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執宰大明 作者: 小黑醉酒(已完結)

 
九臉龍王 2015-6-30 13:47: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9 1210841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11
第90章 牢獄之災

    從九江府到濟南府,最便捷的方式當然是走水路:先順著長江東下到揚州,然後在揚州沿著京杭大運河北上,到達濟寧府後走陸路進入濟南府。

    李雲天這次回鄉可謂是聲勢浩大,加上丫環、家僕等人,呼呼啦啦一大幫子,由於人數太多因此陳伯昭特意找了一條大船。

    此時正值仲冬,漕運的淡季,河道上來往的船隻稀少,兩岸景色一片蕭瑟,沒有了夏天時的喧鬧。

    到達揚州時,鄭婉柔的大哥鄭伯鑫早早地就在碼頭上等著了,眾人已經坐了好幾天的船,正好在揚州城裡歇歇腳。

    鄭家在揚州城裡有一棟佔地廣闊的宅院,鄭貴經過二十多年的打拼,在揚州也是一個有名的藥材商人,擁有了不小的家業。

    鄭貴回了白水鎮後,鄭家在揚州的事務就由鄭伯鑫作主,如今李雲天來了他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同時也是與自己的這個妹夫聯絡感情。

    作為大明最富庶的地方,雖然現在是冬季,但揚州城的街上依舊人潮如織,熙熙攘攘,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說起來,除了綠萼外,周雨婷和陳凝凝都對揚州城不陌生。

    永樂帝遷都北平前,金陵一直是大明的帝都,周雨婷曾經多次來揚州城遊玩,而陳凝凝則在揚州城學了三年的琴藝,自然對揚州城也非常熟悉。

    這次回石門縣自然要給家族中的親屬帶禮物,而揚州是絕佳的購買禮品的場所,所以不僅周雨婷、陳凝凝和鄭婉柔,連綠萼也咬牙拿出私房錢進行採購。

    綠萼出身普通,一直在李雲天身邊,哪裡有什麼閒錢,李雲天本想暗中接濟她,不過陳凝凝和鄭婉柔私下裡借給了她不少錢,使得她不至於囊中羞澀。

    這天上午,李雲天慢條斯理地與鄭伯鑫在書房裡對弈,他可沒有興致陪著周雨婷她們逛街購物,他實在不明白街上的那些店舖有什麼好逛的,竟然使得女人們流連忘返,樂此不疲。

    他們已經在揚州城待了三四天,按照計劃明天就準備啟程離開,路上順利的話七八天後就會達到京杭大運河河畔的濟寧府。

    「大少爺、姑爺,不好了,小姐她們被差役抓走了。」就在李雲天準備一鼓作氣擊敗鄭伯鑫的時候,一名鄭家的家僕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

    李雲天聞言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手裡準備落下的棋子停在了半空中,扭頭看向了那名家僕。

    「怎麼回事?」鄭伯鑫一臉驚訝地問道。

    「有人在金鋪調戲小姐等人,周小姐把他們給打了,不成想那些人喊來了差役,把小姐她們都給抓了。」家僕喘了一口氣,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說道。

    「快,備轎,去府衙!」鄭伯鑫來不及多想,起身吩咐一旁的下人。

    「大少爺,不是府衙的人抓的小姐她們,是鹽道衙門的人抓的。」報信的家僕聞言,連忙說道。

    「鹽道?」李雲天感到頗為意外,鹽道的差役只負責鹽務上的事情,什麼時候開始介入地方上的事務了。

    「小姐她們與鹽務有何關係?」鄭伯鑫也怔在了那裡,鹽道的人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他們接到舉報,說小姐等人是鹽梟的家眷,故而帶去鹽道衙門審問。」家僕一臉焦急地望著鄭伯鑫,「大少爺,你趕緊想想辦法吧,那些鹽道的人心狠手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李雲天這下明白了過來,看來那些調戲了周雨婷等人的傢伙是鹽商,與鹽道關係密切,故而讓鹽道的人給他們出頭。

    鹽道的運作獨立於地方官府,隶屬於戶部,與地方官府兩不相干,即使鄭伯鑫找了府衙的關係,可鹽道的人要是不給面子也就不給了。

    「周小姐沒有表明身份?」不過,令李雲天感到好奇的是周雨婷竟然這麼乖乖地讓鹽道的人帶走,心中頓時倍感詫異,忍不住問道。

    那名家僕聞言搖了搖頭,他們其實已經表明了是鄭家的人,有著正當的生意,不可能與鹽梟有關,可是那些鹽道衙門的差役根本就不理會。

    至於鄭婉柔等人是李雲天的妾室,屬於官眷,既然周雨婷沒有挑明,那麼自然也無人敢向外透露。

    李雲天見狀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周雨婷這段時間沒有在他身邊白待,腦子開竅了,知道什麼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鹽道的那幫傢伙越是刁難她,那麼後果就越慘。

    「妹夫,我們應該怎麼辦?」鄭伯鑫正在著急上火,他可知道鹽道的人向來蠻橫,見李雲天竟然笑了,狐疑地問道。

    「報官!」李雲天雙目閃過一閃,沉聲說道,「咱們不好出面向鹽道衙門要人,那麼就只有麻煩府衙的人了。」

    鄭伯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明白李雲天的意思,可是不清楚李雲天為什麼要這樣做,只要把周雨婷的身份告訴鹽道的那些人,那些人肯定會恭敬地把人送出來。

    李雲天當然知道這一點,只不過如此一來周雨婷心中的悶氣就沒辦法發洩出去,豈不是白白地去了一趟鹽道衙門。

    「幹什麼的?」來到揚州府府衙,李雲天走向豎在門外的上告鼓時,守在鼓邊的一名衙役迎了上去,面無表情地問道。

    雖說擊鼓後府衙必須升堂問案,但是要想擊鼓可不容易,府衙的鼓前通常都守著衙役,只有重大案子或者縣衙處理不了的案子才能擊鼓,否則那些雞毛蒜皮的案子也來擊鼓的話,府衙豈不是要被煩死。

    而且,那些衙役也可以從中刁難事主,趁機撈取些油水。

    「本官乃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有案要報。」李雲天望了一眼那名衙役,面無表情說道。

    「原來是湖口縣的知縣大人,大人不必擊鼓,請隨小的去推官署。」聽聞李雲天的話,一名立在府衙門口與人聊天的中年衙役立刻迎了上來,笑容滿面地向李雲天和跟在李雲天身後的鄭伯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雲天只是一個外地的知縣,跟揚州府八桿子也打不著,那名中年衙役完全沒有必要對李雲天如此客氣。

    不過,那名中年衙役在府衙干了十來年,世故老道,見李雲天如此年輕就能坐上知縣的寶座,那麼不是進士就是貢生,背景肯定深厚,而且以後仕途無限,保不准以後能到揚州這種繁華之地來任職。

    對李雲天這種有著遠大前程的年輕官員來說,如果他能順勢巴結一下,指不定以後能落一個什麼好處。

    推官署即理刑庭,在知府大堂東側,通常設推官一名,有時候也會設兩名,掌勘問刑獄,協助知府掌理刑法與典章制度。

    揚州府因為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領三州七縣,故而設有兩名推官,一名在揚州府坐堂,另外一名巡視揚州府所轄各州縣,輪換執行。

    今天當值的推官名姓高,名四海,四十多歲,大腹便便,一臉的富態,正坐在推官署後堂裡悠閒地喝著茶,得知李雲天有事要報官後覺得非常奇怪,起身到前堂相迎。

    除了順天府和應天府的推官是從六品外,其他府衙的推官都是正七品,與知縣的品級相同,作為同級的同僚,而且又是正七品官裡職務最高的知縣,按照官場的禮儀高四海自然要去迎一下。

    推官署的另外一名推官,也就是與鄭家來往密切的王推官巡察下面的州縣去了,否則的話鄭伯鑫直接去找王推官,用不了如此麻煩。

    見到李雲天後高四海不由得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位湖口縣知縣竟然會如此得年輕,像那名中年衙役一樣立刻知道李雲天不是進士就是貢生。

    如果是舉人的話,年紀肯定要在三十歲以後了,哪個舉人年紀輕輕的放著進士不考而去當知縣的?簡直就是自毀前程!

    進士能成為部堂大員和封疆大吏等高官顯貴,而舉人通常只能擔任中低級官員,雙方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故而,高四海對李雲天的態度比較客氣,由於鄭伯鑫和王推官的關係,他也認識鄭伯鑫,知道李雲天是鄭家的姑爺後,不由得感慨鄭家攀上了一門好親事。

    經過一番寒暄,高四海將李雲天請進了推官署的後堂,當然了,平民百姓是沒有資格進入後堂的。

    在後堂落座後,李雲天道明瞭來意,表示接到家僕的稟告,說有人在金鋪騷擾他的妾室和未婚妻,故而請高四海前去派人查看。

    高四海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揚州府內權貴子弟甚多,而李雲天的妾室和未婚妻想必年輕貌美,那麼被也就順理成章了,這種事情在揚州城內屢見不鮮。

    只不過高四海有些不明白,遇到這種事情的話李雲天自己出面就能解決,只要表明了身份,想必那些權貴子弟也不會去為難一個正七品知縣的家眷。

    既然李雲天來報官了,那麼高四海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於是派出了府衙捕班的張班頭前去那家金鋪探查,居中調停,免得鬧出大事來。

    「大人,周小姐她們被鹽道衙門的人帶走了,說是涉嫌與鹽梟有染!」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工夫,高四海正在和李雲天、鄭伯鑫在那裡品茶閒聊的時候,張班頭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向他拱了一下手,沉聲說道。

    「什麼?」端著茶杯的高四海怔在了那裡,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他沒有想到鹽道衙門的人會介入此事,而且還抓了周雨婷等人。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18
第91章 兩淮都轉鹽運使司

    揚州府的鹽道衙門指的是兩淮都轉鹽運使司,簡稱「鹽運司」,負責掌管大明實驗的運銷、征課、錢糧支兌撥解以及各地私鹽案件、緝私考核等等,隶屬於戶部,具體事宜由大明南京戶部負責。

    其中,兩淮鹽運使是從三品的官職,比揚州知府還要大上一級,下面設有從四品的同知、從五品的副使和從六品的判官等官員。

    由於鹽道衙門自成一體,與揚州府分屬兩個系統,互不統屬,故而即使是揚州府也沒辦法干涉他們辦案,而且雙方之間因為利益糾紛爆發過多次衝突,畢竟都在揚州城,相互間要想不起摩擦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知縣,你也知道,鹽道衙門的事情我們府衙管不了。」經歷了最初的驚愕後,高四海沉吟了一下,放下手裡的茶杯沉聲向李雲天建議,「依本官來看,李知縣最好能找一個鹽商從中斡旋,事情放好解決。」

    「高大人,這鹽道衙門雖然強勢,可總得依大明律例辦事吧,他們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抓人,難道就不怕被追責?」李雲天早就料到了高四海會為難,面無表情地說道,「況且,堂堂的鹽道衙門事務竟然要讓鹽商摻合進來,難道他們就不懂得避嫌?」

    「要不,我去找找鹽商總會的人。」鄭伯鑫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向李雲天說道,「我聽說鹽道衙門裡的水深得很,要是周小姐她們在裡面受了委屈,那可就划不來了。」

    鄭伯鑫說得很委婉,不過意思很明確,那就是鹽道衙門的那些人手握鹽政大權,心黑手狠,只要隨便找個私鹽販子指認一下,那麼就能將人抓進鹽道衙門的大牢。

    數年前,揚州府和鹽道衙門的人曾經爆發過一次激烈的衝突,事情的起因是府衙刑房經承和鹽道衙門的一個判官在裡爭風吃醋,結果導致揚州府府衙的士卒和鹽道衙門的兵卒大打出手。

    後來,鹽道衙門以涉及販運私鹽為由抓了揚州府府衙刑房的經承,而揚州府自然也不甘示弱,以勾結盜匪為名抓了鹽道衙門的那個判官。

    眼見這起衝突越演越烈,南京戶部於是居中調停,平息了這場紛爭,也使得雙方結下了私仇。

    鹽商總會是在揚州的鹽商成立的一個商會,專門協調各鹽商之間的利益關係,以及打點與鹽道衙門的關係。

    因為鹽商是大明最富庶的商賈,所以鹽商總會有著「天下第一商會」的美譽。

    一旦揚州城的人遇到與鹽道衙門有關的事情,那麼通常都會找鹽商總會的人進行斡旋,很快就能把問題解決了。

    「如果找人疏通,豈不是表明咱們真的與鹽梟有染?」李雲天清楚鄭伯鑫的用意,衝著他搖了搖頭,隨即冷笑了一聲,「本官就不相信了,鹽道衙門的人就能混淆黑白,一手遮天,倘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本官絕對要上奏彈劾!」

    高四海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李雲天還是太過年輕氣盛,鹽務涉及多方利益,豈是李雲天一個小小的外地知縣能招惹得起的。

    「依本官看不如這樣,本官給鹽道衙門出一道公函,表明李知縣家眷的身份。」隨後,高四海沉吟了一下,想到了一個辦法。

    「有勞高大人了。」李雲天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屬於先禮後兵,向高四海拱手道謝。

    很快,高四海就開出了一個公函,蓋上了他的推官大印,讓兩名衙役送去鹽道衙門,給當值的鹽道衙門判官,希望能和平解決這件事情。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那兩名送公函的衙役回來了,兩人沒能帶回周雨婷,而是帶來了鹽道衙門的一道公文。

    高四海拆開公文一看,禁不住搖了搖頭,遞給了李雲天,鹽道衙門的那個判官以周雨婷等人所犯案子茲事體大為由,拒絕釋放周雨婷等人。

    「李知縣,依本官來看你還是找找鹽商總會的人,以免惹些不必要的麻煩。」高四海知道鹽道衙門那些人行事的德行,肯定是想從中斂財,故而勸李雲天。

    他已經知道金鋪裡發生的事情,那些周雨婷等人的公子哥十有八九就是鹽商子弟,因此要想解決這件事情還是通過鹽商總會為好。

    「高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領了。」李雲天放下手裡的那道公文,衝著高四海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大人,請給在下開具報官憑證,既然他們如此蠻橫,那麼在下只有去鹽道衙門說理去了。」

    「李知縣,何必把事情鬧得那麼僵,你在外地為官,豈能奈何得了鹽道衙門?」高四海心中感到有些驚訝,看來李雲天是打算是要到鹽道衙門討個公道了,故而勸道。

    「高大人,此事事關本官的聲譽,如果不能查個明白,本官以後可就說不明白了。」李雲天再度向高四海拱了拱手,謝絕了他的好意。

    高四海見李雲天心意已決,因此不再相勸,當即給他開了一個報官憑證,蓋上了他的推官大印。

    所謂的報官憑證,相當於現在的報案回執,表明事主已經到衙門裡報了案,而衙門無法解決,以及無法解決的原因。

    通常來說只有那些有著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拿到這樣的報官憑證,普通老百姓是絕對拿不到的,屆時直接被轟走,讓他們去別的地方報官去了。

    拿了報官憑證,李雲天起身告辭,高四海將他送到了推官署門外,望著他的背影暗自搖了搖頭,恐怕這次李雲天去鹽道衙門要鎩羽而歸了。

    「妹夫,鹽道衙門的那些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惹急了他們的話保不准就來個栽贓陷害。」前去鹽道衙門的路上,馬車裡,鄭伯鑫憂心忡忡地向李雲天說道,他久居揚州城,自然知道鹽道衙門裡的那些齷齪事。

    「只要他們敢這樣做,那麼我就讓他們嘗嘗大明律例的滋味。」李雲天雙目寒光一閃,沉聲說道。

    「我是怕,萬一那些傢伙對周小姐不敬的話,可就糟糕了。」鄭伯鑫的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鹽道衙門的那些人並不傻,他們不會輕易向官眷下手。」李雲天見狀安慰著他,「況且要是真遇到了什麼麻煩,她們肯定會表明雨婷的身份。」

    「妹夫,要是鹽道衙門的人不買賬怎麼辦?」鄭伯鑫聞言心中稍微安定,有些緊張地問道,既然他們連府衙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李雲天這個小小的外地知縣。

    「鹽道衙門雖然在揚州自成一系,但也不是能肆意妄為的!」李雲天冷笑了一聲,顯得胸有成竹。

    「妹夫,你是說巡鹽御史衙門!」鄭伯鑫怔了一下,隨後反應了過來。

    大明不僅有巡察地方的巡按御史,而且還有監察專向事務的巡鹽御史、巡茶御史和巡漕御史等等。

    這些御史雖然只是都察院的小小七品監察御史,但是並不受都察院管轄,直接向皇帝負責。

    每當有了巡按地方的外差,都察院會選擇兩名監察御史讓皇帝欽點,有著代天狩獵的意味,大事奏稟,小事裁斷,大小官員無不敬畏三分。

    雖然兩淮鹽運使是揚州鹽道衙門的最高官員,但要是論起權力的話,還是巡鹽御史最大。

    「御史衙門的門可不好進呀,巡鹽大人會管此事嗎?」隨後,鄭伯鑫不無擔憂地望著李雲天,巡鹽御史可是連鹽運使都要巴結的人,豈是外人想見就能見到的。

    「大哥難道忘了,妹夫是進士出身。」李雲天微微一笑,提醒著鄭伯鑫。

    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主要來自每三年一次的進士,其次就是皇帝特許進入都察院的官員。

    李雲天已經瞭解過了,現任兩淮巡鹽御史范如海是永樂十六年戊戌科的進士,比李雲天這個永樂十九年的辛丑科進士高了一屆,在都察院熬了三年多,今年被永樂帝欽點為兩淮巡鹽御史。

    雖然李雲天並沒有見過范如海,但兩人都是進士出身,頭上頂著天子門生的招牌,在官場上劃分的話,皆屬於永樂帝的嫡系,兩人也算是有著同門之誼,只要遞上了帖子,那麼范如海肯定會見他的,這就是進士出身的好處。

    鄭伯鑫這下明白了過來,李雲天可不是普通的知縣,可是新科的兩榜進士,范如海肯定會給他一個面子,畢竟兩人以後很可能會在京城共事。

    鹽道衙門與府衙不同,雖然也十分氣派,門口站著守門的兵卒,但是並沒有放置鼓架,不管地方事務,專職鹽務。

    「鹽道重地,閒人免進!」下了馬車,李雲天和鄭伯鑫抬步走向大門,兩名門卒上前攔住了他們,面無表情地說道。

    「本官是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要見你們鹽道的判官大人!」李雲天望了一眼那兩名兵卒,不動聲色地表明了身份和來意。

    兩淮鹽道衙門的日常案件由判官來管理,兩淮鹽運司因為規模龐大,故而有三個判官,一個坐鎮揚州府的鹽運司衙門,另外兩個分巡下屬的鹽道衙門。

    「我們大人不在,有什麼事情你明天再來!」聽聞李雲天是外地的知縣,一名瘦高個門卒冷冷地說道。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22
第92章 刁難

    李雲天知道那名兵卒是在刁難自己,剛才他還在府衙推官署看見了蓋有鹽道判官大印的公文,怎麼可能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他就離開了。

    「判官大人不在的話,那麼副使大人或者同知大人可在?」他懶得跟瘦高個門卒計較,神情冷峻地問。

    「哼,副使大人和同知大人公務繁忙,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瘦高個門卒見李雲天如此不知趣,於是冷冷地說道,他才不怕李雲天這個外地的知縣。

    「這位兄弟,我們有急事要見判官大人,勞煩你通報一下。」鄭伯鑫見狀連忙走上前,掏出一錠銀子塞進了那名瘦高個門卒的手裡。

    「等著,我去看看判官大人回來沒。」瘦高個門卒伸手掂量了一下銀子,差不多有五兩重,順手塞進腰裡,瞅了一眼李雲天後進了衙門裡。

    李雲天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門卒索賄的事情很常見,不過鹽道衙門的門卒敢明目張膽地不給他這個七品縣令面子,公然索取好處,那麼這事可就很罕見了,足見鹽道衙門的人之狂妄。

    「判官大人說了,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有什麼事情的話下午開衙後再談。」片刻之後,那名瘦高個門卒走了出來,高聲向李雲天和鄭伯鑫說道。

    中午的時候,衙門裡的官吏衙役要吃飯,順便休息,所以衙門要閉衙,等到下午辦公的時候再開衙。

    「妹夫,怎麼辦?」現在距離吃午飯還有半個時辰的樣子,判官以此為借口,很顯然是不想見李雲天,鄭伯鑫不由得問道。

    「那咱們就下午再來。」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抬步走回了馬車,只要他把禮儀和流程盡到了,那麼皆是別人也就不能說些什麼了。

    「這小子也太不識好歹了,不過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而已,也敢在咱們鹽道衙門擺譜。」等李雲天和鄭伯鑫上車離開後,那名瘦高個門卒不屑地向身旁的同伴說道。

    「他年紀輕輕的就能當知縣,會不會有些來頭?」同伴聞言不由得有些擔心,作為知縣李雲天確實太過年輕了一些,通常來說知縣都是以三四十歲居多,五十歲也有。

    「你見過那些有來頭的人會來衙門求見判官大人?」瘦高個門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提醒著那個同伴。

    同伴聞言點了點頭,那些背景深厚的人早就通過各種關係來解決事情,根本就不會鬧到鹽道衙門。

    「妹夫,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行駛的馬車中,鄭伯鑫不安地望著李雲天,很顯然鹽道衙門的判官在刻意為難李雲天。

    「找個酒樓,給雨婷她們送飯。」皺著眉頭沉思的李雲天回過神來,想了想後說道。

    他豈不知那個判官的意圖,想讓他去找關係來疏通此事,可他怎麼可能會讓對方如願,既然這次無意中與鹽道衙門扯上了關係,那他就要看看鹽道衙門裡的水有多深。

    鄭伯鑫沒想到李雲天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吃飯,不過既然李雲天已經提出來了,那麼他也沒有辦法,只好讓車伕去了一家有名的酒樓。

    在酒樓簡單地吃了午飯,李雲天讓鄭家的家僕帶著從酒樓拿來的食盒,來到了鹽道衙門大牢。

    鹽道衙門也設有牢獄,專門關押那些觸犯了鹽律的人,位於鹽道衙門的西北角。

    「這位軍爺,我們來給人送飯,你通融一下。」鄭伯鑫給了守門士卒一錠銀子,陪著笑臉說道。

    「什麼時候抓進來的?犯了什麼事兒?」守門士卒掂了掂手裡的銀子,打著官腔問道。

    「今天上午抓來的,說是與鹽梟有染,我們可是身世清白的人家,豈會跟那些鹽梟來往。」鄭伯鑫滿面笑容地解釋著。

    「噢,原來是她們呀!」守門士卒點了點頭,雙目中閃過一絲的神色,「也不是我說你們,你們好好地非要招惹那些鹽商子弟幹什麼,也不怕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在牢裡有什麼閃失。」

    「軍爺,她們都是一些女眷,還從沒去過牢裡,你看我們能不能進去給她們送飯。」鄭伯鑫的雙目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但是明面上不得不繼續在那裡陪笑。

    「等著,我進去跟頭兒說一聲。」守門士卒收好了銀子,抬步走了進去。

    李雲天立在一旁,眉頭緊緊皺著,看來鹽道衙門裡面烏煙瘴氣,如果不好好收拾一番的話,那麼遲早會惹出天大的亂子。

    「我們頭兒說了,那些人是與鹽梟有染的重要囚犯,禁止外人往裡面送飯。」不一會兒,那名守門士卒出來了,衝著鄭伯鑫說道。

    「能不能讓你們頭兒通融一下,我們只是送飯而已。」鄭伯鑫怔了一下,笑著湊上前說道,「在下定有重謝。」

    「不是我不幫你,是你們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守門士卒搖了搖頭,或許是看在那錠銀子的份兒上,好心地小聲提醒鄭伯鑫,「快點找關係打點吧,要是到了晚上,牢裡可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我看不如這樣,你想辦法讓我進去,這張銀票就是你的。」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有些擔心周雨婷起來,沉吟了一下,從一旁的李滿山那裡拿過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了那個守門士卒的手裡。

    「好吧,看在你這麼關心裡面的那些小娘子的份兒上,我就幫你一把。」見李雲天出手闊綽,守門士卒把銀票塞進了懷裡,低聲說道,「不過,你一切要聽我的。」

    李雲天點了點頭,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看來還真的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守門士卒竟然有辦法把他弄進大牢裡。

    不久,一身粗布衣衫的李雲天手裡拎著一個食盒,低著頭跟著那名守門士卒進了牢裡,通過一個院子後來到了牢房門口。

    守門士卒與一名身材粗壯的獄卒說了兩句,那名粗壯獄卒就把李雲天領進了牢房。

    牢房裡陰暗潮濕,充滿了一股難聞的味道,李雲天感到很意外,沒想到周雨婷竟然能忍受待在這種鬼地方。

    走廊兩旁的牢房裡關滿了人,一個個髒兮兮的,頭髮蓬亂,神情呆滯,衣衫襤褸,見到李雲天來了不少人聚在木柵欄前喊著冤,好像把李雲天當成了他們的救星。

    李雲天感覺那些囚犯的精神已經有些錯亂,變得神經兮兮,可能任何一個進入牢裡的外人都給他們帶來了離開大牢的希望,也充分顯示了他們的無奈和悲哀。

    鹽道衙門的大牢並沒有設女監,因此牢房裡最裡面的幾間監捨就被用來充當女牢,配備了幾名五大三粗的女獄卒。

    牢房裡的女囚一個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當看見李雲天來了紛紛圍聚在木柵欄前,滿是期望地望著他,想要看他是否來救她們的。

    在最裡面的一間監捨裡,李雲天見到了周雨婷和綠萼、陳凝凝、鄭婉柔,四人與十來名女囚關在一起,有幾名女囚好像特別怕她們,都躲在了一角,臉上有傷,好像是被人給打了。

    粗壯獄卒向一名女獄卒點了一下頭,那名女獄卒就打開了牢房的門,李雲天抬步走了進去。

    「快點兒!」粗壯獄卒囑咐了李雲天一聲,起身離開了,只有那名女獄卒守在門口。

    見李雲天進來,牢捨裡的女囚們紛紛好奇地望著他,李雲天低著頭來到周雨婷的面前,然後微笑著抬頭看著她。

    「你怎麼來了?」周雨婷見狀怔了一下,隨後面露驚喜的神色。

    「不放心你們。」李雲天笑了笑,打開食盒,向周雨婷和一旁的綠萼、陳凝凝、鄭婉柔說道,「肯定餓了吧,先吃飯。」

    此時此刻,在這種環境裡周雨婷等人哪裡吃得下飯,於是把食盒裡的糕點分給了同牢捨的幾個小孩。

    由於那幾個小孩開始的時候躲在人堆裡,後來被食盒裡的糕點吸引,遠遠地站著,眼巴巴地瞅著那些糕點,李雲天這才注意到他們,想不到牢房裡還有這麼小的孩子。

    「要不先出去吧,。」李雲天抽動了一下鼻尖,低聲向周雨婷說道。

    空氣裡瀰漫著潮濕怪異的氣味,非常刺鼻,鋪在地上的稻草顯得有些潮濕,一些叫不上來的名字的蟲子在地上爬來爬去,一旁的馬桶惡臭撲鼻,令人作嘔。

    這裡環境實在是太惡劣了,他開始心疼周雨婷和綠萼等人,沒有必要與鹽道衙門的人慪氣,以後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會收拾他們。

    「這些傢伙太可惡,本小姐不能就這麼走了。」周雨婷面色一寒,俏面含霜地說道,「我本來不想用我爹來壓他們,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竟然隨便編造了一個借口就把我們給抓了來,這口氣我一定要出。」

    「我爹與南京守備是患難之交,你去揚州衛找指揮使,讓他帶人給本小姐砸了這破鹽道衙門!」隨即,周雨婷咬牙切齒地向李雲天說道,「本姑娘被聖上封為英睿縣主,豈是他們肆意欺辱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28
第93章 隱忍

    聽了周雨婷殺氣騰騰的話後,李雲天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看來周雨婷這次真得被惹怒了,竟然想把鹽道衙門給砸了。

    十六歲那一年,周雨婷隨著忠勇侯進宮參加永樂帝設的晚宴,在席間較武,一連大擺了三名宮中的侍衛。

    永樂帝見狀龍顏大悅,故而賜給了她英睿縣主的封號,而縣主是郡王之女的爵位,足見永樂帝對周雨婷的喜愛。

    永樂十九年,大明遷都北平後,金陵設有南京留守一職,掌節制南直隶諸衛所,及南京留守、防護事宜。

    揚州府屬於南直隶,那麼揚州衛自然要貴你那經留守節制,忠勇侯與南京留守昔日靖難的時候曾經在戰場上相互救過對方的性命,是不折不扣的生死之交。

    揚州衛的指揮使當年也參加了靖難之役,否則也不會憑藉著軍功駐守在揚州這樣繁華的地方,故而肯定知道忠勇侯與南京留守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會坐視周雨婷身陷牢獄。

    按照律例,周雨婷有著皇室封號,故而即使她犯了罪,那麼也要由宗人府獨審或者會同刑部審理,地方官府根本無權審理,否則就有僭越的嫌疑。

    鹽道衙門的那些傢伙連周雨婷的身份都沒有搞清楚就把她投進了牢裡,已經犯了大忌,一旦追究起來,當值的推官罪責難逃。

    現在的問題是,李雲天如何操作才能把那個當值判官的罪名給坐實了,另外也要把勾搭鹽道衙門陷害周雨婷的鹽商子弟給搭進去,那個混蛋才是罪魁禍首。

    畢竟鹽道衙門的人也不傻,出了問題後肯定會袒護那個當值的判官,推諉責任,讓下面的人來背黑鍋,李雲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那個判官推無可推。

    至於周雨婷說的讓揚州衛的指揮使帶兵砸了鹽道衙門,在李雲天看來那是氣話,萬萬不可。

    兩淮鹽務事關大明的稅收大計,是大明重要的稅收來源,揚州的鹽道衙門裡有著很多的帳目,一旦因為揚州衛的軍士衝擊而丟失的話,那可就是大罪。

    「你們再忍一下,我這就想辦法把你們救出去。」李雲天沉吟了一下,低聲安慰著周雨婷,「如果有人在此期間欲行不軌,你就亮明身份!」

    「嗯。」周雨婷微微頷首,冷冰冰地說道,「本姑娘這次要讓那些傢伙知道什麼是報應不爽!」

    「好了,準備走了。」不久後,那名粗壯獄卒回來,衝著在牢裡與周雨婷等人低聲說著話的李雲天說道。

    「等著我,我一定給你出這口氣。」李雲天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氣呼呼的周雨婷,向一旁的綠萼、陳凝凝和張婉柔點了一下頭,收拾好食盒抬步離去。

    綠萼三人其實並不想待在這種又髒又亂又臭的地方,不過周雨婷不僅是李雲天的即將過門的妻子,而且還是堂堂的侯爺之女,她們自然要以周雨婷馬首是瞻。

    離開了大牢後,李雲天換回了他的衣服,寫了一紙文書,類似於狀子的性質,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給周雨婷等人辯護,準備等鹽道衙門下午開衙後給當值的判官。

    雖然文書上有數千字之多,不過絕大多數都是李雲天找來的那些無關緊要的堆徹之辭,而核心內容很簡單,周雨婷等人是官眷,不可能與鹽梟有染。

    最為重要的是,李雲天在文字中不顯眼的地方表明了周雨婷的身份,他可以肯定當值的那個判官絕對會對他的這紙文書不屑一顧,根本不可能細看,也就不可能知道周雨婷的身份,如此一來當值的判官可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下午,鹽道衙門一開衙,李雲天就趕了過去,守門的還是上午的門卒,進去通報了一聲後讓他去了裡面的一間廂房等著。

    李雲天到了廂房後,把那紙文書交給了一名差役,讓那名差役將其拿給當值的判官。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那個判官都沒有見李雲天,李雲天催了幾次,差役都推說判官公務繁忙。

    「告訴你們的判官,本官已經等了一下午,既然他不管本官的案子,那麼就給本官一個報官憑證,本官去找人評理去,本官不相信這裡沒有王法了!」

    眼見鹽道衙門就要閉衙,李雲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然把一旁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衝出廂房,向幾名在院子裡閒聊的差役吼道。

    幾名差役望了一眼怒氣沖沖的李雲天,一個人隨即快步離開,不一會兒拿了一張公文紙給了李雲天,是當值判官給的報官憑證,上面寫著李雲天交上來的文書他以看過,不過此事涉及到了鹽梟,事關重大,他唯有慎重處理。

    李雲天望著那張公文紙上當值判官的回復,尤其是看見署名處蓋著判官的大印,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他要的就是這紙東西。

    看來這個倒霉的判官果然沒有看他的那紙文書上寫的東西,至少是沒有認真看,否則的話豈會不知周雨婷的身份。

    「這位大人,在下勸你一句,這裡是揚州不是你們九江,有些事情該低頭就要低頭,把事情鬧得太僵了對你沒有好處,對那些小娘子也不好。」

    李雲天面無表情地走出鹽道衙門的時候,上午那個收受了好處的門卒不由得勸了他一句,那名門卒還沒有遇見腦子如此不靈光的知縣,竟然傻傻地在裡面白等了一下午。

    「你真得覺得,本官拿你們鹽道衙門沒有辦法?」李雲天停下腳步,望了一眼那名門卒,意味深長地問道。

    那名門卒微微一怔,不無驚訝地看著李雲天,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李雲天不想與門卒過多糾纏,隨即抬步走了,上了等在門外的馬車離去。

    「真是個瘋子!」門卒回過神,衝著遠去的馬車嘀咕了一句,連判官的面都見不到的人,竟然還說這種大話,簡直就是可笑。

    「妹夫,我打聽出來了,巡鹽御史范大人今晚在明月樓有酒局,鹽商總會的會長楊慕恩設的宴。」路上,馬車裡,鄭伯鑫向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的李雲天說道,「我已經在明月樓訂了位子,只要范大人一到就能知道。」

    「在金鋪與雨婷她們起衝突的那些人的底細查出來沒?」李雲天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道,現在他已經掌握了主動權,接下來就是如何懲處那些可惡的傢伙。

    「領頭的是鹽商總會副會長魏德光的次子魏振南,他出言調戲陳小姐,結果周小姐把他打傷了,於是他懷恨在心,找了鹽道衙門的人誣陷周小姐她們。」鄭伯鑫神情凝重地說道,鹽商總會的幾個副會長都是那種手眼通天的人,並不是那麼好招惹的。

    「魏振南!」李雲天睜開了眼睛,雙目閃過一道寒光,「他晚上會去哪裡?」

    「倚翠閣。」鄭伯鑫沉聲回道,他跟著鄭貴經商多年,做起事情來自然老道穩重,把該打聽的事情都打聽了。

    倚翠閣是揚州有名的之一,幕後的主人有著鹽商的背景,故而鹽商都喜歡來這裡消遣,生意十分紅火。

    「告訴候爺府的那幾個護衛,讓他們晚上到倚翠閣抓魏振南。」李雲天隨即掀開了窗簾,低聲向跟在車外的李滿山說道,讓魏振南得意了這麼久,也該到了收網的時候。

    晚上,明月樓,後院的一個雅間。

    李雲天漫不經心地在那裡品著手裡酒杯的酒,雖然桌上擺著風聲的菜餚,可周雨婷等人還在牢裡,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思下筷子。

    鄭伯鑫靜靜地陪座在一旁,他很難理解李雲天今天的做法,在他看來鹽道衙門和鹽商都是招惹不得的,不如私下和解的好。

    「大少爺、姑爺,范大人已經來了。」一名鄭家的家僕急匆匆走了進來,沉聲匯報。

    「走,咱們會會范如海去。」李雲天隨即放下酒杯,起身走出了雅間,鄭伯鑫連忙跟了過去。

    既然是鹽商總會會長楊慕恩請客,那麼自然要選擇明月樓最好的雅捨,位於一個環境幽雅的小院子裡。

    院子門口守著幾名巡鹽御史衙門的兵丁和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在那裡說著話。

    「幹什麼的?」見李雲天等人走過來,一名壯漢橫身攔住了他的去路,上下打量著他。

    「這是我家大人的拜帖,請交給兩淮巡鹽御史范如海大人。」李滿山把一封拜帖遞給了那名壯漢,沉聲說道。

    聽聞李雲天是一個官,又見他氣度不凡,而且指名道姓要見范如海,那名壯漢不敢怠慢,連忙拿著拜帖走了進去。

    雅捨的大廳裡,一名三十多歲、身材消瘦的儒雅男子微笑著坐在酒桌的首位,在座的眾人紛紛拍著他的馬屁,臉上掛滿了諂媚的笑容。

    「老爺,有一位外地的官員拿著拜帖要見范大人。」房門被推開了,一名精瘦中年人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李雲天的拜帖,沉聲向坐在儒雅男子的身旁的一個富態中年人說道。

    儒雅男子就是兩淮巡鹽御史范如海,而那名坐在他身邊的富態中年人自然就是鹽商總會的會長楊慕恩,進來的精瘦中年人是楊慕恩的管家,同時也是他的心腹,在門外伺候著。

    楊慕恩感到有些奇怪,沒想到外地的官員怎麼會找來這裡,於是望向了范如海,范如海微微點了點頭,管家於是把拜帖交給了他。

    拜帖就是後世的名片,上面有著前來拜訪人的姓名和職務。

    「辛丑科二甲進士、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李雲天!」望著拜帖上的內容,范如海在心中暗自讀了一遍,雙目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其實,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還沒有資格在酒宴上來拜見他,怎麼也到到巡鹽御史衙門排隊候著。

    不過加上前面的「辛丑科二甲進士」,那麼李雲天的這個知縣可就不一樣了,要知道他當年不過才是三甲進士而已,李雲天的成績比他還高了一甲,而且還是新晉的進士,這個身份足以令他對其刮目相看。

    他很好奇,以李雲天的殿試成績,完全可以留在京城的各大部院裡熬資歷,可李雲天卻到了地方擔任小小的縣令,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請他進來。」沉吟了一下後,范如海放下了手裡的拜帖,不動聲色地向管家說道,既然李雲天見他見得如此之急,那麼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談。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34
第94章 震動

    「巡鹽大人。」進了雅捨,李雲天掃了一眼在座的人,衝著范如海拱了一下手。

    范如海和他都是正七品的文官,又互不統屬,所以他也不用過多的禮儀,尊稱一聲「大人」即可。

    至於在座的那些鹽商,別看一個個財大氣粗,不過終究是一介白丁,擱在平常李雲天說不定還能打個招呼,不過現在鹽商的人招惹了他,他豈能理會他們。

    「李知縣,此次前來不知所為何事?」隱隱約約,范如海感覺李雲天來者不善,不動聲色地問道。

    見李雲天如此年輕,楊慕恩等人感到頗為驚訝,官場上這麼年輕的知縣確實非常少見。

    「巡鹽大人,本官此次前來打擾大人的雅興,實在是迫不得已?」

    李雲天再度衝著范如海一拱手,沉聲說道,「本官回鄉省親,前兩天途徑揚州,本想明天啟程,誰成想本官的家眷今天上午被鹽道衙門的人給抓了,說是與鹽梟有染。」

    「本官在鹽道衙門待了一下午,鹽道衙門也沒有給本官一個說法,本官想讓大人過問一下,本官的家眷究竟所犯何事,如果她們真得與鹽梟有染,那麼本官絕對不會袒護!」隨即,李雲天面色一寒,冷冷地說道。

    雖然李雲天沒有明說,但言外之意非常明確,要是鹽道衙門不能給他一個說法,那麼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聞此言,范如海微微一怔,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的家眷竟然會被鹽道衙門的人給抓了,想李雲天遠在九江府作官,家眷豈會跟鹽梟有什麼瓜葛?十有八九是鹽道有人想要整他。

    在座的鹽商們面面相覷,搞了半天李雲天是來找范如海討公道的,事關兩淮的鹽務,那麼最大的官無疑就是巡鹽御史了。

    「李知縣稍安勿躁,本官這就讓人去查問是怎麼回事。」范如海並不敢小覷李雲天,他在都察院待了三年,自然清楚辛丑科的主考是閣老楊士奇,而楊士奇可是永樂帝面前的紅人。

    作為楊士奇的門人,李雲天受到這種屈辱的話楊士奇絕對不會坐視,否則的話如何面對其他的門人,豈不是讓人心寒?

    況且,同科的進士歷來都有同年之誼,可謂是天生的朋黨,得罪了李雲天一個,那就等於得罪了一批人。

    因此范如海不得不謹慎處理此事,再怎麼說這也是兩淮鹽務上的事情,他身為巡鹽御史責無旁貸。

    「那本官就在此恭候了。」李雲天聞言向范如海微微頷首,自顧自地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他的出現頓時使得酒宴變了味道,現場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范如海有心想請李雲天上酒桌,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現在李雲天肯定沒有喝酒的興致,還是看看鹽道衙門的人回報一些什麼情況,希望事情不要鬧得太糟。

    此時此刻,范如海不由得在心中暗罵鹽道衙門那些找李雲天麻煩的人是蠢貨,事先也不打聽一下李雲天的背景,他豈是那種無主的浮萍,能任由人欺凌的,在京城可是有著通天的關係。

    而且,保不准以後會有與李雲天同科且關係要好的進士年誼被皇上派來巡鹽兩淮,屆時得罪了李雲天的人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最糟糕的情況是,聖上得知了這件事情後有可能特意派李雲天來兩淮當巡鹽御史,整頓兩淮的鹽務,因為與鹽道衙門有隙的官員辦起事情來才會更盡心盡職。

    那個時候鹽道衙門的那些傢伙就準備去哭吧,他們這些蠢材難道真得以為大明的進士只是擺設?鹽道上的那些事情根本就經不起大查,現在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范如海沉吟了一下,揮了揮手,已經上了一半的菜餚就被撤了下去,然後要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在那裡品著。

    在都察院的那三年,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遇到事情千萬不能著急上火,要循序漸進地來,急事要緩辦,而緩事可以急辦。

    鹽商們並沒有看見拜帖上的內容,故而不清楚眼前這位年輕知縣的來歷,不過見范如海對李雲天的態度比較和藹,感覺李雲天應該有著不小的來頭。

    不久後,就在眾人心不在焉地喝著茶的時候,房門開了,楊慕恩的管家快步走了進來,在楊慕恩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大人,出了一點亂子,恐怕魏副會長要先行離開了。」楊慕恩的雙目閃過一絲震驚的神色,望了一眼坐在范如海另一側的圓臉中年人後,沉聲向范如海說道。

    圓臉中年人就是鹽商總會的副會長魏德光,聞言有些詫異地抬頭望向了楊慕恩,不清楚楊慕恩此言何意。

    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看來候爺府的那幾個護衛動手了,抓了在倚翠閣作樂的魏振南。

    「出了何事?」范如海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是這樣的,剛才有忠勇侯府的護衛闖進了倚翠閣,以對英睿縣主不敬為由,把魏副會長的二公子帶走了。」楊慕恩聞言不動聲色地回答,「英睿縣主應該是侯府的三小姐,新科進士、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的未婚妻。」

    李雲天聞言不無驚訝地望向了楊慕恩,他是如何知道英睿縣主就是周雨婷的,要知道即使是京城裡的人也沒多少人清楚這件事情,更何況他竟然知道周雨婷是自己的未婚妻。

    魏德光怔在了那裡,他沒有想到魏振南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對英睿縣主不敬,那麼無疑就是調戲和輕薄了英睿縣主,魏振南的品性他是一清二楚,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尤其是好女色,肯定是見英睿縣主長得美貌動了色膽。

    在座的鹽商們愕然地對視了一眼,侯府的小姐可是輕易能動的?另外還有一個新科進士的夫婿,豈不是把文官和勳貴都給得罪了。

    聽到「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的未婚妻」時,范如海頓時愕然地望向了李雲天,他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有一個如此厲害的老丈人,更沒有想到周雨婷會被魏振南給調戲。

    如此一來,他已經猜到了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魏振南調戲周雨婷不成,惱羞成怒之下串通了鹽道衙門的人把周雨婷以勾結鹽梟為名抓了進去?使得李雲天找上門來向他討個公道。

    想到這裡,范如海心中不由得感到惱怒,那些鹽商子弟平時飛揚跋扈也就算了,可是卻不識好歹去招惹周雨婷,簡直愚蠢之極,更可笑的是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周雨婷的身份。

    「大人,在下先行告退,請大人恕罪。」魏德光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向范如海拱手說道,他現在要緊急處理魏振南的事情。

    「李知縣,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范如海沒有理會魏德光,而是不動聲色地問向了李雲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良家婦女,人證俱全,豈容他抵賴?」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按大明律例,調戲良家女子者,杖五十,調戲官眷罪加一等杖七十,調戲皇爵者,杖一百,流兩千里!」

    本來周雨婷只是官眷,魏振南頂多被打七十板子,可由於她被封為了英睿縣主,有了皇爵,這使得性質一下子變得惡劣起來,不僅要挨板子,而且還要被流放。

    范如海聞言知道李雲天是不打算放過魏振南了,心中暗自搖了搖頭,覺得魏振南簡直就是活該,本來周雨婷並沒有追究他的事情,他倒可好,竟然找鹽道衙門的人來污蔑周雨婷。

    「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聽聞此言,鹽商們不由得齊刷刷看向了李雲天,魏德光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問道。

    「本官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敢問這位大人是……」李雲天已經猜到的魏德光的身份,佯裝不知,向他拱了拱手問道。

    「小人姓魏,魏德光,鹽商總會的副會長。」魏德光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躬下了身子,滿臉陪笑著說道,「小人教子無方,致使犬子衝撞了英睿縣主,請李大人恕罪。」

    「哼,原來你就是那個刁滑之徒的父親。」李雲天聞言面色一沉,冷哼一聲,冷冷地望著魏德光,「古語有云,養不教,父之過,你這個父親是如何當的,竟然教出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民女的惡徒?」

    李雲天目光犀利,神情冷峻,氣勢凌人,面對他的質問經歷了大風大浪的魏德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躬著身子僵在那裡,額頭上禁不住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來。

    范如海和楊慕恩都看出來了,雖然李雲天年紀輕輕,但卻不是一個毫無章法的愣頭青,言行舉止間都透露著沉穩,單單一句話就問得魏德光啞口無言,流了虛汗。

    怪不得忠勇侯要選他做女婿了,有這麼厲害的一個老丈人在背後撐腰,再加上一個內閣閣老的恩師,而且李雲天本人也不是等閒之輩,以後在仕途上將不可限量。

    「李知縣,英睿縣主現在何處,本官在京城就久聞忠勇侯的大名,只是一直無緣相見,如今英睿縣主來了揚州,本官自當前去拜見。」見現場的氣氛有些壓抑和沉悶,范如海率先打破了場上的平靜,笑著向李雲天說道。

    「巡鹽大人,本官也想見英睿縣主,可是她現在被鹽道衙門的人關在了大牢裡,本官想見也見不到。」

    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向范如海說道,「本官就覺得奇怪了,這兩淮的鹽道究竟還是不是我大明的衙門,什麼時候竟然也做起了宗人府的事情?」

    聽聞此言,范如海心中頓時一聲歎息,他原本還抱有僥倖的心思,認為周雨婷乃是縣主之尊,不會被鹽道衙門的那幫人抓進大牢,抓的是李雲天其他的女眷而已。

    現在看來他錯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周雨婷竟然能如此隱忍,被抓進鹽道衙門而未表明身份,這無疑使得鹽道衙門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楊慕恩等人聞言大驚失色,面面相覷,這可是大明堂堂的縣主,竟然被抓進鹽道的大牢裡,這簡直與謀逆無異!

    即使周雨婷真得與鹽梟有染,那麼也有宗人府出頭,豈容鹽道衙門染指?

    魏德光此時已經面無血色,他意識到魏振南闖了一個大禍,腦海中不由得一片空白,方寸大亂。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38
第95章 虛驚一場

    「李知縣,英睿縣主金枝玉葉,豈能待在大牢裡!」

    范如海不知道周雨婷為何能忍氣吞聲到這種地步,不過想必此時的耐心也已經到了極限,鹽道衙門的大牢他去過簡直比揚州府的大牢還不堪,因此來不及多想,起身向李雲天說道。

    另外,既然周雨婷能令魏振南,那麼想必生得美貌,而能到大牢裡當獄卒的人都不是什麼善類,要是對她有了非分之念的話那麼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他的這個巡鹽御史也就當到了頭。

    李雲天心中擔心周雨婷等人的安危,於是站起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范如海趕去了鹽道衙門大牢。

    楊慕恩和魏德光等鹽商紛紛跟在了後面,心情各異,有的心情焦急,有的面色如常,還有的暗自歡喜,人人心裡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誰都知道,經此一事魏德光肯定要倒大霉。

    路上的時候,范如海讓人去巡鹽御史衙門調了所屬的兵丁,如今鹽道衙門出事,他自然不可能用鹽道衙門的人辦事,一是避嫌,二來這也是流程。

    來到鹽道衙門大牢的時候,牢頭已經率領著手下的人在大門外等候,單膝跪下給范如海行禮請安,見呼啦啦來這麼一大群人,心中頓時倍感詫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守在大牢外的李大牛等人立刻迎了過來,他們一直守在這裡,買通了裡面的一個衙役,只要牢裡有人對周雨婷等人不利,那麼他們就闖進去劫牢,反正李雲天已經佈置好了,到時候事情鬧得越大那麼鹽道衙門越下不來台。

    「前面帶路。」范如海面無表情地向牢頭說道。

    牢頭不明所以,躬著身子,一臉諂媚地在前面領路,心中好奇范如海為何有興致晚上來查牢,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一名立大門旁的獄卒躬著身子立在那裡,悄悄抬頭瞅了一眼,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目瞪口呆地怔在了那裡,兩眼死死地盯著走在范如海後面的李雲天。

    這名獄卒就是下午那個收了鄭伯鑫好處的門卒,他見鹽商總會的會長楊慕恩竟然走在李雲天的身後,心中倍感震驚,即使是揚州府知府楊慕恩也與其並排行走,沒想到竟然會落在李雲天的後面,這裡面的名堂可大了去了,難道李雲天比揚州知府還要厲害?

    進了大牢裡,范如海和李雲天徑直到了最裡面的一間牢房,不過令李雲天倍感震驚的是,周雨婷四人竟然沒在裡面,牢裡的女囚們怯生生地望著門外的那一大群人。

    「說,這裡面的那四位新被你們抓來的女子呢?」李雲天面色一寒,伸手就揪住了牢頭的衣領,硬生生地把身材肥胖的牢頭給提了起來。

    「在……在刑室!」牢頭此時已經嚇得面色慘白,結結巴巴地說道,就在李雲天來之前的一刻多鐘,幾名喝了酒的獄卒色迷迷地把周雨婷四個人提去了刑室。

    只要進了鹽道衙門大門的女人,沒有不被那些獄卒欺負的,獄卒們猶其喜歡像周雨婷和陳凝凝這種大戶人家的嬌滴滴小姐。

    對於這種事情,牢頭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必周雨婷等人也沒有什麼來歷和背景,要不然早就被人救出去了,故而欺負了也就欺負了。

    「她們要是出事的話,我要千刀萬剮了你。」李雲天聞言重重地把牢頭摔在了地上,殺氣騰騰地衝著他吼了一句,大步向牢外的刑室奔去。

    「抓起來!」范如海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衝著身後的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揮了一下手,幾名大漢就上前把牢頭結結實實地按在了地上。

    范如海現在顧不上修理牢頭,急匆匆地追向了李雲天,心中暗自祈禱千萬不要出事,否則的話今晚的事情就要捅到天上去了。

    魏德光感覺腳下有些發飄,差一點就要摔在地上,被一旁的一名鹽商扶住,跌跌撞撞地跟了過去。

    「開門,快開門!」刑室在牢房院子裡的西北角,李雲天衝過去用手推了推,發現裡面已經被人反鎖住,禁不住著急起來,一邊用力拍著刑室的鐵門一邊高聲吼道。

    「把它撞開!」刑室的門紋絲未動,裡沒有絲毫的動靜,趕來的范如海見狀,衝著身後的士卒說道。

    幾名士卒立刻找來了一根圓木,抱著使勁撞擊這刑室的鐵門,幾下後鐵門就變了形,砰地摔在了地上。

    李雲天一馬當先衝了進去,等看見房間裡的情形後不由得愣在了門口處,神情顯得頗為詫異。

    范如海和跟進來的人也傻住了,一臉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大家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刑室裡,幾名五大三粗的獄卒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中,房子最裡側的一角,周雨婷把神情驚慌的陳凝凝、綠萼和鄭婉柔護在身後,手裡拎著雙刀,面罩寒霜地盯著衝進刑室的人。

    「雨婷,沒事兒了。」李雲天瞅了一眼地上死豬似的倒在那裡的那幾個獄卒,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向了周雨婷。

    見到李雲天,周雨婷臉上的緊張的神情頓時消失了,手一鬆,兩把刀落在了地上,剛才她還以為是牢裡的獄卒在撞門,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來到周雨婷面前後,李雲天大手一展,把她和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一起攬進了懷裡,暗自感到後怕,決定以後再也不玩這種危險的遊戲:如果不是周雨婷身手不凡的話,那他可就要欲哭無淚了。

    「把這幾個無法無天的傢伙打入大牢。」范如海不由得吁出一口氣,看樣子周雨婷等人不像是吃虧的樣子,因此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衝著身後的士卒喊了一嗓子。

    那些士卒就把地上那幾個倒霉的獄卒給拖了出去,關進了巡鹽御史衙門的牢裡,這次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綠萼和陳凝凝、鄭婉柔都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一個個眼眶泛紅,備受委屈的樣子,如果不是有范如海這些外人在場的話肯定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李知縣,這裡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到外面說話去吧。」刑室裡不僅陰暗潮濕,而且還有著一股子血腥味,范如海伸手在鼻前扇了扇,來到李雲天身旁說道。

    他覺得李雲天真是艷福不淺,竟然摟著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哪個才是英睿縣主。

    按照范如海的盤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周雨婷等人離開鹽道衙門的大牢,然後找一批替罪羊給周雨婷出氣,再讓魏德光破財免災,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魏德光家裡有的是錢。

    可惜的是,出了刑室後周雨婷就留在院子裡不走了,要向鹽道衙門討一個公道,她總不能莫名其妙地被抓進來,又稀裡糊塗地被放出去,這使得范如海頗為頭疼。

    李雲天當然不可能幫著范如海勸周雨婷離開,堂堂的候爺府千金豈能就這樣任由鹽道衙門的人欺負,傳出去的話候爺府的顏面何在?英睿縣主的名聲何在?

    既然周雨婷要討個公道,那麼范如海只好把這件事情查個明白,誰捅得簍子誰承擔責任,如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可不想面對忠勇侯的怒火。

    得知鹽道衙門大牢裡出事的消息後,兩淮鹽道轉運使石成安和鹽道的同知、副使等一眾官員相繼趕來,聚在大牢的院子裡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石成安和范如海私下進行了溝通,如果不給周雨婷一個交待的話,恐怕事情絕對不會善了,一旦鬧到京城,那麼兩人可都要跟著倒霉。

    試想一下,一個有著縣主封號的侯爺千金稀裡糊塗地被抓進鹽道衙門的大牢,而且還差一點就受到凌辱,不僅朝堂上那些與忠勇侯交好的勳貴會發難,恐怕都察院的御史們也會彈劾。

    范如海不管鹽道衙門如何安排,那是石成安的事情,反正屆時鹽道衙門要給他交一個人來扛罪,以平息周雨婷的怒火。

    石成安的心中也萬分惱火,由於周雨婷的案子是當值的判官負責的,人也是被當值的判官送進的大牢,所以他現在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只能等當值的判官趕來後匯報情況。

    結果,等鹽道衙門大大小小的官員來的差不多時,一身酒氣的當值判官才急匆匆地進了院子。

    當值判官姓秦,晚上正在所養的一房外室那裡喝酒,故而鹽道衙門的人找了一圈才找到他,得知大牢裡出事後他大吃了一驚,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由於事態緊急,秦判官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到了大牢才知道他今天讓人關進大牢裡的那四個女人其中一個竟然是被永樂帝封為英睿縣主的忠勇侯千金時,臉色剎那間嚇得蒼白。

    秦判官知道這次的事情鬧大了,於是不敢有所隱瞞,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石成安,當然了,他為官這麼久,自然知道哪些東西該說,哪些東西不能說。

    按照他的說法,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鹽道衙門上午的時候接到有人密報,說發現四名與一個鹽梟有染的女子出現在揚州城,於是他就下令派人前去捉拿。

    因為鹽道衙門的事務繁多,所以抓到那幾名女子後他一直沒來得及審問,關在了大牢裡,準備明天在過堂。

    雖然上午揚州府的推官給鹽道衙門來了一封公函,表明被抓的那四名女子是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的家眷,不過這並不能表明那四名女子沒有與那名鹽梟勾結。

    故而,為了慎重起見他並沒有釋放那四名有著重大暗通鹽梟嫌疑的女子,由於周雨婷並沒有表明身份所以他萬萬不知道周雨婷是候爺府的千金。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45
第96章 狡辯

    「你可知道你給鹽道衙門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你的腦子被豬啃了,抓人的時候不知道核實對方的身份?」

    聽了秦判官的講述,石成安知道這是他的開脫之辭,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不過他不想介入這件事情,板著臉訓斥道。

    「下官失職,任由大人責罰!」秦判官連忙跪在了地上,以頭觸地。

    「如果這件事情本官能作主的話就好了。」石成安瞅了一眼秦判官,不動聲色地說道,「你能不能過這一關,就看你的運氣了。」

    秦判官聞言臉色有些發綠,他聽出來了,石成安並不想過多地介入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錯在鹽道衙門,石成安豈會因為他而與忠勇侯府硬扛?那樣的話保不准連石成安都要折進去。

    別看石成安現在風光顯赫,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的位子,兩淮鹽道轉運使可是大明第一肥缺,那些人巴不得他被整下去。

    因此,秦判官現在腦子裡想得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人給自己背黑鍋,說起來他也挺冤枉,直到周雨婷四人被抓進牢裡了他才知道這件事情。

    秦判官與魏振南的關係一般,不過魏振南與鹽道課鹽提舉司的提舉方青來往密切,課鹽提舉司負責徵收鹽稅以及兌解相關業務,專門與鹽商打交道。

    鹽道衙門的差役抓了周雨婷等人後,方青與秦判官打了一個招呼。

    秦判官當然不會駁了方青的這個面子,秦判官於是補辦了抓人的手續,一是人情,二來也能從中撈上一筆,何樂而不為。

    本來,在秦判官看來,方青之所以會對周雨婷下手,肯定是知道周雨婷沒什麼背景,即使後來他知道周雨婷是官眷也沒有放在心上,他身為鹽道的判官需要理會一個外地知縣?

    況且,如果李雲天真的有背景的話,早就托人找關係來疏通此事,讓魏振南放他一馬,而不是傻了吧唧地跑來鹽道衙門來乾等著,心裡對李雲天就更為不屑了。

    就在秦判官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渡過眼前的難關時,大牢大門處忽然一陣喧嘩,伴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群頂盔摜甲的軍士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使得現場的鹽道衙門和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紛紛向後退去。

    「卑職揚州衛指揮使韓虎拜見縣主。」領頭的是一名人高馬大的國字臉大漢,來到周雨婷面前,衝著她一拱手,沉聲說道。

    「韓將軍,金陵一別,咱們已經有三四年沒見了吧。」周雨婷微微一笑,向韓虎說道。

    「縣主好記性,當年卑職跟著南京留守大人前去拜訪侯爺。」韓虎沒想到周雨婷竟然記得他,頓時笑了起來。

    兩人隨後在那裡寒暄起來,韓虎根本就沒有理會石成安和范如海的意思,這不僅因為他是正三品的武職,論品級比石成安還要高上一級。

    更為關鍵的是他是周雨婷請來的援兵,自然要旗幟鮮明地立在周雨婷這一邊,在事情沒有解決前豈會與鹽道的人接觸,那樣無疑弱了己方的氣勢。

    韓虎是李雲天派候爺府的護衛請來的,當然不是來砸鹽道衙門,而是給鹽道的人施加壓力,如果鹽道衙門不能給周雨婷一個滿意的交待,那麼他就只有讓韓虎把那些涉案的鹽道的人員抓到軍營中去拷問。

    鹽道衙門的人能以周雨婷與鹽梟有染把她抓進大牢,那麼韓虎自然也能以鹽道的那些涉案人員與北元勾結為由抓他們,屆時大不了把事情捅到京城去,李雲天現在有理有據,不怕把事情鬧大。

    「李知縣,這是鹽道衙門,揚州衛就這麼闖進來的話,傳出去有些不好吧。」見那些揚州衛的軍士虎視眈眈地等著現場鹽道的人,范如海來到李雲天的身旁低聲說道。

    「巡鹽大人,此事涉及到了英睿縣主,已經不僅僅是鹽道衙門的事情,如果大人覺得揚州衛在這裡不方便的話,那麼依本官看不如去揚州府府衙,那樣就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了。」

    李雲天知道范如海是對揚州衛的人來這裡表示不滿,確切地說是石成安不滿,再怎麼說這裡也是鹽道衙門的地盤,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

    范如海聞言頓時一聲苦笑,沒想到李雲天態度如此強硬,真的把事情鬧到了揚州府府衙,那麼再想控制事態的話可就麻煩了。

    不過李雲天說的沒錯,鹽道衙門是專管鹽務的,當他們關押了有著皇爵封號的周雨婷後,那麼這件事情已經不再是鹽務上的事情,李雲天當然不會讓鹽道衙門來主導解決。

    既然如此,范如海也只有在大牢的院子裡來審理這件案子,鹽道衙門的人連忙搬來了桌椅,形成了一個臨時公堂,被眾多火把照得通亮。

    范如海端坐在案桌後面,李雲天和周雨婷、韓虎坐在左側的位子上,而石成安等鹽道衙門的官員坐在右側的位子上,那些不夠資格落座的鹽道衙門官員只好垂手立在後面。

    在落座的鹽道衙門官員中,一名陪座在末尾處、身材矮胖的正七品官員顯得有些心神不寧,臉色極為難看,他就是課鹽提舉司的提舉方青,希望秦判官能頂住壓力不要把他給牽涉進去。

    「秦判官,本官問你,你為何要把英睿縣主抓進牢裡?」秦判官很快被帶了上來,范如海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巡鹽大人,下官今天上午接到有人舉報,說有與一名鹽梟有染的幾名女子出現在揚州城的一家金鋪,為了查尋那名鹽梟的信息,故而讓人拿了那幾名女子。」

    秦判官此時已經穩住了心神,向范如海一拱手,有條不紊地說道,「由於英睿縣主並沒有表明身份,下官這才衝撞了她。」

    李雲天聞言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秦判官果然在推諉責任,表現得一副無辜的模樣。

    按照秦判官的說法,那麼他抓周雨婷就是在執行公務,任由誰也不好說些什麼,誰讓周雨婷沒有表明她的身份。

    「那名舉報者在哪裡?」范如海望了一眼李雲天和周雨婷,見兩人沒有什麼反應,於是繼續問道。

    「稟大人,下官已經讓人把他傳了來。」秦判官聞言沉聲回答。

    范如海衝著秦判官揮了一下手,秦判官就退到了一旁,兩名鹽道的士卒把一名獐頭鼠目、流里流氣的瘦高個青年帶了上來。

    這名青年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方青緊急找來圓謊的,當時魏振南讓他幫忙,哪裡有什麼舉報者。

    「小的白得財,叩見巡鹽老爺和各位老爺。」瘦高個青年知道在座的都是官,來到范如海面前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給眾人磕頭行禮。

    李雲天一看此人就知道絕對是地痞無賴之流,而且白得財的名字取得太不吉利,本來「得財」的寓意很好,可是前面加上一個「白」字,豈不是意味著他沒有財運,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白得財,本官問你,你今天可向鹽道衙門進行舉報過?」范如海望著白得財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對白得財的印象不假,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巡鹽老爺,小的今天路過金鋪,無意中看見裡面有幾名與一個被鹽道衙門通緝的鹽梟有過來往的女子,故而向鹽道衙門舉報。」白得財已經得了授意,點頭哈腰地向范如海說道。

    「本官問你,你如何知道那幾名女子與鹽梟有來往?」范如海神情嚴肅地問道。

    「巡演老爺,小的一年前在一家賭坊裡見過那名鹽梟,只不過當時不知道他的身份,與他在一起的就是那幾名女子。」白得財笑容滿面地望著范如海,「小的是守法的良民,又聽聞抓到鹽梟有不少賞銀,所以就向鹽道衙門上報。」

    「你能確定那幾名女子的長相嗎?」范如海瞅了白得財一眼,沉聲問道。

    「啟稟巡鹽老爺,那幾名女子與這幾位姑娘相似。」白得財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扭身一指坐在那裡的周雨婷和立在她身後的綠萼、陳凝凝、鄭婉柔,大聲說道。

    「大膽!」范如海聞言面色一沉,高聲呵斥,「英睿縣主乃金枝玉葉,豈容你褻瀆!」

    「巡鹽老爺恕罪,小的是無意之舉,她們長得實在是太過相似了。」白得財連忙跪在了地上,以頭觸地,高聲說道。

    聽到這裡,現場不由得嗡一聲騷動了起來,看來是白得財認錯了人,把英睿縣主等人當成了與那名鹽梟有染的女子,故而才會發生後面的誤會。

    要不然他又沒有見過周雨婷,如何一眼就認出了她們?

    當然了,沒人會相信周雨婷和陳凝凝等人會去陪那個鹽梟去賭坊,不說別的,首先時間上就對不上,一年前除了鄭婉柔在揚州城外,周雨婷在京城,綠萼和陳凝凝在湖口縣。

    至於鄭婉柔,家裡是從事藥材生意的,根本不可能與鹽梟有什麼瓜葛。

    周雨婷見白得財竟然公然污蔑自己長得像鹽梟的女人,頓時氣得柳眉倒豎,面罩寒霜,如果不是李雲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忍住的話,她恐怕就要當場暴怒了。

    李雲天冷眼旁觀著眼前的這一幕,他可以肯定有人暗中指點了白得財,告訴了他周雨婷等人的身份,故而他才會當眾指認出了周雨婷等人。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51
第97章 振振有辭

    「你可知道誣告他人是要反坐的?」范如海見現場的人嗡嗡地低聲議論著,於是拍了一下驚堂木,面無表情地望著白得財。

    「巡鹽老爺明鑒,小的只是按照鹽道衙門的懸賞提供線報舉報而已,並無誣告他人的意圖。」白得財聞言連忙給范如海磕了一個頭,連聲喊冤,「小的只是提供線報,至於那四位姑娘有沒有罪,老爺們開堂一審自然清楚了。」

    「本官問你,你剛才所說的話是否句句為實?」范如海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望著白得財,並沒有再追究其誣告一事。

    白得財說的沒錯,他只是按照鹽道衙門的懸賞提供了線報而已,並沒有誣陷周雨婷等人的實際舉動,因為算不上誣告,頂多就是線報信息不實被打些板子。

    畢竟官府既然貼出了懸賞,那麼肯定就要允許各式各樣的舉報線索,如果其中那些不實的線索都被認為是誣告的話,以後誰還敢給官府提供線索?

    「小的所言句句為真,如果半句謊言,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白得財連忙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在那裡賭咒發誓。

    「縣主、李知縣,你們二人覺得如何?」范如海望向了李雲天和周雨婷,想聽聽二人的意見。

    「既然他言之鑿鑿,那麼就讓他簽字畫押。」李雲天冷冷地望著白得財,「本官提醒你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是本官查出你說假話的話,絕不輕饒!」

    「大人,小的不敢撒謊。」白得財見李雲天目光犀利,寒冷透骨,使得他不寒而慄,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隨後一咬牙,矢口否認。

    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把目光移開,不再說話。

    見此情形,方青和秦判官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兩人慶幸白得財頂住了壓力,如此一來的話抓周雨婷就屬於誤抓,即使到京城打官司也不怕,因為這是鹽道衙門的職責。

    要怪的話就要怪周雨婷沒有在大牢裡表明身份,否則的話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

    范如海見李雲天和周雨婷對白得財的供詞並無異議,於是就讓白得財簽字畫押,然後讓人將其帶下,現場的氛圍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秦判官,本官問你,縣主被關進大牢後,你可曾提審過?」范如海把白得財的供詞給李雲天和石成安看了後,開始再度審問秦判官。

    「巡鹽大人,下官今天事務繁重,故而沒有來得及提審,準備明天再過堂。」秦判官向范如海拱了一下手,高聲回答,比先前有了不少底氣。

    至於忙些什麼,秦判官可謂手到擒來,他的書案上擺著不少案子的卷宗,隨便拿幾份就能輕易地應付過關。

    「既然揚州府府衙已經傳來了公文,你為何不慎重對待,查清縣主的身份?」范如海對秦判官的回答並不滿意,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今天這起事件之所以會發生的關鍵。

    「啟稟大人,事有輕重緩急,雖然縣主當時的身份是官眷,但在下官眼中她們與其他人一樣,在下官這裡並不會享受到優待,以免屆時有人說我們官官相護。」秦判官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言辭,大義凜然地回答。

    李雲天聞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秦判官的臉皮不是一般厚,竟然說出了如此冠冕堂皇的話來,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縣主、李知縣,看來此事就是一個誤會,依本官來看,責打虛報線報的白得財五十板子,讓秦判官給縣主擺酒謝罪,二位意下如何?」

    范如海豈不知這是秦判官的托辭,不過既然秦判官找了這麼好的借口,他也就坡下驢,順勢想要化解這段恩怨,因此看向了李雲天和周雨婷。

    周雨婷雖然心中惱火,但還是按捺下來心頭的火氣,側身望向了李雲天,她相信李雲天能處理好這件事情,給她出一口悶氣。

    如果擱在以前,她根本就不會在這裡審什麼案子,逕直把秦判官等人往軍營裡一抓,嚴刑拷問下不相信他們不說實話。

    不過如此一來,那麼忠勇侯難免要受到朝堂上那些言官的彈劾,說他管教不嚴,縱女行兇什麼的,又會說秦判官等人是屈打成招,屆時給忠勇侯帶來不少的麻煩。

    「巡鹽大人,本官有事想問秦判官。」李雲天向周雨婷微微一頷首,示意她放心,隨後看向了范如海。

    范如海聞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意了他的要求。

    「秦判官,你既然公務繁忙,為何要讓本官在你的判官廳裡乾等了一下午?」李雲天見狀冷冷地望著秦判官。

    「本官原本想見你的,可是沒成想手頭的事務太忙,實在沒有抽出時間,還望海涵。」秦判官心中暗暗叫苦,不動聲色地解釋著,要是早知道李雲天來頭這麼大,打死他也不會把李雲天晾在那裡,給自己招來如此大的麻煩。

    「不知秦判官在百忙之中是否看了本官寫得那份文書,上面詳細列明瞭本官的家眷都是良家出身,與什麼鹽梟是八桿子也打不著。」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沉聲問道。

    「本官看過了。」秦判官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望著李雲天,「李知縣既然身為湖口縣縣尊,想必清楚我們辦案子不能偏聽偏信,本官無法核實李知縣所提供信息之真偽,只有先行把人扣住,待查清之後再行放人。」

    「如此說來,秦判官是想給聖上上奏,讓聖上下一道諭旨,來證明英睿縣主的身份了?秦判官的眼裡還有沒有轉運使大人?有沒有巡鹽大人?」

    李雲天見秦判官還在那裡大言不慚,頓時面色一寒,冷冷地說道,「說,你是何居心?是想向聖上邀功?還是想置轉運使大人和巡鹽大人於不義之地?」

    「大人,運司大人、巡鹽大人,下官並不知道英睿縣主的身份,否則的話必定上報,請大人定奪。」秦判官見李雲天一下子給他扣了如此大的一頂帽子,整個人頓時就慌了,連忙向石成安和范如海說道。

    「哼,本官看你居心叵測,是成心陷害兩位大人!」李雲天見秦判官慌了,冷笑著說道,「你可還記得本官給你的那份文書上都說了些什麼?」

    「本官當然記得,是李知縣為英睿縣主等人的辯解之辭,本官當時只想著秉公辦案,故而沒有輕易放人。」秦判官萬萬想不到年紀輕輕的李雲天竟然如此難纏,額頭上不由得留流下了一絲冷汗,連聲辯解著。

    「既然如此,那麼就請巡鹽大人派人把那份文書,大人一看便知。」李雲天等得就是秦判官這句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向范如海說道。

    范如海雖然不知道李雲天為什麼要那份文書,但是想來裡面必有什麼名堂,於是不動聲色地讓人去判官廳去拿。

    不一會兒,一名差役就把李雲天寫的文書拿了過來,放在了范如海面前的案桌上。

    范如海打開一看,筆跡工整俊秀,行文間有如行雲流水,條理清晰,酣暢淋漓,把他們此次來揚州的目以及綠萼、陳凝凝、鄭婉柔的身世交待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李雲天果然不愧是進士出身,能寫得一手如何漂亮的文章。

    與秦判官不同,范如海看得十分仔細,很快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因為李雲天在文書的後面明確表明了周雨婷的身份,不僅告訴秦判官周雨婷是忠勇侯之女,而且還因為宮廷較武獲勝被永樂帝封為了英睿縣主,秩同皇族。

    看完了那份文書後,范如海面無表情地讓人把它交給了石成安,石成安的眉頭也逐漸皺了起來,冷冷地瞪了秦判官一眼。

    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秦判官刻意隱瞞周雨婷身份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任由她反悔不得。

    按照規矩,像這種涉及了皇爵人士的案子,不要說秦判官了,就是石成安和范如海也沒有權利介入。

    秦判官在接到這份文書後應該立刻上報,而不是壓下來,他的這個行為說是謀逆一點兒也不為過。

    石成安當然清楚秦判官沒有這個膽子,肯定是這個傢伙並沒有看全文書就扔到了一旁,並沒有意識到李雲天這個外地的知縣會有著如此深厚的背景,進而自尋死路。

    現場的官員注意到石成安和范如海面色不善,不清楚那份文書上寫了什麼,不由得面面相覷。

    秦判官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跟了石成安也有些念頭了,豈不知石成安現在對他甚為不滿,難道……難道那個文書裡面有什麼玄機不成?

    此時此刻,秦判官不由得開始懊惱起來,當時怎麼就沒能看完那份文書,剛才他已經當眾承認看過了,如果裡面真的有什麼蹊蹺,他現在豈不是騎虎難下!

    誰也不會想到,憑著這一份小小的文書,李雲天剎那間就把現場的局勢給翻轉了過來,不僅使得鹽道衙門陷入了被動中,也使得秦判官先前的那些狡辯之辭全部打了水漂。

    周雨婷注意到院子裡的氣氛隨著那份文書的到來變得有些沉悶和壓抑,心中頓時一喜,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端坐在那裡的李雲天,她就知道李雲天是絕對不會讓她失望的,肯定會幫她出這一口氣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4:56
第98章 推諉

    「好大的膽子,說,你為何隱情不報,到底有何居心?」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范如海把那份文書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拍,指著秦判官厲聲喝問。

    「巡鹽大人,下官不知大人言為何意?」秦判官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滿頭大汗地像范如海說道。

    「睜開你的狗眼看仔細了!」范如海冷笑了一聲,把那份文書往地上一扔。

    秦判官不敢怠慢,連忙走過去撿起了文書,翻開仔細查看了起來,看著看著,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汗如雨下,他哪裡想到李雲天在上面明確表明了周雨婷的身份,更想不到李雲天有這麼深厚的背景會乖乖地去鹽道衙門判官廳裡乾等著他回信。

    望著面前的這份文書,秦判官第一個念頭是銷毀證據,將其塞進嘴裡吞到肚中,不過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些年前,自然清楚那個舉動會有多麼愚蠢,眾目睽睽下他這麼做無疑就是找死。

    屆時不僅所有的罪名都會推到他的頭上,使得他成為一個替死鬼,而且說不定還會以謀逆的罪名株連家人。

    秦判官很清楚,到時候鹽道衙門的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肯定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絕對會落井下石,與他撇清關係。

    「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范如海見秦判官在那裡發呆,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喝問。

    「巡鹽大人,下官……下官失職,當時忙著處理其他公務,沒……沒有仔細地看公文,不……不知道上面有英睿縣主的身世。」秦判官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地向范如海說道,由於過於緊張他不由得有些口吃,說話結結巴巴。

    「哼,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是不是非要本官大刑伺候你才肯交待!」范如海冷笑著望著秦判官,自從這張文書一出來秦判官就徹底地栽了,此時誰還敢幫他說話。

    石成安面色鐵青地坐在那裡,他現在恨不得一刀砍了秦判官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狗東西,竟然闖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來,讓李雲天牢牢地抓住了把柄。

    現在,石成安並不關心秦判官的死活,他擔心的是朝廷上有人會不會以此事向他下手,進而扳倒他,這樣兩淮鹽道轉運使的寶座可就空了出來。

    「下……下官確實是沒有看見。」秦判官聞言知道范如海要對自己下重手,嚇得魂不附體,連聲喊道,「下官如果看見了,絕對會上報!」

    「人證物證俱全還敢狡辯,來人,拖去刑室大刑伺候,看他招是不招!」范如海冷笑了一聲,從案桌上的籤筒裡拿出一根令簽扔在了地上,殺氣騰騰地說道。

    秦判官身子一軟,癱坐在了那裡,范如海此舉無疑是要讓他來扛罪,保不准他就死在刑室裡面,那個時候什麼罪名都能往他身上推了。

    現場鹽道衙門的官員見狀無不噤若寒蟬,秦判官的下場是什麼大家早已經心知肚明,只有秦判官來頂了這個罪,那麼鹽道衙門才能從這場風波中脫身。

    幾名五大三粗的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拖起地上的秦判官就往刑室而去,石成安冷冷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巴不得秦判官被打死,一了百了。

    「慢著!」就在秦判官面若死灰的時候,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阻止了那幾名士卒帶他離開,李雲天望著他沉聲說道,「秦判官,本官向來不喜歡用刑,也不喜歡看別人受刑,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本官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否則的話你知道謀逆的後果!」

    李雲天自然清楚范如海這麼做的用意,表面上看起來是想給周雨婷討個公道,實際上打的是棄車保帥的主意,想要把責任一股腦地推到秦判官身上。

    他可以肯定,只要秦判官進了刑室的門,那麼絕對不會活著出來。

    李雲天費了一天的時間來設這個局,周雨婷四女又在牢裡吃了一天的苦,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了結此事,這次要讓鹽道衙門有苦難言。

    「下官,下官有話要說。」

    秦判官本來已經心如死水,聞言頓時回過神來,這可是他最後一個活命的機會,不由得高聲向范如海喊道,「巡鹽大人,下官之所以沒有仔細看那個文書,是因為抓英睿縣主的是方提舉,下官只不過幫他一個忙而已,如何處置英睿縣主要看方提舉的意思,故而下官沒有細看那份文書。」

    李雲天聞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不宜覺察的笑意,看來剛才他的那番話效果不錯,秦判官一下子咬出來了一名正七品的提舉。

    石成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心裡暗罵秦判官是個蠢貨,他這麼一開口,又搭進去了鹽道衙門的一個提舉。

    現場鹽道衙門的官員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坐在末尾處的方青,誰也沒有想到方青竟然與這件事情有瓜葛,使得方青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方提舉,秦判官說的可是實情?」范如海心中暗歎了一聲,知道此事恐怕難以善了,面無表情地望向方青。

    「巡鹽大人,此乃一派胡言,下官根本就不知道英睿縣主的事情。」方青站起身,神情嚴肅地向范如海說道,「下官是負責鹽稅的,捕人是判官廳的事情,判官廳每次捕人都會留有簽發令簽的憑證,大人調來一查便知。」

    「是你讓人抓了縣主,事後找本官補辦了令簽憑證。」秦判官見方青否認此事,心中一急,也顧不上其他的,高聲說道,「你給了本官兩百兩銀票,說縣主她們得罪了鹽商總會副會長魏德光的二公子魏振南,要修理縣主她們一頓,事成之後魏振南另有重謝。」

    此言一出,站在人群裡旁觀的魏德光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已經猜到周雨婷等人被抓進鹽道衙門大牢與魏振南有關,如今被秦判官證實了,心裡一片冰涼,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他能摻合得起的。

    「一派胡言!」方青冷笑了一聲,有條不紊地望著范如海說道,「巡鹽大人,先前秦判官已經表明他是收了白得財的舉報才去抓的人,現在他為了開脫罪責故意誣陷下官,請大人給下官作主。」

    「巡鹽大人,那個白得財就是方提舉找來的,下官並沒有收到什麼舉報,剛才之所以承認是想推諉罪責。」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麼秦判官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高聲向范如海說道,他可不想背這個黑鍋,進而牽連了家人。

    「大人,事實真偽如何,宣那些當事人前來查問便知。」方青瞅了一眼神情焦急的秦判官,沉聲說道,顯得胸有成竹。

    「巡鹽大人,他都已經安排好了,那些人自然會按照他的安排來說話。」秦判官頓時急了,向范如海說道。

    「住口,黑白曲直本官自會辨明。」范如海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吩咐道,「來人,傳白得財和今日帶英睿縣主來大牢的差役。」

    秦判官的身子僵在了那裡,方青的嘴角則流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兩人都清楚,事情已經按照白得財舉報後去抓周雨婷的模式安排好了,那些人即使上來肯定也會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話,對秦判官極為不利。

    李雲天扭頭望向了周雨婷,衝著她微微一笑,眼前的這齣戲是越來越精彩了,牽連的人越多那麼就越能給周雨婷出氣,也就使得鹽道衙門的人更被動。

    周雨婷向李雲天莞爾一笑,她覺得看秦判官和方青狗咬狗比嚴刑拷問他們有意思得多,不僅沒有什麼麻煩,而且還能看上一場好戲。

    果然,當白得財和那些去抓周雨婷的鹽道衙門差役被帶上來後,所提供的口供對秦判官極為不利:白得財堅持是他向鹽道衙門進行了舉報,而差役頭目也表示是接到了秦判官的令簽後才去抓的人。

    「一派胡言,明明你們抓了人後才告訴的本官,豈會是本官先簽的令簽!」秦判官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衝著差役頭目吼道,差役頭目的作證無疑將會害死他。

    差役頭目低著頭,不敢與秦判官對視,顯得有些心虛,再怎麼說秦判官也是他的頂頭上司,積威日重,他心中對秦判官還是充滿了畏懼。

    「夠了,有令簽憑證,又有當事差役的證言,你還不想認罪?」范如海覺得眼前的這一幕鬧劇也該結束了,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怒聲呵斥秦判官。

    「巡鹽大人,下官真的是冤枉呀,請大人明察。」秦判官掙脫開架著他的兩名士卒,跪在地上向范如海爬了過去,帶著哭腔說道,「下官真的不是有意衝撞的縣主,一切都是方提舉的指使。」

    「把這個不知悔改的混蛋給本官拖下去,嚴刑拷問,本官就不相信他老實交待。」范如海哪裡肯理會秦判官,指著爬過來的秦判官高聲喝道。

    先前那幾名士卒立刻一擁而上,再度控制住了秦判官,把他往刑室裡拖去。

    見此情形,方青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一聲好險,他差一點就要被牽連進這件事情中來。

    「等等!」就在方青以為秦判官這次在劫難逃時,李雲天再度喝止了那幾名拖著秦判官的士卒。

    這不僅使得方青心中一震,也讓現場眾人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在了李雲天的身上,不清楚他這次又要做什麼。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7 15:01
第99章 揭穿謊言

    「李知縣,你有何事?」見李雲天又一次開了口,范如海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故而不動聲色地問道。

    「巡鹽大人,白得財和那些差役所言的真偽現在還沒有證實,恐怕秦判官現在心中不服。」李雲天抬頭望向范如海,沉聲說道,「不如證實了他們的口供,屆時秦判官也無話可說了。」

    「如何證實?」范如海的眉頭微微一皺,難道李雲天要對白得財等人動刑?

    「巡鹽大人,本官認為,一個謊言需要用千百個謊言去掩飾,也就說出會露出千百個破綻,至於他們是否說了謊,等下便可知分曉。」李雲天微微一笑,鄭重其事地回答。

    「你們既然認為剛才所言為真,可敢簽字畫押?」隨後,李雲天看向了白得財和那些差役,神情嚴肅地問道。

    「小人願意簽字畫押。」白得財沒有絲毫由於,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小的們也願意。」那些差役則面面相覷了一番,那名頭目這才點了點頭,顯得有些顧慮。

    范如海見狀揮了一下手,白得財等人就相繼在供詞上簽字畫押,按下了各自的手印。

    秦判官的雙目禁不住流露出一絲期盼的神色,祈禱著李雲天能揭穿白得財一行人的謊言。

    他的心裡現在是五味雜陳,萬萬沒想到自己活命的希望竟然會落在李雲天的身上,而昔日那些稱兄道弟的同僚一個個巴不得他成為替罪的羔羊。

    方青的臉上陰晴不定,弄不明白李雲天這是在搞什麼鬼,不過他顯得心神不寧,李雲天給了他一種無形的壓力。

    石成安坐在那裡不動聲色地品著茶,眼神有些飄渺,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如今這件事情的牽連越來越大,他開始擔心事情不好收場了。

    現場的人們交頭接耳地低聲在那裡議論著,誰也想不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使得鹽道衙門的兩個正七品的官員相互攻訐,天知道後面還會不會牽連出更大的官員來。

    尤其是人群中的魏德光,更是面無血色,事情再往下查的話,那麼勢必扯出魏振南,他已經因為周雨婷被候爺府的護衛給抓了,要是再陷進這件事情中來,可就必死無疑了,連家裡也鐵定會被牽連到。

    鹽商總會會長楊慕恩若有所思地盯著李雲天,原本他認為李雲天只是想藉著候爺府的聲勢來向鹽道衙門討個公道,現在看來他錯了,李雲天除了把韓虎喊過來壓陣外並沒有干預范如海審案,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在走,任由誰也挑不出來毛病。

    他也沒有料到,看似范如海已經掌控了現場的局勢,可李雲天三言兩語間就把形勢給翻轉了過來,使得鹽道衙門一步步地走向了被動,能有這份心計的年輕人著實不簡單。

    「李知縣,你準備如何來辨明他們所言真偽?」等白得財等人簽字畫押完畢,范如海向李雲天說道。

    「巡鹽大人,請稍等片刻。」出乎范如海的預料,李雲天並沒有提審白得財等人,而是衝著他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

    既然李雲天要等,那麼范如海就陪著他,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時間。

    莫約一盞茶的工夫後,正當人們在那裡小聲議論著的時候,李滿山走進了院子,向他微微頷首。

    「巡鹽大人,下面的案子可否由本官來問?」與周雨婷和韓虎寒暄著的李雲天見狀,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向慢條斯理地品著茶的范如海說道。

    「李知縣請便。」范如海的眉頭微微一皺,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後放下茶杯,想看看李雲天做些什麼。

    院子裡嗡嗡的嘈雜聲逐漸平息了下來,人們紛紛望向了李雲天,等待著他來審案。

    李雲天向李滿山揮了一下手,李滿山就快步離開了,很快就領來了一對三十歲左右、衣著簡樸的夫婦,幾名軍士跟在後面。

    此時秦判官、方青和白得財等人已經被帶下,由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和揚州衛的軍士共同看押。

    面對著現場眾人,那一對夫婦神情驚惶,慌忙跪在了范如海的案桌面前。

    「本官問你,你們二人姓甚名誰?哪裡的人氏?」范如海有些不解地望向了李雲天,不清楚他傳來這一對夫婦有何用意,李雲天沉聲問道。

    「小的白得福,這是小的婆娘張氏,我們都是揚州人氏。」夫婦中的那名男子連忙回答。

    聽得「白得福」這個名字,院子裡的人頓時明白了他的身份,原來是白得財的兄弟。

    范如海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此時已經清楚了李雲天的意圖,石成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很顯然李雲天不會憑白無故地把白得福夫婦喊來這裡。

    「你可認識白得財?」李雲天不動聲色地望著白得福。

    「認識,他是小的兄弟。」白得福連連點頭,狐疑性地問道,「大人,他又闖禍了?」

    「本官問你,白得財昨晚幾時回家,今早又是幾時離開的?」李雲天沒有理會白得福的問題,沉聲問道。

    「稟大人,他昨晚在裡賭了一晚上的錢,今天一早才回來,睡到下午才離開。」白得福想也不想,隨口說道。

    「你確定他今早回來,下午才離家的?」李雲天神情嚴肅地追問。

    「小的確定,他早上回來的時候嚷嚷著餓了,讓小的婆娘給他做飯,下午走的時候又纏著我娘要錢,是小的婆娘拿了幾十文錢給他,他這才出去喝酒。」白得福肯定地回答。

    「是這樣嗎?」李雲天扭頭看向了白得福的妻子張氏。

    「嗯。」張氏應了一聲,隨後驚慌地低下了頭,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見過眼前的這種陣勢。

    「張氏,本官問你,白得財離開家的時候身上有多少錢?」李雲天面無表情地望著張氏。

    「稟大人,他昨天晚上在輸了一乾二淨,走的時候只有民婦給的幾十文。」張氏抬起頭,有些怯生生地回答。

    「你們二人所言可否屬實?」李雲天掃了白得福和張氏一眼,沉聲問道。

    「稟大人,小的夫婦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絲毫的欺瞞。」白得福夫婦聞言連忙以頭觸地,誠惶誠恐地說道。

    李雲天隨即一揮手,讓兩人簽字畫押,然後被帶了下去。

    在現場眾人的注視下,李雲天相繼傳召了白得財昨晚所在的打手、賭客以及白得財早上回家時路上遇見的幾個街坊。

    這些人紛紛表示,白得財在裡玩了一晚上,直到天亮了才回家。

    此時此刻,大家都清楚了李雲天的用意,如果白得財上午在家睡覺的話,那麼他又豈會路過金鋪,看見裡面的周雨婷等人?

    也就是說白得財先前撒了謊,他根本就沒有去金鋪,也自然沒有見過周雨婷等人,更不可能向鹽道衙門舉報了。

    得到了那些人的口供後,李雲天把白得財、秦判官和方青傳了上來,三人還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不過方青從眾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隱隱約約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白得財,本官再問你一次,你今天可曾經過金鋪門前?」李雲天冷冷地望著跪在那裡的白得財。

    「小人確實是去過。」白得財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點頭,他本是一個無賴,撒謊乃是家常便飯,可謂輕車熟路,手到擒來。

    「本官問你,你平常作何營生?收入如何?」李雲天並沒有揭穿白得財的謊言,而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人,小人平常做些小買賣,幫幫別人的忙,所賺的錢剛剛夠養家餬口而已。」白得財聞言有條不紊地回答,實際上他平常裡游手好閒、好逸惡勞,又喜歡賭錢和喝酒,平常就靠家裡養活,哪裡做過什麼小買賣。

    「剛才你哥嫂前來已經前來作證,證明你今天一早才從回來,直到下午才離開家裡。」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沉聲喝道,「你告訴本官,既然你人在家裡,那麼上午出現在金鋪門前的是誰?」

    「大人明鑒,小人說的是真的,小人的哥嫂想要謀奪家產,把小人趕出去,故而他們陷害小人,小人昨晚睡在了賭坊,今天還未回家。」白得財臉色不由得一變,連忙狡辯道。

    「可賭坊的人說你圍在賭桌旁看了一晚上別人賭錢,根本就沒有睡覺,直到早上才離開,難道你一晚未睡,上午還有精力在街上閒逛?」李雲天聞言冷冷地問道。

    「大人,小的正值壯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昨晚雖然熬了一晚上,但是精力猶在,故而想看看街上有沒有什麼活能接下的,不成想經過金鋪時發現了那幾名與鹽梟有染的女子,因此就去鹽道衙門報官,後來小的就回家睡覺,直到下午才起來。」

    白得財顯得有些慌亂,眼珠骨碌碌轉了一下後高聲分辯著,「請大人明察。」

    李雲天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方青要選白得財來當那個舉報人了,此人不僅奸滑無比,而且心理素質極好,看來以前沒少與官府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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