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時代] 星際傳奇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九章　聚會（上）

　　阿爾法學院的每個學員都有自己單獨的「宿舍」，全部是獨棟的小別墅，院子後面還有個小游泳池。在科技大發展的時代，這種福利待遇不算什麼。

　　雷諾的宿舍位於學員區一號地帶，房子很大，有三層小樓，八個房間。除臥室、盥洗室、廚房外還有體能訓練房、光腦房以及五個擬態房，可以根據需要進行功能變化。周圍還有美麗的草坪、大型的雕塑噴泉，以及一片幽靜小密林——站在雷諾宿舍的二樓窗口往密林看，時常可以看到一對對的「鴛鴦」在裡面密會。

　　這是他作為迎新會優勝者獲得的獎勵。房間最大，功能最全，位置最好——關於最後一點，雷諾很懷疑制訂這規矩的學長是不是個偷窺狂。

　　除此之外，在房頂上還有個露台，也是整個學院宿舍區唯一的露台，據說它是被一個大膽的學生自己改建的。

　　在學院的眼皮子底下動工，竟然還成功了，這事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但事實就是它發生了，存在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露台保留了下來。

　　在炎炎盛夏的日子裡，在露台上喝著啤酒，吃著燒烤，正是學員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使得雷諾的住所一度成為最受學員歡迎的地方。

　　儘管繁重的課業壓搾著學員們的精力，年輕人的天性卻總能讓他們找到娛樂的機會。

　　下午茶、自由閱讀以及晚間休息，都是未來艦長們放鬆精神的好機會。

　　他們抓緊一切時機踢球、打牌、玩遊戲，以及向看中的女孩獻殷勤。

　　今天下課，雷諾正要回宿舍，小不點拉奇已經跑了過來：「嘿，雷諾！」

　　「什麼事？」雷諾腳步不停，隨口問道。從他的表情上看，其實他知道答案。

　　果然。

　　拉奇說：「我想問一下你家的露台今天有空嗎？」

　　「它最近很忙，向我表示需要休息。」

　　「哦，不，別這樣，雷諾。」拉奇甩著兩條小短腿跟在雷諾身後發出哀求的聲音：「幫幫我雷諾，我今天剛答應了科利婭，帶她和她的朋友去你家露台上搞個聚會。」

　　「科利婭？那個紅髮大波妹？」

　　「不，是藍髮大波妹，我換了一個。上一個叫菲麗，她是棕髮大波妹，上上個才是紅頭髮，當然她們都有大波。」

　　「好吧。」雷諾很無奈的表示認輸。他對拉奇那旺盛的精力感到驚訝：「我想你已經做好了無法畢業的準備，對嗎？」

　　「別這麼說，雷諾，要知道只要是阿爾法軍事學院出來的學員，哪怕是沒畢業也有人要的。」

　　「你果然已經做好了不畢業的準備。」雷諾嘆息。

　　「百分之三十的畢業率，成功是驕傲，失敗也不丟人。」拉奇攤攤手：「我說，你就幫我一次吧。」

　　「好吧，但是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一、不許騷擾我的課業，你們在上面玩，我在下面復習功課，誰也別打擾誰。」雷諾警告道。

　　「沒問題！」

　　「二、不許在露台上做愛。」

　　「這個有點難，要知道我們就是沖著這個去的……好吧好吧我同意！」在看到雷諾面色不豫後，拉奇連忙改口。

　　「三、走之前把我家收拾乾淨，敢讓我給你們擦屁股，你就再別想來。」

　　「我用我的老二發誓我一定做到！」拉奇興奮的答應，狠狠抱了一下雷諾，這才轉身跑開。

　　想了想他又回身喊道：「作為對你的感謝，我會為你也帶一個來的。」

　　雷諾憤怒舉起手指：「第一條，不許騷擾我的課業！」

　　可是小不點已經哈哈大笑著跑掉了，完全沒聽到他這話。

　　雷諾知道，這小子估計回頭就把三條承諾全部忘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拉奇來了。

　　他開著一輛拉克辛基公司產的藍色敞蓬飛行車，車後還坐著一個藍髮姑娘，應該就是拉奇說的科利婭了。她手裡拿著零食，戴著一副三維成像眼鏡，對著空氣呵呵傻笑不已。當拉奇把車在雷諾的門口停下時，她摘下眼鏡，露出厚厚的眼妝，彷彿三天三夜未睡過覺般。

　　雷諾走上前：「就你們兩個？你說的其他人呢？」

　　拉奇回頭看向藍發姑娘：「科利婭，你的朋友呢，他們還沒來嗎？」

　　科利婭做了個關我屁事的表情，取出塊小鏡子給自己補妝，隨口回答：「我怎麼知道，他們說到時候他們自然會來，反正又不是不知道國王公寓在哪兒。」

　　國王公寓，就是雷諾宿舍的別名了。

　　聽到這話，雷諾皺了下眉頭，看向拉奇：「你不認識她的朋友？」

　　拉奇有些尷尬：「科利婭說想帶朋友過來玩玩，我就……」

　　雷諾狠狠瞪了他一眼。

　　早知道拉奇要帶一些不認識的人過來，他絕不會答應。

　　拉奇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了，訕訕說：「科利婭不會帶不靠譜的朋友過來。」

　　「希望如此吧。」雷諾說。

　　下一刻，遠處天空已現出轟鳴聲響。

　　一支車隊從遠方高速飛來，仔細看去，赫然是一支漫步者汽步艇隊，坐在最前方的一人，留著兩撇小鬍子，眼神陰暗，正是馬休。

　　漫步者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停在雷諾房前，馬休從車上下來。

　　「馬休？」小不點不敢相信的看著馬休：「你來幹什麼？」

　　「當然是受到邀請而來，對嗎？我的科利婭寶貝。」馬休嘿嘿怪笑著回答，已經走過去將科利婭攏在懷中。

　　這一幕讓拉奇的心墜入谷底，那一刻他明白自己上了當。

　　他們利用了他！

　　「科利婭，你這婊子養的……」拉奇破口大罵。沒等他罵完，馬休已揮了揮手，一名體形壯碩的學生已經站在了小不點面前。

　　拉奇看看比自己高出半個身位的那名粗壯學員，終於閉嘴。

　　馬休這才向雷諾走去：「嘿，又見面了。」

　　雷諾笑笑：「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怎麼，臉上的傷好了？」

　　馬休的臉立刻變成一片豬肝色。

　　上一次雷諾開槍直接把他打成了豬頭，直到現在他一聽這事都會火冒三丈。

　　而今天，他就是來找回場子的。

　　他冷哼一聲說：「傷雖然好了，痛卻留著。瓊尼．雷諾，拜你的恩賜，我成為整個學院的笑柄。所以今天我來了，我想看看你踩著我得到的這間國王公寓到底有多好。」

　　他說著推開雷諾，向宿舍內走去。

　　「你們不能進去！」拉奇大喊。

　　「閉嘴，我們可是受邀來參加聚會的，你就算是告到風紀委員會那裡也沒用。」一名學員大聲回答著進入宿舍。

　　一批二年紀的學員就這麼進了雷諾的屋子，可把拉奇急壞了。

　　他完全可以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們會在雷諾的屋子裡大吵大鬧，以舞會之名，把雷諾的住所翻個底朝天，破壞一切能破壞的。

　　偏偏雷諾還不能控訴他們，因為他們是來參加聚會的。

　　聚會嘛，有所混亂總是難免。

　　「不，不，你們不能這樣。聚會取消了，這裡不歡迎你們，趕快離開這兒！」連那大塊頭的威脅也不顧了，拉奇衝進去大喊。

　　「什麼？我聽不見！」馬休側著耳朵回答。

　　他打開了音響，震耳欲聾的音樂立刻充斥整個房間。

　　然後他大笑：「別緊張，這就是個舞會而已。」

　　誠如所言，這就是個舞會而已。

　　學員們開始在房間中肆無忌憚的跳舞，有人開啟了雷諾的冰箱，從裡面取出食物，也有人跳到了雷諾的沙發上，床上，大肆扭動身體，大肆踩踏。

　　站在場地的中央，馬休放聲大喊：「跳吧，鬧吧，盡情的歡樂吧，伙計們，美好的夜晚開始了！」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章　聚會（下）

　　歌聲震耳欲聾，燈光絢麗多彩。

　　馬休和他的人在雷諾房間中肆意歡鬧，看樣子不把這裡折騰成垃圾堆是不會甘休了。

　　拉奇拼命地對馬休大喊：「出去，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

　　馬休卻並不在意，他只是揮揮手：「嘿，你不是這裡的主人，你可沒權利決定什麼。再說把請來的朋友趕走也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風度，要有風度。不過我原諒你，我不會和你計較的。」

　　他揮了下手，那個大塊頭學員就像拎隻小雞般把拉奇拎了出去，直接丟在了水池中。

　　拉奇剛冒起頭來，就又有人把他按回水裡，同時還大笑道：「別在意，這只是個玩笑。」

　　是啊，玩笑！

　　所有的一切都以玩笑之名進行著。

　　他們在這裡吃、喝、打、砸、搶，以聚會與玩笑之名。

　　然而如果你不仔細分辨，卻並不會看出任何問題。

　　誠如所言，這只是個聚會而已。

　　這裡所發生的每一件事，在聚會上都很常見。

　　雷諾的嘴角擰出一絲笑意：「有趣……」

　　一名負責盯著他的二年級學員楞了一下：「你說什麼？」

　　本以為雷諾會發怒，會抓狂，沒想到雷諾卻只回答了這樣一聲，這讓他完全沒有準備，準備好的各種手段沒處可用，一時間竟有無力下手之感。

　　雷諾已經向游泳池走去。

　　學員們以為他要救人，已經做好了阻撓的準備。

　　雷諾卻只是淡淡的說：「再搞下去，他就要被你們淹死了，你們確定你們想這麼做？」

　　所有人同時楞住。

　　他們互相看看，鬆開手。

　　拉奇從游泳池冒出來，大聲的咳嗽著：「雷……雷諾，我很抱歉。」

　　「我知道，這就是為什麼我沒有阻止他們的原因，你已經受過了教訓，現在可以起來了。」

　　「你……你不打算趕他們走？」拉奇驚訝。

　　雷諾把他拉起來：「你是說憑你和我兩個人，把他們這麼多人趕出去？拉奇，別天真了好嗎？他們來了就沒打算離開。不要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

　　拉奇傻掉。

　　那些學員已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你是個聰明人，雷諾，卻幹了件蠢事。你不該招惹馬休的。」有人拍拍雷諾的肩膀，做出惋惜。

　　他們和雷諾並沒有什麼仇恨，只是既然選擇了跟隨馬休，就必須聽他的吩咐。

　　這也使他們在私下裡並沒有刻意去刁難雷諾。

　　「謝謝你的提醒。」雷諾很有禮貌的回答：「既然已經來了，那何不玩得開心些？」

　　「我們當然會很開心，但我想你不會開心。」一名學員回答，然後用下巴指了指屋內的馬休：「而他的開心，就建立在你的不開心上。」

　　說著大家已經進入雷諾的屋子。依然有人盯著雷諾，但沒人在意他，論人數，雷諾這邊太少了，他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看著他們在他的家中大肆破壞。

　　「對不起，雷諾。」拉奇悔恨道。

　　雷諾道：「你已經懺悔過了，我說，當我們犯了錯時，除了懺悔還能做什麼？」

　　拉奇楞住。

　　雷諾見他傻楞楞的樣子，沒好氣說：「補救啊！」

　　拉奇恍然大悟：「可是我已經做了，但我趕不走他們。」

　　「既然趕不走，那就換個思路怎麼樣？」雷諾說。

　　「換個思路？」拉奇不解。

　　雷諾悠悠說：「既然趕不走不受歡迎的客人，那就去請些受歡迎的客人來。拉奇，幫我個忙好嗎？去把波爾、斯菲爾德、漢克斯、亞丁、宗翰、考福倫他們都請來……所有我們熟悉的朋友。」

　　拉奇先是呆滯了一下，隨後眼睛露出神光：「你說得對，既然他們是以聚會之名來的，那我們就辦一個真正的聚會。我這就聯繫他們！」

　　他開啟通訊聯絡器開始聯繫那些熟悉的朋友。

　　很快，一個又一個艦艇指揮系的同學飛奔來到國王公寓。

　　帕龍．斯菲爾德第一個來到，他大模大樣的從飛行車上下來，來到雷諾的身邊：「我聽說這裡有免費的啤酒喝？」

　　「還有蛋糕和美女。」雷諾指了指身後。納米玻璃牆後是一群年輕的男女在載歌載舞，歡聲笑語，大口喝酒，大聲放歌。

　　啤酒當然不是雷諾的，馬休出錢，鐵了心要在雷諾的屋子裡鬧個痛快。

　　斯菲爾德見了，臉上洋外溢愉快的笑容，撇下雷諾進屋。他並不知道馬休是什麼人，也不在乎，他到雷諾這裡來，就是來蹭免費啤酒的。

　　一群人看著斯菲爾德拿起他們的酒喝，一時都有些傻了。

　　有人問：「嘿，伙計，你是誰？」

　　帕龍．斯菲爾德驕傲的看看那學員，回答：「和你們一樣，雷諾的客人。」

　　一口喝完，再起一瓶。

　　「我說，你別太過分。」有人看不下眼，出語威脅。

　　「怎麼，你是想打架嗎？」斯菲爾德完全不在意的回答，雖然他的身邊已經圍滿了人，他卻只當沒看到，光禿禿的頭頂上卻已是青筋直冒。

　　從魔鬼三角星域中出來的人，最不畏懼的就是戰鬥。

　　那幾名學員正要發火，外面又有人進來，是長著雀斑的菲力．波爾和有著長腿的帥哥漢克斯。

　　「哇哦，這裡好多美女。」菲力．波爾吹著口哨說。

　　「別這麼大驚小怪，波爾。」久經風浪的漢克斯做了一個很裝逼的捋髮動作，甩動那一頭金髮，引來無數女生的尖叫。

　　於是馬休和他的伙伴們發現，繼啤酒之後，他們的舞伴也快保不住了。

　　繼二人之後，吃貨考福倫也來了。這個曾經參加過大胃王比賽，在半個小時裡吃掉二十六個巨無霸漢堡，獲得比賽季軍的小胖子，有著吃窮一個國家的胃口。當他來到這裡後，就被桌上的那些美食所吸引，很顯然，這些東西也不可能是雷諾冰箱裡的。考福倫可不管這些，直接撲過去大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喊：「嘿，雷諾，太謝謝你的招待了。」

　　馬休徹底憤怒了。

　　可就在他想招呼人動手不顧一切的砸掉雷諾的家時，外面已又進來幾名學員。其中還有一些新入院的美女。

　　當克萊爾的身影出現在院中時，大家徹底沒了動手的慾望。

　　她穿了一件水藍色長裙，金色的長髮盤在了腦後，潔白的頸間還掛著一串寶石項鏈，這讓她看起來華貴而大方。

　　「克萊爾，你怎麼來了？」雷諾看到克萊爾的時候也楞了一下。

　　他並沒有叫她。

　　「我聽說你這裡正在召開一個盛大的Party，我覺得這不太符合你的做事風格，就決定過來看看。」克萊爾回答。

　　雷諾大感驚奇：「那你覺得我的風格應該是什麼？悶頭讀書，不見外人？」

　　「這不是重點。」克萊爾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指指屋子裡：「重點在那邊。」

　　他指的正是馬休。

　　別人可以不記得馬休，但是作為迎新會上為雷諾投出重要一票，並與國王跳過一舞的王后，她當然知道馬休是誰。

　　「只是一些不受歡迎的客人。」雷諾把拉奇受騙的事說了一下：「既然他們執意要使用我的地板，我也不介意找些朋友來分享他們的美食。」

　　克萊爾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她捂著嘴說：「不錯的主意，我想現在他們鬧不起來了。」

　　「至少他們還能用力的踩地板。」雷諾看著一個正在他沙發上狂蹦亂跳的學員，不無唏噓的回答。

　　看到這一幕，克萊爾突然說：「想趕走他們嗎？」

　　「嗯……你有辦法？」雷諾好奇問。

　　「當然。」克萊爾回答：「點把火，把房子燒了就行了。」

　　雷諾笑著搖頭：「我可不打算這麼極端，為了趕走入侵者就把自己的家園變成一片廢土。不，不，我不會這麼做的。」

　　「如果有人買單的話，你就會。」克萊爾說：「在地球的酒吧，有個規矩，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在酒吧裡打架，只要打壞了東西照價賠償就行了。值得注意的是，價格由酒吧主決定，這使吧主有了從中漁利的可能。他們因此而鼓勵鬥毆事件，這一規矩被稱為海盜吧規。」

　　雷諾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

　　「不用擔心失火的後果，學院的每間宿舍都有自動救火系統。它們會及時的撲滅火焰，不會有人死亡，只會有一些家具和電器才因為水災和火災損失。在聚會上，弄壞什麼東西都是可以理解的，也是不會有人幫你承擔的。但如果發生了失火事件，那就會變成群體事件，作為共同行為，需要所有人來承擔……」克萊爾乾脆俐落的說。

　　雷諾立刻明白了。

　　正如克萊爾所說，他是定價人，他決定賠償價格。只要不是太離譜，馬休他們就無話可說。至於波爾等人，就更簡單了，只要私下裡再把波爾他們的那份錢退掉就可以了。

　　雷諾的眼睛亮了起來：「克萊爾，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姑娘。」

　　「只是從小在這裡長大，對學院的制度比較了解。爺爺最常說的話就是，所有的智慧都是對規則的利用，如果你不了解規則，智慧就無從談起。」

　　「說的太棒了。」雷諾拍手。

　　「那麼，你打算怎麼把火點起來呢？」克萊爾問：「友情提醒哦，學院裡可到處都有監控器，是它們限制了馬休讓他不敢胡作妄為，卻也限制了你。」

　　「如你所說，失火而已。你知道這世上有種愛好叫做雪茄嗎？」雷諾眨眨眼道。

　　「你抽雪茄？」

　　「我抽馬休。」雷諾回答。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一章　第四種可能

　　在街頭拐角的另一間酒吧裡，雷諾與斯塔克坐在一起，邊喝酒邊說話。

　　或許是因為斯塔克那塊頭的緣故，這次沒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

　　「離了艦後，我和其他一些人被安排進了特雷克兵營，在那裡休整。老實說那裡可真糟糕。」斯塔克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裡灌著酒，把烈酒當啤酒一樣喝，最稀罕的是他怎麼喝都不會醉。

　　雷諾對斯塔克的話感到好奇：「怎麼個糟糕法？據我所知這裡無論居住條件、伙食都還不錯。」

　　「的確如此，那裡的風景很美。在我住的地方有一片紅杉林，風一吹，嘩嘩的動，就像是一片紅色的海洋，看起來可真美。可是那裡的人卻不怎麼樣。」斯塔克揮舞著粗壯的手臂，像一隻人熊般咆哮著。

　　雷諾明白斯塔克的意思了。

　　機甲大隊出來的士兵，個個都是好鬥分子。

　　對於他們而言，戰鬥才是最大的樂趣。

　　所以他們平時的娛樂就是打，打，打。

　　赤手空拳的打，揮舞兵刃的打，穿上機甲的打，反正怎麼熱鬧怎麼來。

　　但是在地球上，這顯然是行不通的。

　　事實上斯塔克在進入特雷克兵營竟然沒找到一個能和他戰鬥的傢伙。

　　阿布羅狄號本來就是一艘王牌星艦，而作為王牌星艦上的機甲兵，除了泰柯斯和雷諾，斯塔克還沒被任何人打敗過。

　　當他來到軍營想找些對手「切磋」一下以打發無聊的時光時，卻失望的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是一群羊。

　　猛虎進入羊群的感覺不是興奮而是無比的頹喪，以至於在斯塔克的眼裡，這是一個糟糕到沒法再糟糕的假期。當他聽說地球的酒吧是打架的好地方時，他就跑過來了。

　　是的，他來的目的就是找架打，卻沒想到遇到了雷諾。

　　「地球不是戰場，斯塔克。」雷諾笑著搖頭說：「你得學會放鬆你的神經，而不是每天四處找人戰鬥。偶而走一走，看看四周的夜色，美麗的山水風光，也是一種不錯的感受。那需要用心去體會，而不是用身體。」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用心去感受事物了。」斯塔克回答：「我們沒有那個資格。」

　　雷諾楞住：「你說什麼？」

　　斯塔克很認真的回答：「我說，我們沒有資格去體驗什麼。我們是軍人，在戰場上搏殺，隨時面對死亡的危險。是什麼讓我們忘記危險？不是對聯邦的忠誠，也不是想要活著回家的願望，而是熱血與激情。」

　　「熱血與激情。」雷諾細細品味著這話，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士兵們在戰場殺敵，面對炮火而能夠繼續勇敢戰鬥的，絕對不僅僅是那份忠誠，更多的是那份鐵血情懷。

　　這份情懷需要的只是燃燒心中的鬥志，在這鬥志影響下，士兵們忘我的戰鬥，同時也忘記恐懼，忘記生死。

　　品味人生？

　　那可不是士兵該有的習慣，在戰場上品味這一切的結果就是在隆隆炮聲中顫慄、退縮，並徹底失去勇氣。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絕大多數驍勇善戰的士兵私下裡往往也是刺頭兒，惹事精。

　　只有擁有這種好鬥的精神，才能成為優秀的士兵。

　　你永遠不能指望一個溫婉如處女的士兵平時溫和如玉，戰場瘋狂若虎。

　　性格不會變，它始終如一。

　　斯塔克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世界是簡單的，只有紅與黑兩種顏色。紅色代表鮮血與火焰，黑色代表虛空與死亡。

　　「軍人的哲學。」雷諾低語：「謝謝你斯塔克，你教了我一課。」

　　斯塔克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其實我也挺羨慕你的，長官。你就能在安靜的男人和狂暴的男人中間自由的切換，這可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品質，我可做不到。知道嗎，一直到我離開星艦的三天後，當我閉上眼時，耳邊還在迴盪著炮火的轟鳴，眼前依然閃耀著爆炸的閃光。我無法從那惡夢般的戰鬥場景中走出來……」

　　「戰後創傷綜合症。」雷諾皺了皺眉頭：「他們沒給你找心理醫生？」

　　大部分士兵在離開戰場後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心理問題，嚴重時會引發如自殺、殺人等惡性事件。正因此休假並不單純是休假，軍方會安排心理醫生負責指導士兵的心理重建工作。雷諾就被安排了一位心理醫生，不過他的心裡調節很好，很快就被確認沒有問題。

　　斯塔克搖了搖頭說：「沒有心理醫生，倒是來了些其他人，一些奇怪的人。」

　　「什麼人？」雷諾端起酒杯隨意問。

　　「一個叫羅素．希爾的傢伙。」斯塔克回答：「他似乎對你成為艦長的過程很感興趣。」

　　執酒杯的手定在空中。

　　片刻，雷諾問：「你怎麼跟他說的？」

　　「一發能量炮打中星艦，溢出的能量沿著維生系統進入了會議室，殺死了那裡所有的人。」斯塔克臉上再度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有說錯什麼嗎？長官。」

　　「不，沒有，你說得很好。」雷諾回答。

　　但是不知為什麼，雷諾的內心深處總感覺有一絲不安。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壓下這不安。

　　斯塔克已繼續說：「另外還來了些人，是檢查我身體的。真他娘的見鬼，心理醫生沒來，生理醫生倒是來了不少，總是問我最近身體有沒有什麼變化。我他娘的能有什麼變化？吃的好，睡得香，就是找不著架打。」

　　「哦，是麼，我也遇到了。」雷諾漫不經心的回答。前幾天的確是有一些醫生來找過他，對他的身體做了一次全面檢查，又問了許多無聊的問題後才離去。

　　「啊，說到這個。」斯塔克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長官，我記得你之前說，你沒有碰到那個叫波克的光頭？那你是怎麼把他打飛出去的？」

　　見鬼，這傢伙到現在才意識到問題嗎。

　　雷諾苦笑了一下，然後他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他自己害怕了飛出去的；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其實我打到了他；同樣有可能是在暗處隱伏了某個高手，救了你的命。」

　　斯塔克裂著嘴說：「我喜歡最後一個答案。不過長官，您就沒想過其他可能嗎？」

　　其他可能？

　　雷諾楞了一下：「什麼可能？」

　　「比如您突然擁有了某種超能力，可以不用碰到那個混蛋就打到他。」

　　雷諾笑了：「斯塔克，我沒有想到你也會這麼有想像力。」

　　「這並不奇怪，對嗎？」斯塔克卻很認真，他低下頭湊到雷諾耳邊，低聲說：「我聽說聯邦早就在秘密研究超能力士兵。」

　　「這不可能。」雷諾搖頭回答：「我們是人類，我們依賴科技而非幻想的力量。」

　　「那你怎麼解釋神靈族？」

　　雷諾不說話了。

　　神靈族！

　　這是人類在五百年前在神使星系群發現的一個智慧種族。

　　與以往發現截然不同的是，這是一個無論科技還是生命進化層次都高於人類的種族。

　　這也是幾千年宇宙探索以來，人類發現的第一個生命形態與科技程度高於自身的文明。

　　由於這個種族的每個個體都擁有強大的能力，他們起初被一些宗教狂熱分子視為神靈，直到後來才被認定這不過是一個發展比較特殊的強大種群，因此被稱為神靈族。

　　令人遺憾的是，人類並未能與神靈達成和平共處的願望，戰爭幾乎是在接觸初期就爆發。

　　五百年來，在神使星系群，人類與神靈展開了多次戰爭。

　　在起初，人類完全不了解神靈族的特點，他們以常識判斷敵人，犯下致命錯誤，連連受挫。其中損失最大的一次就是倫伯朗星戰役，僅此一戰，人類方就損失了五千艘星艦，三百餘萬將士永沉星海。

　　隨著戰爭的蔓延，擅於學習的人類也漸漸發現神靈族的一些特點。他們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數量的稀少成為他們的致命弱點。而當人類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動起來時，人海戰爭同樣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威力，這才抵住了神靈們恐怖的威能。

　　直到現在，人類與神靈的戰爭依然在持續著……

　　超能力！

　　對於神靈而言，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正是因為神靈族的存在，才使人類意識到超能力並非只存在於故事中，而是同樣真實的存在。用一位神靈族領袖的話來說，就是「人類在航天科技上走了很遠，但在心靈科技上，幾乎一無建樹。」

　　「人族是人族，神靈族是神靈族，兩者不一樣。」雷諾回答。

　　「卻未必不能相互學習，聽說人類政府早就在研究讓人類獲得超能力的方法了。」

　　「那只是傳說。」

　　「未必都是傳說。」斯塔克認真回答：「在特雷克有個士兵告訴我，的確存在這樣的計劃。它被稱為『破曉計劃』，已經進行了幾百年，並且有了一定成果。」

　　然後他想起了什麼，有些興奮的對雷諾說：「也許你就擁有了某種超能力。為什麼不試試？鬆開手，嘗試用念力去控制酒杯，看看能不能不讓它動起來。」

　　「看得出來，你最近的確很無聊。」雷諾搖頭笑道。

　　「試試吧！」斯塔克卻還在為自己的狂想興奮不已，不斷的勸說著雷諾。

　　雷諾被他逼得沒辦法，只能點頭說：「OK，OK，我就試一次，沒效果你可不能再逼我。」

　　「你得保證全力以赴！」斯塔克認真說。

　　「當然。」雷諾回答。

　　斯塔克忙將自己的酒杯放在雷諾面前。

　　於是雷諾雙目緊緊盯著那酒杯看了半天。

　　酒杯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功夫雷諾終於放棄，他說：「可以了吧，斯塔克，我瞪的眼睛都發酸了。」

　　「你得調用你的意念去控制它，讓它動起來。」斯塔克不服氣的說，彷彿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很顯然，我做不到。」雷諾攤手回答。

　　看著雷諾的樣子，斯塔克知道自己的想法破產了，他只能垂頭喪氣的接受失敗。

　　聊天還在繼續，他們又聊了好一會兒，這才結帳走人。

　　走到門口時，斯塔克還有些不甘心，回頭看了看那酒杯，說：「不如再試一次？」

　　雷諾笑著搖頭：「別說傻話了，我沒可能不碰到那杯子就移動它。」

　　看了那杯子一眼，雷諾扭頭走出酒吧。

　　就在他走出酒吧的時候，那桌上的酒杯輕輕滑動了一下。

　　它向著桌面的一角滑去，然後啪的一聲摔落地上，摔成粉碎。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二章　盤問（上）

　　清晨雷諾是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叫醒的。

　　睜開眼，雷諾敲敲牆壁，對面牆壁上自動浮現出羅素．希爾的面容。

　　看到是他，雷諾知道自己今天一整天怕是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保持風度說：「現在才早上七點半，星艦調查員先生。是什麼問題讓你這麼早過來找我？」

　　羅素．希爾回答：「是邀請，雷諾艦長。關於阿布羅狄號，我還有一些問題沒有問清楚。也許您能夠幫助我解答這些疑問，所以我希望能邀請您前​​往聯邦艦隊調查局喝個早茶。」

　　雷諾楞住。

　　被安全機構請去喝茶可不是什麼好事，在那種地方，喝茶通常也是審訊與談話的代名詞。

　　雷諾對聯邦艦隊調查局的行事風格並不了解，但是他了解安全機構的行事作風，不管是哪類安全機構，這種事都不會意味好事。

　　深深看了羅素．希爾一眼，雷諾說：「不能在這裡談？」

　　「談話涉及到一些機密，另外可能需要做一些備份，你知道，現在的律師很麻煩，我們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雷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對阿布羅狄號上發生的一切抱有嚴重的懷疑態度，並已經開始嘗試對我本人提起正式控訴？」

　　「不，不，不，不！」羅素．希爾連忙說：「請不要誤會，雷諾先生，這只是一次談話，只是我不排除你所說的話會成為證據的可能。我是說……是否會提出某種控訴，取決於您的表現。」

　　雷諾冷冷回答：「我以為應該取決於事實。」

　　希爾笑道：「我以為是取決於真相。」

　　——————————

　　一個小時後，雷諾出現在聯邦艦隊調查局的「會客廳」裡。

　　這是一間空空蕩盪，除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什麼也沒有的房間。

　　房間刺眼的白，看起來有些陰森森的。

　　雷諾坐在面對門口的一面，羅素．希爾則坐在他的對面，在他身邊還坐著一個女調查員，看起來比較年輕，圓潤的臉蛋上還架著一副眼鏡。

　　雖然長得有些甜，她看雷諾的表情卻一點都不甜，反而有些兇猛。

　　從她的眼神中，雷諾能看到鄙夷與不屑，就像是在看某個人渣。

　　這讓雷諾的心微微一沉。

　　「在開始之前，你需要喝點什麼嗎？雷諾艦長。」羅素．希爾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問。

　　想了想，雷諾回答：「咖啡吧。另外，請不要叫我艦長，我已經不是艦長了。」

　　「OK，既然這樣，我就叫您雷諾指揮官吧。不管怎麼說，你依然是大隊的機甲指揮官對嗎？」羅素．希爾打了個響指，從外面進來一名衛兵：「一杯咖啡，謝謝。」

　　然後他打開光腦紀錄儀，對雷諾道：「那麼，讓我們開始吧。雷諾指揮官，地球歷7455年2月12日，阿布羅狄號與其他四艘星艦接到地球艦隊的指令，要求前往波江座星域執行一項秘密任務，這項任務如果我沒有了解錯誤的話，應該是帶回某件特殊物品，對嗎？」

　　「是的。」

　　羅素．希爾繼續說：「地球歷6月28日，阿布羅狄號與僚艦完成任務，就在返航途中，你們遭遇到神靈族和一小股亞克蟲族的襲擊。在戰鬥過程中，傑拉姆艦長與所有上尉級以上軍官因在會議室開會而被一發神靈族能量砲擊殺。這是您上次的供詞，我說的沒錯吧？」

　　雷諾沒有回答。

　　「那麼，我有個問題。雷諾指揮官，為什麼傑拉姆艦長會在戰鬥的時候，跑到會議室開會？我是說，在神靈族的追殺下，他看起來很有閒心？」

　　「會議是在神靈族攻擊之前發生的，那個時候傑拉姆艦長正在開會。」

　　「也就是說，他是在戰鬥一開始就被殺死了？」羅素．希爾立刻問。

　　雷諾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我不要差不多，我在問你是還是不是？」

　　「……是的。」

　　「那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由於傑拉姆艦長一開始就陣亡了，所以整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是在你的指揮下進行的？」

　　「……是的。」

　　「同樣的道理，傑拉姆艦長也一定不可能在這個過程中發出任何指令對嗎？因為他已經死了。」

　　「……是的。」

　　羅素．希爾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他深深的看著雷諾，就像是老練的警察抓到了最狡猾的罪犯一般，用深沉而帶了些許同情的口吻說：「在過去的幾天裡，我調查了阿布羅狄號的紀錄，可惜的是艦上的紀錄幾乎全部被毀掉，我找不到一點有用的消息……神靈族的砲火打得還真夠準的，幾乎每一處載有儲存設備的部位都受到了攻擊。」羅素．希爾的話充滿諷刺。

　　雷諾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並不說話。

　　羅素．希爾繼續說：「但是我相信，總有一些紀錄是無法被抹掉的。比如人……阿布羅狄號上有大量的士兵，雖然他們大部分人表示戰鬥時一片混亂，具體什麼也不清楚，少部分人堅持同樣的說法，但總有一些人會說出額外的消息。尤其是我注意到阿布羅狄號除了本艦士兵外，還擁有包括紅雨號、秋日號四艘星艦的傷員……」

　　說到這裡，羅素．希爾露出得意的笑容：「我重點拜訪了他們。」

　　雷諾一動不動。

　　「雖然他們大部分人並不能就阿布羅狄號給我什麼實質性內容，但是你知道有價值的消息有時就是通過一些細節得出的。在我拜訪傷員的過程中，我發現了這樣一件有趣的事：四艘星艦上的絕大部分傷員都對你讚譽有加。他們說是你救了他們……是你親自帶領機甲大隊勇猛作戰，擊退了神靈族的攻擊，闖入破損的星艦中把他們救了出來。必須承認，這的確是一件非常勇猛和了不起的事，可是按照你剛才所承認的，戰鬥開始之後，傑拉姆艦長就已陣亡，你負責指揮星艦的戰鬥與撤退。那麼你又是怎麼在這種情況下親上戰場救人的呢？」

　　雷諾回答：「機甲操作台可以接入星艦指揮台，即使身在戰場，也可以遙控指揮全局，當然，這樣會比較容易受干擾，但我當時有勇敢的伙伴保護。」

　　羅素．希爾臉上露出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神情：「那麼你怎麼解釋這個呢？」

　　羅素．希爾打開一台光腦，上面傳來一個粗厚的男聲：「……到處都是閃光和炮火，我當時怕急了。一隻亞克蟲正在向我飛來，張牙舞爪。就在他要把我撕成碎片的時候，我看到一具太空機甲衝了過來，把那隻蟲子轟成粉碎。然後他對我說，嘿，別擔心伙計，傑拉姆艦長派我們來救你們了……」

　　羅素．希爾手一按，聲音戛然而止。

　　看向雷諾的眼睛已經充滿冰冷：「你怎麼解釋這個呢？雷諾指揮官。」

　　雷諾看看羅素．希爾，想了想，他說：「在傑拉姆艦長陣亡之後，由於所有有資格駕駛星艦的長官全都不在了，我根據聯邦法律自動成為阿布羅狄的臨時艦長。由於當時正處在被神靈族攻擊的態勢，為了確保士氣不受影響，為了不讓戰士們不在絕望無助的環境下戰鬥，我沒有向大家通報這一消息，而是繼續以傑拉姆艦長的身份發號施令，直到後來戰鬥結束，才宣布了傑拉姆艦長戰死的消息。這使得一些人產生誤會，認為傑拉姆艦長還活著，並不奇怪。戰鬥後由於星艦破損嚴重，我們又被迫要快速進入躍遷，全力搶修，就更沒有時間向艦員解釋什麼了。」

　　羅素．希爾舉起了大拇指，表示了一個「你很高明」的意思。

　　「必須承認你很聰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編出這樣的謊話，而且還很符合當時的情況，這很不容易。但是如你所說，你最大問題的就是，你們當時的情況太緊急了。在逃離了神靈族的追殺後，你們就陷入了星艦嚴重破損的境地，疲於奔命的結果就是，一直到回來都沒有多少時間統一口徑，處理麻煩。你們太匆忙了，也因此留下了太多破綻。」羅素．希爾嘿嘿笑著回答。

　　他說著從手裡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只有一枚指甲大小，已經被燒得黑糊糊的黑色芯片。

　　當看到這東西時，雷諾的臉色終於變了。

　　「我想你認識它。」羅素．希爾神情悠然的說：「聯邦公民從出生起就會擁有的身份芯片,它紀錄著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一切，包括姓名、血型、出生地與年月、病史等所有生理特徵，同時也是新聯邦政府核查每個公民的標牌。通過它，新聯邦政府可以掌握每個公民的行踪和有關他的絕大部分資料。在後來這個身份芯片更被植入了包括工作經歷、政治傾向等一系列的社會行為，從而成為一個人一生的紀錄。」

　　雷諾目光定定地看著桌上的芯片。

　　良久。

　　他抬起頭來對羅素．希爾說：「這不可能是傑拉姆艦長的芯片。他被神靈族的能量炮打中，整個人都被分解成原子。」

　　羅素．希爾笑了：「我沒有說這是傑拉姆艦長的芯片。芯片的主人叫亞歷克．考爾克特，是阿布羅狄號的行政副官，軍銜少校……正如我們知道的那樣，所有校級以上軍官都在會議室中被能量炮殺死了。如果傑拉姆艦長的身體可以被轟成原子，那麼其他人的應該也一樣。可我還是找到了這個芯片。」

　　羅素．希爾的手指在芯片上有節奏的敲擊著：「雖然芯片已經毀壞，但我們還是從中還原出一些信息。」

　　說著他向旁邊戴眼鏡的女調查員看了一眼，對方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顯示這一切都是她幹的。

　　他把臉湊到雷諾面前，略帶微笑的表情卻顯得如此猙獰。

　　「猜猜我們得到了什麼？」他說，意味深長的看著雷諾：「他的死亡紀錄，那是芯片紀錄的最後信息。信息表示，死者不是死於能量湮滅，而是由於頭部遭遇貫穿性傷害，顱骨碎裂，大腦與腦幹部嚴重受損導致。簡單的說法……」

　　「他被一槍爆頭。」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三章　盤問（下）

　　咖啡送上來了。

　　雷諾輕輕喝了一口，品味著那其中的苦澀與香甜。

　　他的神情很專注，就好像品味的不是咖啡，而是人生。

　　指尖在咖啡杯的邊緣輕輕劃動了幾下，目光深沉卻充滿自信。

　　他笑了。

　　他說：「你一直在看我的腿。」

　　這句話讓羅素．希爾一楞。

　　雷諾悠悠說：「從心理學的角度講，當受訊者在接受盤問時，反覆的調換坐姿，本身就是一種緊張與不安的表現。特工非常擅長從這些肢體語言中尋找漏洞，對於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他們不知道自己無論撒怎樣的謊，其實他們的肢體行為都已經暴露了自己。比如有些人在撒謊時，就很容易做出翹腿再放下的姿勢，此外還有用手半摀住自己的臉，通過種種行為來掩飾自己的不安，卻不知這些行為本身就已經把自己出賣。」

　　他看著羅素．希爾，微笑說：「所以，你要看清楚了。看清楚我的動作，聽清楚我說的話，分析一下我說的話裡到底有沒有謊言。哦，對了，你們大可不必把那個謊言分析儀放在檯子底下，還是光明正大的拿出來吧。」

　　羅素．希爾與女調查員互相看看，從檯子下方摸出一個小方盒子。

　　這盒子就是謊言分析儀，它可以用來精確的分析謊言。儘管它的精度已經比以前提升了許多，但由於人類特有的複雜性與控制能力，使得它的精確度始終達不到百分百，也就因此無法成為呈堂證據，而只能成為僅供參考的輔助工具。

　　雷諾把雙手放在桌上，神情間突然帶了幾分威嚴：「亞歷克．考爾克特是一位優秀的長官，我認識他，欽佩他，尊敬他，絕不會謀殺他。對於你所提出的問題，我只能告訴你，在事情發生的時候，由於傑拉姆艦長當時召喚所有校級以上軍官開會，我並未參加。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我們在後來才知道的。要知道戰鬥一旦發生，場面通常都會很混亂。每個人都在努力自保，沒人有閑心去記住什麼事情。你問我為什麼考爾克特長官的芯片沒有被能量炮蒸發，我只能說我不知道，因為當時我並不在那裡。我在自己的崗位上，機甲崗位。當神靈族來襲時，我率領機甲大隊全體成員出擊迎戰。直到噩耗傳來，我才知道我已經成為阿布羅狄號的艦長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出現某種誤會也很正常。」

　　稍微頓了頓，雷諾繼續道：「至於你說考爾克特長官是被人殺死的，這的確是件令人震驚的事。但我不認為阿布羅狄號發生了這樣的事而我不知道。我個人是這麼看待這個事的。有沒有可能，其實考爾克特長官並不是被槍殺死的，而是神靈族在攻擊阿布羅狄號後對星艦造成了損傷，星艦內部設施受到破壞，一塊機器碎片飛了出來，正好穿過考爾克特長官的頭部？正如您所說的，芯片信息顯示的是頭部遭遇貫穿性傷害，顱骨碎裂，大腦與腦幹部嚴重受損導致……它可沒說是一槍爆頭。」

　　羅素．希爾的臉色變了。

　　變得極為難看。

　　雷諾繼續道：「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是被人謀殺了，你又憑什麼判斷這一切與我有關呢？僅僅是因為我是長官們犧牲後的受益者嗎？在這件事上或許我要糾正你一個認識。」

　　他的臉色變得嚴肅而認真：「我不是受益者，我只是挑起了一副重擔，就像是抗起一座山，這擔子可以把人壓垮。聯邦特工，哦不，星艦調查員先生，也許在你的眼裡，世界上到處都是陰謀與謀殺，但是在軍人的眼中，世界有時是很簡單的，那就是生與死。你不了解那場戰鬥，你根本就不會明白那是怎樣的殘酷與險惡。你看著炮火在你的身邊飛過，龐大如山一樣的星艦在你的遠方炸開。可以轟開星球的能量炮呼嘯著穿過星空，綿延百萬公里。到處都是爆炸與碎片，身處在那汪洋大海般的世界裡，你的感覺只有空虛與無力！」

　　「你以為在那種情勢下，我會有心情為了升遷去謀害自己的長官嗎？不，那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你根本不了解在戰場上失去領導者意味著什麼。混亂，一盤散沙，無人領導，各自為戰，最終的結果就是死亡！」雷諾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帶著激動與憤怒。

　　然後他長吸了幾口氣，平定了情緒，聲音復又回到低沉：「失去傑拉姆艦長後，雖然我暫時壓下了消息，但事情不可能全部瞞住，漸漸的還是被一些士兵知道。許多人因此而懷疑我，置疑我能否帶他們離開，那段時間，我經歷了很多事。不被信任、懷疑的目光、抗命，甚至險些發生叛亂……」

　　「所以那不是什麼好事，我並不是這件事的受益者。恰恰相反，我是受害者！」

　　羅素．希爾的身體猛地往後揚了一揚。

　　他靠在靠背上，面色嚴肅的看著雷諾。

　　想了想，他說：「我必須承認，在這一點上，我的確忽略了。」

　　「但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當時並未意識到這點呢？」女調查員突然開口。她看著雷諾，眼中充滿高傲的神采：「也許你早就覬覦了艦長的位置，就像是一個夢，你不惜一切的想要抓住它。只有在得到它之後，你才發現它其實並沒有那麼美好。這同樣是有可能的，對嗎？另外，我們又怎麼知道你所說的痛苦就是真的？同樣也有可能是你的誇張說法。或許你們並沒有那麼艱難，又可能即便艱難，你也樂在其中。」

　　她自以為是的表態並沒有獲得羅素．希爾的讚賞，恰恰相反，卻帶著責備的瞪了她一眼。

　　審訊過程中最忌諱的就是用揣測去對待疑犯，因為那意味著先入為主，有罪推定等等一系列違反人權的事。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始至終羅素．希爾都沒有說過雷諾謀殺長官這樣的話，他只是不停的尋找雷諾的漏洞，使其自相矛盾，自亂馬腳。只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雷諾在撒謊，主動權就在他手裡。

　　但是女調查員自以為聰明的說法，卻很容易落人口實——今天的談話可都是紀錄在案的。

　　果然，雷諾看了她一眼，眼中流出同情。

　　一個渴望抓住罪犯，證明自己的小人物，就和大多數人一樣，為了前程而努力，卻忽略了事物的本身——她想要的只是證明雷諾是兇手，而一個合格的調查員追求的只應該是真相，而不是自己預定的答案。

　　想了想，雷諾回答：「希爾調查員，你的問題我都已經回答過了。您大可以懷疑考爾克特長官的死亡原因，並因此認為我在撒謊，但如果想要證明更多的東西，就需要更多的證據。」

　　羅素．希爾聳聳肩，他正想再說什麼，突然外面傳來敲門聲。

　　一名衛兵進來，說：「來了個律師，是為雷諾來的。」

　　羅素．希爾全身一顫，他猛回頭看向雷諾：「你叫了律師？瓊尼．雷諾，這裡不是警察局，別以為你可以用那套公民權利的伎倆來對付我！」

　　雷諾不緊不慢地回答：「不要激動，希爾調查員。我並沒有打算用律師來對抗你的調查，你看，我坐在這裡，面對您的問題有問必答。作為一名軍人，一名前臨時艦長，我有義務配合調查員的工作。至於叫律師，那只是用來防止有人濫用職權。我是說，只要你不在無足夠證據的條件下扣押我，你大可以在這裡繼續審問，我保證律師不會找你的麻煩。」

　　羅素．希爾倒吸一口氣：「你很熟悉這裡面的規矩。」

　　「我有個朋友說的好，智慧是建立在對規則的了解之上的。」

　　「我也熟悉規則。就算律師來了，我也照樣有權利繼續盤問你直到四十八小時。」羅素．希爾哼了一聲，他站起身對女調查員道：「你留在這裡，我去會會那位律師先生。」說著他已走了出去。

　　「會客室」裡，就只剩下了雷諾與女調查員。

　　女調查員的表情依舊高傲，看雷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賊，嘴唇輕輕蠕動出不屑的音調。

　　雷諾想了想，看向女調查員。

　　他的目光停留在調查員的胸部。

　　由於是夏季，女調查員穿的還算清涼。透過黑色絲衣，隱隱可以看到那一片山巒。

　　女調查員有一對豐滿而美好的大胸。

　　於是雷諾的目光就停留在上面肆無忌憚的看著。

　　女調查員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臉紅了起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身體側了過去。

　　可雷諾的目光依舊不放過他，肆意在她身上游弋著。

　　當目光掃過她身體時，或許是心理影響生理吧，她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身上拂過，竟有種癢癢的感覺。

　　這讓女調查員大為惱火。

　　這個該死的，狂妄的色胚殺人犯！

　　他殺害了自己的所有長官，竟然還敢用那樣下流的眼神看自己。

　　雷諾的目光更熾烈了。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女調查員的身上撫摸一般，女調查員竟敢到一種不可自持的衝動與酥癢，她按捺不住的輕微搖擺起來。

　　這一幕落在雷諾眼中，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然後他突然說：「除了胸，一無所有，尤其是智商。」

　　聲音傳到女調查員的耳中，氣的她全身搖擺。

　　就在這時，她感到一陣酥軟熱意從後背延伸上來，就像是有隻手在摸她，一直延伸到她的紋胸帶上，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女調查員的紋胸驟然崩開。

　　「啊！」女調查員的尖叫聲響起：「混蛋！」

　　然後她做了一件事。

　　她轉身，狠狠一拳打在了雷諾身上。

　　雷諾的頭向後一仰，一股血花飈出，他整個人順勢向後一跌，重重摔在地上。

　　警報聲呼嘯響起！

　　當羅素．希爾帶著那位律師來到會客室時，看著滿臉鮮血的雷諾，希爾的心都涼了。

　　「上帝啊，你都做了什麼！」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四章　異能

　　調查局的會客大廳裡——這次是真正的會客廳了。

　　雷諾身板筆直的坐著，受傷的鼻子在噴過速效治療噴霧後已經停止出血。

　　一名穿著黑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約有六十歲的老年男子走了過來，此人就是雷諾找來的律師。

　　來到雷諾的身邊站定，他說：「已經調出了紀錄，雖然你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但你並沒有對那位女士做出任何不禮貌的舉動。她的胸罩是自己崩斷，與你無關。我已向調查局提起控訴，控告他們使用刑訊逼供的手段。不過由於他們隸屬軍方，自成體系，這件事到最後多半會不了了之。我估計他們最多會象徵性的給你一個口頭道歉，賠一點錢，並承諾不會再輕易騷擾你。」

　　「這已經很好了，我知道你盡了最大努力，非常感謝你，康舍爾律師。」雷諾站了起來。

　　康舍爾笑道：「別客氣，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嫌疑人，如果不是這件事，我也沒那麼容易把你領出去。以後有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我給你打八折。」

　　「那太謝謝你了。」雷諾伸出手去和老律師握了握。

　　「現在我送你出去。」老律師說。

　　兩人一起向調查局的門口中去，一路說說笑笑。

　　出了調查局的門，剛走出沒幾步。

　　一個人突然衝出調查局，大聲道：「瓊尼．雷諾！」

　　回頭看去，就見羅素．希爾正​​站在他背後。

　　他盯著雷諾，一字一頓地說：「這件事還沒結束，我會繼續挖下去的！如果你是兇手，我絕不會放過你！」

　　雷諾聳聳肩：「隨你的便。」

　　轉身離開。

　　與老律師分手，雷諾獨自向療養院走去。

　　從調查局到療養院要穿過大半個市區，距離並不近，不過雷諾還是打算步行回去，一路上看看風景，重要的是理理自己腦中混亂的思緒。

　　是的。

　　此時此刻，雷諾的心情也是一陣跌宕起伏。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先前與那女調查員一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當時他的確在故意激怒那個女調查員，當他看到女調查員背後若隱若現的繫帶時，腦子裡忍不住產生一個念頭，要是能將那那帶子弄斷就好了。

　　本來只是一個念頭，可就在念頭產生的時刻，他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他身邊。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覺，就好像思維有了觸感，意識有了知覺。

　　心靈觸摸了世界，並帶回無比真實的感受。

　　當雷諾的目光停留在女調查員的後背時，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一片溫熱與滑膩。

　　他的心隨之飄蕩，在女調查員的背後遊走，女調查員因此而扭曲不安，給了他更加真實的反饋。

　　雷諾震驚，總算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細細的絲帶上，幻想著拉開它。於是在那無形的觸手作用下，絲帶開始拉長、變形、斷裂……

　　絲帶崩斷的那一刻，雷諾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

　　一個茶杯從桌面墜落。

　　——————————

　　沒有坐車，雷諾決定步行回去。沿著新達爾文城中央大道一路前行，他一路前進。

　　天空中到處是飛行車在呼嘯來去，空曠的地面稀稀落落少人行走，零落的店鋪更是門可羅雀。

　　科技的發展是一個從地面到天空，從低處到高處發展的過程。商業的模式早已擺脫了過去以地面商鋪為主的經營模式，開始向立體化、自由化及徹底的私有化方向發展。

　　天空到處是懸浮建築，每一棟都是某個私營企業或商鋪。它們可以守株待兔式經營，也可以上門服務。可以大批量集約式生產，也可以量體裁衣，特殊定製。他們在天空中閃爍著美麗的霓虹，構成一片片靚麗的風景，提供著一切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服務。

　　在這種情況下，曾經喧囂的路面變得蕭條、冷清、陰暗。

　　地面成了貧民區的象徵，他們居住在社會的最底層，到處是渾濁的泥水、未清理的垃圾，散發著腐臭黴爛的氣味，與天空中的輝煌美麗形成巨大的反差。

　　有時雷諾也會很奇怪，為什麼在大多數星球還會存在這樣的貧民區——按新聯邦政府的福利制度，即便是最低級的窮人也能得到一套住房，但總有一些人會因為種種原因得不到。

　　一個穿著破爛的老人牽著他的破爛機器狗正在垃圾堆裡翻找食物。他從一個被踩扁的精美禮盒中翻出一塊蛋糕，貪婪的放進嘴裡，同時警惕的看著雷諾，似是在防止他搶自己的食物。

　　雷諾視若無睹的走過，心靈還停留在對先前發生之事的巨大震撼上。

　　難道說自己真的擁有了某種心靈控制能力？

　　像神靈族那樣？

　　可自己是怎麼擁有的？什麼時候擁有的？

　　剛才發生的到底是巧合，錯覺還是真實？

　　雷諾不知道，也無法理解。

　　目光掠過寬廣的街道，停留在不遠處的那片碎紙堆。

　　在信息已經量子化的時代，紙張這種信息媒介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在用量上不斷加大。

　　天空中飄飛的碎紙屑落滿了一地。

　　雷諾看著紙屑，目光專注於其中一張藍色廢紙。

　　他嘗試著控制紙飛起來。

　　只是任雷諾如何努力，那張藍色廢紙也是一動不動。

　　眼睛微微有些漲痛，雷諾揉了一下。

　　他想起先前看那女調查員時的感覺，當他看到那女調查員豐滿的胸脯時，心中偶然浮現的一絲綺念。

　　「這是心靈的力量。」雷諾突然自語說。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重新看向那廢紙。

　　這一次他不再是用力瞪著那廢紙，而是用心靈去感受，去觸摸。

　　然後他發現，週邊的一切似乎都出現了變化。

　　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從自己的身體中逸散出去，就像是他的觸手，通過它雷諾甚至感覺能感覺到空氣的存在。

　　觸摸空氣的感覺！

　　就像是觸摸世界上最柔軟的絲棉。

　　這力量繼續向前探觸，來到廢紙前。它舒緩輕柔的捲動著，於是雷諾看到，那廢紙緩緩飛起。

　　一陣風吹來，呼啦一下，捲起大量的紙屑，凌空亂舞。

　　但是有那麼一張，卻遵循著人的意志，而不是風的駕馭，在空中載沉載浮。

　　它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一會兒旋轉向著天空，一會又盤旋著飛落地面。

　　在紙屑紛飛中蹁躚，就像一個精靈在空中翩翩起舞。

　　風止。

　　紙屑在殘留的空氣波動中滑落地面，那張藍色廢紙伴隨著紙屑飛落，它在空中低飛，就像一架藍色滑翔機，俯衝而過，落在地面時繼續滑行，一直滑到雷諾的腳下。

　　雷諾一動不動的看著腳下的廢紙。

　　他彎下腰，揀起這張廢紙，順手捏了幾下，將它疊成一架紙飛機，然後用力向空中拋去。

　　紙飛機便在空中飛呀飛，飛呀飛，不斷盤旋著……

　　收回心靈的力量，紙飛機倒栽著摔下。

　　看著這一幕，雷諾長長地吸了口氣。

　　自己真的做到了！

　　用心靈去控制物質！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什麼能力？它可以做到多少事？自己可以擁有這種能力多久？這種能力會不會是以生命或其他什麼為代價使用的？自己是怎麼得到的？基因變異還是別的什麼？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個夢？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然而除了最後一個問題，雷諾哪個也回答不出——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以確認這不是在做夢。

　　但不管怎麼說，哪怕是有一點對未知與可能危險的隱憂，這從天而降的能力還是讓雷諾興奮起來。

　　他開始測試自己的能力。

　　於是隨著他一路走來，巷子裡開始發生各種奇怪的事。

　　路邊的垃圾筒會莫名其妙的倒下；牆壁上掛著的破爛招牌會突然落下；墜落燒毀的飛行車會突然啪的一下趴窩，就好像有什麼重物砸在上面；一棵孤零零的小樹苗彎下樹身，彷彿士兵在向著國王敬禮……

　　雷諾饒有興緻的嘗試著，不過很快，他就感到一種深沉的疲勞。

　　這種疲勞來自他的精神層面，讓他感覺有些昏昏欲睡，視力出現了一絲模糊，天空也為之陰暗下來。

　　「見鬼，我就知道沒那麼好的事。」雷諾嘟囔了一句。

　　他停住腳步，用手扶著牆，晃了下頭，以清醒頭腦。

　　就在這時，對面正好走過來一個人，他穿著黑色的風衣，帶著復古的扁禮帽。

　　看到雷諾，他走了過來，說：「嘿，你沒事吧？」

　　「哦，我還好。」雷諾回答：「我想我只是暫時有些頭暈，但很快就會沒事……應該是這樣吧。」

　　雷諾嘀咕了一句，老實說他並不能確定這種精神困頓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

　　「也許你需要我的幫助。」黑色風衣人走了過來，伸出手去攙扶他。

　　「不，不必了。」雷諾搖手拒絕。

　　但就在他搖手的同時，那黑衣人驟然出手，一拳打向他腹部。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五章　體能課（上）

　　「嗚！！！」

　　尖利的警報聲刺破寧靜夜空，鑽到熟睡人的耳中。

　　雷諾神經反射般睜開眼，翻身坐起，他飛快的穿上軍校服，衝出宿舍，來到操場上。

　　一名教官正在操場上大聲的吹著哨子。

　　與雷諾見過的絕大多數講師不同，眼前的這位教官看起來不像一位講師，倒更像是剛才戰場上下來的老兵。他的一條腿是瘸的，一隻眼睛也是瞎的，腦門上還頂著一塊眼罩，滿臉的凶煞之氣。

　　在醫療技術發達到已經可以細胞再生的今天，通常只有一種情況才會導致這種情況，那就是他殘疾的時候缺乏必要的醫療條件，且受傷期過長，至少超過三個月，傷口已完全長成，導致無法再生。

　　伴隨著哨聲的飛揚，操場上很快就到處是飛奔的學員——就像是一群受驚的兔子。

　　片刻後，這位瘸腿教官手中的哨子一停，大聲喊道：「時間到，從現在起，未進入隊列的，統統判為遲到，扣一分。」

　　聽到這話，那些未來得及進入隊列的學員紛紛發出哀號聲。

　　在阿爾法學院，積分是判定每個學員表現的重要依據。

　　每名學員在進入學院後都會有一百個標準分，然後根據他們的表現進行加減。下到零分，上不封頂。

　　考試不及格會無法畢業，積分扣光同樣無法畢業。

　　反過來，如果積分沒有被扣光，甚至反超出了一百標準線，那就是優秀表現。這些表現會進入他們的畢業評語中，成為未來重要的評估標準。

　　在喊出這句令人絕望的話後，教官又大聲喊：「儀容不整的，扣一分。」

　　聽到這話，那些因為匆忙而沒把衣服穿好的學員也一起嘆息，再度發出沮喪的叫聲。

　　「大聲喧嘩的，扣一分！」教官​​的聲音再度傳來。

　　操場立時安靜了。

　　教官威嚴的目光掃遍全場，這才說：「第一名到達者將獲得三個積分獎勵，第二名獲得兩分，第三名一分。現在我宣布第一名，瓊尼．雷諾。」

　　一道道羨慕嫉妒的目光落在雷諾身上。

　　雷諾一動不動。

　　「第二名，帕龍．斯菲爾德！」

　　光頭的帕龍．斯菲爾德驕傲的挺了下胸脯，然後用挑釁和不滿的目光看向雷諾。

　　他比雷諾只慢了兩秒鐘，這讓他很不服氣。

　　「第三名，克萊爾．嘉。」

　　剎那間，無數熱切的目光停留在這天使般的姑娘身上。

　　雷諾與克萊爾的目光相對，那一刻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笑顏。

　　聚會事件過後，藉助於克萊爾的主意，雷諾成功的把那些不速之客趕跑，不僅如此，還讓他們賠了一大筆錢。

　　這件事讓馬休火冒三丈卻沒有任何辦法，而雷諾也因此與克萊爾成了好朋友。

　　今天上的是體能課，教官叫丹迪．巴格。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體能課，正因此許多人才會忘記昨天發給他們的通知。其實今天的一切，早在昨天通知他們的時候就都寫過了，但有些人並未在意，甚至有人連看都未看。對於因為沒看而導致現在還沒來的人，丹迪．巴格毫不客氣的宣布，以曠課處理，扣十分。

　　用教官的話說，戰場上情勢瞬息萬變，而訊息是不會自動提醒你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發現。那些對於已經送到手邊的開課通知都不去重視的學員，未來在戰場上只會錯過更多的重要信息。

　　「那麼，歡迎大家來上我的體能課，今天我要教你們格鬥。」丹迪．巴格用冷酷的口吻說：「徒手格鬥。」

　　聽到是徒手格鬥，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看著這些年輕人臉上的表情，教官說；「我知道你們中有人不服。畢竟對於未來要成為星艦艦長的你們來說，徒手格鬥這種事是沒什麼機會用到的。這些本應該是底層的砲灰士兵幹的事，至於你們，你們這些傢伙應該是坐在星艦的指揮室裡，喝著咖啡，看著星圖，隨口下些不著邊際的作戰命令，然後讓自己的士兵去送死的高貴存在。」

　　「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們，這種想法是他娘的作夢！」教官狂暴的嗓門開始大聲迴蕩在操場上空，彷彿有誰真的說過這樣的話一般：「良好的身體素質是你們能夠長期在太空中漂流的基本保障，是你們適應各種惡劣環境和突發事件的重要基礎。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就可能讓星艦的重力系統失靈。一次小小的操作失誤，可能會讓整個星艦的自循環系統破壞。如何能在惡劣環境下保持高度的清醒，並及時做出反應，除了需要你們有聰明的頭腦外，還需要良好的身體素質。沒有好的身體，就無法讓自己的大腦保持基本的供氧需要，也就無法在星戰中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

　　「至於說單兵作戰能力。首先我需要承認一件事，那就是我希望你們今後永遠也用不上它。但是不可否認，即使是大宇宙時代的星戰，接舷戰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一種作戰方式，更別說更加重視格鬥的機甲戰了。我並不會要求你們每個都擁有良好的單兵作戰身手，但是你們至少要明白雙方的士兵在接舷戰中的實力差距。」

　　「身為星艦指揮官，如果你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精確分析出敵我戰力的差距，那麼你距離勝利就又拉開了一分距離。良好的單兵作戰能力不僅可以保護你們自身在一些特殊情況下的安危，同時也有助於你們在接舷戰以及機甲格鬥戰中對敵我形勢作出判斷。這樣你才能在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時，做出正確的判斷，知道該不該戰，如何去戰！」

　　「最後就是不要以為只有在戰場上才會有危險。宇宙到處都充滿危機，有時危險未必來自宇宙深處的敵人，同樣可能來自你們的身邊。那個時候，擁有一身出色的格鬥技也許能救你的命！」

　　教官那破鑼般的嗓音不斷迴蕩在阿爾法三號操場的上空，但是聽在學員們的耳中，卻已不再那麼令人的難以接受。

　　在教官的長篇陳述下，一個艦長所可能面臨的種種遭遇正在他們眼前呈現，而他們現在所學的，就是未來面對這一切時存活下來的根本保障。

　　這正是為什麼教官要不惜唇舌的原因。

　　只有真正明白它存在的意義，才能學好它。

　　不過總有一些自以為是的傢伙並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他們把挑戰教官的威信作為自己揚名立萬和吸引女生注意的本錢，藉此彰顯自己的不凡。

　　「噗！」

　　在教官講完後，有人笑出聲來。

　　「誰在笑？」教官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他循著聲音看去，一個臉上長著雀斑的少年無所謂的晃了晃身體。

　　面對教官嚴厲的目光，他大聲回答：「也許格鬥術的確對機甲有用，可我們是艦長。就算你說了那麼多，徒手格鬥對我們而言依然意義有限！」

　　「意義有限？」瘸腿教官沒有發火，也沒有扣分，反倒是在臉上出現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他邁著瘸了的腿走過去，來到那雀斑少年的面前，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槍來塞到那少年的的手中：「拿著。」

　　少年愕然，本能的接過槍。

　　就在他拿起槍的那一瞬間，教官突然出手，抓住少年的手臂望外一推，將槍口偏離自己的同時狠狠一拗，槍支脫手。教官已經一個回拉，將那雀斑少年拉入自己懷中，接著一膝頂在那少年腹部，將他撞得彎下腰來，最後再一個跳起，用手肘狠狠砸在那少年背上，將他砸在地上。

　　那一刻，他身手矯健、敏捷，看不出一絲殘疾人的跡象。

　　停下手時，少年已經爬不起來了——他的脊椎被砸斷了。

　　冷漠看著地上的雀斑少年，教官說：「我所用的正是接下來我要教你們的徒手格鬥基本動作。而從剛才的實例中可以看出，在一些特殊情況下，面對武裝分子的威脅，徒手格鬥依然有著極為重要的防衛意義……非常感謝這位同學的配合演示。」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六章　體能課（中）

　　雀斑少年被送了下去，75世紀的醫療技術極為發達，只要人還有一口氣，那就基本不會死。

　　但是他的遭遇卻讓所有學員們見識到了​​教官兇殘的一面，也知道了挑釁教官的下場。

　　教訓是最好的老師，暴君是熊孩子的剋星。

　　刺頭們一下子變得安分守己起來，再沒有人敢於挑釁教官的權威，丹迪．巴格說什麼，學員們就做什麼，不敢打一絲折扣。

　　在這種情況下，當丹迪．巴格教官提出圍繞千米長度的操場跑上十圈時，學員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執行。

　　炎炎烈日下，一隊學員正在奮力奔跑著。

　　他們跑得汗流浹背，死去活來，卻沒有一人敢放慢自己的腳步。

　　長達萬米的奔跑，對任何人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雷諾能感到自己的雙腿變得越來越沉重，越到後來越難舉步。嗓子眼如冒了火般的難受，整個人幾乎要虛脫了。

　　跑到後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跑了多少​​路，只是機械而麻木的奔跑著，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只是本能的在邁動，前進。

　　直到哨聲響起，雷諾眼中甚至還閃過一絲迷惑，不確定那是否是他們停止的聲音，隨後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過。

　　因為他看到教官邁著長短腿走了過來，正對著落在最後的幾名學員狂踢。

　　天知道他是怎麼瘸著一條腿卻完好無損他做出上述一系列動作的。

　　學員們紛紛停下，他們就地躺倒，毫無形象的累倒在操場上，發出大聲的哀號。

　　然而厄運並沒有就此離去。

　　「不許躺在地上，全部起立！」丹迪．巴格走過來怒吼。

　　學員們紛紛哀號著努力站起，可總有一些人躺下了就再站不起來。

　　小個子拉奇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我起不來了，我真的起不來了，你就是殺了我我也起不來了。」

　　「哦，是嗎？既然這樣那就殺了你好了！」教官走過來，從腰間掏出槍對準拉奇的腦袋就是一槍。

　　他用的是那種老式槍，雖然威力不大，但子彈擦著腦袋穿過耳邊帶來的熾熱感以及強烈威脅卻遠勝過高斯手槍，而且不用擔心濺射傷害。

　　呼嘯的熱流擦著拉奇的臉打進泥土裡，嚇得拉奇臉色發白，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哇哦，真可惜，我竟然打偏了。」教官吹了聲口哨說，將槍口重新對準拉奇。

　　拉奇嚇得臉色發白：「不，不，我已經站起來了！」

　　「那又怎麼樣？我說過要殺了你，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教官用冰冷的口氣說，槍口再次對準拉奇的額頭。

　　他竟然還打算再來一槍。

　　拉奇已經嚇得快要尿褲子了。

　　「你有十秒鐘可以逃跑。」教官說：「我現在開始數數，一……」

　　拉奇怔怔地看著教官，一動不動。

　　「還不快跑！」雷諾大喊。

　　拉奇如夢初醒，扭頭就跑。

　　教官意味深長的看了雷諾一眼，口中吐出冰冷的字眼：「二……」

　　他一聲一聲的數著，數字冰冷而無情，所有的學員都膽顫心驚地看著教官。

　　他們打內心裡不願相信教官真的會殺人，但是這一開，教官表現出的冰冷與殘酷已經徹底震驚了他們。

　　看著拉奇飛快的逃跑，瘸子咧著嘴對大家笑道：「三……瞧他不但站的起來，甚至還跑得動。人的潛力啊，它是無限的……五……六……」

　　「七……八……九……」一邊數著，丹迪．巴格一邊嘿嘿笑著舉起槍口，獨眼中閃爍出一絲兇狠的目光。

　　他將槍口對準了拉奇的後背，緩緩扣動扳機。

　　「不！」雷諾叫出聲來，儘管不相信教官會真的殺人，但是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

　　他衝上去，一把抓住丹迪．巴格的手，將槍往空中一舉。

　　砰！

　　槍響。

　　子彈穿膛而出，遠處小不點的手臂啪的冒出一片血花。

　　子彈還是打中了他，打在他的手臂上，幾乎將他的手臂整個炸裂。

　　他慘叫著跌下去，發出大聲的哀號，早有醫護人員開著救生車過來，打開救生艙，把拉奇放進去。

　　這一幕驚的學員們也傻了，雷諾同樣呆呆地看著拉奇，再看看丹迪．巴格：「你竟然真的開槍。」

　　「哦，我還以為你們在那個麻臉兒之前就已經有這個覺悟了呢。」瘸子不在乎的回答，順手一腳踢在雷諾胸口，把他踢飛出去：「不過說起來，你竟然敢阻止我，膽子可不小啊。」

　　槍口已再度對準了雷諾。

　　雷諾睜大了眼睛看著丹迪．巴格。

　　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瘸子嘿嘿笑道：「哦，怕了嗎？如果怕了的話，可以向我求饒。」

　　雷諾不說話，只是狠狠盯著瘸腿教官，就像是在看一隻狼。

　　「怎麼？以為不說話就有用了？」瘸子巴格怪笑道：「好吧，看在你那麼有勇氣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完成了我的考核，我可以饒你不死。」

　　完成考核？

　　大家不解，什麼考核？

　　可是丹迪．巴格卻沒有說。

　　他只是看著雷諾，發出嘿嘿的充滿威脅的冷笑，他臉上凝聚的殺氣讓人毫不懷疑如果雷諾的答案讓他不滿意，他會一槍崩掉雷諾的腦袋。

　　那可是救生艙都無法救活的。

　　話說回來，阿爾法學院的學習有死亡名額嗎？

　　沒人知道，也沒人敢證實。

　　雷諾看著巴格。

　　看著這瘸子齜牙咧嘴的笑臉。

　　半晌，他突然說：「我不知道什麼考核，答覆，我的回答就是……你想殺我，就先殺了你！」

　　他突然出手，抓住巴格的手臂一推一扭，接著一個回拉，接著再是一個抬腿膝撞，用的路數赫然是丹迪．巴格先前打殘雀斑的那一套動作。只不過他第一次使用，基本要領沒有掌握，抓的地方不對，沒能扭斷巴格的手臂，回拉動作也沒能將巴格完全拉到身邊，連帶著後面的膝撞撞空，沒撞在瘸子身上，瘸子沒彎腰，更沒把背部露給雷諾，連帶著最後的肘擊也做不出來。

　　一套完全失敗的動作。

　　最要命的是，槍沒能脫手。

　　丹迪．巴格只是甩了下手，就脫離了雷諾掌握，右槍一抬，再度對準了雷諾的頭。

　　雷諾的動作就像是被按了暫停般，戛然而止。

　　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呆滯了，震驚了。

　　唯有丹迪．巴格看著雷諾，獨眼中閃爍著璨璨光輝。

　　就見他的肩膀聳動了幾下，然後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然後他舉起槍就射。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響刺激的每個學員心驚肉跳，有人更是嚇得閉上眼不敢看。

　　待到槍聲停止，再睜開眼，卻發現雷諾好好的站在那裡，唯見巴格的手臂從空中緩緩放下，原來那幾槍竟都是對空放的。

　　他說：「回答正確。」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七課　體能課（下）

　　回答正確？

　　這是什麼意思？

　　大家互相看著，一時間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帕龍．斯菲爾德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喃喃道：「原來這就是問題嗎？是了，先前教官已經教過我們如何對付手持槍支的對手，而雷諾卻把它用了出來……真了不起，雷諾，只是看了一遍，你就記住了嗎？」

　　「記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會使用它！」瘸子巴格的聲音已再度迴響在操場上空，如夏日的雷霆般，聲音宏大而中氣十足：「幾個格鬥動作而已，它並不難記，問題是如何做到學以致用。在別人眼裡，在院長眼裡，在你們自己的眼裡，你們是艦艇學院的學生，未來的艦長，但是在我的眼裡，你們只有一個身份，就是軍人。身為一個軍人，勇氣比知識重要；身為一個軍人，行動比語言重要；身為一個軍人，意志比鋼鐵重要；身為一個軍人，能做到多少永遠比能記住多少要重要得多。我知道你們中或許有許多人不認同我的觀點，認為我的看法落伍了，屬於上古世紀，但是很遺憾，既然我被請來做你們的教官，我就會堅持我的理念。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本事，有什麼特長，在我這裡，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說著他看向雷諾：「你很好，雖然動作走形，錯得離譜，但至少你有勇氣向我出手。拿著。」

　　他把那把已經沒子彈的槍扔給雷諾。

　　雷諾愕然接過：「這是……」

　　瘸子笑道：「送你的小禮物。閑來沒事可以用來練練槍法，雖然艦長們不需要有一手好槍法，但我喜歡有實戰能力的艦長。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丟掉。」

　　說著瘸子大聲道：「全體列隊！」

　　所有學員紛紛集結。

　　看著全體學員，瘸子巴格冷冷道：「一群沒用的雜碎、膽小而無能的懦夫，就憑你們這點氣魄也妄想指揮星艦踏足星海。學院可以教給你們知識，卻不會教給你們膽量，而我，就是來教會你們，怎樣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艦長的。算你們運氣，總算還有那麼一兩個出色的，看在雷諾的面上，你們可以有五分鐘休息時間。」

　　說著瘸子巴格轉身離開。

　　眾人面面相覷，眼看著巴格走開了才反應過來，一起鬆了口氣，早已疲憊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連雷諾都感到一陣天昏地暗，險些沒坐倒下去。

　　「嘿，雷諾，好樣的！」一名學員對雷諾豎起了大拇指。

　　「雷諾好樣的！」又有學員大呼。

　　很快大部分的學員都大聲呼起來，操場上響起一片歡呼聲，倒是弄得雷諾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回頭望去，只見克萊爾站在一旁，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雷諾心中一動，來到克萊爾的身邊：「你早知道這一切？」

　　克萊爾笑笑：「嗯，他是爺爺特別請來的？」

　　「院長親自邀請？」雷諾有些吃驚，能夠勞動馬歇爾將軍親自邀請，看來這個瘸子很不簡單啊。

　　果然克萊爾說：「你看到他的傷了？」

　　「嗯。」

　　克萊爾找了棵樹靠住：「那是在神靈戰場上留下的。巴格並不是什麼特種士兵，他曾經只是機甲大隊的普通一員。有一次他奉命執行一次地面行動，需要前往一處無人帶。在那裡他們遭遇了神靈族，發生大戰。那場戰鬥最終以人類方獲勝而告終，但是機甲隊也付出了慘重代價，絕大部分成員戰死，只剩下六十八名士兵存活。巴格就是其中之一，那時他受了很嚴重的傷，他的眼睛和腿就是在那時失去的。由於所有的醫療兵全部陣亡，他的腿和眼只能接受最簡單的治療，無法再恢復。最要命的是，雖然神靈族完蛋了，他們在那裡又遭遇了亞克蟲族，通訊器又損壞，無法聯繫艦隊，於是巴格不得不在負傷的情況下繼續作戰。這一戰……就是兩年。」

　　嘶！

　　雷諾倒吸了一口冷氣。

　　拖著一條傷腿和一隻獨眼，只用六十八個人在一處荒蕪地區與蟲族作戰達兩年之久，雷諾無法想像是什麼支撐他們做到這樣的。

　　「那後來呢？」他問。

　　「後來？」克萊爾想了想回答：「後來人類軍終於找到了他們，那個時候六十八名勇士已經只剩三個了，令人驚訝的是就算這樣，他們還是完成了任務。」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雷諾肅然起敬：「真奇怪，為什麼我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因為他們從未被宣傳過。」克萊爾回答：「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巴格他們三人回來後，很快就從軍中退役。其中一個於半年後自殺，另一個則成了瘋子，被送進了位於藍星的一家精神病院。剩下巴格是唯一正常的，卻也險些一度崩潰。是我爺爺找到了他，力邀他來做阿爾法學院的體能教官。從那時起，巴格的精神就好了許多。現在你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們了吧？」

　　「是的，我明白了。」雷諾回答：「他不是想殺我們，只是想救我們。」

　　只有經歷過地獄的人，才會明白嚴厲就是最大的仁慈！

　　與克萊爾的談話，讓雷諾知道了這位瘸子教官殘忍背後的真相，連帶著對丹迪．巴格也有了幾分難得的尊重。

　　一想到神靈族，雷諾忍不住問：「對了，克萊爾，你知道神靈族到底有多強大嗎？」

　　儘管早知道神靈族是個體非常強大的種族，但是為了不引發恐慌，為了鼓舞士氣，聯邦政府其實並不會在這方面大肆渲染，恰恰相反，他們只會刻意的貶低神靈族，從而造成神靈不過如此的錯覺。

　　只有真正見識過神靈族的人，才會理解他們的強大。

　　這刻面對雷諾的問題，克萊爾搖搖頭：「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他們擁有強大的超能力，就像神靈一樣，可以做到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

　　「超能力……」聽到這個詞，雷諾低語起來。

　　「不，那不是超能力。」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回頭望去，就見丹迪．巴格就站在不遠處，一隻獨眼炯炯有神。

　　他走過來，說：「那不是超能力，是心靈的力量。」

　　「心靈的力量？」雷諾不解：「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超能力超脫現實，是現實無法理解的力量。而心靈的力量，卻是可以被解釋、理解的力量，是現實的力量……是可以複製的力量。」丹迪．巴格回答：「它是科學，而非神話。」

　　「我不明白。」雷諾道。

　　丹迪．巴格咧著嘴笑了：「我也不明白，我所說的，都是一個神靈族告訴我的。」

　　「那個神靈族……」

　　「死了，與他敬仰的心靈之光一起，塵歸塵，土歸土。」巴格回答。

　　雷諾沉默了。

　　看到他沉默的樣子，巴格嘿嘿笑了一下，然後他突然大聲吼了起來：「全體集合，準備演練！誰都別想偷懶，敵人是不會因為你們疲憊而放鬆攻擊的，學會在疲憊的時候保持警覺和戰鬥，是你們生存下來的保障！」

　　說著他暴起一拳，打在雷諾的小腹上。

第一部　自由之心的成立　第十八章　遇襲

　　砰!

　　凶狠的重拳打向雷諾的小腹，出手的人有著足夠的自信，這一拳剛猛，果斷，強橫，出奇不意，絕對能把目標打趴下。

　　可就在他出手的同時，雷諾也動了。他向後退出一步，同時右手向前一抓，正抓住黑衣人的手腕。

　　怎麼可能？

　　黑衣人一呆。

　　雷諾抓著他的手，沉穩有力，他看著對方，雙目炯炯有神：「你在幹什麼？」

　　黑衣人獰笑一聲。

　　他抬腿，對著雷諾就是一腳踢去。

　　雷諾鬆手，同樣一腳蹬出。

　　這就是軍用格鬥術，簡單，實用，致命！

　　兩人的腿同時踢中對方，一起向後退了幾步。

　　揉了揉胸口，那黑衣人衝過來，對著雷諾臉上就是一拳，雷諾側臉躲避，反手一拳打向黑衣人的臉，那黑衣人也是頭一歪躲過，手肘撞向雷諾胸膛，雷諾單手下壓，兩支手臂相撞，雷諾抬膝上頂，正好那黑衣人也同時抬膝，兩人的動作再次一樣，砰然撞在一起。這次相撞的力量不輕，痛得兩人同時發出痛苦的低哼。

　　就在要再次分開的時候，雷諾左手一抓，正抓住那黑衣人的兩根手指，順勢向上一扳，兩根手指已被他掰斷。

　　那黑衣人痛得眼前一暈，雷諾已跳起來飛腿。

　　這個動作極大，施展起來也有些慢，正常情況雷諾是不會使用的，因為如果面對有經驗的對手，很可能沒踢到對手就先被對手破解反擊。但現在那黑衣人負痛，動作反應遲緩，雷諾有足夠的時間來展開。

　　這種飛腿掃擊的動作一旦完成，力量奇大，踢在黑衣人的胸口，甚至能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黑衣人仰面跌了出去，躺倒在地上，一時再也爬不起來。

　　「軍用格鬥術。」雷諾哼了一聲，大步向黑衣人走去：「是誰派你來的？」

　　躺在地上，黑衣人呻吟著，含糊不清的說：「你以為你贏了嗎？」

　　雷諾一楞，停下腳步，突然覺得身後一緊，卻是又一名黑衣人衝出來，從後面抱住了他。與此同時，遠處巷口又是兩名黑色的身影出現，一起朝著雷諾衝去。

　　眼看著那兩名黑衣人衝過來，雷諾把頭猛地向後一仰，一頭撞在後面那人的臉上，這一下撞的突然，正撞中他的鼻樑，鮮血仰天飆飛。那人本能的鬆開手，雷諾已抓住他的手，雙臂用力，從後面把他掀飛起來，正砸到一名衝過來的黑衣人身上，兩人撞在一起滾到地上。

　　雷諾已對著另一名黑衣人衝去，右手拳凶狠砸出，在出拳的同時，他的右手中指關節略微凸出。凸出的指節砸在那黑衣人眉間，打的那黑衣人仰面摔倒。

　　但就在他得手的同時，第一名黑衣人已經撲過來，給了他的肋部一拳。

　　這一拳打得相當重，雷諾卻只皺了下眉頭。

　　他抬手，屈肘，砸落！

　　正砸在那黑衣人的頭上，那黑衣人眼白一翻昏了過去。

　　但這個時候，先前的兩名黑衣人已經爬了起來，其中一個再次撲過來抓住雷諾的手臂，大喊：「我抓住他了。」

　　這次他學了乖，保持住了距離。

　　另一人就是先前抱住雷諾卻被雷諾撞破鼻子的，惡狠狠撲過來說：「該死的，我會讓你嚐嚐厲害的。」

　　對著雷諾的小腹就是一拳。

　　這一拳打得雷諾一陣暈眩，疼得他險些沒昏過去。

　　那黑衣人還是覺得不解恨，乾脆從身上取出一根細長的可收縮電棍，對準雷諾的頭又是一棍。

　　他沒有啟動電流，因為他的同伴還抱著雷諾呢。

　　這一棍下去，雷諾的頭上流出鮮血。

　　黑衣人發出得意的笑聲，手裡的電棍卻是一下接一下的狠抽，連打了雷諾好幾下。

　　「住手，泰德，我們得把他帶回去！」最後被雷諾打倒的黑衣人也站了起來，他扶起被雷諾打昏的黑衣人，對著拿電棍的傢伙叫道。

　　「我知道，巴蒂，可這個傢伙有點麻煩，瞧瞧，我們四人個對付他，卻還是被他放翻了一個。」泰德不耐煩道。

　　「也許不止一個。」雷諾說。

　　「什麼？」叫泰德的黑衣人愕然回頭。

　　雷諾出腳，正踢在泰德的下身。

　　「嗷！」泰德發出痛苦之極的慘叫，整張臉都在劇痛中變形。

　　這一幕看得另兩人都一陣心悸。

　　蛋碎了。

　　「你這混蛋！」叫巴蒂的黑衣人憤怒叫了起來，放下昏過去的同伴，對著雷諾衝去。

　　同時抱著雷諾的黑衣人也全力勒緊他，不許他動作。

　　「我要宰了你！」巴蒂大喊著撲來。

　　「在那之前，小心頭頂。」雷諾輕聲說。

　　巴蒂愕然抬頭，就見頭頂上方，一個花盆正在從天而降。

　　一輛空中花店正在從他們的上空飛過，原本有固定夾，擺放的好好的花盆不知為何突然鬆脫，讓店​​主發出不滿的吶喊：「哦，見鬼，我的百葉葵！」

　　啪！

　　花盆精準的落在巴蒂頭上。

　　巴蒂的動作一滯，眼睛翻白的倒下。

　　「哦，不。」最後的黑衣人傻掉。

　　雷諾回頭看看他，黑衣人咽了下唾沫：「你在我手裡……」

　　「也許。」雷諾笑笑，他雙腿猛地用力，背部撞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知道不好，推開雷諾，從身上摸出電棍，手指一推，棍尖上已冒出電火花：「去死吧，混蛋。」

　　戳向雷諾。

　　雷諾看著那電棍，眼中現出奇特的光華。

　　於是那電棍突然往上一撬，棍尖對準了黑衣人自己，脫手飛出。

　　撲！

　　黑衣人怔住，一片遊走的電光電得他全身發顫。

　　「怎麼……回事……」他哆嗦著說了一句，撲通跪倒，暈了過去。

　　雷諾這才靠在牆上，摸了下額頭。

　　滿臉的鮮血，肋處更是痛得厲害，他知道自己的肋骨可能斷了。

　　「該死。」雷諾罵了一聲。

　　他走過去，抓起那被他踢碎蛋蛋的黑衣人泰德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泰德大笑著回答：「想知道？那就跟我們走。」

　　「我再問一遍，誰派你們來的，為什麼抓我？」

　　泰德湊近雷諾的耳邊，輕聲說：「瓊尼．雷諾，你跑不了的……」

　　砰！

　　泰德的腦袋已經被雷諾狠狠按在了地上，後腦殼撞中地面，他眼白一翻，很乾脆的昏了過去。

　　肋部的劇痛再度傳來，雷諾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他咬著牙在黑衣人的身上翻了幾下，取出一個黑色方盒。

　　這是個追蹤儀，可以把一種肉眼看不見的追蹤器射入目標體內，從而實現跟踪監視。當取消跟踪時，只需輸入指令，跟踪器就會自動溶解在對方身體中，不留任何後患。

　　收起追蹤儀，雷諾這才扶著牆一步步離去。

　　—————————

　　聖胡安山療養院。

　　克拉麗絲．奧斯頓包著濕漉漉的頭髮出來，她裹著一件浴衣，顯然是剛洗好澡出來。

　　正走過房間時，一陣風吹來。

　　克拉麗絲回頭看去，發現窗戶開著。

　　她走過去把窗關著上，有些奇怪的自語了一句：「奇怪，我記得我關上窗子的。」

　　似是想到了什麼，克拉麗絲的瞳孔驟然放大。

　　她急忙轉身，一個黑影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