於飛鴻，艾瑪，要多冷有多冷。

　　噱頭炒不起來，就只能拼曝光率。兩口子拿到近三十天內的行程表時，差點沒嚇死，發布會、雜誌封面、報紙專訪、蹭綜藝，甚至具體到每一條微博的發布，密密麻麻的有上百頁。

　　範小爺特意數了數，光是封面拍攝就有43本。而且還分組，比如兩口子上《時尚芭莎》，阿樂和劉師師上《時尚健康》，褚青和飛哥上《南都娛樂周刊》……

　　了無生趣啊！

　　當然了，策劃組還是很貼心的，尤其在綜藝類，列出了16個節目，讓他們自己挑。褚青看了看，第一個pass掉快本，忒鬧騰，飛哥也玩不了。最後，他圈了《天天向上》和《楊蘭訪談錄》，前者是電影主創，後者是自己。

　　範小爺也圈了兩個，《天下女人》和《非常靜距離》，前者和飛哥、劉師師，後者自己。

　　沒辦法，這時候就甭管low不low了，熱度才是王道。

　　……

　　回國三天，範小爺接了個商業活動，為某家樓盤站台，此外，便是準備接下來的超強度工作。

　　至於褚青，許是被他的破嘴言中，樓燁還真找上門了。

　　這貨明年解禁，復出作品已經拍好了，叫《花》，由於尺度問題不會在國內上映。這次拿來的劇本叫《浮城謎事》，項目還沒啟動，正想找他投資。

　　故事原型是天涯熱帖「看我如何收拾賤男和小三」，由梅峰主筆改編。大概是講，男主角事業成功，家有賢妻和女兒，卻熱衷約*炮，並且養了個外室，還生了個兒子。

　　更神奇的是，他把兒子和女兒送到一家幼兒園，妻子和小三還是朋友。後來，彼此得知身份，妻子忍辱負重，小三歇斯底裡，開始瘋狂撕比。

　　孰不知，男主角在外面還有個小四……最後，妻子離婚，小三刮掉了小四。

　　褚青看完劇本，就用一句話總結，這片子拍的是「為毛那麼多女人發現丈夫出*軌不去幹死渣男而去找小三撕比？」

　　第一，經濟不獨立；第二，思想不獨立。

　　雖然樓燁的電影裡，總有一個邊哭邊做*愛的女人，以至於讓觀眾誤解做*愛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不可否認，他是個標準的婦女之友，喜歡女性的那種自由和自我意識。

　　作為老朋友，褚青能感受到對方的堅持和不妥協。銳氣仍在，對電影人來說，是非常非常褒獎的形容。

　　男女主角的人選，樓燁心裡有數，秦昊、郝蕾這兩位得力幹將。至於那個小三，褚青立馬想到了齊曦。

　　講真，公司這麼多藝人，他最寶貝的就是齊曦。這姑娘的眼睛裡有東西，遠比劉師師、趙麗影純粹的那股子瘋勁兒。

　　他也很內疚，簽約幾年，始終沒有好戲，只能扔到孟京輝那邊演話劇。《戀愛的犀牛》演了幾百場，演技磨練的愈發精純。

　　不過還好，現在踫上了《浮城謎事》。

　　…………

　　傍晚，自宅。

　　範小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嘴裡嚼著個隻果，不時傻樂幾聲，那劇集正是劉師師、霍建樺、黃宣主演的《怪俠一枝梅》。

　　說來有點搞笑，甭管是公司內部還是競爭對手，只要有空看電視的，基本都會跑到《媳婦的美好時代》、《黎明之前》、《杜拉拉升職記》這些電視劇上。

　　沒辦法，別的真是爛啊！我們倆出品必屬精品，放哪兒都是一桿大旗。

　　不一會兒，片尾曲出，範小爺起身找老公，發現那貨正在書房看書，不禁奇道︰「你咋還不做飯，都六點了。」

　　「啊？哦，我看忘了！」

　　褚青扔掉書本，一臉恍然的爬起來，又跑到廚房翻箱倒櫃，問︰「寶，你想吃啥？」

　　「還有什麼？」

　　「雞蛋，蔥……」

　　「沒啦？」

　　「今兒忘買菜了，要不大蔥炒雞蛋？」

　　「我不吃大蔥！」

　　範小爺趿拉進去，親自確認一遍，還真沒菜了，糟心道︰「那出去吃吧，別做了！」

　　誒！

　　那貨就等這句，哢哢開始飆戲，不情願道︰「出去多費勁啊，我做個疙瘩湯吧？」

　　「要吃你吃！」

　　她又趿拉進衣帽間，喊道︰「過來穿衣服！」

　　「哦！」

　　褚青在心裡比了個v，對白動作，思維邏輯，都要符合人物性格。人家一說出去，你立馬跟三孫子似的，那就是破綻啊！

　　範小爺伸手一劃，停在一套深色西裝上，拽下來道︰「給，穿這個。」

　　「有點正式吧？」他咧嘴。

　　「去杰斯汀吃，別整得邋裡邋遢的。」

　　說著，她自己也扯了一套休閒風的小禮服，白色，肩膀微露，蕾絲花邊垂到膝蓋往下。待穿戴整齊，她對著鏡子照了照，忽道︰「哎，我上個廁所。」

　　話落，就顛顛的鑽進衛生間，把門一關。

　　褚青見狀，正好借機跑到書房，把那枚戒指揣進裡懷。其實按他的原計劃，還得等上兩天，但工作日程太密，後兒個就得去錄節目，只好拿今天開涮。

　　不多時，兩口子出門，直奔建國門外大街。

　　杰斯汀主打法國菜，在京城這地界算是最正宗的，牛排、鵝肝、蝸牛都很棒，席間還有豎琴助興。

　　褚青一邊開車，一邊暗呼幸運︰還想著用什麼方法把媳婦兒哄走，結果人家自己說了，還選了一個挺有情調的地兒。

　　感覺超好的！順風順水，人生巔峰的那種。

　　很快到了餐廳，兩口子上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周圍客人不多，最近的一桌在視覺盲點，地勢極佳。

　　隨便點了幾道菜，要了瓶紅酒，就邊吃邊聊。

　　「妖精那片子不知道咋樣了，在沙漠裡肯定特辛苦。」

　　「不太好，老徐前陣子給我打電話，說得拍到明年。」

　　褚青切著一塊牛排，隨口道︰「這戲成本太高，頂多10%利潤，於東都有點後悔了。」

　　「幸虧我們沒多投，不然又套裡了，資金還是少啊。」

　　範小爺像模像樣的感慨，又問︰「哎，黃勃他們能脫開身嗎？」

　　「差不多吧，不去也沒事，四個人夠了。」

　　「夠個屁！這種陣容不好好利用，傻啊你！」

　　「嗯嗯，我傻……」

　　褚青哼哼哈哈的應著，對《天天向上》神馬的完全沒興趣。此刻，他腦子裡全是求婚的具體流程，光台詞就醞釀了一天︰絕逼煽情。

　　不知不覺，鵝肝消滅了大半，牛排也已吃完。周遭的客人愈發稀少，窗外夜色彌漫，他自感情緒到位，氣氛和諧，便想找個話題挑開口。

　　結果剛想吭聲，忽見範小爺拿起杯子，咕嚕咕嚕幹了半杯紅酒。

　　「你幹嘛啊？」他一愣。

　　「哈！」

　　她吐出一口氣，似品了品滋味，嘟囔道︰「我……不行，還得喝點！」

　　說著，又幹了半杯。

　　這酒衝啊，勁頭往上一冒，小臉立時紅撲撲的。她眨了眨大眼睛，聲音有點顫︰「哥哥，咱倆，咱倆在一起13年了吧？」

　　「嗯。」

　　他不明所以，只得點頭。

　　「這麼長時間，其實咱倆溝通的特少，就是正兒八經聊天的那種。我總覺得不太好意思，就像跟誰誰誰談話似的……」

　　既然起了頭，她似乎找到些感覺，繼續道︰「我這人特別皮，從小就皮，我媽讓我學鋼琴，我就偷溜，然後她就打我。我成績不好，要是念書的話，估計考不上大學。不過我很幸運，長得不算太醜，又去了上海學表演。我有時候想想，如果我沒走這條路，可能就在煙*台找個工作，等到二十多歲就結婚，然後生孩子，變老，退休……」

　　「你喝多……」

　　褚青剛吐出幾個字，就被對方打斷︰「別打岔，一會說不出來了！」

　　接著，她倒酒，一仰脖又幹了。

　　「我第一部戲掙了三百塊錢，哪會就是傻樂，心想能養活自己了。後來，雪華姐推薦我拍還珠，我特感謝還珠，真的，到現在我都感謝。那天你來接我，哄我上出租車，我沒談過戀愛，但我就覺得好像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在談戀愛……這一晃十幾年了，也挺快的。」

　　範小爺雙手搭在桌子上，一直摳弄著那塊白色的餐巾，神情愈發迷離，眼睛卻越來越亮。

　　「這麼多年，別看我怎麼怎麼拼，怎麼怎麼搶，其實我心裡特滿足。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拼到什麼都沒有，你肯定還陪著我。我這人，我這人挺自私的，那話咋講來著，哦對，兩手抓……呵，這邊抓著工作，那邊還抓著你……」

　　說到這，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古怪，笑著在哭，或者哭著在笑。

　　「我原本就想著，拿個影后，然後結婚，也算風風光光的。現在沒拿著，可也想明白了，人就沒那麼圓滿的。真的，我已經挺知足了，要是再求點什麼，我怕連你都不在了。」

　　「哥哥……哎呀，這酒勁兒有點過了，我快點說……」

　　她臉蛋燙得厲害，連忙用手扇了扇風，道︰「我知道，我任性，不懂事。」

　　「我知道，我不會煮飯，不會做家務。」

　　「我知道，我愛跟你抬杠，愛跟你鬧脾氣。」

　　「但是，我希望你能把下一個十年、二十年交給我，只要你不嫌棄。」

　　「……」

　　褚青就那麼聽著，看著，意外且無措，一股絲絲癢癢的東西自心底涌出，瞬間吞沒了所有的神經細胞。大腦和身體仿佛停滯了幾秒鐘，他才摸了摸裡懷的戒指，剛要行動，卻見範小爺先變出一個藍絲絨盒子。

　　「所以，哥哥……」

　　她起身上前，單膝跪地，手裡的盒子啪地打開，裡面躺著一枚更大更亮的戒指，笑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所以褚青就被兵兵娶了......

第七百八十章 爆炸

　　套路！絕逼是套路啊！

　　褚青是崩潰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不料是對方將計就計。什麼西裝啊，小禮服啊，吃西餐啊，從選衣服……不，從在美國她就有預謀了！

　　合著這段時間，咱倆沒幹別的，就彪演技來著是吧？所謂一山更比一山高，萬條垂下綠絲絛，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巴拉巴拉的做內心旁白，範小爺還跪著呢，見半天不應，便催道︰「說話啊，嫁不嫁？」

　　「我……」

　　褚青張了張嘴，拜托，這麼羞恥的東西怎麼說得出口？一米八幾的漢子對自己媳婦兒嬌羞，我願意……嘔！

　　「哎呀，這個墨跡，快點給個動靜！」

　　範小爺又催，還晃了晃盒子，起碼有10克拉重的大鑽戒被燈光一襯，簡直閃瞎狗眼。他只好躬著腰，伸手去扶︰「寶，你先起來。」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她用力一掙，借著酒勁就開始浪。

　　「……」

　　褚青瞧了瞧四周，已經有服務生注意到，正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瞅。沒辦法，他也蹲下身，一邊抱一邊在耳邊道︰「行了行了，我答應。」

　　「答應什麼？」她還掙。

　　「嫁了，嫁了……」

　　造孽啊！他真想捂臉遁走。

　　「嘻嘻！」

　　範小爺這才站起來，把盒子一遞，道︰「吶，給我戴上。」

　　「啊？不是給我的？」他又懵。

　　「多新鮮啊！誰男的戴鑽戒，也不嫌娘！」

　　「……」

　　褚青完敗，只得拿起那枚戒指，戴在了那根白白嫩嫩的無名指上。

　　沒什麼浪漫場景，沒什麼風月情濃，但對他們而言，儀式既成，今生永定。範小爺特嗨皮，一把摟住對方，黏糊糊的叫了聲︰「老公！」

　　「老，老婆！」

　　那貨略感復雜，又開心又尷尬的回應。人家瞬間就有察覺，立馬不爽︰「你想啥呢？」

　　「呃……」

　　他拉著媳婦兒坐下，糾結了幾秒鐘，才拿出自己的戒指，默默的往前一推。

　　「哈？」

　　這回範小爺懵逼，眨巴眨巴的似在整理思路，近來的點滴逐漸匯成一條線索，然後噗的一下就噴了︰

　　「哈哈哈哈，我說你這幾天神神叨叨的！哎呀沒事，誰求不是求，都一樣！」

　　「反正也沒便宜外人，別愁眉苦臉的！」

　　「哎喲，乖了啊，那我再讓求一次？」

　　好吧，雖然有點對不住老公，但真的好好笑嘛！

　　褚青已經破罐破摔了，重新拿起刀叉，狠拉拉的切著一隻蝸牛。那敗家媳婦兒就在對面樂，抖的白肉亂顫。

　　過了好半天，她才勉強忍住，把老公的戒指戴在右手，邊打量邊道︰「這也不錯啊，我兩隻換著戴，祖母綠可不好切……誒？」

　　範小爺忽地一頓，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道︰「我瞅著這麼眼熟呢！」

　　……

　　「阿嚏！」

　　程穎猛地偏頭，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被捂在嘴裡，隨即抽了抽鼻子，心中古怪。

　　「怎麼了？」小淳抬頭問道。

　　「沒事，有點癢。」

　　「我這麼賣力氣，你下面不癢上面癢？是不是想那個女學生了？」妹子很不高興。

　　「這也吃醋啊，那換我……」

　　大小姐鬼魅狂狷的一笑，又使勁一翻，分分鐘把她壓在身下。

　　……

　　兩口子都是行動派，第二天就飛去了膠東。褚青不願回東北那個所謂的家鄉，便跟著媳婦兒掛單。

　　由於不是特殊節假日，用不著預約，當然招呼還是要打的，畢竟是公眾人物，容易引起混亂。民政局全體人員都很興奮，艾瑪，見證歷史的一刻啊！

　　兩口子特低調，悄默聲的來，悄默聲的走，媒體沒有半點消息。工作人員也講好了，在當事人主動公布之前，絕不透露。

　　工本費9塊，復印1塊，照片25，一共花了35塊。只是照相的時候，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兩個人，緊張的連表情都不太自然。師傅糾正了好幾次，才順利入手。

　　褚青拿著那個小本本，紅底金字，似在閃閃發亮。他第二次走這套程序，不免有些恍然，範小爺則翻來覆去的看，感覺蠻新鮮的樣子。

　　在大部分國人的觀念中，領證不算結婚，辦酒才算。

　　老夫老妻十幾年了，領證真的就是個法律認定而已。他們也清楚，工作日程已經排到明年初，婚宴肯定要讓路。

　　不過呢，這樣時間倒充裕了，可以籌備的完完美美。

　　倆人搞定之後，當晚又飛回京城，至於公布與否，褚青聽從媳婦兒的意見。於是範小爺溜的飛起，在晚上九點鐘的時候，上微博發了張照片︰

　　兩張結婚證擺開，上面壓著那枚大戒指，沒有字，就一個晴天的表情。

　　…………

　　橫店，片場。

　　《陸貞傳奇》經過幾個月的奮戰，終於到了收尾階段。今兒是場夜戲，趙麗影、陳瀟、王愷、萬倩四位主角全在。

　　大家在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的摧殘下，基本已是廢人了，正趁著拍攝間歇小憩。四人擠在三張椅子上，姿勢古怪，陳瀟和王愷的腦袋歪到一起，趙麗影和萬倩半身交纏。

　　不遠處是各自的助理，精神還好，玩手機的玩手機，吃東西的吃東西。

　　「啊！」

　　本來挺安靜的，結果冷不丁一聲喊。包子一激靈，睜眼就見自己的助理跑過來，大呼小叫︰「結婚了！結婚了！」

　　「誰結婚了？」她特鬧心。

　　「青哥！兵兵姐！你看……」

　　說著，對方把手機一亮，包子仔細一瞧，便左手晃著陳瀟，右手摸出電話︰「媽呀，竟搞這突然襲擊！」

　　雖然意外，但由衷的為之高興，她想了想措辭，迅速轉了一條︰

　　「趙麗影v︰恭喜老師和兵兵姐終成眷屬，一輩子幸福哦！//@範兵兵︰[晴天]。」

　　……

　　京城，自宅。

　　劉師師正窩在床上，捧著個筆記本看動漫。不拍戲的時候，她就是個標準的宅女，有床，有空調，有零食，有網路，簡直人生美好。

　　去年，她的演藝事業可謂達到了小高峰，《步步驚心》一戰上位，成為炙手可熱的小花旦。今年也不錯，有《一枝梅》和《劍雨》。

　　但問題是，她還沒拍什麼新劇，明年可能就冷了。若是別人早就急了，劉師師不，她始終缺少一股子狠勁，那種捨我其誰的上進心。

　　「我不難過了，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當我了解你只活在記憶裡頭，我不恨你了，甚至原諒你的殘酷理由……」

　　正看著，手機鈴聲響，卻是包子，扔下一句話就掛斷。劉呆呆莫名其妙，只得打開微博一刷，眼神瞬間凝固。

　　祝你……祝你們……祝老師……

　　她刪了寫，寫了刪，乾脆放棄長句，只轉道︰「劉師師v︰恭喜恭喜恭喜哦！[紅心][紅心][紅心]//@範兵兵︰[晴天]。」

　　……

　　「姐，你吃哪個？」

　　「紅燒牛肉的！」

　　酒店房間，周公子像只小動物一樣裹著被子，助理見慣不怪，端著碗泡面走過來。她接過，呼嚕呼嚕的就嚼了兩口，那熱氣一衝，就叫一舒坦。

　　沒辦法，沙漠的夜晚太冷了，那種寒涼又孤寂的溫度。屋子裡開著空調，暖氣也可以，但她就是冷。

　　「你慢點吃，都灑了！」

　　助理無奈，扯了幾張紙巾墊在下面，頓了頓，又道︰「姐……」

　　「嗯？」

　　「我剛才刷了會微博，青哥和兵兵姐領證了。呃，咱們要不要轉發祝福一下？」

　　「呼嚕……呼嚕……」

　　公子的小臉埋在硬紙筒裡，幾乎看不見，只聽悶悶的聲音傳來︰「轉吧，不用太長。」

　　「好的。」助理應聲離開。

　　「……」

　　周遜抬起頭，愣怔片刻，忽地笑了笑。

　　……

　　「博納印了100萬份的《江湖快報》送到各大院線，我這裡就有一份。」

　　太廟附近的姜聞工作室，幾位核心人員正在開會，研究競爭對手的宣傳情況。只見一個哥們甩出份報紙，印刷精美，內容詼諧，完全依照《大笑江湖》中的人物和環境撰寫。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招妙棋，史無前例。《趙氏孤兒》上個月參加了中國達人秀的總決賽，效果不錯，但之後的宣傳手法太過平淡，我覺得威脅不大。」

　　「《劍雨》麼，呵呵，最簡單粗暴的就是它。那麼多的路牌投放確實有成效，但方式不靈活，而且只有兩周期限。他們不可能再花個幾百萬重復投放，所以不用擔心。」

　　這哥們明顯很鄙視我們倆，也難怪，老姜手下都是玩技術含量的。

　　「再說《讓子彈飛》，媒體已經放出消息，要上映川話版。我覺得川話版是推高後續票房的一大利器，觀眾……」

　　「吱呀！」

　　此時，門忽然開了，一個人快步走到姜聞跟前，小聲說了幾句。一直面無表情的老姜，連眉毛都快擰斷了，忍不住罵道︰

　　「⺪！這孫子！」

　　……

　　報社，編輯部。

　　主任正帶著幾位編輯開會，確定明天報紙的各版內容。前三版已經定了，剩下的是突發、時政、文體、娛樂之類的新聞。

　　「中街大火放A4，醫保調整往後挪，這就是個意向，沒啥幹貨。」

　　「賀歲檔分析這個往前拿，現在都挺關注麼。」

　　「深度不變，地攤江湖這個主題挺有意思。」

　　「叮！」

　　主任說著，身後電腦裡傳來一聲提示音——又有新線索入庫。

　　他半搭著椅子，伸手按了按鼠標，待頁面刷新，只掃了一眼，　啷一下起身，立馬往裡間跑︰

　　「老陳，換頭條！」

【白白腐啊，霸道程總這哪招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