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電影大師 作者:機器人瓦力(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9-3 14:04:3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5 42459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23 12:09
第573章 夢想清單

    w'sb完工了,報紙專欄關了,不用上學因為已被開除,除了要為三部電影錄製導演評論音軌、參加宣傳和頒獎季,葉惟就沒什麼忙的,自由了!也可以說是失業。

    失業晚沒有活動,沒去約會,沒有出去玩,他在twitter上告訴了每個人:「我要好好的睡一覺,誰都不要打給我。」

    推特是博客先驅者埃文威廉姆斯今年新辦的有趣玩意,剛上線不久,特性是用戶的每條消息只能輸入短短的140個字符。有時候他喜歡長篇大論,有時候喜歡就一句話,這玩意正好。

    它肯定會流行起來的,人們有這個需求,不過現在用推特的人真不多,挺酷的,要是多了他可能就不喜歡用了。如果去年就有推特,「尤尼克庫勒」的一句話博客風格什麼都不是。

    在太平洋帕利塞德的住所,葉惟從5號晚九點一覺睡到6號清晨六點,自然地醒來,身體某處有種十分結實的感覺。

    「早上好,九鐵。」

    他打了聲招呼,有什麼在應,「去你的,惟,我的psy在哪裡?」

    nineiron是個片場行話,意思等於廢物,「那是個九鐵」就是「那東西不要了」。倒不是源於高爾夫球的九號鐵桿,而是和西部片的垃圾清理車有關。

    「去你的,九鐵,你個庸俗的蠢貨,你根本不懂!你還活著是因為我的仁慈。等等這句話不錯,挺酷,記下來」

    葉惟一個翻騰起了身,往床頭櫃的靈感記事簿寫下這句話,你還活著是因為我的仁慈,越看越有故事!

    寫寫畫畫了會就起床走去,洗漱過後,他一身黑色運動服的開車出門,沒一會到達了威爾羅傑斯海灘邊停車場,天色還是初亮,沒什麼車輛和遊人,他停好車後開始在海岸邊晨跑。

    沒有戴個隨身聽聽歌,他晨跑時更喜歡聽大自然的聲音,沙沙的海浪聲、呼呼的海風聲,這些清晨之聲。

    跑跑走走的多時,葉惟出了一身汗,站在大海邊望著初升的太陽,一看手錶06:45,張開雙手迎接晨光,這日子過得真不錯。

    隨著日出又跑了一陣,他跑停車場開車去住所,洗澡更衣後自己弄了份煎蛋、牛奶和面包的營養早餐,給女朋友發去早安短信,邊吃早餐邊看看報紙新聞。

    很快,吃完早餐。往常之後他會出發前去聖莫尼卡的後製工作室,現在接著做什麼呢?

    今天星期三,莉莉要上學,他大多數的同齡朋友也要上學,不在洛杉磯的也很多,為了大學而努力,拉一幫人踢球打遊戲都不容易。朵朵也要上學,昨晚過家了,他真的不是爸寶媽寶,不孝孩兒一個。

    而且因為基金會的事務,和老媽平時就很常聯繫,噓寒問暖的當他還是三歲,去老爸的診所看看牙?

    「唔」葉惟咧著嘴摸了摸剛清潔過的白牙,似乎沒有這個需要。

    當然,他要找點樂子很輕易,多的是活動、派對邀請他出席,自己辦一個派對也行,電影會、讀書會、龍與地下城會都行,但他暫時想清靜清靜,是時候做一次整理人生了,三部電影都已經完成,下一站是哪裡?

    坐在庭院的搖椅上,葉惟望著湛藍的天空中的白雲飄過,馬上投入到新的一個電影項目去嗎?

    「不。」他不需多想就搖頭,自己當然熱愛電影,拍不夠的,可也有三年了,生活不管如何變化,始終沒有離開電影。他想離開一陣子,站在別處去看,才可以看到更多。

    他拿著手機向莉莉發了條短信:「我現在閒得數雲,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一會,莉莉復道:「給你自己一段時間,想做什麼做什麼,但不要做壞事。」

    嘿!葉惟看著短信笑了起來,他和她有談過這個問題,她這話也許就是答案,既然不想做「正事」,那就玩吧!或者說跟隨自己的心。如果什麼都不用考慮,別想著成敗、名利、得失,無論如何,好日子注定還在,你想做什麼?你會做什麼?

    他閉目地思索,viy以前有句口頭禪「it-llbeeful」,其實什麼東西對他都「用得著」,因為他有太多想做的了。

    那些也都是夢想,不是只有電影,現在根本就什麼都不愁不缺,不去追夢還能怎麼的?

    一部接一部的電影?不,像艾曼妞說的,世界那麼大,而一塊銀幕太小了。

    「沒錯。」葉惟坐了起身,越想越精神,就像剛剛走出牢籠的小鳥,撲了幾下翅膀,開始躍躍試飛。電影是他的一個夢想,足球也是他的一個夢想,到曼聯試訓是個多年的願望,為什麼不呢?

    他當即拿手機打給布萊恩,caa有涉足體育業務。還不到八點,大牌客戶就是什麼時候打給經紀人都行。

    嘟嘟幾聲後,布萊恩接通了,聲音愉快:「早上好,惟格!」因為viy和好幾個潛力新星客戶,他別提有多風光了。

    「早上好,布萊恩,我要到英超球隊曼聯試訓,你幫我聯繫安排。」葉惟直接說,「不是現在,不是這個月,我得請足球教練、體能教練等特訓一段時間,把狀態練好了再去。caa有這個服務吧?」

    「不好意思?」布萊恩似乎沒聽懂,「曼徹斯特聯?試訓?」

    「是啊,足球隊,大衛貝克漢姆以前的那隊,你知道的。」葉惟笑了聲,輕搖起了椅子。布萊恩驚道:「惟格,你又想玩什麼?」他認真道:「不是玩,夥計,我只是要追尋我的足球夢了。」

    布萊恩是王牌經紀人,反應力一流:「你是說你要參加球隊試訓你想當職業運動員?」他一聲驚呼,就好像看到了新一代的米基洛克,電影演得好好的轉行去打拳,偶像實力派毀容收場。

    「職業運動員?」葉惟以前就有考慮過這事,「不,一兩個賽季是可以的,但我不會以此作為人生。」說得像已經試訓成功,被弗格森驚稱「足球天才」並簽下來立即一樣,也不是零可能!他笑道:「先試訓吧,再看看怎麼樣。」

    布萊恩著急地勸說:「惟格,你知道你現在有多紅嗎?你是最炙手可熱的電影製作者!乘著這個勢頭,我們挑選一個好的商業大片項目做,公司甚至能為你爭取到超過3000萬美元的總收益!就一部電影!你要的權力都能談了,變相也能給你,沒問題的。」

    他當然希望葉惟拍大片去,這也是他的收穫季節,一個項目就能有幾百萬佣金!

    然而好幾個好項目,葉惟都沒有任何興趣,別的不說,就連那麼熟人的鐵甲鋼拳都拒絕。這項目的原始故事有些老套,可這正是viy的價值所在!把老套故事改編為最佳劇本,再拍出來。而且它不像變形金剛那樣特效場面複雜,適中的程度適闔第一次拍科幻大片的導演,它又有探討父子關係、家庭親情那些命題,非常適合viy的發揮。

    另外明年暑假的變形金剛在商業上九成九會大獲成功,它將做熱機甲題材的市場,而變形金剛2預定09年暑假檔,只要葉惟一點頭,派拉蒙08年暑假檔的真人電影主力就是印第安納瓊斯4、鋼鐵俠和viy。

    只要viy在暑假檔也能取得成功,最年輕的全球頂級大導演就會誕生,20歲。

    「惟格,是時候了!」布萊恩很是激動,恨不能自己有那才華,「沒有比鐵甲鋼拳更好更成熟的機會了。」

    「夥計,聽著。」什麼鐵甲鋼拳,什麼更進一步,葉惟陸陸續續的聽得耳朵起了繭,在搖椅輕搖中,他說道:「電影我是一定會繼續拍的,商業大片有一天我也會去嘗試,但不是現在!我真他馬討厭好萊塢這個名利場,真噁心,我現在想離開!好嗎?花一兩年時間去做一部大片?我還不想。

    別說錢!我不缺錢。這事也無關於錢。我只是不能只做拍電影這一件事,我還年輕,我要嘗試各種的事情,這樣也才能拍出更好的電影。我不想我的人生充滿遺憾,到曼聯那樣的足球隊試訓乃至踢上比賽,是我從小的一個夢想。你知道不,我有足球場上的朋友和對手都要踢上ncaa的比賽了,想起這個我就羨慕,我他馬的羨慕他們!行不?我也要那樣。」

    「唉」布萊恩除了嘆息說不了什麼,還不清楚viy的為人嗎?這種才子浪子,像泰倫斯馬力克電影拍得好好的搬到法國隱居起來;像詹姆斯亨特賽車賽得好好的,拿了f1世界冠軍就沒熱情繼續而突然退役,搞這搞那,放蕩不羈,多年後終於浪子上岸,過上健康生活,戒了菸酒大麻,某天向女友求婚成功,幾小時後,心臟病發而去世。

    這些婊子養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別說錢,別說名,一個經紀人還能說什麼?惹怒了對方,還可能失去這位核心客戶。

    「試訓完了,過夠足球癮,就來做大項目?時間上可以兼容。」布萊恩當下只能這麼勸說了。

    「那我可不保證。」葉惟呵呵一笑,「對了,還有幫我聯繫一名最好的荒野探險教官,像約翰坎寧安。」布萊恩愕然:「什麼?誰為什麼?」葉惟不由語氣興奮:「訓練我!我想去亞馬遜叢林探險,我也一定會去。」

    布萊恩靜了半晌,葉惟真懷疑他是不是靜了音在破口大罵,這死小子、這白痴小子之類

    「還有什麼嗎?」布萊恩問,聲音像蒼老了十歲。

    「還有到火星去瞧瞧,這事比較難,先排在後面吧。」葉惟笑說,就聽到布萊恩慫恿般的問道:「你就不想參加什麼綜藝節目玩玩?與星共舞?」他想都不用想,搖頭道:「不,一點興趣都沒有。」

    「好吧,惟格,好吧到曼聯試訓,好吧」

    通話一結束,葉惟就興沖沖的大吼一聲:「哇噢!!!」揮著拳頭跳了起來,這就是了,這就是!

    他找了自己的夢想清單!到曼聯試訓、到亞馬遜叢林探險,還有什麼呢?有了有了,跳傘,從萬丈高空看看這個愚人世界,這事好辦,洛杉磯就有得玩,等會就去預訂;練槍法,不但荒野冒險時用得上,明年什麼時候就去非洲保護野生動物,當反偷獵的巡林者。

    對了還有無聲無星樂隊的第一張專輯,也要排上日程製作!

    有意思,這可真棒!噢對了,職業溜狗人!打從小時候看過101斑點狗,他就又好奇又渴望試試一次溜幾十隻狗的滋味,那一定是爽翻的吧。

    葉惟從屋子裡找來一張白信紙,用鉛筆在最上方寫上大大的「viy'sdreamlist」,就開始把能想到的美好心願列在紙上,一直到暫時寫不出了才停下,也已經列得密密麻麻,以後新想到再補充。

    帶上夢想清單,他開車出門投身追夢大行動,從職業溜狗人開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23 12:10
第574章 我們都終日走路

    在太平洋帕利塞德這種富人區,不難覓見職業遛狗人的身影。很多富翁沒空沒興致自己遛狗,卻又喜歡養好幾隻狗狗,以便多時未歸但一回家就感受到被熱情歡迎的愛。照顧這些狗狗的重任落到了保姆、遛狗人那裡,這是個業務外包。

    早晨九點多,葉惟開車遊逛在肖陶擴大道南段,剛才找了一圈沒找著,就打給附近的「聖莫尼卡狗足者」,以詢問服務路線之名取得了情報。他留意著道路兩邊,這時轉過一個小彎道,看到了!

    只見前方左邊人行道上,一個白人青年男人正雙手遛著十幾隻狗狗,金毛、拉布拉多、柯基、貴賓、哈士奇、鬥牛犬……

    「哈哈!」葉惟一看到就高興起來,當即把車子停在路邊,管不上旁邊的豪宅住著誰,會不會被神出鬼沒的帕帕垃圾拍到,然後搞個大新聞「葉惟清晨密會誰誰誰」,十幾個小可愛啊!

    他奔跑地追上去,「嘿,先生,嘿!」

    那個遛狗人回頭一望,「你叫我?」隨即就認出來了,蓄著鬍鬚的臉有點驚喜:「你是viy!」

    「是的是我,很高興認識你。」葉惟笑道。遛狗人熱情的道:「我是伯克,你的電影很棒。」葉惟一邊跟在他旁邊走,一邊說:「謝謝。我有個冒昧的問題,請問你是遛狗師嗎?」伯克果然點頭:「如果你有狗狗要找別人遛,我能為你工作。」

    葉惟看著走在前面的那一群狗狗,雙眼放光:「其實我有個夢想,就是像你現在這樣,一次遛很多隻狗。」

    伯克一怔,腳步都減緩,那些狗狗有幾隻也回頭望來,電影天才要遛我們!?

    「這是我多年來的渴望了。」葉惟說得誠懇認真,「所以伯克,我能幫你遛它們一段路嗎?」

    「你是說……」伯克的樣子啼笑皆非,「不是開玩笑?」葉惟聳肩:「不是開玩笑。」伯克覺得很有趣的哈哈笑,但有些猶豫:「這份工作並不是那麼輕鬆,同時控制它們需要些技巧。」

    「我明白的,可不能把狗狗弄丟了。」葉惟語氣嚴肅,像自己才是專家,「而且這些狗的體重加起來超過400磅了吧?要拉住它們不容易。」伯克彷彿遇到知己:「exactly!」

    葉惟又快聲道:「我沒問題的,一是因為我是個非常有狗緣的人,狗狗們喜歡我,無論男女看到我就抱腿,真的;二是我的力量足夠控制它們的了;三是關鍵,不是還有你在旁邊看著嗎,它們丟不了!我就溜一段路,好不?」

    「行,我會看著的。」心花怒放的伯克把雙手的多犬牽引繩交給了這位大明星。

    「哇噢!」葉惟雙手握緊這兩根都各牽有六隻狗狗的總繩子,特別有成就感,笑喊道:「大夥兒,齊步走!」事實上狗狗們一直都在往前走,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很開心。

    雙手被兩股力量扯向前面,心頭也被灌注著一股力量,夢想成真的力量。

    所謂夢想,所謂心願,有時候就這麼簡單,只是通常被遺忘和拋棄,其實呢。

    「這他馬的太爽了!」葉惟對伯克感慨說。

    說是就溜一段路,結果是伯克今晨的工作全部由他做了,包括清理狗-屎,溜躂了一大圈後,再一隻一隻的把它們送回各自的家中,交給保姆或屋主,沒有碰見熟人。

    「伯克,謝謝你!你有一份非常棒的工作,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道別的時候,葉惟應伯克的請求和對方合影留念,之後回去取回車子。坐在駕駛座上,他拿著圓珠筆往夢想清單的「dog-walker」一項旁邊劃上一個√,完成!

    下午試試「candy-sales」,這事也好辦,到糖果店當義工去!

    ……

    「今天我如願當上了遛狗師、糖果銷售員和影廳保潔員,幸福的一天。」葉惟的twitter

    鐵桿惟密們第一時間就追隨viy的步伐玩起推特,在這上面相比博客、臉譜都顯得與偶像更親近。而且葉惟剛開通沒幾天,明顯還充滿熱情,每天都發好些動態消息和viy說了:「這就是了,推特,影談人們的家園!」、「我開通推特是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邁向心靈感應的一大步。」……

    看到最新這條推文的人們都不由疑惑,什麼意思?如果就是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倒也好理解,不過真的是那樣?奇怪!

    但要是結合tmz的最新viy八卦「葉惟夢想當遛狗師?」來看就能清楚一些,有狗仔拍到葉惟在街頭雙手遛十幾隻狗的照片,他全程笑容滿臉。狗仔採訪到當事遛狗師,得知葉惟是在追求「多年來的渴望」。

    影迷粉絲們心情複雜,有讚歎的,有稱志同道合的,有調侃的……

    這天對很多男性而言也是幸福的一天,晚上10點,一年一度的06年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時裝秀在cbs頻道播出了!

    維秘內衣秀在上個月就已經於紐約走了秀,賈斯汀-汀布萊克擔當表演嘉賓,許多明星名人現身現場觀看。而t台上也星光璀璨,吉賽爾-邦辰、阿德瑞娜-利瑪、亞歷桑德拉-安布羅休等這些老牌超模都在,也有像米蘭達-可兒、羅茜-漢丁頓-惠特莉這些首次登台的新星。

    還有三位viy緋聞女友,連續第二年走秀的杜晨-科洛斯、摩根-杜布萊德,首秀的琳賽-艾林森。

    都有出街約會照,其中杜布萊德親口證實那是「約會」,而另外兩位是「好朋友」。要不是杜布萊德說是葉惟甩了她,媒體肯定認定全是她們甩了那壞小子,女人中的女人!

    社交網絡上滿是各種讚歎,有好事者在推特調侃葉惟,06維秘內衣秀是不是惟莉戀的又一次秀恩愛?這要什麼愛,才會放棄這三位超模的任意一位,去和莉莉-柯林斯在一起?

    但讓媒體大眾失望的是葉惟之前既沒有出席秀場,之後也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節目播出這天會說點什麼嗎?卻只是做了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4chan論壇上又有一片歡呼聲響起,新素材這又來了!

    ……

    6號晚上,葉惟和莉莉又有了次美好有趣的約會,先去西好萊塢的le-colonial餐廳吃了晚餐,再到迷宮房間玩真人密室逃脫遊戲,還是挑戰那個偵探逃出古屋的迷宮。

    這次不需要掩人耳目,也沒有帶上朵朵,又因為有點積累,在高度默契的配合下,他們比福爾摩斯和艾琳-艾德勒還厲害,只用了36分鐘就走出密室,打破該密室之前的最快逃脫紀錄(39分鐘),在攜手衝出古屋那一刻,他們激動得相擁大叫!

    兩人不說話地相視一個晚上都不會膩,不過她被規定10點前就得回家……

    莉莉知道他的夢想清單和開始追夢大行動了,對他真要去曼聯試訓有一點點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激奮。

    「你以前不是夢到過我身穿曼聯球衣嗎,還上場比賽進了個烏龍球,我會讓你夢想成真的!」

    「…進了個烏龍球?」

    「是的!」

    她最先覺得這事挺矛盾的,她討厭做事不認真的人,做事要有做到最好的鬥志才行,但她也討厭貪戀名利浮華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不貪戀,就是不願意自己所愛的人做不到。

    放棄製作大片而再進一步的機會去追其它夢想,這該怎麼定義呢?憑感覺吧,一事歸一事,一個人有多個夢想最平常了,自己也是這樣,想當脫口秀主持人,演員、模特、專欄作家也都想嘗試。

    最重要的不是結果,是鬥志!

    再說了,他在電影領域已經有了這麼大的成就,過上十年八年都算驚人,別人是要心急,他是放慢一些也好……

    嗯,有更多時間相處,聚少離多出問題的風險大幅度降下去了。

    所以她是支持支持支持,力所能及地幫助!只要夢想清單上沒有壞事混帳事就好。

    事情做到了最好,然後可以瀟灑的離去,去追尋心中別的願望,不管別人說什麼,自己知道自己做什麼。怎麼定義?酷!

    莉莉回到家中不久,就很酷的假裝滿不在乎地往客廳的布藝沙發坐下,打開電視調到cbs頻道,這也屬於重要的時尚潮流,不能因為誰就不去瞭解。

    客廳響起秀場觀眾們的激動呼聲,時裝秀已經在進行,大螢幕裡一位位超模身著一件件性感內衣在走秀,每個都有一雙修長的腿,風情各異但都完美的身形,有的還長得精緻漂亮,有的背有天使翅膀……

    「喔。」莉莉看著人家那腿那臀,雙腳有點不安地擺動,大腿還好,為什麼小腿就那麼短粗呢?

    又一陣觀眾歡呼,杜晨-科洛斯一身白色比基尼登台,她雙手展起挽著的薄紗,走著如靈貓般的台步,火辣的魅力四射。

    莉莉看得心中一陣堵塞惱煩,何必呢?拿過遙控器關掉電視,不看了!對他的不滿,對自己的不滿,都是自尋煩惱而已。首先事情過去了,然後如果他是那種看女生只看身材的膚淺男生,那也沒什麼好喜歡的,他不是。

    她嚴肅的點了點頭,這麼一想,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其實不是不自信,只是緊張。一次次約會,說不好哪次就會…可以肯定的是越來越近了……

    「加油!」莉莉拍著手掌起身走去,與其看維秘內衣秀,還不如去健身!為自己的夢想清單的一項努力,c!

    ……

    7號星期四下午,洛杉磯繼續晴朗的天氣,一駕雙螺旋槳小型飛機飛在一萬四千英呎(4267米)的高空上,機艙內正有四位跳傘者和四位教練分別捆綁在一起,準備即將的跳傘。

    葉惟是其中一位,同樣失業了的吉婭也跟著來玩,以及兩位因為巧遇明星而興奮的年輕情侶遊客莫里斯和貝齊,大家都第一次高空跳傘,都頭盔、眼罩的裝備齊全。

    這是次雙人跳傘,全程有背上的教練控制,跳傘者除了尖叫可以什麼都不做。他當然想玩單人自由跳傘,但那是這家「洛杉磯跳傘學校」的跳傘課程終極level-7,而這是level-1,此前還在地面基地交了錢、簽了份生死免責協議、做了些簡單培訓。

    「保羅,這是在運動場外,我和男人最親密的接觸。」葉惟和他的教練保羅綁得像在背抱,身著藍色制服的保羅聞言還緊貼在他身後,他又笑嘆:「我和我爸爸都沒有試過這樣。」

    機艙內眾人一頓樂笑,只有吉婭憂鬱的說:「我也沒有試過。」

    其他人不清楚這話的意思,葉惟清楚,不由嘀咕:「天啊,吉婭,別再像馬文了好不好……」

    吉婭聽說他要先放下電影去追其它夢後,就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還好這時可以跳了!機艙門被機組人員打開,呼隆的巨風頓時灌進來,莫里斯和貝齊這才知道害怕一般,一言不發的怔站在那裡,吉婭背著她的喬希教練往機艙口一點點挪去,一點點皺起了眉頭。

    葉惟最為淡定,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徑直走向機艙口,向吉婭作了個請的手勢,喊道:「女士優先。」

    「就現在,別忘記呼吸!」喬希教練不解風情地大喊。

    「我是吉婭-天行者!」吉婭突然大吼一聲,摔倒般邁出一步掉了下去,「啊啊啊」

    「哇哦。」葉惟張目的望瞭望,只見吉婭和喬希落在後面的急速往下墜,那邊的貝齊不斷說著「噢我的天,噢我的天」,兩位教練強行推著他們來了,貝齊近乎哭腔,莫里斯傻傻的,他倒是噗通笑了出聲。

    正要跳下去,他又猛然停住,也要說上一句酷話才行:「我們都終日走路,以至於忘記了飛翔,但不是今天!」話音一落,他就張開雙手向前一跳,再不跳就要被保羅推出去了。

    「啊啊啊!!!!!!!!!」

    呼隆!狂風撲面而來,打著他,包圍著他,他像有在尖叫,又像沒有,頭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雙眼通過眼罩鳥瞰著下方的地面,民居、田野、河流……什麼都變得很小,像看著衛星圖一樣。

    兩三秒後,被教練拍打了下肩膀,剛一反應過來,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就一個念頭,操!

    自己怎麼就這麼跳下來了?

    太大膽了!

    鳥兒又怎麼可能不快樂?

    太他馬的爽了!!!

    不是刺激,不是找死,是一種以前從未體驗過的自由,說來可笑,背上還有一個大男人,但真的自由了!

    這是活著,這是飛,這是老天爺,他姥姥的,奶奶個熊!

    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完成level-7,這種感覺真是讓人上癮。

    思考人生了一陣,大概也就一分鐘,在保羅的拍肩拉手示意下,葉惟拉開了降落傘,飄浮在天空中,向著地面已是聖華金河谷郊野的寬闊草地緩緩降落而去。

    當他和保羅安然無恙的落地,先一步落地的吉婭從遠處奔來,莫里斯和貝齊都在緩降,沒人出事。他剛解開捆綁,高興的與保羅笑語擊掌,吉婭氣喘吁吁地跑近,她喊著:「我們必須再來一次!」

    「明天繼續!」葉惟點頭笑喊,期待起了和莉莉一起跳,朵朵?還不夠年齡吧?

    「明天你有個公關活動。」吉婭走近的喘氣說。葉惟無奈地倒地:「操!」

    才兩天而已,他就愛上了這樣的生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23 12:11
第575章 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

    12月1-7號,2006

    電影排名上映週數影院數量平均本週票房總票房製片成本(百萬)發行商

    《可愛的骨頭》—第3位第4周3001家4,34513,038,627122,973,18325派拉蒙

    《靈魂衝浪人》—第18位第8周582家2,0161,173,31292,061,16910獅門

    《魔女嘉莉》第40位第9周109家—940—102,46030,057,52215獅門

    這周的北美影市繼續由《快樂的大腳》和《皇家賭場》稱霸前兩位,而兩部正牌viy電影都平衡地前進,策劃的《魔女嘉莉》終於突破三千萬票房,帶著這個平庸成績全線下畫,可喜可賀!

    雖然新《嘉莉》比30年前的舊《嘉莉》的3380萬北美票房還少375萬,談不上成功,但也不算慘敗。

    新嘉莉妮娜-杜波夫活得好好的,主演兩部恐怖片擁有1.72億美元北美票房的她是最紅的新生代女演員之一。

    伊麗莎白-奧爾森(1.22億)和艾瑪-羅伯茨都還比不過(《美人魚》和ss共1.10億),布蕾克-萊弗利(《牛仔褲的夏天》、《錄取通知》共0.75億)和克里斯汀-斯圖爾特也比不過(《顫慄空間》、《勇敢者遊戲2》等5部電影共1.57億)。

    別看《嘉莉》被罵了個慘,杜波夫暫時還是viy少女幫中主演票房最高的那位。青春甜美的外表、開朗熱情的形象使她十分討喜,人氣尤其在青少年群體中高超。

    最近有兩個讓杜波夫影迷粉絲們高興的消息,一個是事業方面,歌舞片項目《舞出我人生2》宣佈她加盟擔當女主角!

    《舞出我人生》剛在今年8月上映,儘管只有19%新鮮度,它以1200萬製片費收下6532萬票房,83%觀眾喜愛度,絕對會在明年的青少年選擇獎上有所斬獲。曾在lms出演過出演過弗蘭克的前男友「喬希」的查寧-塔圖姆憑它和《足球尤物》悄然走紅,製片方頂峰娛樂賺到笑,這麼火熱當然要拍續集,杜波夫的加盟正是強強聯手。

    她的人氣能為su2帶來質變,而su2則能讓她走出恐怖片,以其超凡的勁辣舞姿進一步跳進青春片領域。su粉絲們就很期待這位前加拿大藝術體操國青隊成員的表現,據悉它將於明年開拍,有望明年底上映,一顆新星保持上升。

    另一個消息是私生活感情方面,葉惟前女友的她先是被狗仔拍到與劇集《迪格拉絲中學》的主演瑞安-庫利在多倫多街頭牽手約會,隨後宣佈了這一新戀情。

    影迷粉絲們對此反應不一,有歡呼的,有訝然的,瑞安-庫利是誰?

    最心碎的莫過於惟娜戀的粉絲們,去年這時候還那麼好那麼甜蜜的一對,今年已經各奔東西了。

    兩任正牌前女友都在新約會,不知道葉惟是不是因此受了刺激,8號這天凌晨,惟莉戀的粉絲們被嚇了一跳!

    viy突然把惟莉戀除了公佈戀情的第一條臉譜消息「我們又在一起了」外的所有秀恩愛都刪了!囊括英文中文的一個個社交網站,情書、情詩、《all-dead》章節等全部刪掉,「女朋友所發」的日誌也刪了,就連誘tube上點擊已過二千萬的「希斯克拉姆在這裡」視頻也刪掉。

    等了一個月,沒看到兩人再秀恩愛,反而是這樣?情變了!?

    這情況第一時間就被tmz等娛樂八卦網站報導,和今年的維秘內衣秀有沒有關係?惟黑們歡欣鼓舞,就說持續不了多久!還以為怎麼都有幾個月,結果只有一個月。得知消息的粉絲們紛紛在各站詢問為什麼,天天一遍希斯克拉姆的女生們想日常打開視頻,卻發現沒了……

    葉惟這次回應得很快,多數人都還不知情,他在8號清晨發了條臉譜和推特:

    「那些本來就是只屬於我們的美好,讓你們感受了一個月還不知足?你們這些貪婪的東西。」

    ……

    對於外界的驚訝,葉惟和莉莉在清晨通話中大笑不已,這是他們上個月就有的共同主意,它表現了新聞媒介是怎麼捕風捉影去誤導大眾,又或者是新聞傳播的盲目……不管了,都算吧。

    惟莉戀的公眾信息被他們自己掌控,只屬於無聲無星的就只屬於無聲無星,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以後繼續低調地該怎麼就怎麼,讓生活更寧靜、更私人、更美好。

    莉莉很高興,她高興,葉惟當然也高興。

    這天早上他回家練球,下午到洛斯聖莫尼卡海灘酒店出席一場w'sb的金球獎公關招待會,走秀般過過場,和評委們聊幾句,讓每位評委都感覺明星有把他們視為大人物,還有這部電影非常好,選擇它是明智之舉。

    事情不難,但他真的提不起多少興致,不過必須要去,這是工作的一部分。

    「嗨,詹妮弗!艾麗西卡!」在酒店的宴會廳後台,葉惟看到好久沒見的兩位愛將,這才有了些心情。

    她們都沒助理,而他是不帶助理。

    艾麗西卡剛中午從瑞典抵達洛杉磯,一見到他頓時也笑開了臉,「惟!」詹妮弗的面部肌肉似乎有點僵硬,聲音也不自然:「嗨嘿……」艾麗西卡讚歎的道:「你清早的推特真有趣,你和莉莉真棒!」

    「謝謝。」葉惟笑著點頭,望向詹妮弗,「怎麼了,很緊張?」詹妮弗說了聲「是的」,他笑語地安慰:「不用緊張,沒什麼好緊張的。你們要是不擅長交際,就跟在我旁邊,擺出一個有禮謙虛的笑容,再見機行事。」

    詹妮弗懵懂的哦聲,艾麗西卡會意的應好。

    這時哈維-韋恩斯坦匆匆的走進,呼喚了句又轉身走去:「惟格,你總算來了,都快跟我來!」葉惟先大聲應道:「夥計,我的明星遲到額度可還是滿的。」又向兩女輕聲耳語:「那是哈維先生,喜歡揩油的卑鄙老色鬼一個,但你們沒事的。」

    「噢。」艾麗西卡警惕樣子的點頭,詹妮弗恢復了幾分活潑的指指自己,像在驚說:我?被揩油?

    「就像這樣。」葉惟伸出左手一把摟住詹妮弗的腰身,摟得很用力,她不由貼到了他身側。

    詹妮弗的神情很怪異,「老兄,好像是你在揩油啊……」葉惟愕然說:「天啊,我是個壞小子。」他伸出右手把艾麗西卡也一把摟住,哈笑著往後台門口走去,「還真有些想念你們。」兩女都好笑的笑了起來,多了些喜悅的神采。

    在金球評委們那裡這是場遲到的招待會、viy遲來的露臉,上個月派拉蒙為tlb開的招待會上見不著他。葉惟給出的原因是忙於w'sb的後製,那也是事實,還好他和hfpa有一個不錯的關係,麗茲等人又有出席,就沒誰抱怨他耍大牌。

    這也是場壓線的招待會,韋恩斯坦兄弟看了電影後才算正式行動,但如同暴風雨一般。

    沒辦法,他們今年自己製片的電影不爭氣,沒有一部具有衝擊頒獎季的實力,前幾天在英國首映的《波特女士》就芮妮-齊薇格的表演受到好評。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項,一是以發行的w'sb參與頒獎季,二是直接出局。

    韋恩斯坦兄弟又怎麼甘於做看客?他們還急著要打響新公司的名堂。

    06-07頒獎季已經開始了,金球獎提名將在下週四14號揭曉,明年1月15號舉行頒獎晚宴。

    現在是不管w'sb行不行,葉惟都會是頒獎季的重要一員,ifc在做《半個尼爾森》,ss受累於影評界的評價無力競爭主創獎項,獅門正謀求著技術獎項方面的衝擊,像它倍受好評的攝影。

    而派拉蒙捧著tlb是火力全開,什麼獎項都要報名,主創獎項方面更投入巨資去運作,目標是有這6項奧斯卡提名:

    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西爾莎-羅南),最佳男配角(斯坦利-圖齊)

    最佳男主角也報名也沖,但由於學院和評論界對待動作巨星一貫的輕視,基努-裡維斯這回又不是好到驚天,所以派拉蒙的公關團隊不準備把錢花在這一項上。

    至於其它六項,一項都不會放鬆!

    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假如w'sb也有一份好行情,雖然評價口碑還沒出,韋恩斯坦兄弟的態度卻說明了些什麼,他們也是火力全開,也是要衝擊那六項……

    怎麼避免內部的競爭?

    這問題解決不好,可以導致嚴重的惡果,比如最佳導演一項。

    葉惟這屆的上限是拿到提名,獲獎不用去想,就算w'sb有100%新鮮度、他獲得雙提名,那樽小金人一定是馬丁-斯科塞斯的。老馬丁將是從80年代到現在的第5次提名,頭上頂著80年代四大導演的榮光,《無間行者》又好評如潮,他沒有對手。

    而葉惟還有自己的問題,他去年創最年輕紀錄獲提名就已經是奇蹟,連續第二年提名?把第二年輕的紀錄也刷新?奧斯卡不會對他這麼好,最後一個提名都沒有也不奇怪。像第73屆史蒂文-索德伯格以《毒品網絡》和《永不妥協》拿下雙提名,五席佔去兩席,這種情況幾乎是零可能。

    有提名就是勝利,但兩部電影同時沖獎的話,選票必然會被分散。原本只以可骨報名,他能拿到提名,再加上冬骨,他反而一個拿不到。

    葉惟很早以前就想過出現這問題要怎麼辦,理智來看不難作出選擇,《可愛的骨頭》。

    tlb的導演存在感很強,而w'sb非常弱。他一直都說,w'sb不會有導演提名,卻會有演員提名,它是演員的舞台。即使是由行業最專業的一群人來評選,tlb也是顯得更最佳導演,何況它的高票房高關注造成了輿論壓力,不選他要出事。

    問題在於他不是拿主意的人,他的意見很重要,但發行公關團隊做的決定。派拉蒙和韋恩斯坦兄弟都根本不想退讓,都只想自己那部電影拿到全部提名領跑名單,對方的?誰管啊!

    為免兩敗俱傷,雙方還是不得不進行了一場神秘的磋商,結果方案只定下了一項,tlb作為衝擊導演獎的主力。

    tlb有「最難改編」之稱,最佳改編劇本怎麼著也是它吧?韋恩斯坦兄弟卻說w'sb拿不到劇本提名是毀了他們的名聲,以後沒有獨立電影再敢找他們了。最佳影片?實打實的利益擺在那裡,這項不存在退讓!

    最佳男配角,哈維先生和眼淚叔叔必有一戰。

    葉惟不太在乎他們,而且不是同一人就沒有分散選票的問題,是同獲提名、同沒提名、或是誰,看他們自己的了。但在女主角和女配角兩項上,麗茲和詹妮弗,西爾莎和艾麗西卡,她們有些讓評委琢磨著二選一的相同點:新人,少女,viy幫。

    最慘的是西爾莎雖然在美國出生,卻在愛爾蘭長大和入行,被稱為愛爾蘭演員;艾麗西卡是瑞典演員。

    名額都只有5個,十年後她們也許能稱霸奧斯卡,但明年的提名名單會被少女幫攻佔嗎?

    葉惟當然希望她們都有提名,兩支公關團隊則認為值得懷疑,並且各執一詞「我們保證是她拿到提名!」他們談不妥結果,就把皮球踢給了他,合作可以,你女主我就女配,你女配我就女主,誰當主力由viy決定。

    他馬的怎麼選擇呢?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

    詹妮弗是個該死的天才,麗茲的成像效果也真不差,西爾莎更不用多說,太愛這個小女孩的表演了,可是艾麗絲也好啊!

    這是他對頒獎季缺乏熱情的原因之一,對他來說,誰贏誰輸自然發展是最好的。他卻必須做出抉擇,在最後期限到來之前14號金球獎提名公佈,w'sb的影評界評價也將明確,都是重要的考量。

    這根冬骨下週五15號上映,明天週六9號首映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26 14:02
第576章 冷開場

    「哦?勞工證?」

    9號週六上午,葉家正一家子在布倫特伍德鄉村俱樂部的六塊網球場之一玩,葉浩根和顧喬在對打網球,朵朵在場邊歡蹦亂跳的當球僮,而葉惟自己帶了顆「團隊之星」足球在踢,家人們都知道了他的計畫,支持!

    九點多,他先收到布萊恩的短信,關於他到曼聯試訓一事。

    隨後通話中,布萊恩說起英超的勞工證。英國勞工部規定,非歐盟球員要代表英格蘭球隊踢正式比賽(不包括友誼賽、表演賽等非正式比賽)必須申請取得「work-permit」,而申請標準有兩項,一是該球員過去兩年以上場或可用狀態為他的國家隊出戰至少75%的國際a級賽事,二是他的國家隊過去兩年的fifa世界排名平均在前70位。

    葉惟當然不在此列,卻還有別的機會,向手機那頭笑道:「沒關係,我是特殊天才球員。」

    所謂「特殊天才條款」是指勞工證當中的一項法規,如果一名球員不符合上述標準,申請被拒絕後可以由俱樂部提出上訴,由一個通常以相關的足球管理機構和三位獨立專家組成的獨立小組召開聽證會,聽取、評估和裁決該球員是否符合另外兩項標準:

    該球員有著最優秀的水平(of-the-highest-calibre)

    該球員能為英國足球頂級聯賽的發展做出重要貢獻(able-to-cont日bute-significantly-to-the-development-of-the-game-at-the-top-level-in-the-uk)

    只要仲裁小組認同該球員展現出了這樣的能力和潛力,也會被授予最大五年時長的勞工證。

    這種拿證方式並沒有官方名稱,但約定俗成以「特殊天才(special-talentheextraordinary-talent)」來稱呼這類球員。

    此外有謠言說每傢俱樂部每個賽季只能申請一次特殊天才條款,那不是真的,事實是每個球員每個賽季只能上訴一次(per-season-per-individual,從6月1日至次年5月31日),對俱樂部是沒有限制的。

    之所以有這個謠言,很大原因在於特殊天才上訴很難通過,一傢俱樂部每個賽季平均都不一定有一位。

    而且這玩意沒有明文標準,仲裁小組說你是天才你就是天才,說你不是就不是。於是很多缺乏人脈關係的小球會都懶得去為自家都認為「他不是天才」的球員申請,有時就連公認的天才球員轉會都不得不經歷繁雜的程序和漫長的等待;但像曼聯、阿森納這些豪門,真心想為一位球員爭取,花大力氣去運作,成功率就高得多。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和mapp的評級差不多。

    最不爽的人不是來自小球會,而是阿森納的主帥溫格。他整天滿世界的要簽潛力妖人,卻不是每位都能帶到英超去,但這些妖人中總會有幾個以後能踢出來,溫格一看可怒也,要不是因為勞工證制度,這些球星全是我的了!

    事實上那球員要去了妖人如雲的阿森納,還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那成長成名機會呢。誨人不倦和毀人不倦的都是溫格。

    要怎麼拿證呢?葉惟沒有別的指望,就指望著特事特辦,其它像先簽再租借再努力取得歐戰資格,或設法拿到某歐盟國家的護照等其它法子都要花上好些年。

    「我不是特殊天才,誰是?」他笑說,顛起了腳下的足球。這兩年雖然比賽踢得少,但一直沒有離開過它。

    布萊恩盡力地不讓語氣顯得輕視:「惟格,你從未效力過頂級足球聯賽,之前只是cif高中聯賽的校隊成員……」葉惟說:「隊長,司職前腰,能傳能射,場上的靈魂。」布萊恩頓了頓又道:「你是電影天才,但你不是足球天才。」

    「老兄,我要你知道。」葉惟停穩皮球一腳大力抽射,皮球劃出一道強勁的白色弧線打中網球球網左桿,砰的一聲!

    他一邊向望來的家人們敬禮示意,一邊對手機自信地笑道:「我從兩三歲就開始踢這玩意了,為了它,我在學校放棄橄欖球、籃球、棒球、冰球、甚至排球!為什麼?因為我有天賦,我是洛杉磯乃至加州乃至全美最好的同齡足球運動員之一。我在足球場上拿到的榮譽暫時比電影的還多,我明年二月才19歲!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當不了職業球員?」

    「我不是那意思……」布萊恩當初就清楚他的運動天賦,造星時說的「足球健將」底氣十足,想勸說而已。又被他噴了一頓,布萊恩這才不願地說出新進展:「曼聯隊歡迎你的試訓,他們有球探負責這種事。球探先來洛杉磯觀察你的潛能,如果達標,再把你帶到他們俱樂部進行檢驗和評估,如果你真不賴,不管能不能拿到勞工證,曼聯願意先和你簽約,友誼賽可以派你上場踢踢。」

    葉惟頓時堵了一口氣,曼聯這意思是反正簽自由球員不用轉會費,花點小錢簽個明星吉祥物賺錢也好。caa說不定已經有了和某製片商聯合打造一檔真人秀節目「與星踢球」的方案。

    生意是生意,對方不清楚他的才能,現階段這麼反應無可厚非。

    但他不是要這個!不是要到綠茵場去做秀,他是要去踢比賽,贏下比賽。

    「惟格,如果試訓成功,只踢友誼賽也不錯,你的形象能得到提升,又不耽誤你的電影事業。」布萊恩退而求次。

    「先試訓了再說。」葉惟不和布萊恩囉嗦了,從一萬四千英呎高空跳下來都不怕,怕什麼?「職業足球我是一定要踢的,大不了我到銀河隊去當本土球星。沒什麼是不可能的,趕緊給我安排特訓團隊吧,再見。」

    布萊恩應該不爽他的自大,不過沒敢多說什麼,只是叫住道:「下午《冬天的骨頭》首映禮,你別忘了出席。」

    「怎麼可能?那是我掏錢辦的!」

    ……

    下午天氣晴朗,一輛黑色保姆車正行駛在前往西洛杉磯的褐熊影院的路上,繼ss之後,w'sb也將在褐熊影院舉行首映禮。

    降下了隔層玻璃的後排座椅,葉惟和莉莉正聊著天,這是兩人首度以情侶身份一同出席公開活動。朵朵鬧著要跟來,可這部r級電影還不適合她看,tlb她也沒看過,這可不是《婚期將至》。

    「我都忘記勞工證這回事了。」莉莉是英美雙重國籍,沒想起到英國踢球還要這要那的。

    今天的首映禮沒有紅毯秀,也沒有一大群助陣嘉賓,就劇組成員們、一些媒體人和幸運影迷粉絲和艾瑪-羅伯茨,這傢伙蹭紅地毯蹭上癮了,要出席三部曲全部的首映禮。往tlb踩不了場,想往這踩場來了。

    半正式和休閒著裝都行,莉莉身著秋冬款的長袖排扣白襯衫、深色碎花長裙和厚底鞋,秀髮自然地側分披垂,化上淡妝,休閒而端莊優雅。而葉惟相當隨意,曼聯的紅黑插肩拉鏈衛衣、褪色牛仔褲和運動鞋。

    「這是為了保證英超的足球水平。」葉惟用故作蹩腳的英倫腔說,聳聳肩,「好像放寬了英超就會變成垃圾聯賽似的。」

    莉莉輕笑了起來,拍拍他肩膀,用英倫腔說道:「你是個才華橫溢的天才,我,菲爾-柯林斯的女兒,可以作證。」

    「不!你不要說話,他們恨你爸爸。」他不禁大笑。她揚眉的道:「他們不恨我!說真的,我覺得你再簽個英國本土的大牌足球經紀人比較好,和caa合作,這樣做什麼都會好辦很多。我奶奶在經紀行業認識人,不會坑你的。」

    「謝謝,簡。」葉惟頓時感動莫名,握著她溫暖的纖手,「以前我追電影夢的時候,你幫了大忙,現在我追求足球夢了,你又要幫忙,我真他馬幸福……」莉莉靠向他的肩膀,笑容驕傲的嗯了聲。

    「我會努力地好好訓練,創造讓人驚豔的試訓成果!」

    「加油,紅魔鬼!」

    ……

    明媚的陽光照灑下,褐熊影院前很熱鬧,就大門口前方至路邊人行道鋪了一點紅地毯,媒體記者們早已架設好了長槍短炮在攝影,人行道上被鐵欄隔在兩邊的影迷粉絲遊客們等待著明星的出現。

    下午4點,隨著一陣陣粉絲歡呼聲,一輛輛明星車陸續到來!

    艾瑪-羅伯茨來了,她身穿粉白色的露肩及膝連衣裙,拿著個時尚手包,一頭金發露額地披垂,笑得甜美可愛。艾麗西卡-維坎德也來了,深藍的無袖露腰上衣和同深藍色的及膝裙,也拿著手包,綻放著她的漂亮性感。

    正主兒詹妮弗-勞倫斯一根木頭般站在維坎德旁邊,沒有手包,中性的白藍棒球外套和黑牛仔褲,染成深棕的長發紮起馬尾,臉容像有化妝又像沒有,還是挺靚麗的。

    一片片閃光照打著她們,記者們拍不夠,未來女孩們最後兩位終於要揭開神秘面紗!

    約翰-哈克斯等演員們讓紅毯上更加熱鬧,雖然沒什麼星光。

    對於他們這是難得的風光,而且直系家人都有門票,可以來共享這份喜悅。詹妮弗全家都來了,她的夢想沒有止步於紐約病,兩位哥哥至今還感到不可思議;艾麗西卡的媽媽從瑞典伴隨而來。他們都從後台進去影院。

    上次ss首映禮,葉惟是最遲到達的人,這次同樣如此。黑色保姆車往路邊停下,工作人員上前接應、車內助理先下車去開門,在影迷粉絲們的激動尖叫中,葉惟和莉莉各從一側車門下車,然後手牽手的走去。

    「噢……」艾瑪的興奮稍減,眼睛要翻起,早知道莉莉會來,她不一定來,不想和他們同框,轉身先進場找吉婭去了。

    「下午好,大夥兒。」葉惟打了聲招呼,與莉莉去站到眾人中間的位置。莉莉大方的笑眸說道:「大家好,恭喜你們的電影首映!這裡的氣氛真棒。」她知道那些緋聞,但都是假的嘛。

    媒體攝影環節過後,眾人走向劇院內,也一路交談起來。

    「你好,莉莉!真高興認識你。」艾麗西卡對viy已經是純粹的欣賞,「我是你們戀情的粉絲。」

    莉莉笑語道謝,看向另一邊的詹妮弗,亦一頓認識。詹妮弗自嘲了句:「我從來沒想過我和你這樣的女王女生能這樣…唔,通常我只能遠遠的看著。」莉莉失笑的道:「我不是女王女生!我是被女王女生取笑眉毛粗的女生。」

    「還有你裝腔作勢的英國口音。」落在後面一步的葉惟幽靈般探頭補充說。

    「就你嘲笑得最多!」莉莉不滿的瞪他。

    「哈哈!」詹妮弗被人家的打情罵俏逗樂,忽然就明白他為什麼愛戀莉莉,這真有意思。

    她和艾麗絲都真的看到了另一個viy,從影院外到影院內,再到落座放映廳,他和昨天相比簡直是兩個人,壞小子?風度翩翩、正經、幽默、陽光……這些才是,他的注意力幾乎沒有離開過莉莉,兩人和別人交談時大方得體,私語時讓周圍的空氣都變甜。

    她們相視一眼,都心頭感慨,擁有這樣的愛情,真讓人羨慕。

    ……

    當時間到了4點半,有近700個座位的褐熊影院已是座無虛席,普通觀眾們坐在後排,劇組眾人在前排,葉惟和莉莉則在第一排中間,後邊不遠的吉婭神奇地和詹妮弗的二哥聊得很歡,旁邊是翻白眼的艾瑪。

    這場首映禮沒什麼觀眾互動環節,簡單到以冷開場進行,沒人登台講幾句。

    詹妮弗的眼睛餘光偷看左邊,只見葉惟正對莉莉耳語著什麼,而莉莉微微點頭,像是對她一個人作開場。

    也許……這部電影真的並不是那麼重要。

    放映廳一片安靜,全場眾人都望著大銀幕上開映的片頭,先是發行商韋恩斯坦影業,再是製片商懸崖電影:一隻灰貓正在峭壁間往上攀爬,十分冷峻凶險,它身下的石壁有一行刻字:bluff-films

    《冬天的骨頭》,首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30 12:22
第577章 寒風,枯林,黑土

    如果用一種溫度去比喻一部電影,此時褐熊影院的大銀幕裡只有冷冽,透出的寒風撲面而來。

    如果是用一種光色,那就是清晨的昏暗,微亮所帶來的不是光明,而是確切了被黑暗掩藏的那一切蒼涼。

    刺骨的陰沉從開場即籠罩於銀幕世界,觀眾們看到的第一個鏡頭是個仰角的廣角鏡頭,一棵棵蕭索的枯樹深紮在山林間,把晨昏天空割裂成了一小塊塊,滿地的灰褐落葉,縫隙間露出了貧黑的坡地。

    一根小枯枝橫在畫框的下方近景,清晰可見枯枝上的一隻黑螞蟻,它擺動著觸角,從左邊這頭爬到右邊那頭,又從右邊那頭爬到左邊這頭,它爬來爬去都爬不離那根枯枝,困死了在那裡。

    沒有鳥叫,沒有蟲鳴,沒有風聲,毫無聲響,毫無生氣,一片死寂。

    一股觀感在迅速地凝聚,而氣氛在下沉。

    突然隨著嘎噠一聲,一隻黑色戰鬥靴入畫踩中了那根小枯枝將其覆住,它巨大得幾乎佔滿了整個銀幕,平常的一步卻似有摧枯拉朽的力量。黑色戰鬥靴沒有停步,一道身影向景深的山林走去,當其走遠,從背影只見是個抱著柴薪的少女。

    鏡頭稍微拉遠,那枯枝沒有被踩斷,那隻螞蟻也沒有被踩死,它還在枯枝上爬來爬去想逃離。

    下一秒,鏡頭就硬切到下個場景,平實得像石頭,利落得像刀鋒,如同一位毫無感情感知的旁觀者,沒有評價,只有紀實。

    側面全景平拍著山坡,枯林連接著天空和土地,觀眾們都看清了剛才那道身影,她正抱著短小的柴薪從左向右走去。

    她的衣著有點怪異,外穿的灰藍色無袖連衣裙遮不住上身內穿的短袖雜色老毛衣,裙角也隱現裡面的褪色七分牛仔褲褲腳,一雙黑靴說著她的強悍,淺棕馬尾的一些凌亂和髒兮兮則說著她的忙碌。

    她的個頭高大,身體雖然年少,還穿著裙子,卻沒有一絲女生嬌氣。她的步伐粗獷而有力,每邁出一步都像向大地灌注去一份粗蠻。她的面容面無表情,不嚴肅也不放鬆,像隨時準備著戰鬥,但早已習慣。

    還沒有一句話、一個情節,只因兩個鏡頭的畫面、氣氛、人物造型和神態動作,一個荒僻山區的粗人女孩躍然銀幕。

    芮。

    鏡頭又切,天色更亮,畫面這才有了點開闊,遠景只見光禿的山間零落著幾間破舊的一層木屋,昏黃的屋燈刺破週遭的暗淡。鏡頭反打,芮抱著柴薪從遠處的山林走來,一隻邋遢的雜毛中小型狗跟在右邊,晨起的寒風從右刮去,吹動著她的頭髮和裙角。

    一通砰砰聲響,鏡頭一切成側面全景,就見芮把滿懷的柴薪扔到腳邊的大木樁頭,地上的木屑紛揚,那裡還只剩零散的幾根切割短木。鏡頭切回正面,她手都不用拍,徑直走向屋子,喊道:「男孩們,還沒起床嗎?」

    平靜平常的話聲,有著一股姐姐的不怒自威。

    觀眾們跟隨硬切的鏡頭進入了這間破落的木屋客廳,天花板很高,見不到一件稱得上「新」的家具,壁爐裡有柴火在燃燒,兩張舊沙發呈l型的圍在壁爐下方,除了放在對面的一台老舊的天線電視機,沒有任何有現代氣息的家電。

    兩個小男孩各睡在兩張沙發上,蓋著他們的布墊子都那麼陳破,有著一層洗不掉的歲月老塵。

    畫外音傳來屋外芮的叫聲:「他馬的趕緊起床!」他們的身體都緩緩地動了動。

    這是觀眾們聽到的第二句台詞,也是第一句粗話:get-the-**-up!

    不是有多麼粗野,但正因為這樣,這種沒有寒冷也沒有溫暖、只不過是日常生活的語氣,一個叫倆弟弟起床的少女姐姐卻像獄卒叫班房裡的犯人們起床。這一聲無疑告訴每位觀眾,她是什麼人,這是什麼地方,這又是什麼家庭。

    「做他馬的早餐去!」芮的畫外喊聲繼續傳來。

    make-the-**-breakfast!又一句。這讓許多觀眾微突的心都有了疑問,這姐弟三人是不太親近嗎?他們的父母呢?

    兩個男孩都還在賴床,鏡頭不作停留,嘭的一聲劈柴聲響把影像帶到屋外的木樁頭邊,芮正在劈柴,天色又已經更亮,在樁頭邊已經有一堆劈好的小木柴。她右手拿斧頭,左手抬起擦了擦額頭的大汗,輕呼了一口粗氣。

    在這首個人物的近景鏡頭中,觀眾們看清了芮的臉,看不到有化妝痕跡,細長的雙眉,沉穩的眼睛,微胖的臉頰因天冷而泛紅,一副山民假小子的模樣,要不是馬尾和裙子,就更像了。

    她的目光一望。側面雙人遠景,一個與她相同髮色的看上去八、九歲的藍綠外套和牛仔褲小男孩從左走來。正面單人,他在邊走邊扭頭左望著什麼。遠景只見對面遠處的鄰居屋子邊,小樹上掛著一具剝了皮的動物屍體,像是鹿屍,一個金發體健的中老年男人和一個桶形的粗壯婆娘正割切著鹿屍,那冰冷粗俗的屍肉味可以飄出銀幕。

    「芮,你說今天晚上,金頭髮米爾頓會不會帶一塊肉過來給我們吃?」隨著小男孩的聲音,鏡頭切至他和芮的雙人全景,他的身高只能到芮的腰胸間,盼望的望著鹿肉。

    「可能吧。」芮也在望,語氣平淡。

    「難道一家人不該這樣嗎?」小男孩問道。

    「我們只是表親,多利、米爾頓、洛克倫、朗安、博蒙特……這裡誰都是表親。」芮一邊說一邊回過頭,彎身往地上撿起一塊短木放到木樁頭上,就要舉起斧頭。

    與此同時,小男孩有點猶豫的說:「也許我們應該開口問問。」

    芮的身子頓住了,鏡頭一切,畫框右上方的她望著畫框左下方的弟弟,目光顯得居高臨下,輕淡的話聲就是有著一股強硬的態度:「哈囉德,絕不。該讓人家主動送來的東西,絕不能開口要。」

    雙人側面全景,芮雙手掄起了斧頭,往木樁上的短木一斧重重地劈下去,啪嘭一聲,短木被劈成兩半!

    哈囉德的臉色泛苦,他一邊彎身收拾地上的亂木,一邊嘟嚕說:「但是我很餓,我們只剩粗玉米面了嗎?」

    「多擱點黃油,黃油還多著點。」芮說道。

    另一個看著有十歲的金發小男孩從屋子走來,有暗紅色的外套和牛仔褲,他的發色與金頭髮米爾頓的發色是同一種淡金,長相也和芮、哈囉德不太像一家人,令人有點詭異。芮畫外詢問的喚了聲:「桑尼?」桑尼的神情也苦,但更冷:「不,也沒有了。」

    單人正面近景,芮的眉頭微皺。三人全景,芮背身入畫在右下,中間景深的兄弟兩人一高一矮的都望著畫框左邊,似有點狂熱,鏡頭緩緩地轉拍過去,芮最先出畫,再是兄弟倆,斜側遠景對準正在切割鹿肉的金頭髮米爾頓兩人。

    「那我們就餓著點。」芮的畫外音響起,強硬的語氣有些不加隱藏,像是在下命令。兄弟倆哦了一聲,鏡頭同時轉了回去,他們的目光已經是看著芮,她擺了擺手上的斧頭。

    穩定的三人遠景,他們當下都老實地幫忙拿擺木頭。芮又呼了一口粗氣,空氣中有一道現即消散的白霧。

    銀幕裡恢復了寂靜,銀幕外也一片無聲,就這麼一個短短的開頭場景,不是什麼大場面,甚至沒什麼戲劇衝突,影迷們卻著實看了一齣好戲。從信息來說,芮這一家正陷入困境,連鍋都快揭不開了,芮是家中的頂樑柱,倆弟弟聽從著她的教誨。

    越影迷看到的越多,聽過葉惟導戲的劇組成員們最清楚,芮在確認自己依然能領導他們,但她不知道還能繼續多久。她知道突然某一天,她的力量就變得再都比不過兩個弟弟,她說「不行」,他們卻不會再聽。

    她說寧願餓著點也要有骨氣,他們也不會搭理,他們只要吃的。

    成員們也有離開銀幕外的一股感慨,不是很多人知道這段影像的片場故事,關於一個天才演員對抗一個天才導演。吉婭對詹妮弗二哥豎起了大拇指,莉娜-杜漢姆、布麗特-馬靈和邁克-卡希爾等人也都在驚奇。

    拍攝不比成像,現在大家才算開始真正瞭解為什麼viy把jl當寶,她只是個學表演沒幾年的鄉下姑娘啊!不管怎麼說不通,詹妮弗-勞倫斯驚豔亮相,她在開頭展現出的氣場和特質,已經讓人看見她超群的天賦實力。

    有些人演戲是演戲,有些人是活在銀幕裡……

    艾瑪微微的張大嘴巴,這一刻,她想起了麗茲,想起了羅南,但她們…開頭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這麼…這他馬的。

    讓影迷們驚豔的不只是表演,雖然有顯見的鏡頭運動和深藏的形式,可一切都在現實主義風格里運行,繼ss、tlb後,葉惟用了又一種的風格去拍電影,而且目前看拍出了高水平,一個寒冷世界已在銀幕。

    葉惟曾在媒體訪談說「我希望三部少女電影都能稱為獨立電影」,這當然是一部獨立電影。

    這樣的電影,與流水商業無關,所有的溫度、光色、味道,所有的觀感,每一幀都在平靜、決然、我行我素地前進。它在說著些話語,但需要觀眾耐下心、靜下心去感受裡面的情感,玩味創作者的意圖,再把自己的感觸啟發反饋回去銀幕,共嘗這個故事。

    因為電影而生出一份心情,久久不忘,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經意間就會想起,看經典獨立片就是這樣。

    《冬天的骨頭》又將帶來什麼心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30 12:22
第578章 野丫頭

    銀幕的影像很似現實主義敘事風格,由鬆散的一個個生活切片所組成,但又是完整的一天。

    開場戲後回到屋內客廳,芮在給一位坐在火爐邊搖椅上的中老年女人喂藥,女人滿臉深陷的皺紋,一頭亂糟糟的長棕髮,沒有焦點的眼神、木然的樣子顯然精神有問題,她一言不發地吞了藥丸。

    鏡頭同時混剪著桑尼和哈囉德,他們正坐在面向電視的沙發上吃著玉米麵糊,邊吃邊看著天線舊電視機上公共頻道的什麼早間劇集,忽然信號不好,螢屏影像模糊起來,桑尼有點煩躁的說著「拜託!」起身走去拍打電視機左側,發出砰砰聲響。

    「試試敲後面!」哈囉德說。

    「別費勁了,趕緊吃完,校車就要來了。」芮拿著梳子給母親梳頭,但桑尼還在拍打,哈囉德起身要幫忙,芮大聲了些:「不是餓嗎?能不能拜託你們把他馬的早餐吃完?就要誤車了!別他馬的想逃學!明白嗎?」

    哈囉德坐回去,桑尼停了下來。

    銀幕外觀眾們知道了更多的狀況,在普通人的認知裡,這絕對是個糟糕的家庭,母親精神失常是一回事,每件事都能吵起來卻是另一回事;芮是個糟糕的姐姐,幾乎每句話都是髒話,沒有營造半點「家庭溫暖」,正相反。

    然而觀眾們又漸漸的更理解為什麼。

    相比前一個場景,倆弟弟似乎越來越不聽話了,芮正在失去對他們的養育。她雖然粗魯,卻對上學一事非常上心,她知道那是最重要的。不過她自己呢?她看上去也就16、17歲。

    場景一切,全景鏡頭中,姐弟三人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她在連衣裙外又穿了件黑舊的外套。周圍沒什麼美麗風景,有的就只是蕭瑟殘破,樹木都沒有葉子,路邊枯褐的野草半人高,見不著有什麼車輛和人煙。

    鏡頭切為從山上拍下去的廣角,畫框右側的山路那頭一小片空地停有一輛黃色校車。

    「儘量別打架。」芮的畫外音把鏡頭拉回去,她對兩個弟弟說著:「但如果你們有一個人被打了,你們最好兩個人都流點血。」左邊的哈德羅和右邊的桑尼都點點頭,芮沒有親暱的動作,「好。」

    影廳的氣氛越發沉冷,芮在努力地守護、帶領、教育他們,可她提供的到底是什麼教育?

    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鏡頭沒有停留,校車內,姐弟三人相繼走上校車,車內坐了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少兒,他們的神情都很不友善,一片吵雜的背景音。倆弟弟走向車尾,芮就站在車門邊抓著拉手。

    司機是一個肥得像一堆肉的中禿白髮老男人,他見著芮,頓時高興的嚷嚷:「芮,回學校去?」

    「不,只是搭個車。」芮沒什麼好氣。

    校車門關上了,司機一邊開動,一邊樂道:「你好久沒來了,怪想你的。」

    在像是吵架的背景音中,單人側面近景,芮面無表情的望著司機,說道:「如果你想操-我,操-你自己去。」

    「我那活兒早就不行了。」司機呵呵的笑說,校車在顛簸中駛去,「別老拿我尋開心。」

    「狗屁。」芮說道。

    對於銀幕上發生著的事情,在滿車的小孩面前說這些,鏡頭不以為意,沒有渲染,也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就這麼平平常常的,小孩們在繼續吵雜,芮繼續站在那,司機繼續開車。

    沒有人覺得有問題,彷彿這是最正常不過的情況,彷彿這是校車內本來的模樣。

    但觀眾們尤其是父母觀眾心感不安,在座的一些富人孩子紛紛皺眉和皺粗眉,就算是公立學校,這都太惡劣了吧?是真實還是戲劇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芮缺乏教養真不能怪她。

    場景一切到了學校的邊門場地,遠景鏡頭,背景的兩幢學校樓就像簡陋的大廠房,芮雙手插衣袋的大步走著,鏡頭隨著她從左往右橫移,有走路般的輕微晃動。後面靠著一輛黃皮卡的三個男生入畫,他們都在抽菸,其中一個叫道:「嘿!芮,來一炮?」

    芮徑直的走過,像根本沒有聽到。鏡頭快剪間,不遠那邊有人在打架,一個瘦小男生正倒在泥地上被幾個男生群毆,周圍有幾個濃妝豔抹的女生或在抽菸或在看著;不遠處一對學生男女在一輛白皮卡邊親熱,那男生正一手摸著那女生的胸,一手掀起伸進她的裙子裡在活動。

    鏡頭依然平靜得冷酷,也沒有慘叫聲、呻-吟聲等背景音,只有芮重重的腳步聲,她和其他人誰都沒有大驚小怪,她就沒有去看,像只是些最尋常的路人。當她看到一群五個的懷孕少女提著書包走來,她的目光才凝了凝。

    「芮。」、「回來玩?」她們都打招呼。

    「嘿,順路而已。」芮回應,有點疑惑:「艾比,你也懷孕了?」鏡頭對準一位金發少女,她笑容牽強地摸摸微隆起的肚子。另一位紅發少女說:「有她受的了,她不知道誰是孩子爸爸。」少女們都沉默的露笑,芮也臉露一絲似笑非笑,又一個棕髮少女說:「最好是個帶把的,那不愁爸爸。」艾比忽然說話:「是女孩我就扔掉。」

    「走了。」芮對此沒有態度,繼續前行。而早孕少女們走向學校,大家都那麼自然而然。

    見不著老師,除了那個粗俗的司機,沒有一位學校的教職員身影出現在銀幕,只有一個個混帳學生,抽菸、打架、親熱、早孕……似乎學校不是一個增長自己的象牙塔,而是一個毀掉自己和別人的熔爐。

    觀眾們還能不明白嗎?這個叫芮的少女滿口髒話,但相比影片裡的其他人,好像不是什麼大事。在這種地方,她對兩個弟弟的教育好像是……一種必要?一種正確?

    男的像野蠻人一般只忙著操,女的也像野蠻人一般只忙著被-操,全是些狗屁,這種地方。

    觀影到現在也就幾分鐘,讓媒體人們驚訝的可真不少!

    冷酷的影像每一段都在踐踏常規,或者說蔑視包括獨立文藝片在內的政治正確準則,一個個如此敏感的話題,作為主題拍一部電影都說不盡的內容,被陳列在那裡,有如草芥,醞釀著一場不知什麼的風暴。

    而卡希爾、馬靈等電影創作者多少有些感嘆,viy就是viy,心真大!這樣去改編這個故事是走了最難的道路。

    w'sb原著是可以拍成一個簡單、直接、有效的女權主義故事的,卻不是這麼拍。

    在這開頭構建段落之中,芮沒有遭到什麼不公平傷害,並不是學校還挺好,學生們有著希望,只是芮因為她的家庭而輟學。沒有,在這種學校,她的輟學什麼都不算,甚至她的家庭困境也不算什麼,校車上那些孩子,學校裡這些人,表親們哪個不是遭受著同一種環境困境?

    電影的焦點似不在一個家庭,而在一個地區,但這是關於一位少女英雄守護家庭的女權故事不是嗎?

    問題是這個家庭一點都不可愛不溫暖不美好,沒有一兩隻賣萌的狗,或者一個笑得燦爛的小妹妹;問題更是這位少女也一點不可愛,沒有提供正確教育,沒有被不公平傷害,善良、有本事等都算不上。

    看著一個非常理的粗野家庭,一對如同狼虎幼崽的兄弟、一個動不動就髒話的少女,簡直是一群討厭的人。

    當危機出現,這樣的少女要守護這樣的家庭,觀眾會理解、會在乎嗎?能產生共鳴嗎?

    褐熊影院裡一片安靜,觀眾們都見影像到了一家簡陋的小超市內,芮走在兩排放滿食糧的貨架之間,她的目光留意著左右,突然就伸手從右邊貨架拿了一袋小包裝的麵粉,從衣底塞進黑外套,再雙手環胸地抱著,若無其事地走去。

    不管超市的人員有沒有看到,銀幕外每個人看在眼裡,芮在偷東西。然而正如鏡頭的平實、配樂的寂靜,開映至今的氣氛已經讓人感覺:那又怎麼樣?不然她還能怎麼樣?

    忽然,芮還沒有從下方走出畫框,卻又轉身回去,把那袋麵粉拿出來放回了貨架。她駐足看了幾秒,才轉身離開。

    芮的從容讓觀眾知道不是有被捉住的危險,這是她的意願……她不想做這事。也許事情還沒糟糕到要偷東西的程度,也許就是她的骨氣在這次掙扎中贏了。下次呢?在這種環境總有下次。

    弟弟們在變壞,她也是。

    噢!精妙的故事策略。卡希爾、馬靈等人看到了,葉惟使用了「執著—放棄執著」這個點來讓觀眾產生共鳴和關心。

    當芮告訴哈囉德「永遠別開口去要應得的東西」,當芮把不應得的麵粉放回去,她就有了非傳統英雄的執著,而且是有價值的執著。現實世界的是非本就不是全部都能說清楚,在善惡難分的貧險之地,她還能自有一股信念,並努力地教養兩個弟弟。

    以她可以想到的、懂得的、能夠的方式。

    她又怎麼不是善良?這家人怎麼不溫暖?人們希望芮可以成功,無論她算不算得上是「好女孩」。

    就在因為這份共鳴和關心造成的更加沉重的氣氛中,銀幕回到那間破落的山屋,窄小的衛生間裡,沒再穿外套的芮在給母親洗頭,兩人都沒有說話;場景一切,芮在屋後山坡上晾著衣服,掛在晾衣繩上的都是些舊衣;場景一切,芮坐在屋前門廊上,一邊啃著一塊像發了黴的黑面包,一邊翻看著一張徵兵海報,樣子若有所思,忽然啐了一口面包渣。

    芮似乎想應徵參軍去,她的神態動作卻說明她是出於現實的考慮,她想離開這裡。

    儘管參軍是一種象徵上的男性化,而她穿著裙子,那應該也是什麼執著,但入伍了就能逃離這個鬼地方,告別這個家,可以考慮自己的事情,會有自己的事情……

    砰砰的聲響!木屑亂飛,芮又在木樁頭邊劈柴,連衣裙的裙襬挽起束在牛仔褲裡的腰間,她掄斧劈柴的動作熟練而有力,短促而迅疾。相比早上,樁頭後邊已經整齊地碼著一個可以坐人的柴堆。

    在劈開又一塊木頭後,芮呼著粗氣,咳的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扔掉斧頭,完工般坐到了柴堆上,兩條腿分在兩邊,穿著黑靴的雙腳穩穩地紮在地面,粗野得不像女孩。

    但她靜靜的望著前方。

    這時候銀幕上出現了一連串的風景空鏡頭,又似是芮的主觀:

    她看到開闊的天空被晚霞染紅,有一群不知名的鳥飛過;她看到遠方的枯林,蕭索的樹木此時顯得有些柔和,那必定是鳥兒們的安樂窩;她看到或想像到一條林間的小溪,溪水在徐徐地流動,安靜地沁入心田。

    當鏡頭再拍向芮,只見她雙手撐著柴堆,雙腿攏在一起,身子仰後的像要躺下,微仰的臉容忽而顯得美麗。

    此時此刻,無論芮在想著什麼,她的靈魂靜了下來,她在幻想著、憧憬著、嚮往著、享受著那片存在於未來的寧靜。

    鏡頭就這麼靜止一般,也沒有聲音,觀眾們都跟著芮在靜下,那些美景讓人看到了這位鄉下巴姑娘的另一面,其實只要有機會,她也可以、也懂得城裡人的那些狗屁。

    那才是她想要的吧,也是她為什麼執著。

    此時所有這一切,都十分靜麗。

    突然就被從遠處山路駛來的汽車車聲打破,芮回過神來,站起身望去,但似有期待的神情立即變成了急惡!她奔跑了去。遠景鏡頭,就見是一輛警車,而桑尼的腦袋正從後座探出窗外張望著。

    「操他馬的條子!」芮破口大罵,衝到了警車前面,幾乎是截停車子,神態動作都充滿攻擊性,她叫喊道:「他們啥都沒幹!他們他馬的啥事都沒幹!你們這他馬的是想做什麼!?」

    與此同時,警車的兩側後門打開,桑尼和哈囉德走下車,本來還笑嘻嘻的,被芮橫了一眼,隨即就木了臉,規矩地站好。

    「野丫頭,我不過是把他們從校車站點帶了一路。」一位中年警官邊說邊從車前門走下,他的個頭一般高大,神態嚴肅,手槍槍套很明顯的別在腰間。他看看周圍,鏡頭隨之掃去,那邊的金頭髮米爾頓等幾個男人在望來,透著可見的敵意。

    一聽是這麼回事,芮的驚急都沒了,又一副冷冷的臭樣,對倆弟弟說道:「再讓我看見你們坐條子的車,你們就等著被宰了餵豬去吧。」倆弟弟在連忙點頭,芮又說:「馬上去把那些柴搬到廚房裡,去!」他們跑開了。

    「我本來也要來的。」警官說。

    「這又他馬的怎麼了?」芮問道。

    鏡頭一切,兩人的背影一前一後地走向木屋,警官在說著:「我得和你媽媽說幾句話。」搬著柴薪的倆弟弟望見大姐站在門廊上,而警官走進屋子。斜側中景,芮站在那裡,警官的畫外音從屋內傳出:「康妮,最近還好嗎?我能問你點傑蘇普的事情嗎?」

    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芮面無表情。

    嘎噠,警官走了出來,與芮幾乎並肩的站在門廊上,一聲嘆息,似是悲哀、憐憫。芮沒有看他的說道:「你就告訴我吧。」警官問道:「你知道你老子在取保候審期,是不是?」

    「那又怎樣?」芮問道。

    「你知道他是造冰的,還坐了好幾年牢,對吧?」警官又問。鏡頭又掃了掃那邊的金頭髮米爾頓等人,有人在抽菸,有人在望來。芮的畫外音語氣淡淡:「那是上一次,你們每一次都要有證據,這次你們沒有證據。」

    「聽著。」警官說,鏡頭切回門廊,他正視著芮:「我在這破路開了兩個小時,不是來和你廢話的,住在這裡方圓三十多英里的傢伙,誰不是毒販?下周就要出庭了,但看樣子我是找不到傑蘇普了。」

    「也許他看見你來,躲起來了。」芮語氣不變,繼續在敵對的諷刺。

    「也許吧。但這事和你們也有關係,他已經把你們的房子和林地做抵押借貸了保釋金。」警官說道。芮這才正眼的看向他,疑惑的皺起眉頭:「什麼?」警官重新戴上之前摘在手中的警帽,一邊說:「傑蘇普把一切都押出去了。如果他不出庭的話,按照合同,這裡都會被收走。」芮的臉色變了,警官頓了頓的問道:「你們還有地方去嗎?」

    芮的右手扶住了門廊護欄,怔怔的,「我會找到他的。」

    「丫頭,我一直在找,而且……」警官欲言又止。

    「我說了,我會找到他的。」芮又說了一遍,更加的決然。

    那邊的金頭髮米爾頓要走來,警官像有點懦怕,擱下一句「一定要讓你老子明白這事的嚴重性。」就抬步離去。金頭髮米爾頓也走回去了,他們目送警官上了警車開走。

    而芮還站在原地,眼神定定的,想著不知什麼。

    銀幕外,觀眾們之前的疑問全都明了,事情就這樣,寒冷,殘酷。這個本就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少女什麼都沒得到,得到了巨大的危機。她要找到她父親?她要怎麼堅持她要堅持的?

    她不能找不到,否則她、母親、兩個弟弟都將落入地獄,像野狗一樣,她再也不會有自己的未來。

    放映到這裡不過就是開頭10分鐘,以古典三幕式結構來說,第一幕結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5-30 12:22
第579章 放肆的銀幕

    褐熊劇院的銀幕出現了影片第一次夜景。

    雜物繁亂的破屋被暗黃燈光和暗紅火光融成的光線照亮,一家四人都在火爐邊,康妮坐在搖椅上,男孩兒窩坐在沙發邊做作業,卻不太專注,互相拉扯對方披裹在身上的毯子。在旁邊補毛帽的芮罵道:「我叫你們兩個先把他馬的作業做完……」

    她的話聲被嘎噠的開門聲打斷,鏡頭切去只見是鄰居家那個粗壯婆娘抱著一隻大紙箱在推門,「嘿,芮。」連著骨頭的鹿肉從紙箱邊緣冒出,還有瓶醬油什麼的。婆娘的目光一移,語氣熱了許多:「桑尼。」

    單人近景,桑尼在扭頭望去。對話和鏡頭都有強烈的暗示,婆娘帶鹿肉來為的不是誰,就是金頭髮桑尼。

    「哦,松婭。」芮起身地應道。

    「給你們帶了些吃的。」松婭把紙箱放到靠近門口的一張高椅上,笑道:「桑尼是長個的時候,多給他吃點。」她這話等於告訴觀眾怎麼回事,要不是丈夫這個私生子,她瞧都不瞧芮三個一眼。

    兩個鏡頭明確了這點,一個是桑尼的單人近景,他在走去,看到肉的眼神如同初生野獸的目光;另一個是哈囉德和康妮的雙人中景,他在嚥了嚥口水。

    「我們均著吃。」芮語氣平淡,沒有道謝。

    「那個條子,巴斯金,來找你們,還好吧?」松婭的肥臉有一絲明顯的異色,詢問不是出於關心,而是緊張著什麼事情。

    「他是來找我爸爸的。」芮說道。

    「他在找傑蘇普?」松婭的異樣更甚,「你知道他在哪裡嗎?」芮微怔的答:「不知道。」松婭又問:「真不知道?」芮也有了點異樣的點頭,她已經感覺到不對勁。松婭近乎於明擺的拷問:「看來你沒告訴他什麼,對嗎?」

    「我就是知道也絕不會告訴他。」芮回答得不假思索。

    觀眾們都能明白,什麼事情都好,他們有一條最高的法律,不能敗壞他們這一帶的家族規矩,無論如何,警察是敵人。

    「哦好,那就好。」松婭當下沒再多說,向圍在鹿肉箱邊的桑尼擺擺手就走了。哈囉德立時也衝來撲了上去,兄弟倆嗅動鼻子吸著肉味,都狂熱的念叨:「好啊,太好了。」、「噢好啊……」

    芮站在那裡,眼神凝固。

    到了這,銀幕給了觀眾們一些問題,松婭送來肉糧算是幫助嗎?她算是好人嗎?為什麼她那麼著緊丈夫的私生子?

    場景一切又是清晨,芮走在一條荊棘叢生的小山路上,還是那身衣服,她在第二天踏上了尋父之路。

    在緊接的場景,芮到達一幢位於險峻山坡上的木房子前,觀眾都認識了又一位中年女人,維多利亞。她的紅頭髮盤成髻,長得高挑圓潤,穿著一條棕白格子連衣裙,頗為漂亮,看上去與山裡其他女人都不同。

    她賢淑溫柔的說「小聲點,眼淚還沒起床呢。」她顯得人很好,給芮沖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讓其「暖暖身子」,她還露出影片首次的真心笑容,似乎是個活在幸福當中的女性。但她有什麼可幸福的呢?芮的第一句話是問「他在嗎?」維多利亞說「正好昨晚他是我的。」這意味眼淚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她還幸福個什麼勁?

    芮顯然很喜歡維多利亞,也是露了一絲真心微笑,接過咖啡時還說了第一句有禮貌的話:「謝謝。」

    氣氛立即就冷下,眼淚說著一句「你不該這樣,別去找傑蘇普。」走進廚廳,並非是什麼好男人,好像也不是什麼魅力男人。他身形瘦削,穿著褐綠t恤和灰白睡褲,棕黑短髮蓬鬆,中年臉龐蓄有白鬚,右眼角有三滴黑眼淚紋身,慵懶的神情煥發著駭人的氣勢,一看就是個亡命吸毒鬼。

    鏡頭交待得乾脆利落,他一往餐桌旁坐下,就從桌上的裝滿堅果的玻璃碗裡抽出一小包冰粉,一邊用小勺子勺了點,湊去鼻吸,一邊說道:「出不出庭,坐不坐牢,由被控告的人自己決定,你說了不算。」

    芮對於眼淚吸冰沒什麼特別反應,卻顯得有些忌憚這個男人,輕聲問:「你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

    「男人在哪裡,根本用不著讓你知道。」眼淚叔叔又說,維多利亞沖了杯熱咖啡給他,沒有反對的臉色。

    「但是……」芮又說。

    「我沒有見過他。」眼淚語重了點,邊說邊從褲袋拿起一把黑色的手槍檢查彈藥地擺弄。芮平靜的追問:「他會不會又跟小亞瑟那幫人一起混了?」眼淚的神色越發嚴肅,話聲越發沙沉:「不管是誰,包括你,絕對不許跑到霍-克弗爾那邊去。到處打聽他們不想告訴你的鳥事,你會死得像一灘屎。你不是什麼城裡的傻逼女孩,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這時鏡頭切向站在旁邊的維多利亞,她有心打圓場:「芮,你媽媽怎樣了?」

    「還是老樣子。」芮沒有看她,雙眼一眨不眨的對視著眼淚,又問道:「我們好歹是親戚,不是嗎?」眼淚也望著她,「別人不認那個。」芮終於熬不住般移開目光,露了點怯。維多利亞不忍心的幫腔:「眼淚,你認識他們,可以問問……」

    「閉嘴。」眼淚說了聲,站起身要走。維多利婭頓時閉了嘴。芮突然沖眼淚罵道:「操媽的,爸爸是你唯一的兄弟!」

    儘量別打架,但如果一個人被打,最好兩個人都流點血!

    眼淚猛地一步衝去,一把揪住芮的頭髮,作勢一下幾乎把她的腦袋磕向餐桌,又猛然一下往後拽起。仰角特寫拍去,芮的臉朝上,雙眉在緊皺,嘴唇在微顫,流露出滿心的恐懼。維多利亞的畫外音尖刻了些:「眼淚!」

    斜側仰角近景,眼淚的冷臉從右上湊近左下的芮,仍是輕沙的語氣:「你以為我忘了嗎?傑蘇普和我一起混了快40年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也不會去打聽他在哪裡。你也老實在家待著,我不像傑蘇普不肯打你,如果你不守規矩,我會揍慘你。」

    話音落下,他就放開了芮,拿起餐桌上的冰粉袋和手槍離去,背身走出門口時又說:「給她點錢,讓她滾回家。」

    芮的雙目像失了焦距,身體在椅子陷落下去,雙手整理亂了的頭髮,卻不只是不自然,而是在發抖。

    「芮……」維多利亞愛莫能助的樣子,一邊從衣袋掏出錢包和煙盒,一邊道:「你還是聽眼淚的吧。要不要抽根大-麻煙?」她從錢包拿了五六張小額鈔票、從煙盒拿了一根長煙遞給芮。

    芮還愣著幾秒才回神接過錢和煙,「謝謝。」

    場景硬切,芮又走在崎嶇的小山路上,邊走邊抽右手夾著的大-麻煙,嫻熟的吞雲吐霧顯明她不是第一回抽,是個老菸民了。

    此刻銀幕外看著這一幕的觀眾們,不少人感到心情矛盾,剛對維多利亞產生的好感、對芮的共鳴關心,忽然都像遭到了打擊。「好女人」維多利亞怎麼能給芮大麻?「英雄」芮怎麼能就這麼抽了?她的執著呢?是之前的理解有誤嗎?

    她缺乏教養、想偷東西、敵視警察都情有可原,但她完全自願自然地抽大麻,不是和壞蛋們一樣嗎?

    觀眾席前排這邊,葉惟壓著聲的問莉莉:「在一個沒有好人的世界,誰是好人?」莉莉聞言若有所思。

    旁邊也聽見的詹妮弗想起那些角色創建分析,別用「城裡/世俗」觀念去要求和理解芮的「山鄉/角落」觀念,在芮的世界,從小吸菸飲酒抽大麻不屬於「壞」,偷東西是可恥的,軟骨頭、洩密都是可恥的,但造冰販毒不可恥。這是不同的思維,她不是一個普通少女,也不是一個普通鄉下少女。

    普通觀眾可能難理解而定義為「複雜的人物」,行家一眼就看出門道!也是令人驚訝的。

    韋恩斯坦兄弟前幾天就被驚著,影片的核心至此已經隱現,芮的非傳統英雄面貌繼續深化,與原著相比,她不但沒有得到任何修正,比如不抽大麻,還「壞」得一目瞭然,原著沒有詳細的段落,電影可以停在接不接煙那裡,不是非要有確切的鏡頭。

    這不只是關乎觀眾的觀感,更是故事的主題,到底要說什麼?這點還不是最要命的,女性人物們沒有得到美化才是。

    不管原著怎麼樣,如果是在一部典型的女權電影裡,她們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首先,芮顯得太害怕了!對峙眼淚、反抗男權,她可以害怕,可以不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但不應該害怕得身子顫抖。而且她這副模樣徹底暴露了她的心靈,她只是個懷著一顆少女心、出口成髒裝著假小子以保護自己的穿裙少女而已。

    在這場戲中,要芮「老實在家待著」的眼淚代表傳統男人,要芮「你還是聽眼淚的吧」的維多利亞代表傳統女人,「不肯打芮」的傑蘇普代表前衛男人,而芮代表女權女人。

    芮雖然生長於險惡艱難之中,但她不是生於「是女孩就扔掉」的家庭,也許有爸爸在的時候,芮根本從沒有挨過揍,她像是山裡的小公主。

    這隱喻很明顯,現代女權主義之所以能崛起一大原因是因為部分女性抗擊傳統,另一大原因是因為部分男性「不肯揍」。就像傑蘇普,愛護家庭的「壞人」,不揍女兒,老婆偷情生的兒子也好好養著,他是個傳統男權社會(方圓三十英里內)的叛徒,也因此,他出事了。

    女權女人的凶惡是由那些前衛男人慣的、讓的、給的,作勢打她就讓她嚇得發抖,還從來沒有和真正傳統男權(霍-克弗爾)有過對決,眼淚怎麼都還「給她點錢」,那些男人不會。

    芮找傑蘇普是女權女人找女權男人的保護,否則泡沫一破,就會失去既失敗又激勵女性的女權之母(康妮)、成長中的女權男人(桑尼,哈囉德)、房子和林地(陣地,戰果)。因為故事不神秘,從這個方向去推斷後面的寓意,芮被打就是一種女權的破滅和另一種女權的覺醒,而她鋸取女權男人的雙手則意義她不再依靠男人去對抗男權和奮爭女權。

    這樣當然不比把故事美化簡化為一位堅強少女為了守護溫暖家庭寧死不屈,一路得好心女性相助,彰顯了女權力量,感染了傳統男人和傳統女人,獲得了英雄獎勵好拍。

    要怎麼美化怎麼拍?

    女權之母不能偷情有私生子,發瘋只因為遭受男權的壓迫,她是無辜的犧牲品,警示後人的雕像。

    男人的附庸(松婭)會出於善意給芮提供幫助,絕不能心甘情願的關懷丈夫的私生子,誘惑成長中的女權男人回歸傳統男人,非要做這些事也只能是出於男人的指使。正如被指使打芮的女人們,而在之後,她們會自我救贖,帶芮去鋸手。

    關鍵是她們不能有半點真心的快樂,這種故事裡的每個女人都應該苦大仇深。快樂的男人附屬(維多利亞)太礙眼也太軟弱了,她可以服從於眼淚,但她至少要吵一架,顯出她的不滿和女權意識再服從。

    女權影片需要有這些人,她們行尸走肉般忍受過活,力所能及地幫助女權英雄,終被喚醒女權意識,至少有那苗頭。

    你大可以說那樣改編是卑鄙的,毫無疑問的卻是它更容易形成一股單一清晰的情感:為芮感動,為女性喝彩。

    有時候電影有電影的方式。而在這裡呢?康妮、松婭、維多利亞,她們甚至都對女性形象有負面影響。

    「女人」當中確實有這些類型的女人,因韶華不再無法再迷倒男人和人生失敗而發瘋(原著)、甘當男性的附庸、甘當某男人的情人之一、正當好男人沒勁但一看見非法壞男人就心癢(傑蘇普的情人)、年少鬼混被搞大肚子……

    問題是這些女人應該出現在一部女權影片裡嗎?一些女觀眾都已經不爽了,她們可不想牽連這個,都是臭男人的錯。

    媒體人們也都很意外,即使是葉惟,竟然敢拍得這麼狠!彷彿是對女性的鞭撻而不是搖旗吶喊。

    這究竟是不是一部女權電影?

    這麼拍不是不行,沒有陳詞濫調更是好事,但一不小心就會翻船,只是揭揭女權的瘡疤可成不了頒獎季的寵兒。在揭瘡疤的同時宣揚女權,拍出一部寓意深長、具有說服力的非傳統女權片,那樣才行。類似《撞車》裡的馬特-狄龍。

    因為銀幕影像如此的放肆,很多影迷大呼過癮!

    這就是那種一場戲、一句台詞都不能錯過的電影,一個鏡頭就可以關係重大!經典文藝片則是,它明裡講著一個故事,暗裡講著另一個故事,甚至是另外好幾個故事,值得多重的解讀。

    有的片子明暗故事都講得沉悶,不是今天。它的明面故事引人入勝,是否理解複雜的內涵並不妨礙每位觀眾對故事的關注,芮要找到她的父親,而她困難重重,開始就碰釘子,唯一的叔叔不肯幫她,還警告她別再找了。

    她還能怎麼辦?她會去霍-克弗爾嗎?

    這個時候,「蓋爾」在銀幕登場了。觀眾們終於得見最後一位未來女孩艾麗西卡-維坎德的亮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3 11:04
第580章 真他馬的

    大銀幕上,芮正走向擱在山地上的一輛黃褐色舊房車,後面不遠矗有一所破舊的山房。芮走上房車的梯階,有嬰兒的哭聲畫外音響起,芮敲了敲門。斜側中景,房車門被打開,一個抱著個身穿粉白色連帽棉衣的寶寶的少女站在門後邊。

    少女稍矮了芮一點,身著綠褐色外套和褪色牛仔褲,左手無名指戴著個小銀圈戒指,沒有別的飾物,一頭褐色而有點泛紅的長發直直披在腦後,五官細緻的臉容也沒有化妝,模樣十分樸素。

    側面雙人近景中,兩人一見到對方頓時都微笑,顯出老朋友的親暱。右側的芮邊說著「嘿,蓋爾」邊去撓撓那個寶寶的腦袋,「嘿,奈德。」左側的蓋爾鬆了一口氣地說:「謝天謝地,是你,甜豆。我以為又是弗洛伊德的爸媽,那兩個老東西總是盯著我,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

    「你能不能別老是這麼說?你能住在這兒還不是因為他們倆?」鏡頭切去房車內的外間,一個約莫20歲的校園運動員類型的高大金發男生靠坐在一張舊沙發上,握著一瓶啤酒在喝,不耐的神情像隨時要發怒。

    「嘿,弗洛伊德。」鏡頭反打,門口外的芮望著車內,「不請我進去嗎?」蓋爾側身的望著丈夫,顯然拿不了主意。

    「進來吧,就一會。」弗洛伊德語氣冷淡,提著酒瓶起身走去,「她現在已經有個孩子了。」

    芮和蓋爾都側向讓著門口,當弗洛伊德走下房車,她們又相視而笑。

    鏡頭一切,她們走進房車狹窄的主臥室,幾張巨幅的賽車、重金屬樂隊、美女海報掛在牆上,鋪著淺棕床單的雙人床有些沒收拾好的衣物。蓋爾把寶寶平放在床上中間,將衣物往左邊一拔,就往後平倒在床上,雙手置在胸前,右手拇指和中指脫套著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呼氣地說了聲:「他馬的。」

    銀幕外觀眾們對蓋爾這聲**沒有意外,影片裡除了小孩就沒有不說髒話的人。

    而所有期待艾麗西卡-維坎德的表現的影迷粉絲們都看到了,同樣已經沒有意外!只是一個照面,她的神態、動作、語氣,無不訴說著她對婚姻和現狀的迷茫、疑惑和傷情,一個悲哀的早孕早婚少女已在銀幕。

    「他最近還操希思-鮑妮?」芮一邊問,一邊也往床平躺去,腳也在地上。

    仰角三人中近景,蓋爾躺在左邊,芮在右邊,而一個寶寶把她們分開了。

    「能不嗎?」蓋爾的輕聲似有冷笑,「希思是他愛的,我只是他喝醉後得來的。」她轉頭看向芮,不去想煩心事地臉露微笑:「好一陣沒見了,都忙什麼呢?」芮也不由呼氣:「甜豆,真他馬的。」

    just-**ing.

    穩定的鏡頭在她們的單人近景和三人中近景間剪輯,芮告訴了蓋爾她的麻煩,她要借小車前去霍-克弗爾找找。蓋爾卻作不了主,車鑰匙都在弗洛伊德那裡。蓋爾起身去問,芮也坐了起身,她微笑地逗弄奈德,又露出了女生的一面。

    鏡頭一切,蓋爾走回來了,面無表情,「他說不行。」

    「你跟他說了我出油錢嗎?」芮微微的皺眉。

    「我說了,他還是不肯。」蓋爾的聲音像在枯萎。

    「為什麼?」芮有了點著急。

    「他從來不跟我說原因,他只是說不。」蓋爾則有了點煩躁。

    芮鐵起了臉,目光移開,忽然厭惡的說:「真悲哀,姐妹,真他馬的悲哀!老是這樣,他不許你幹什麼,你就不干什麼。」

    蓋爾的神情不變,木然得像棵枯樹,駝鳥般迎面重新倒在床上,沉悶的話聲透出:「結了婚就不一樣了。」

    「肯定是,你以前可不吃這套,一點都不。」芮的語氣也在低沉。

    奈德突然又哇哇的哭起來,蓋爾轉身看了看,抬頭望向芮,送客般的輕聲說:「奈德得睡一會了。」她無神的眼睛目送著芮起身離去。

    褐熊劇院的氣氛更冷,可愛的寶寶和少女的微笑帶來的卻是一份沉重。可以想到蓋爾以前定然是個青春洋溢、潑辣如芮的野女孩,然後突然就……如果說松婭、維多利亞、康妮是三個盡頭,蓋爾正走到分岔口,她未來會是誰?

    銀幕中側面全景,芮走下房車的梯階,而在左邊景深的弗洛伊德正對著房車撒尿,有潺潺的音效聲。

    芮瞥了一眼就向前離去,弗洛伊德邊撒尿邊說:「走了啊?」芮沒有理會。正面全景,後邊的弗洛伊德抖抖身子地拉褲,說著道:「你拽什麼呢?姑娘,你以為你懂,其實你屁都不懂。」

    「蓋爾不是你的一件物品。」芮繼續走著地說了句。

    「這裡誰都不想做惡人。」單人正面中近景,弗洛伊德一邊從衣袋取出一包香菸要拿煙,一邊朝芮說道:「只是這裡的人都還不懂規矩,所以日子就不好過了。」

    「去你娘的。」芮說。

    觀眾們已經習慣這份粗俗和凜冽。

    影片對女性不留情面,對男性同樣如此,就是一位忠實的紀錄者,不加修正,不持態度,也不偏不倚。

    男人們都各有不負責任,傑蘇普失蹤,眼淚袖手旁觀,把擔子全給芮了。弗洛伊德呢,什麼是傳統大男人和被荷爾蒙統治的青少年就他這樣,醉酒劈腿搞大別人的肚子不得不結婚,還和所愛的女生保持關係,把妻子視為物品。直叫人犯噁心,但這種混賬卻又往往被少女們追捧,而他這番話似乎有什麼深意……

    銀幕中的人們正是一群惡人,為什麼?因為「這裡的人都還不懂規矩」嗎?

    好像只有那個警官好一點,但也膽小怕事,沒有用處。

    繼親生叔叔後,芮又在好朋友這碰了釘子,不過她沒有停下腳步。借不到車的她徒步走在蒼涼的公路邊,招手攔了一輛貨車搭順風車。大鬍子的壯漢司機不像什麼好心人,不比明顯開玩笑的校車司機,他色迷迷的眼神、調戲的話語「小姑娘,你提不提供那個?」都令人擔心芮的安危,她臉上有點陪笑的說「不提供。」

    霍-克弗爾就是另一片的山頭,景色沒什麼不同,還是那麼荒衰蕭敗,用石頭和木頭砌築的房屋分散在坡脊的低窪處,隨著芮的到來走動,一條條壯狗在吠叫不已。

    觀眾們看著芮又接連地碰釘子,一個叫梅根的青年女人在路上攔住她,相比維多利亞,梅根臉沉沉的樣子,但她給予了幫助。得知芮的來意後,梅根帶著她前去找小亞瑟。隨後會面中,小亞瑟以嬉皮笑臉掩蓋明顯的不安,說不清楚傑蘇普的行蹤。芮看得出對方在說謊,從她的神情,觀眾們也都知道,她已經猜到父親多半出事了。

    離開小亞瑟家後,在路上梅根又告訴芮該去找桑普-米爾頓問問,桑普是這裡的大人物,應該清楚事情。芮聽了說「那個人比誰都讓我害怕」,梅根則說「怕他也是自然的。他是我爺爺,我卻從來都不敢惹怒他。」

    芮來到山坡一所顯得特別大的房子前,院子裡幾隻被拴著的惡狗紛紛咆哮,站在門廊上的一個冷臉老女人走上去。聽了芮的來意,老女人驅趕她走。芮苦苦地請求,再次搬出血親之說「至少我們的血有一部分是一樣的」,老女人雖然還一副凶樣,卻轉變了點態度:「你多大了?你家就找不到個男人來談這事兒嗎?」

    「我16歲,就我了。」芮說道。

    老女人似乎有點不忍心,讓芮到雞欄那邊等著,她去和桑普說一聲。芮走到遠處的簡陋雞欄邊等候,景物鏡頭拍著欄裡的雞群、地上的雞屎、遠處走動的惡狗,時間在過去,芮變了幾個站姿,房子一直都沒有動靜。烏沉的天空下起了大雨,芮貼著雞欄邊蹲在地上,就以那一點點棚頂擋著雨,但雨水仍然或飄或濺到她身上,她冷得直在發顫。

    鏡頭一切,大雨停歇了,老女人終於從房子那邊走來,芮連忙迎上去。老女人手裡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什麼東西,邊遞給芮邊說:「熱湯,喝了你就走吧。」

    「謝謝。」芮接過一口氣的喝盡,眼神期盼的望著老女人。

    影迷們觀察得到倒是霍-克弗爾這邊的傳統女人們,她們並非不近人情,都算對芮有著善意吧。然而老女人帶來的又是冷釘子,桑普知道芮想問什麼,知道她在到處打聽,但他不想聽。芮很不滿,老女人警告她最好識趣點趕緊走人,而且別再回來問他第二遍,千萬別。

    此時銀幕上,老女人拿著杯子轉身走去,芮還在話語尖刻的說著:「血親對於大人物連個屁都不算,我理解得對嗎?好吧,你代我告訴大人物,我希望他在病床上長命百歲,你聽見沒有?你告訴他是芮-多利說的!」

    過肩鏡頭景深處的老女人回過身,皺皮老臉上湧現了些冷怒,重複了遍:「千萬別再來。」

    單人近景,芮神情倔強,罵了這一頓,她的害怕越來越見不著,而那股如頭狼般的氣魄越來越強盛。

    轟隆的打雷聲把銀幕帶到下個場景,漆黑一團的夜空正下著傾盆大雨,籠罩著整片孤冷的山脈。芮躲在一個僅容三四個身位的小山洞裡,她雙手抱腿的靠著左洞壁,扭頭出神的望著山洞外,對面有一小堆柴火在燃燒。

    反拍鏡頭只見山洞外的雨勢更大,芮的側背影被黑暗淹沒,無法看到她的臉龐。

    這一幕畫面哀傷,頹喪,毫無可以稱為生氣的東西。

    在這個地方,沒有好人,沒有溫暖,沒有希望。

    但有堅強,一位16歲少女扛著那樣的一個家庭,很多事情不用多說。

    雷雨聲漸趨於隱沒,影像變了場景,晨早,芮走在回家的坡路上。鏡頭剛剛看見桑尼和哈囉德守候般站在屋前那邊,就見在不遠一輛黑皮卡旁抽菸的金頭髮米爾頓扔了菸頭,叫嚷著走向芮:「瘋丫頭,有人已經跟你說了讓你閉嘴,你最好聽他們的話!」

    芮剛皺起了眉頭,就被走來的米爾頓抓住手臂拖向左邊的皮卡車:「滾進車子去!」

    「別碰我,滾開!」芮頓時猛力地掙扎。那邊兄弟倆都看見了,哈囉德驚慌的張大了嘴,桑尼已經怒叫著奔來:「不許打我姐姐!」金頭髮米爾頓看向他,露出詭異而扭曲的笑容。芮邊掙扎邊急喊:「男孩兒,都回屋去!做些土豆泥當早餐,去啊!」

    桑尼卻沒有走回去,他捏緊了拳頭,緊咬牙關的道:「誰都不許打我姐姐。」

    此時此刻,銀幕外緊張的觀眾們都有一股驟然的感動,危急患難的時候,也是親情和勇氣顯現的時候。

    「小子!」金頭髮米爾頓猛地一把抓住桑尼的衣領,「還算有種,不過別讓這膽子把你變成傻瓜!」他突然就猛一下把桑尼掄摔向地上,那瞬間鏡頭切向尖叫的芮,桑尼摔在坡地磕得嘴角流血。哈囉德畏縮著走近過來。

    米爾頓發出一通冷笑聲。芮目光如狼的瞪著他,沉聲說:「我爸知道了會殺了你的……」

    「放屁,你爸爸還是小孩的時候,我一年也得揍他兩頓。」米爾頓又揪住芮的胳膊要拖她上車。

    「他有了男人的拳頭後,你沒再揍過他一次,你不敢!」芮說著。

    「他馬的趕緊上車,帶你去看些東西。」

    在桑尼的憤懣和哈囉德的不安注目中,芮被米爾頓推進了皮卡車裡,他也上了車,車子開走了。

    劇院裡生起了緊張的氣氛,而鏡頭繼續平實地紀錄,米爾頓帶著芮到了山間一所被燒焦的房子前,他說「這兒就是我,還有其他人,最後一次看見傑蘇普的地方」,傑蘇普造冰失手爆炸而葬身火海。

    芮沒有輕易相信,她非要下車過去看看,哪怕屋子範圍還有毒性,「如果爸爸死在裡面,我要把他帶回去埋了。」

    她很小心地走去查看了那黑黢黢的殘垣斷壁一番,斷裂的牆燈隨風晃動,廚房的水槽砸穿了地板掉進土裡,彎曲的龍頭在焦黑的木頭中伸出,而到處的空隙都長了雜草,長得半人高了。

    芮慢慢的退了出去,回到皮卡車上,神情平淡。金頭髮米爾頓開動車子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芮望著車窗外面,眼睛許久才眨動一下,像在克制著什麼。

    到了這地步,芮知道,觀眾們也都知道,傑蘇普九成已經死了,但不是死在那裡,不是那樣死。

    場景切回到山坡的幾所屋子前,砰的關車門聲,兩人下了車。金頭髮米爾頓很好心似的說:「丫頭,我知道傑蘇普沒了,你們一家都不好過。我知道你擔子很重。」芮邊走人邊道:「我們會挺過去的。」

    「我跟松婭談過了,我們可以把桑尼接過來。哈囉德不行,但我們肯要桑尼,畢竟他是我的種。」米爾頓繼續說著,芮沒有停下堅決有力的步伐,只說了句「去死吧你」,米爾頓怒叫道:「你說話小心!那小子由我們來養,要比你和你那瘋子媽媽不知好多少。也許以後我們還能把哈囉德接走。」

    這時候走到右邊景深的芮停步回過身,她看著左下的金頭髮米爾頓,第一次顯出要拚命般的真正凶惡,話聲越發響亮:「狗娘養的,你直接下地獄!桑尼和哈囉德就算死也要和我們死在一起,就是一起住山洞,也絕不在你家住一晚!操-你馬的金頭髮米爾頓,你以為我是白痴嗎?那地方的的野草都長到下巴那麼高了,房子炸了得有一年了吧!」

    她罵罷就朝米爾頓腳下啐了一大口口水,氣沖沖的轉身大步走回家。金頭髮米爾頓惱悶的站在原地。

    芮的爆發讓劇院的氣氛熱烈不少,人們都著實被那變化折服,她之前一直像收斂著的刺蝟,當她把渾身的尖刺突然都豎起,那份兇猛、憤怒、仇恨和壓抑的悲苦,讓人心裡震動。

    咔噠噠的幾聲!銀幕中兩桿老款步槍被女生的手從壁櫥裡拿了出來,鏡頭一切,在屋子側後的山坡,芮把兩桿槍分別遞給桑尼和哈囉德,說道:「以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該讓你們學開槍,現在恐怕是時候了,你們得學會它。」

    兩個男孩的臉色都有些繃緊,桑尼的嘴角猶有傷口。

    遠景鏡頭,只見近景這邊有空罐頭、牛奶盒和塑料瓶等標靶排列地立在一張餐桌上。

    芮手把手的教兩人怎麼握槍、怎麼瞄準,又告訴他們些槍支知識。鏡頭快切間,砰砰砰的槍聲響徹,兩人一次次扣動扳機,好不容易的,餐桌上的一個牛奶盒才應聲炸開,芮的畫外音說道:「哈囉德,就這樣!」

    這時切至全景鏡頭,一道身影繞過屋子走來,左手提著個裝著什麼的大籃子。

    聽到腳步聲的姐弟三人紛紛轉身,男孩兒手中的兩桿步槍頓時都對準來客,那身影急停下來,要舉起雙手卻無法把那個藤編大提籃舉過頭頂,模樣頗為滑稽。正面中景,是提著寶寶的蓋爾,她急道:「老天,甜豆!只是我和奈德!」

    這危險荒唐的一幕卻逗笑了很多觀眾,壓抑多時的心情也積極了些。

    銀幕裡的芮也是,她臉露起了微笑,快步的走去。兄弟兩人放下槍。芮笑說著:「蓋爾-洛克倫!我就知道你不會受那麼久的委屈,你會變回你自己,到我這兒來,我就知道。」

    「是蓋爾-朗安。」蓋爾微露一閃即逝的苦笑,「他又去操他馬的希思了。」她舉起握在右手的一串車鑰匙搖了搖,「但我偷了公婆的舊車。你這兒的麻煩怎麼樣了?」

    芮的微笑也已經不見,「我正想去雷德山口那邊找找,你可幫大忙了。」她回頭看向倆弟弟,說道:「今天就練到這裡。」

    鏡頭硬切在破屋客廳,蓋爾伸手拍了拍搖椅上的康妮的左手臂,輕喚道:「姨媽?姨媽?最近還好嗎?」康妮還是那副沉靜的樣子,像根本沒有聽到。當看見芮抱著奈德走來,她的眼神變了,有些懷疑和愧疚,忽然開口說了句話:「我又生了個孩子?」

    芮沒說話,蓋爾微笑的說:「那是我的兒子,叫奈德。」

    康妮轉目深深的看了蓋爾一眼,沒再說什麼,卻似乎說了些什麼。

    「走吧。」芮說。

    觀眾們莫名的心酸,而這兩位少女走上屋前一輛紅色的古董級殘舊轎車,蓋爾坐進駕駛位,一邊問道:「姨媽知道出什麼事了沒有?」芮提著寶寶提籃坐到副駕,「我認為她知道。」

    「你不覺得該告訴她嗎?」蓋爾插上車匙發動引擎,汽車發出刺耳的嘎嘎聲,尾氣管噴出大團黑色的煙霧。芮的畫外音帶回車內側面近景,「跟她講這些太殘忍了,她就是為了要逃離這些操蛋事才發的瘋。」

    「我想她也幫不上什麼忙。」汽車終於發動起來,蓋爾扭著方向盤開車。

    「是啊。」芮點頭。

    影片一直都沒有配樂,劇院也相當寂靜,有什麼內涵都好,影迷觀眾早已投入到故事本身,為兩位少女的命運而憂心。

    銀幕中又到了夜晚,兩人帶著寶寶一起到了雷德山口的一戶人家屋子,見著了女屋主愛普瑞。這是繼維多利亞之後另一個顯得漂亮文雅的中年女人,她家裡也是干淨雅緻,有書架,還擺放著許多的木製藝術品。

    走在這樣的屋子裡,芮和蓋爾的腳步都輕柔很多,目光有所張望。

    一個看著很斯文的中年男人坐在客廳沙發上在看電視。愛普瑞領著兩人從走廊走過,到了一間雕藝工作室,往雕紋木桌邊坐下聊天。芮道明來意,愛普瑞說「我和傑蘇普已經分開很久了」,不過她恐怕確實知道些什麼。

    愛普瑞一邊抽著女煙,一邊講道:「就差不多上次傑蘇普被抓進去的時候,我和他又好了一陣。再之前幾個月,我開始和休伯特約會。他是個好男人,我覺得我們倆也很配,但你爸爸總是更讓我心裡發癢……我前些天意外見到他,他還是能讓我樂開懷,所以我們又廝混了幾天。」

    再一次的,愛普瑞輕淡自然的告訴觀眾們她不是什麼「好女人」,而是個跟弗洛伊德做著同樣的事的女混蛋。

    男人中有混蛋,女人中也有混蛋。

    芮和蓋爾安靜的聽著,愛普瑞抖了抖菸灰,接著道:「然後他就又走了。大概又過了三四個星期,我路過鎮上的庫伊閃克酒館,看到他和另外三個我不認識的人在一起喝酒。他們看上去都不怎麼開心。」

    「爸爸有沒有說什麼?」芮有點急的問。

    「他看了我一眼,但假裝不認識。」愛普瑞深吸了一口煙再噴出煙霧,寶寶提籃就放在旁邊桌上,她似傷感的說道:「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我。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我覺得他是在保護我。」

    單人近景中,芮陷入了沉思。

    幾瞬後場景一轉,黑夜下的屋外,兩人提著提籃走上轎車要離去。

    馬上又轉了場,汽車行駛在破爛的山腳土路上,車燈勉強的照亮前方,車子因非常顛簸而隆隆咔咔的作響,像隨時都會散了架。芮竭力地抱穩寶寶提籃,身子卻在歪斜來歪斜去。也坐不穩的蓋爾抱怨道:「我們這條路是越來越糟了,都算不上是路了。」

    「你從三年級開始就一直這麼說。」芮搭話。

    「那時候是句實話,到現在更加不會錯。」蓋爾正說著,突然車子又遇到路面的一個大坑洞,轟隆一下,她整個人幾乎跳起來,又嘆道:「我有時候想,為什麼他們不把這些路給修好呢?」

    「沒人在乎吧,我猜。」芮又說,提不起什麼心情。

    蓋爾也是在問每一位觀眾,為什麼?影片不是只有女權主題,也關注著窮山惡水環境的地區困境。活在這種爛地方,要怎麼樣活著?怎麼適應、改變或者逃離?怎麼能過上好日子?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不待誰多想,銀幕上車前鏡頭,兩人的神色都變了。車子在側面全景中緩緩地停下。車前反拍,就在前面不遠的爛路上,一群數十頭的大肥豬擁堵在那裡,一對壯健的農夫農婦正拿著手電筒和棍子在驅趕,粗魯的叫喊聲傳來:「嚕嚕,這邊走!」、「回頭就宰了你們這些臭畜生!」

    爛路左邊的荒野遠方有間農舍,亮著暗淡的燈光。

    鏡頭切回車內,兩人都只能坐著等待。

    芮靠著椅背,蓋爾邊從她膝上拿過寶寶提籃,看了看籃子內睡著的奈德,邊說:「還記得我們小時候那次不?我們父母還養豬的時候,他們有次叫我們去喂玉米。」她笑了笑,語氣流露著追憶:「但我們以為豬沒有手,沒法直接啃玉米棒。結果我們傻乎乎的把所有玉米都搓了下來再喂。記得嗎?」

    「記得。」芮也是一絲失笑。

    「我們的手指頭疼了一個月…好像是……那時候我們真傻啊。」蓋爾的聲音已經低落下去。

    芮沉默不語。

    而許多觀眾忽然不寒而慄,大片大片的疙瘩生起在皮膚和心頭。

    這兩個粗野的姑娘,曾經是那麼天真無邪,那麼善良甚至為豬著想,那麼「傻」,就和城裡的傻-逼女孩一樣。之後她們不能像城裡女孩那樣不餵豬而是學舞蹈,不罵髒話而是學唱歌,不劈柴而是彈鋼琴,不看著家人造冰而是全家去旅遊,不餓著肚子吃剩糧而是吃迪士尼樂園死貴卻不頂肚子的餐點。

    如果能,她們就不是城裡女孩嗎?

    「我還是下去幫忙趕豬吧。」銀幕中,芮突然邊解開安全帶邊說,望著前方,「照這速度,我們得在這兒坐一夜。」

    「也是。」蓋爾把寶寶提籃放到空出的副駕上,朝車外的芮說:「等我找個東西扎頭髮。」

    正面全景,她們快步的走向前方的豬群,芮已經束起了連衣裙,蓋爾紮起馬尾。豬的叫聲、狗的吠聲,農夫農婦的驅趕叫罵聲,匯成一片混亂的雜音。芮大喊著「嗚嚕嚕嚕!」的幫農夫一起從後面趕著豬群,蓋爾則在農婦那邊幫忙趕:「嗚嚕嚕!」

    豬群雖然被趕向農舍的方向,卻仍是煩躁而雜亂,它們叫哼著,幾隻沖在外圍的豬反擊般拱向芮,她抬腳給了它們幾靴子,怒喊著:「走,去你媽的,走!」豬群右邊的蓋爾被幾隻豬拱得摔倒在泥地,農婦揮著棍子把豬打了回去,蓋爾連忙爬起身,芮的畫外音在叫喊:「蓋爾,我們一起趕!」

    芮和蓋爾重新匯在一處,她們都揮著手踢著腳地一起趕豬:「嗚嚕嚕!」雙人正面近景,她們冷峻的臉容都大汗淋漓,夜風吹動著她們額邊的發絲,只是更添凌亂。

    這個夜景的最後一個鏡頭全景地定在她們趕豬的背影,黑夜,山腳,荒野,爛路,兩個少女和一大群亂衝亂撞的豬。

    無力,無助,無奈。

    銀幕外,劇院裡響起了一些觀眾嘆息,是的,她們不是城裡的傻-逼女孩,從來都不是,永遠都不會是。

    真他馬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3 11:04
第581章 你比大多男人還強

    觀看文藝片需要耐心和思考,尤其像這種毫不花哨的,沒有蒙太奇、長鏡頭、華麗的攝影等,甚至還沒有過一段配樂,是因為趕工嗎?幾乎所有音效都是些刺耳的聲音,讓人聽了難受。

    無疑這是最沉靜的一部viy電影,褐熊影院裡此時有觀眾看得入神,也有不合口味的觀眾打起瞌睡。

    砰的一聲槍響和動物的尖厲慘叫聲,把全場觀眾帶到清晨的蕭索山林中,芮、桑尼和哈囉德背靠著一棵橫倒在地的大橡樹,挨坐在落葉堆上,芮和桑尼各舉著一把步槍,見不到晨早的陽光,只有三人呼吸間的寒霧。

    「打中了嗎?」坐左邊的哈囉德有點緊張地問。

    「打中了,有叫聲就是打中了。」芮說著,拉住了右邊要起身去撿的桑尼,低聲道:「先別動。它們聽見槍響,都會跑回洞裡去,不過要是你靜一會,它們就會又出來的。我們還要兩隻才夠。」

    男孩兒都哦了聲,芮把自己的步槍遞給哈囉德,「等會你來打。」

    「我?」哈囉德遲疑的樣子,「我不想殺這些松鼠,它們也有媽媽……」

    「別怕。」芮微瞪了他一眼,把槍硬塞到他手上。哈囉德嘀咕著接過槍:「我才不怕,我就是不願意。」

    「由不得你。」芮望向前方,忽然像又發現了松鼠的行蹤,對他們小聲道:「前邊的草叢那,看到了嗎?你們都試試槍。」

    正面鏡頭拍下了這一幕,一個不情願的8歲小孩,一個剛強的10歲小孩,兩人都握著步槍瞄準前方某處,就像是瞄準觀眾們的心靈,隨著芮的一聲指令「開槍」,他們都扣動扳機,槍口冒出火光,砰砰兩聲!

    場景一切,在多利家的木屋後院這邊,男孩兒把五隻死透的大松鼠放到那木桌上,兩桿步槍擱在桌的左邊,右邊的芮拿著一把小切肉刀和一塊自制圓木舊案板放到桌上,砰的一聲,她問著道:「你們想炸著吃還是燉著吃?」

    「炸著吃!」兩個男孩齊聲說,神態語氣又開始有狂熱。

    「那就炸著吃。」芮拿過一隻死松鼠放到案板上,「都過來學著點怎麼剝皮。」兩個男孩靠近過去,神態不一。

    觀眾們也都看了這個血淋淋的全程。芮先切開松鼠的脖子,再把其雙手切斷,沿著胳膊劃了一刀,又把其雙腳切斷,再沿著腿劃了一刀,最後從中間分開,她說道:「你們來把所有開口拽在一起,用力去拉開。」

    兄弟倆一人一邊的抓著松鼠屍體的兩邊開口,使足勁地拉扯開去,松鼠皮被剝開一大片,露出鮮紅的屍肉。這回連桑尼都犯噁心的皺眉,哈囉德更是不安地停住手。芮的語氣溫情了點:「你們就當是給松鼠脫衣服。」

    這時鏡頭終於捨得離開,切去只見蓋爾右手抱著寶寶,左手握著個熱氣騰騰的水杯走來木桌,看著他們仨忙活。

    鏡頭切回,芮給了一隻被剝了皮的松鼠屍體的肚子一刀,叫看上去比較害怕的哈囉德:「哈囉德,你把手伸進它的肚子,把內臟扯出來。」哈囉德猛地搖頭:「不……」不待芮說什麼,桑尼就霍然伸手進松鼠屍肚子扯了一下,頓時一堆深紅淡紅棕黑交雜的東西被扯出,掉落在案板上,血流開去。

    觀眾們看得想嘔吐,許多女性觀眾暫時移開了目光,這些畫面也太冷酷了,並非有多麼血腥,卻非常噁心。

    這不由讓一些父母觀眾想,這是電影沒錯,可是怎麼拍來的?那是真實的松鼠屍體,真實的小孩,真實的小孩做這種事……導演這麼拍真的應該受譴責!

    但不管怎樣,人們都對銀幕裡的生態有了更多的瞭解。

    幾個鏡頭,芮切開另一隻死松鼠,雙手一扯剝了皮,扔給哈囉德,「這只你來弄。」他還在猶豫。芮來了氣的斥道:「你還得克服對好些東西的恐懼呢,小子。」旁邊的蓋爾鼓勵說:「哈囉德,你有做這個的膽量,是不是?」

    與此同時,桑尼一聲不吭的掏著之前那松鼠的剩餘內臟,小手沾滿了鮮血。

    「你不是他馬的城裡人!」芮又斥道,「你不能全讓桑尼來做髒活,他是你兄弟。」哈囉德猶豫間伸手進了松鼠屍的肚子,臉上的表情似乎要哭出來了,他的手拉出了一條細長的腸子,拉得長長的。

    芮和蓋爾都沒有說話。

    劇院也在沉默,這是在做什麼,哈囉德明顯的稟性善良,桑尼也只是個小孩……

    然而像芮說的,很多事情由不得你願意不願意,她們兒時還不想去餵豬趕豬宰豬呢。

    嘭砰!芮又在前院揮斧劈柴,眼淚叔叔讓人意外而又期盼中的出現了。他身穿棕色的破舊皮夾克和黑色牛仔褲,悄無聲息的到來嚇了芮一跳。

    眼淚帶來了新的消息:「今天早上,條子在鼓列特湖邊發現了傑蘇普的車。昨晚有人把車燒了,燒得幾乎什麼都沒剩下。」他給了芮一卷厚厚的鈔票,並勸告她「上午是他出庭的日子,不過他沒去。趕緊把你家的這些木頭賣了吧。」芮不願意,但是保釋金借貸公司的人一接手,他們不會給她留下一根殘枝。芮為之沉默。

    「你學會抽這個了嗎?」眼淚又一次不當回事地拿出一袋冰嗅了嗅,芮話聲決然:「我絕不碰冰。」冰和大麻是不同的。眼淚懶洋洋的說:「學會適應,丫頭。」他望著在遠處打鬧追趕的兩個男孩,像在考察什麼。

    芮頓時繃緊了臉,眼淚叔叔在挑人。

    「桑尼比金頭髮米爾頓強多了,他沒問題的。」眼淚叔叔的話很有深意:「至於哈囉德,他最好能喜歡槍。」

    「他們由我帶,兩個都是。」芮連忙說。

    「那也要你帶得住。」眼淚叔叔慢悠悠地轉身走了,芮在他身後目視他離去,眼神十分複雜。

    一股危險迫近的緊張氣息在放映廳瀰漫,火燒到眼眉了,傑蘇普沒有出庭,隨時就會有人來收走屋子,到時候芮他們要去哪裡?眼淚叔叔好像願意帶走兩個男孩,就讓他們從此跟著亡命之徒一起混嗎?

    就這麼毀掉?還沒長大就被養育成了毒販?就這麼一生?

    銀幕上很孤寂,只見芮扶著她媽媽走在山林間的泥路。康妮披上了一件蓬鬆的雜色毛衣,步伐蹣跚而緩慢,不時歪斜的靠到芮身上,彷彿全靠女兒的扶力才能站著,不然已經倒在地上。

    鏡頭一切,芮扶著康妮往山頂上的一塊大石頭坐下,可以望見就要落下的夕陽,以及周圍的寂靜山脈。這本來開闊美麗的一幕風景卻顯得那麼枯淒。康妮坐在近景這邊,芮坐在她後邊身旁,喚聲溫柔:「媽媽,看著我。」

    但康妮木呆呆的望著遠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媽媽,我需要你。媽媽,看著我,我需要你的幫助……」單人側面近景,芮扭頭的望著媽媽,目眶在泛紅,全然地流露著心中的孤苦徬徨,「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媽媽,你能幫我一次嗎?媽媽?」

    康妮的呆滯依然,而芮斂了斂快要落下的眼淚,也無言的望向遠方。

    夕陽在落下,黑夜在到來,靈魂在呼喊:幫幫我吧,求你了。

    觀眾們愛莫能助,大銀幕轉了場,黑暗的破屋被昏黃燈光和火光所照亮,康妮坐在搖椅上,男孩兒窩在沙發邊做作業,一如開頭時的平靜,多了蓋爾抱著奈德在走動輕搖哄寶寶。

    有噠噠的敲門聲響著,那邊拿著步槍的芮去開門一看,卻是叫人意外的弗洛伊德。

    他拿著個像裝了禮物的白色塑料袋,有只嬰兒玩具小布熊露在袋子邊緣。他面無表情的問道:「蓋爾在這裡是嗎?」

    芮沒說話。鏡頭掃去裡處,蓋爾已經望見了,她把寶寶放到沙發上,轉身走去。

    斜側平拍全景,蓋爾和弗洛伊德左右面對面的站在屋外空地,左邊屋子透出的光線勉強照亮他們的木然臉龐,一輛白色皮卡車停在弗洛伊德身後。單人近景剪輯間,弗洛伊德生硬的說道:「回去吧,我爸媽想看看孫兒。」

    「你爸媽?那你呢?」蓋爾露出可笑的神色,向丈夫的霸權發起挑戰。

    「我……」弗洛伊德頓了頓,聲音溫和了一些:「你們不在,那輛房車太冷清了。對了。」他試圖和好地對蓋爾一笑,「你的郵購目錄已經寄來了,你可以往上面挑幾件好看的衣服,我買給你。」

    蓋爾冷著臉容,越發強硬的道:「有些混帳事情不能再這樣了。你不能每分每秒都管著我!」弗洛伊德笑容僵硬的頓了幾秒才點頭,蓋爾的神情明朗起來,語氣也變得輕快:「你不能再操希思了,見都不能再見她。」

    這時鏡頭切到了弗洛伊德的正面近景,他臉上沒了表情,沒有說話,目光挪開沒看蓋爾。雙人側面中景,弗洛伊德把手中的袋子遞給蓋爾,蓋爾接過了,手上有點哆嗦,臉容一動不動的望著他,那麼明顯的忐忑。

    他會做出什麼選擇?

    此時此刻,她的未來,她的人生,全部都由這個混帳男人決定,她的示強只是虛張聲勢,她並沒有什麼力量。

    銀幕上,弗洛伊德就這樣不聲不吭的,轉身走上他的皮卡車,開走了。弗洛伊德做出了他的選擇,而被一個根本不值得原諒的男人主宰命運的蓋爾呢?

    側面全景,她木然的站在那裡,手上提著的袋子搖擺不定,就像此刻她的心。

    兩個女孩都在命運的壓迫下滿心迷茫。

    幾個空鏡頭無意讓觀眾舒緩神經,黎明時分天空在破曉,寒風吹起山林的枯葉堆,一群鳥兒在山坡的濕泥坑啄著水。

    芮和抱著寶寶的蓋爾並肩地站在門廊上遠望。蓋爾開口道:「你注意到了沒有,其實我們這裡的風景很好。」之前會靜靜地欣賞風景的芮問了句:「有什麼意義?」蓋爾輕聲說:「我不知道……」

    是啊!對於她們來說,風景美不美麗,天空好不好看,有什麼意義?

    不待觀眾們多想,鏡頭反拍只見一輛銀色的高檔越野車駛來。另一邊的金頭髮米爾頓等幾個男人都望去。越野車停在多利家前院,一個頭戴鴨舌帽、身著灰色運動外套和軍裝褲、腿上配有槍套的青中年男人走下車,他蓄有山羊鬍,模樣神氣抖擻,有著完全不同山裡人的氣質。

    男人向米爾頓幾人打招呼般揮揮手,走向多利家門廊。

    「這人他馬的是誰?」芮嘀咕。

    「城裡來的,看他穿的那身行頭……」蓋爾打量著說道。

    隨後的場景中,芮走下台階去和男人談話,蓋爾抱著寶寶留在門廊張望。

    這人叫麥克-薩特菲爾德,是保釋金借貸公司的人。傑蘇普沒有按時出庭,算是逃跑了。芮說她爸爸沒逃跑,但薩特菲爾德可不管這個,只要他願意,在法律上他有搜查這兒的權力。

    芮聽了很來氣,再一次炸毛般爆發:「我就知道你怎麼都是白搭,浪費時間,還招我煩!聽著,傑蘇普-多利已經死了。他現在不是被埋在什麼小破墳堆裡面,就是成了豬圈裡的一坨屎,要不就是被人扔在荒野,爛得什麼都不剩了!但不管在哪兒,他都已經死了。」她的面容滿是刺,沒有展露深藏的悲傷。

    薩特菲爾德說他也知道這裡的人是什麼德性,向芮透露了一個關鍵的案情:「這事兒挺怪,你家的房子再加上其它的東西都根本不夠你爸爸的保釋金,還差得遠呢。但有天晚上,一個傢伙到了我們那裡,拿來一整塑料袋的皺巴巴的錢把剩下的抵掉了。我到監獄去的時候,你爸爸好像並不是百分百確定他想出來,他們那種人很少有這樣的。可是中午的時候,他就出來了。似乎是有人急需他出來。」

    「他是個造冰的好手。」芮說。顯然因為要趕製一批貨,需要用著傑蘇普。

    她又問拿錢的那傢伙留名了沒?長什麼樣子?薩特菲爾德卻避談:「我只記得那一袋子錢。」他們也有他們的規矩,他告訴芮至多還有半個月,公司就會來收屋趕人,他說道:「沒有別的法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證明傑蘇普已經死了。」

    在薩特菲爾德驅車離去的同時,芮失魂落魄的走回門廊上去,蓋爾迎了上來,緊張的道:「我都聽到了,甜豆,你可不能那麼幹!我們都知道那是些什麼樣的人,絕對不能再去霍-克弗爾了!」

    芮有點低著頭,「要不這樣,還能怎麼辦?」

    劇院陷入了一片寂靜,觀眾們也都不知道能怎麼辦。在銀幕中的世界,法律、政府、慈善等全都失效,顯然也管不來這件事,沒有人會理他們一家的死活,除了他們自己,除了這個16歲的少女,就只有她了。

    影像就在壓抑的氣氛中轉了場。天空已經是傍晚景象,芮再次走在霍-克弗爾的山路上,她留意到路上停有好幾輛卡車和轎車,像有不少人聚在這裡,凶惡的狗吠聲又響徹在銀幕裡外。

    芮大步的走向桑普-米爾頓那間特別大的土房,拴在前院的那幾條惡狗衝著她狂吠。突然這時屋門開了,之前那個老女人拿著一隻熱騰騰的杯子快步走出,老臉上如同枯藤。

    正面近景,芮頓時露出微笑,有些熱切。過肩鏡頭,她伸手要去接那杯熱湯,「謝謝……」

    嘩!老女人猛然一下把手中杯子的東西潑向芮的臉龐,芮一聲慘厲的尖叫:「啊!」一片紅糊糊的熱湯淹沒了她,她本能地雙手捂臉,一瞬間已經又被老女人扔出的杯子砸中腦袋,砰鐺,杯子彈了開去,老女人又已經抬手去打芮的耳光!!

    芮連連的慘叫,站不穩地踉蹌,看不見地亂拍亂揮著雙手,完全條件反射地保護自己。

    從四周又奔來了四、五個的女人,包括梅根,她繃緊著凶臉,一靴子踢中芮的小腿使她摔倒地上。

    隨即的仰角全景中,芮整個人面朝地的躺在泥土裡,掙紮著要起身,女人們圍著她打,有人在狠踢她的腿,有人在猛踩她的背,老女人、梅根,每個人都打得毫不留力、毫不猶豫,發出著野獸般的叫喊。

    芮的掙扎越來越衰弱無力……

    銀幕外不管此前看得精神與否,此時觀眾們都無法不聽到那群毆聲、嘶喊聲、慘叫聲,愕然的心在絲絲地破裂。太突然了,老女人等人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這麼一個照面,就在這外面,就把芮往死裡打。

    不要再回來,千萬別。

    這些女人也許會在什麼時候有好心善意,但她們都已經是一頭野獸,男人馴養的野獸,他們讓她們幹什麼,她們就干什麼。那些人性、自我、想法,都排在男人的命令之後,她們是由男人控制的發條橙。

    真悲哀,夥計,真他馬的悲哀。

    這時候影像切至遠景鏡頭,像是一位站得遠遠的冷血旁觀者,它看著女人們合力地抬起了被打得半死的芮,她整個人沒了動靜的垂掛下去。鏡頭一切,女人們抬著她走進遠處一間木棚農舍。

    畫像有些模糊不清,像是失了焦距的眼睛,低低的慘叫聲時斷時續地還在響起。

    「我警告過你,你偏不肯聽。」老女人的枯臉漸漸清晰,俯角鏡頭,她居高臨下的問:「你為什麼不聽話!?」

    鏡頭一切,心焦的觀眾們這才看清楚了狀況,這是個燈光昏黃的小穀倉,破舊的水泥地面上有著雜亂的乾草,一些鋤頭、鐵叉、馬鞭等農具擺在周圍,十分的陰森。

    芮側身躺在那裡,一動都不動,女人們分散的站在旁邊。

    「說啊!為什麼不聽?」站在右側的梅根突然又是一腳踢在芮的腹部上,奄奄一息的慘叫又起。

    中景平拍去,觀眾們看清了芮的慘狀,她的灰藍連衣裙上滿是泥巴、鮮血、唾沫、黑腳印,那不算精緻卻自有一股倔強神氣的臉蛋,不只是鼻青臉腫,左眼角裂開,右眼腫成一團無法睜開,鼻子和嘴巴都有破裂,成了個畸形的血色肉團。

    挨了梅根這一腳,芮的胯部裙子被浸濕了,身下慢慢地流出了一灘尿水,在不平的水泥地面往下流去。

    鏡頭掃了掃女人們,老女人冷漠著臉,露出厭惡樣的一個女人說:「真不經打。」另一個女人聞到臭味地掩鼻:「噢,她連屎都拉出來了。」梅根微微搖頭地走開,「瘋姑娘,你自找的。」

    影廳也像被打得木了,交織著觀眾們的憤怒、震驚、難過、壓抑……複雜莫名。芮-多利,這朵心懷美好、堅守骨氣、頑強潑辣的山谷小花,終究還是被一腳踩中,被踐進了爛泥裡,像屎一樣……

    銀幕中,老女人的眉頭一挑,她的主觀鏡頭,地上的芮緩緩地掙動,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地撐起了身,搖晃的坐在自己那灘排泄物穢水上,睜著還能看見的左眼睛望著,鮮血從她臉上的各個傷口滴落,如同一隻垂死的小螞蟻。

    「我們該怎麼處置你呢?」站到對面的梅根問道。

    「殺了我,我猜……」芮的聲音奄奄而含糊,她往被踩腫的右手掌啐了一口血,吐出了兩顆牙齒,手掌握成拳地垂下。

    「這主意已經有人說過了,還有別的嗎?」梅根又問道。

    「幫我。」芮說得渾渾噩噩,也就是隨口說,那份倔強像她搖擺的身子瀕臨崩潰,「這主意肯定沒人說過,是不是?」

    「我之前想幫你,結果搞成這樣。」梅根還沒說完就轉頭看去,鏡頭一切,打開的穀倉門口走進來一群身形彪悍的男人。

    為首一人是個戴著褐色牛仔帽、棕外套和深藍牛仔褲的典型老牛仔,他線條硬朗的老臉面無表情,蓄著灰白色的絡腮鬍子,氣勢威嚴如山。顯然是終於露面的桑普-米爾頓。

    而其他的男人都沒什麼好臉色,小亞瑟也在其中,他的神情算是最不忍心的了。

    鏡頭似乎也怕了桑普,並沒有拍他的正面,過肩鏡頭攝著他走到芮的前面,半蹲下身子,伸手抓住芮的下巴,左右撥動地查看了下就甩開,力氣之大讓芮往左邊倒去,又砰的倒回地上。

    「有什麼話想說的,孩子,現在就說吧。」桑普說道,洪水翻滾般的嗓音有著以滄桑歲月磨礪的沉重。

    他這句話幾乎等於宣判了芮的死刑,正面近景,老女人沉沉的抿了抿嘴。

    單人平拍中近景,芮側躺在地上撐不起身,她的左眼睛沒去看誰,就耷拉的望著地面,「我有兩個弟弟,還沒辦法照顧他們自己……我媽媽病了,而且她一直…不會好。」

    她的目眶泛起著血淚,肩膀在發顫,微弱的話聲也在哆嗦:「不用多久,條子就會把我們的房子收走……把我們趕出去…只能睡在田裡…跟狗一樣。跟他馬的狗一樣。要保住我家的房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就是,我得證明……爸爸已經死了。」

    她的淚水劃落,如果不是極力的忍抑,她定然會痛哭起來,什麼堅持什麼骨氣什麼玩意,全都成了一灘屎尿。

    她卑微的小聲像害怕,像求饒,像自言自語:「是誰殺的他,我不需要……知道。我永遠不需要知道。如果爸爸做錯了什麼事,他已經得到應得的懲罰。但要是沒了房子…我永遠沒辦法養著他們三個……孩子們還有媽媽…沒辦法。求你們了……」

    「求你們了……」全景中,她整個人都在無力地微微抖動,那灘穢水忽然流動擴大開去。

    褐熊劇院裡一片死寂,許多觀眾看得也目眶泛淚,心情是什麼,很難說得清楚。

    而銀幕裡的穀倉就寂靜了一下,桑普帶著兩個男人轉身走了,老女人跟在後面。其他的男男女女有人在抽菸,有人在竊竊笑談著什麼,聒噪的笑聲鑽進芮和每位觀眾的腦海深處,不論你是否願意。

    沒有人當芮的話是回事,也沒有人當她的性命是一回事。

    突然這時候,穀倉外的狗吠聲急響起,還有非常響的駛車聲傳來。

    守在門口的一個男人頓時驚叫:「操他馬的眼淚來了!」狗吠聲更加狂急了,隨即有砰的重重地關車門的聲響。另一個男人急步走人:「我去拿點傢伙來,那瘋子等會過來一看,我可不想空著手。」當下好幾個男人都走了。

    穀倉的空氣緊張地凝固成一塊,而劇院的空氣則激動不已,觀眾們瞪大眼睛,是眼淚!

    「她在哪裡?」還是穿著那件破皮夾克和黑牛仔褲的眼淚叔叔從黑夜中走近門口,徑直地走進倉庫。

    「別激動,眼淚。」小亞瑟要當和事佬般跟在旁邊,「跟她說過,但她不聽。」

    眼淚走到芮的旁邊停下,他看了幾眼,就轉望向小亞瑟問道:「你打她了?」明明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卻就是讓人感受到他的暴怒,也許是因為他額頭跳動的筋肉。

    小亞瑟的右手伸向後腰藏在外套裡的槍套,回到門口的幾個男人也在按著腰側或衣袋。

    「不是他!」這時老女人從人群中大步地走進穀倉,大聲叫著:「男人誰都沒碰那個瘋丫頭。是我揍的!我還有我的姑娘,她們都在這裡。」鏡頭掃過梅根等幾個女人。

    眼淚的雙目微斂,「男人都沒有碰?」

    「沒有。」老女人說。

    劍拔弩張的場面讓觀眾們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桑普等一行人也回到倉庫來了,跟在他左右的兩個男人都手提著一把霰-彈槍,雖然槍口朝地,手指就虛按在扳機上。他們的快步攪動了地面的灰塵和草料。

    桑普走到距離眼淚一步前站定,側面雙人中景,右邊的桑普直盯盯的看著眼淚,沉聲說:「你什麼意思,哈囉德。」

    觀眾們突然這才知道,原來眼淚叔叔也是叫哈囉德……應該說,哈囉德之所以叫哈囉德是因為眼淚。

    「誰都不許打我姐姐」的桑尼,不正是不肯打芮的傑蘇普。

    眼淚也是直盯盯的看著桑普,絲毫沒有退卻或敬畏或恐懼,有也早已克服了。他的話聲聽似散漫卻那麼決然:「我他馬的從來沒說過關於我兄弟的一句話,我誰也不問,也不去找。傑蘇普干的事不合我們的規矩,他知道,我也知道,我管不來這個。但她不是我兄弟。」

    鏡頭對準地上的芮,她正掙扎地爬向不遠處的一根棚舍木柱,地面拖出一條穢跡。

    門口視角的全景,眼淚對桑普繼續說道:「她是我剩下的幾乎唯一的至親了。所以我才來找她,把她帶走,送她回家。你沒意見吧,桑普?」他說話間,那邊的芮抓抱著木柱晃晃蕩蕩地站了起身,有屎尿穢水從她的裙角落下,浸濕了大片大片的裙布,滴在下方的水泥地。

    即使是最冷靜的觀眾,也因為這一幕而心裡難受。很多觀眾幾乎是嘔吐,這讓人不寒而慄的殘酷摧毀著每一份堅強。

    為什麼芮要穿著裙子呢?就算只是一條舊裙,還搭配得那麼奇怪?為什麼不像其他女人穿牛仔褲得了?

    因為她是個女生啊!

    對於一個人,一個女孩兒而言,被打成那樣,比殺了她更難堪,更破滅。

    「你想罩著她,是嗎?」桑普問眼淚。

    「如果她做錯了什麼,你算在我頭上。」眼淚嚴肅了起來。

    芮勉強地轉身望。而觀眾們有些看法已是不同,之前以為眼淚叔叔是個袖手旁觀的混蛋,原來並不是,他只是守著道上的規矩,但在這種生死時刻,他只會站在親人這邊。

    他不會害怕,他是個「瘋子」,他早已不是那個殺宰一隻松鼠都不情願的哈囉德了。

    眼淚是壞人嗎?以世俗的標準是絕對的壞人,可在這裡,他不是壞得不能讓觀眾接受和喜歡,維多利亞愛他是有原因的。

    「以後她的事就找你負責了。」桑普說道。

    「這丫頭跟誰都不會亂說話的。」眼淚說。

    「把她抬到哈囉德的車上去。」桑普望向了梅根等幾個女人,梅根不敢說話的只點點頭就走去,桑普轉目向眼淚問道:「這事完了沒有?」他的語氣透出著警告。

    眼淚不再看著桑普,而是盯著芮被三個粗壯女人攙扶架起,抬著她走向農舍外面。他掃了眾人一眼,擱下了一句:「今後如果誰想動這丫頭一根手指頭,先把我宰了。」

    在眾人的寂靜中,他大步跟出去。

    場景一切,在黑夜的陰影籠罩下,梅根幾人把芮塞進了一輛墨綠色皮卡車的副駕座上,眼淚從旁邊走過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邊去,車子並沒有熄火,一直發出騰騰的聲響。

    砰的關車門聲,在狗吠聲和穀倉門口眾人的注目中,皮卡車開動離去。

    銀幕外這才有了此起彼伏的長鬆一口氣,不少影迷還在感受著剛才的震撼,那是演戲嗎?那是真的。

    這部電影並不像tlb或ss那樣很早就出現情感猛烈的轉折點、一路跌宕起伏、再感人肺腑,它多數時間都像現實生活的一個個片段,似乎不看一兩個也沒影響故事大方向。但當碎片連繫成了一個圓,它驟然地爆發,一個鏡頭不肯錯過的觀眾也就忽然發現,自己早已被毒蛇悄然咬了一口,而此時毒液已經從傷口湧流到心臟。

    銀幕影像沒有停歇,黑夜下,皮卡車顛簸地行駛在山路上,繼而停到路邊的一片樹林旁。車前鏡頭,眼淚叔叔一邊拿著件捲成團的白汗衫讓芮咬著,一邊說:「蓋爾那姑娘真是救了你一命。」

    芮像個死人般癱坐在位子上,咬著的白汗衫很快就染紅。

    「傑蘇普這傻-逼。」眼淚叔叔望著前方的路,似有那麼一點點的悲傷:「這次他進去沒扛住,受不了再蹲十年的班房。還有你媽,你們三個孩子,都讓他受不了……他做了那個他馬的巴斯金的線人。」

    芮緩緩轉頭看向他,慘臉的神態有點扯動而變。

    「不過你爸爸從來沒把任何一個我們這邊的人供出去,他說他沒有。」眼淚邊說邊從儀表台儲物箱拿出個嬰兒食品罐子,掀開了蓋,湊過去嗅了裡面裝滿的冰粉兩下,看著芮,說道:「你現在是把我逼到明處了,明白嗎?他們一直等著我,看我會不會有什麼行動,一直盯著。」

    芮低下了頭。

    「我不能知道是誰殺了傑蘇普,如果我知道了是誰……」眼淚的臉龐閃過的厲色已經說了會怎樣,他頓了頓又道:「我會幫你找到他的屍骨,但條件是,哪怕你知道了是誰,你也永遠不要告訴我。不然第二天,我也會死得不能再死。行嗎?」

    芮咬著那染血汗衫,伸出傷痕纍纍的手去碰了碰眼淚叔叔的肩膀,答應了下來。

    「你這頓揍竟然扛住了,比我見過的大多男人還強。」眼淚微嘆了一聲。

    芮吐開了汗衫,丟了魂一般,模糊的說:「她們揍不死我。我最受不了的是……我覺得太丟人了,為爸爸感到羞恥。告密是最壞規矩的…可我想不通,為什麼是我要羞恥,他們可是殺了他。」

    「你愛他,他非常愛你們。」眼淚一邊重新握著方向盤開動車子,一邊說著:「這就是你們的弱點。我們這裡的人都很鐵血,只是人一旦破了個口子,就會瘋的瘋,變的變,都這樣。」

    芮的語氣滿是茫然:「我就是不明白。」

    「現在的情況是。」眼淚瞥了瞥她,「你得做好隨時會死的打算,然後你才會有機會。」

    銀幕外的人們基本都搞清楚故事的前因後果了,是誰殺了傑蘇普?那似乎不是鏡頭所要關注的事情。

    場景一轉,皮卡車衝撞般駛到多利家的前院停下,守在屋子門廊上的蓋爾、桑尼和哈囉德頓時都慌急地奔去。鏡頭一切,下了車的眼淚叔叔把副駕車門拉開。三人正面中景,一看見癱在車裡的芮,男孩兒都沒了心魄的愣在那,而蓋爾一下紅了眼眶要哭,上前協助眼淚叔叔把芮從車內抱出。

    芮軟塌塌的被眼淚叔叔橫抱在身前,頭靠在左旁的蓋爾的雙手中,她仰望著好友,低聲的連連請求說:「蓋爾,幫我清洗乾淨。把衣服都燒了。拜託,幫我洗乾淨……」說到最後,她近乎是抽泣。

    不只是蓋爾淚目,許多觀眾也是,心頭的滋味如此難熬!

    芮徹底的明白,以前堅持穿裙是她自欺欺人,不知天高地厚,真他馬可笑。

    女性的尊嚴,天性的堅守,抓著不放的僅剩的感性,存在於未來或幻想中的寧靜和美好……

    什麼都被現實不費力氣卻狠狠地輾碎,混合著屎尿的臭味四散在地,都燒掉了吧!

    銀幕中轉了場,在燈光昏暗的簡陋窄小的破屋浴室裡,芮整個人坐在一隻滿水的木浴盆裡,並不多麼乾淨的水漫到她的肩膀。右邊的蓋爾正用毛巾給她擦著身子,赤-裸的雙肩上到處是紅腫淤青,隱約可辨認出是拳印或腳印。

    兩人都寂靜無聲,如同進行著肅穆的儀式。

    鏡頭正面拍下這一幕極具象徵意義的畫面。這是一場洗禮,以前的那個芮已經死去了,偽裝的女權隨污水和烈火而去,從今開始,一個在黑暗破滅中得到新生的芮到來世上。

    她還會執著她要執著的嗎?以何種方式?

    場景一轉,芮躺在十分簡陋的女生臥室的單人小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舊被子,只有慘不忍睹的腦袋露出。兩顆帶血的牙齒就放在左邊的床頭櫃上。這時咔噠一聲,右上的房門打開了,只見是桑尼和哈囉德走了進來。

    芮睜著左目望他們,有氣無力的問道:「做完…今天的作業…了嗎?」

    兩個男孩一高一矮的站在木床右側,看著姐姐的慘樣,都一言不發。

    「問你們呢……」芮又說了句。

    「都誰打的你?」桑尼開口問道,聲音有點抑制不住的怒顫,「把名字都告訴我們。」

    哈囉德已經沒了之前的婆媽,他捏緊了拳頭,稚嫩的聲音充滿決意:「等著吧,我們會長大的。」

    「他馬的去做作業啊……」芮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不願意看著他們這樣,不願意看著這一切,又似乎是不願意讓他們看到她的淚水,她哭腔地罵罵咧咧:「我說了沒有啊?他馬的,去啊…去啊……」

    驟然間,更多的觀眾眼眶生淚。

    芮終於還是失去了對他們的領導,他們不再聽她的了,他們有了自己的執著:長大,報仇。

    桑尼和哈囉德終於還是要成長為傑蘇普和眼淚,因為他們愛她,他們受不了她被別人打成這樣,不可能受得了。

    他們的口子,都已經破開,遮風擋寒的皮被活生生地剝走,內心也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屍肉。

    銀幕中,兩個男孩回頭看著芮地離開房間,而蓋爾和松婭走進來了。松婭向桑尼打了聲招呼,桑尼理都沒理的擦肩走過。她們走向床邊,松婭拿起手中的一個橘紅色的塑料瓶,對芮說道:「嘿,芮,給你帶了點止痛藥。我上回做子宮摘除後剩下的。」

    「謝謝。」芮說。松婭轉而對蓋爾說:「先給她吃兩片。」

    蓋爾接過藥瓶,疑惑道:「只吃兩片?」

    「她還會要的,但開始就兩片,然後再慢慢加,到她能睡著為止。」在松婭說話的同時,蓋爾往床左邊坐下,拿過床頭櫃的一杯水和兩片藥片遞到芮的嘴邊。

    仰角近景,芮面無表情地和水吞下了兩片藥片。

    她當然還會要的,只要一天還參與這場關於女權的、成長環境的、人生的鬥爭,知道得越多,想得越多,鬥爭得越多,就只會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無法安睡。

    要麼像松婭那樣,摘除掉子宮,不再做女人,長痛不如短痛。

    要麼像維多利亞那樣,認了命,做個快樂小女人。

    要麼像愛普瑞,做個女混蛋。

    要麼像霍-克弗爾的女人們當一頭野獸。

    要麼就一直痛。

    就像片頭的那隻螞蟻,奮力地走來走去,被人踩,死不了,卻始終無法離開那根枯枝。

    「我永遠都不會發瘋。」芮喃喃的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7 13:24
第582章 那樣天空才有意義

    無情的群山填滿了天空,在黎明時活了過來,然後看起來靜止不動,世世代代以來,太陽看著它們。

    真有趣啊,它會使它們再一次蒼翠蔥蘢,而房屋和瓜果會分割這片綠色。

    在黎明時,每種植物都是一種神奇的生命,雲彩會有了意義。

    經過那些山坡,在天空中翻騰到前面。好比城市的建築物,有意義嗎?它們都光禿禿的。

    一個鄉下巴到那裡,會感到荒涼得像天空的空虛。太荒謬了,好像城裡人會在屋頂上散步似的。城市就像是一塊不毛之地,房屋密集在一起,它們降下了雨水,然後在陽光下曬乾,但草坪裡不會增多一片葉子。

    把房屋和石頭都覆上綠化,那樣天空才有意義,你就需要把黑色的根深扎進黑暗之中。

    在黎明時,光線會噴湧上大地,那麼有力。萬物的血液會更為活躍,身體也是,使得靜脈都那麼黑暗,它們看起來是黑色的。

    那時候,那些鄉下巴走過的路才有意義。

    切薩雷-帕韋澤(cesare-pavese)

    ※※

    「我永遠都不會發瘋。」

    大銀幕中,芮躺在粗陋的臥室的小木床上喃喃說,這沒來由般的一句話道盡了她此時的心情。

    褐熊劇院裡的靜謐讓觀眾們清楚地墜入深淵,影迷開始看到viy的意念已然浮現,這不是那種只有一個主題的電影,它由多方面交織在一起,通過具有說服力地描繪出一個地區和一群人,女權、成長、抗爭命運等都已經在其中。

    看著芮的破滅,那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把她的堅強不屈變得那麼渺小,那麼可笑,那麼讓人沮喪……

    感同身受的不只是為女權奮爭的女性,而是所有為了心中的希望奮爭的人們。

    向命運怒吼,被命運打爛,然後呢,又該何去何從?

    影像冷酷地轉了場,離開黑夜和破屋不是讓觀眾們喘上一口氣,卻是踩踏每一根攀在懸崖邊的手指頭。白天的簡破學校外,桑尼和哈囉德神情冷峻的走在水泥路上,過肩鏡頭只見他們是跟蹤著前方的兩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孩。

    「棉花米爾頓!鯰魚米爾頓!」兩個男孩突然齊聲地大喊,聲音滿溢著憤怒。那兩個男孩剛剛轉過身來,兄弟倆已經掄著拳頭衝了上去,在影片中第一次大罵髒話:「你們這婊-子養的!」、「操你們馬!」

    那兩個男孩當即也掄起拳頭吼罵著衝去,沒有半點意外或懼怕,「去你們馬的雜種多利!」

    遠景鏡頭拍下四個男孩打成了一團,哈囉德一個照面就被打倒地上,桑尼拚命揮拳地擋在前,兩個米爾頓兇猛的一起毆他。哈囉德爬起身瘋了般撲去,叫聲如同是撕心裂肺的聲響。

    就在學校這個走向未來的地方,芮苦苦帶領離歧途遠一點是一點的兩個弟弟,主動地打架了。

    這也許是第一次,也許不是,卻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桑尼和哈囉德都已經變了。

    影廳的氣氛越發沉重,但鏡頭一如既往,並不把這事當回事,沒有交待這場鬥毆誰勝誰負、怎麼收場,一轉場只見那瓶已經空了的橘紅塑料瓶被一隻淤青未消的手從床頭櫃拿過,扔進了一個裝滿雜物的藤垃圾簍。顯然過去多天了。

    全景鏡頭,在多利家前的空曠山地,芮抱著那個垃圾簍從門廊方向走來,近景處地上擺有一隻鏽跡斑斑的大鐵桶,桶邊還放有兩隻垃圾簍。

    她的造型不同了,身穿褐綠色外套和褪色牛仔褲,依然的黑色戰鬥靴,連衣裙不知所蹤。近景拍去,她頭髮披散,之前不成人形的臉容好了些,右眼和臉頰沒那麼腫,鼻子、嘴巴等的傷口結了痂,但還是鼻青臉腫。

    她的眼神似乎更為硬朗,又似乎更為麻木。

    砰砰幾聲,芮把滿簍的廢物倒進了大鐵桶裡面。幾個鏡頭間,她拿起掛在桶邊的一條又舊又小的鵝黃色兒童連衣裙,用打火機點燃,把燃燒的裙子扔進鐵桶內,頓時升起了一股濃濃的黑煙。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舊裙和其它東西在化為灰燼。

    「甜豆。」蓋爾的畫外音響起。芮轉身看去,斜側鏡頭見是蓋爾從屋邊走來,她身著顏色更深沉的褐綠外套和牛仔褲,泛紅的褐髮直直披在腦後,和登場時一模一樣,沒什麼變化。

    蓋爾的神色平淡,語氣也是:「你差不多好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芮微皺起了眉頭。

    單人中近景分開著她們,彷彿身在不同的時空。蓋爾又說:「回那輛房車去。」

    「為什麼?」芮著急而無奈,那模樣像在說弗洛伊德還是個混賬,為什麼要回去忍受他,忍受那種生活……

    蓋爾頓著不作聲有半晌,望向了遠處,避開芮的目光。她雙手插衣袋的動作、飄忽不定的眼神,讓銀幕外每個人都看到她的迷茫,悲哀,傷逝。這時蓋爾才說道:「你自己的麻煩都夠多的了,我不該還留在這,而且……」

    她無聲無息的似輕嘆,聲音越發沙沉:「我有個寶寶,不能這樣養大他,不能。我和奈德得回家去了。」

    「家?」芮想說什麼,卻無從說起的樣子,「你真的愛他嗎?弗洛伊德?」

    「我不知道。」蓋爾臉上表露出了些痛苦,像在讓芮別說了,芮,別說這些混帳了,就讓她麻木點,拉扯著過下去。她有點語顫:「但我愛奈德,我非常非常愛奈德!你明白嗎?他不能沒有父親。在這裡不能。」

    芮沒說話地望開。

    觀眾們也陷入沉默,感觸各異。

    艾麗西卡想起了惟的一番話,該指責蓋爾嗎?沒出息的弱女人?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能怎麼樣女權?

    誰不想像女權明星們那樣滔滔不絕什麼新生女性的力量,當個看上去完美無疵的公眾偶像,可你能嗎?那是城裡人的遊戲,你他馬的連城裡人都不是。她們的女權是一種奢侈品,正如她們的名牌包。

    蓋爾為了孩子怎樣都願意,她的忍耐難道就不是力量?

    也許有其它更好的方式,應該有,但蓋爾不懂,她只是個鄉下的傻-逼姑娘,以她的世界觀,她只知道奈德不能沒有父親。

    在這個故事裡,友方陣營中無論男女,人物們都面對著同一種抉擇:一邊是親人的事,責任;一邊是自己的事,自我。

    傑蘇普死於他的責任,康妮逃避她的責任發了瘋,芮擔責於母親和倆弟弟,蓋爾和弗洛伊德擔責於奈德,眼淚叔叔擔責於芮一家,兩個男孩擔責於芮。除了弗洛伊德選了自我,其他人都選了責任。

    如果蓋爾選了自我,把奈德扔下那輛房車,她自己一個人離開這裡遠走高飛,那她就是女權了嗎?

    所謂女權不應該是女人成為男人,女性當然要活出尊嚴和自我,但女性也要盡到生理和倫理賦予的責任,以女性的方式。

    不只是做到和男人一樣的事情的女人才是女權,做到女人才能和本該做到的事情的女人,本來就不比任何人差,值得最大的尊重。極端女權帶給社會一種錯覺,似乎女權就等於傳統女性的完全對立面,甚至包括結婚、懷孕、哺乳、愛男人和孩子。

    似乎那是要羞恥的,似乎像愛普瑞那樣當個玩弄男人、罔顧寶寶的女混蛋才是女權,才是活得高尚、強大、精彩。

    就連女性本要做好的那一部分也不做了,要和男性爭搶本是男性要做好的事情來做,指責還在做女人事的女人,以此證明她們了不起。在這故事當中,象徵的就是芮想去參軍。背叛自己的天性,只會造成另一種痛苦和空虛,使這狗屁社會更加混亂。

    男女各有不同的天性,每個人各有不同的自我,而保護家人是相同的責任,這出於愛。

    弗洛伊德會選擇不負責任,蓋爾不會。女性通常都不會,她們可以為了孩子、弟妹、家人而犧牲自己的一切,也痛苦,但扛在肩上,每天能喘口氣就不會發瘋,所以上天安排由她們來生育。

    生育撫養後代早已證明了女性的本事,無論在何種情況下,母親們、姐姐們,就算家裡沒有一個男人了,她們總能把孩子養大,盡力去養好,她們百折不撓。從古至今,不是現代女權運動興起後女性才有力量,而是女性一直都有力量。

    這也許是世間最大的女權力量,與生俱來,無需覺醒。

    它出現在每個人的母親心中。

    女權並不是一種奢侈品。

    女權是一種天性。

    蓋爾用她的力量做出了她的選擇,還有別的方式嗎?無論如何,她是個可悲而不可恨的女人。

    「我只是覺得……」大銀幕中,芮望向了濃煙滾滾的鐵桶,不確定的低聲說:「以後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樣。」

    「未來會怎麼樣,誰都說不好。」蓋爾抬手輕擦掉淚光,那隻結婚戒指是那麼礙眼,問道:「你打算怎麼辦?芮,你想過沒有?」

    雙人鏡頭,近景的芮頓時越發有些焦慮和沮喪,「我打算去參軍,離開這裡。」右後邊中近景的蓋爾怔了怔,「那麼?」芮低落地說道:「金頭髮米爾頓說他和松婭想把桑尼接過去,替我養大他……但他們會把桑尼變成我不希望的模樣。」

    「他們要兒子就是為了這個。」蓋爾也低頭望了下腳尖,她又怎麼能讓奈德變成那樣?抬頭問道:「那哈囉德呢?姨媽呢?」

    「哈囉德他看不上,媽媽也是。」芮邊說,邊拿起腳邊另一隻垃圾簍,把滿簍的廢物又倒進鐵桶裡,啪嗞的燃燒聲混著她的話聲:「我準備把媽媽抱到瘋人院,放她在門口,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樣了。然後求眼淚和維多利亞收留哈囉德。」

    再然後哈囉德會成長為眼淚,造冰,賣冰,吸冰,必定無疑。

    蓋爾木然地微微搖頭,什麼辦法都沒有,說道:「我希望事情不至於這樣,太糟糕了……」

    「你覺得弗洛伊德和他老子願不願意買我家的木頭?」芮回身看向蓋爾,也是茫然:「非要賣掉的話,我寧願賣給你們。」

    蓋爾出神般的說:「我問問,我問問……」

    銀幕外一片心碎聲,觀眾席的一張張臉龐也很怔。

    這條路彷彿走到了盡頭,芮輸了,蓋爾也輸了,她們都已從懸崖掉下,都已經向現實下跪。她們所堅守和反抗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就像死海裡濺起的一點點小浪花,最終什麼風浪都掀不起來。

    又像鐵桶裡燃燒的廢物,熱氣直衝天空,灰燼四處飄散,臭味瀰漫了一陣,再消失在風中。

    芮不是不想保護家人,她感到無能為力,只得接受這裡的那一套,由男人決定事情,要追求自我則要變為男人。

    要不這樣,還能怎麼辦呢?

    影迷們又有別的感慨,如果說ss和tlb是個逐漸治癒的過程,從絕望中生出新的希望;w'sb就是一個逐漸毀滅的過程,所有希望都被證實為偽裝的厄運,一個接著一個地暴露獠牙後,只剩下無法掙脫的絕望。

    你以為到底了,生活卻把你踩進更深的地獄。

    大銀幕中,這個場景止於芮和蓋爾面無表情地望著那飄升著濃煙的鐵桶。

    轉場後是夜晚了,破屋的客廳,見不到蓋爾母子了,康妮坐在火爐邊的搖椅上,芮靠坐在對面沙發上翻看一本殘舊蒙塵的相冊,兩個男孩各坐在她左右一起看,他們臉上都貼有止血貼。

    插入鏡頭,只見相冊裡是一張張有些受潮融壞的舊照片,都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面貌都模糊了,像是年青時的傑蘇普和康妮。康妮無不是穿著裙子,紅裙子、藍裙子、綠裙子,這時翻動相冊的手停著,左側的一張大照片裡,山頂上傑蘇普抱起康妮在打轉,灰藍連衣裙的裙襬飄得高高的。

    「這真是媽媽?」桑尼小聲,望瞭望對面的母親。鏡頭拍去,康妮依然像一棵老枯樹。

    「嗯,這些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是爸爸。」芮說著又翻過相冊一頁,左側照片是兩人坐在屋內餐桌邊,桌上滿是飲空的啤酒瓶和擰滅的菸頭,還有一疊顯眼的鈔票,他們模糊的面容肯定笑得高興。而右側照片是個穿裙的小女孩奔在火爐邊。

    這雖然不是什麼優良家庭,但也確切的曾經有過幸福。

    哈囉德疑問道:「那是他?爸爸以前頭髮是那樣的?」

    「是啊,這些都是他……」芮停住了話,「他第一次進去前的照片。後來他的頭髮才掉的。你不記得了。」

    觀眾們看得明白,以前有過一段日子,芮的小時候,大概是她家不養豬之後,傑蘇普這幾家也投身當地的家族犯罪,因而發了點小財。那時候的多利家應該是歡聲笑語的,夫妻兩人滿心以為要發達了,芮不懂,但她活在幸福中,像山裡的小公主。

    不久,傑蘇普就被抓了,坐了牢。康妮和金頭髮米爾頓的偷情顯然是那段時間的事。一切都變了。

    芮再翻過一頁,左側是張傑蘇普的單人照,在火車站台邊,一個背著行囊的男人,他身後是人來人往的火車車廂,看不出他是離家還是歸家。桑尼說了聲:「他那時候真年輕。」芮說道:「這張的他也就…二十來歲吧,好像是。」

    她似乎沒了興勁,很快地翻了幾下就合上了相冊,輕輕的話聲透著疲憊:「該睡覺了。」

    男孩兒都哦了聲,芮拿著相冊站起身,俯視他們地說:「我再說一遍,不許再滋事打架了,現在不許。」

    「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行?」桑尼問,哈囉德也皺眉,他們都有點不服氣,像狼虎被要求不准吃肉。

    「到時候了,我會告訴你們的……」芮拖拉著索然的聲音,走向對面的母親。

    也許這個時候很快就會到來。

    景色空鏡頭出現銀幕,漆黑的夜空看不到星月,寒風捲起山坡上的木屑和火灰,掛在多利家屋側樹梢上的一個爛輪胎在搖擺不定。觀眾們滿目孤淒壓抑的暗黑,什麼都在死去。

    「醒醒,丫頭,醒過來。」眼淚的畫外音把鏡頭帶到芮的小臥室,她驚醒過來的看著床右邊的眼淚叔叔,他手上拿著兩桿霰-彈槍,左手那桿拋向床就砸在芮身上,整個人沉沉的:「不他馬傻等了,咱們就到他們的地方捅他們一下子,看看能怎麼樣。」

    芮坐起,抱著那桿霰-彈槍,眼淚轉身走向房間外。

    緊張的氣氛再次籠罩劇院,影像的節奏迅猛,轉眼就到了一家路邊小酒吧外面,芮坐在墨綠皮卡的副駕上望著車窗外,反拍的側面遠景只見在景深處,眼淚叔叔正走向那間掛著個啤酒霓虹燈招牌的酒吧。

    跟隨眼淚叔叔的全景拍得更清楚了,這是在一處鄉鎮的路口,路面鋪有陳舊的水泥,酒吧周圍只有幾間關門的低矮平房,外邊停車場上停著六七輛汽車。當眼淚走進酒吧,吵雜的背景音變得清晰,隆隆隆的舞曲樂十分煩暴,運動鏡頭跟在眼淚身後快步走去,有幾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在小舞台跳舞,醉醺醺的男人們一陣陣的叫嚷笑喊。

    「狗子羅尼。」眼淚走向吧檯的一夥男人,他們都紛紛望來,沒了動靜。中間有一個矮肥的男人站起身,他說道:「夥計,你來這裡做什麼?」眼淚的臉龐僵冷中露著凶色,「操-你馬的還在裝傻。」

    被罵的狗子羅尼頓時騰起怒火,沖眼淚道:「我沒見過你兄弟!他也許死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左右的男人紛紛起身,而酒吧的熱鬧依然,酒保拿著酒水走過,舞女們繼續跳舞,眾人都見慣了這種場面。

    「是嗎?」眼淚一點不怵,上前了幾步,「你個傻-逼,我已經他馬的連抽好幾天冰了,你要惹我是嗎?」

    「聽著,眼淚。」狗子羅尼像在強忍著不出手,「我們這裡有六個人,你想搞事,會被暴揍一頓的人是你。就像霍-克弗爾的姑娘把那可憐孩子打的那樣。」

    眼淚的眼神變了,他緩緩的露了個笑容,瘋狂的,克制的,右眼角那三滴眼淚紋身在跳動,令人不寒而慄。他毒癮發作般鼻子嗅了嗅動,抬起擦鼻的右手在握成拳,「狗子羅尼…沒人跟你說過,和我眼淚說話要用什麼語氣嗎……」

    「嘿!就是她是吧?」對面的狗子羅尼突然嘲笑模樣,男人們都望向門口的方向,眼淚也是一瞥。

    鏡頭一切,芮就站在門口不遠處張望,她的目光停在舞女們那,不知想著什麼。這時候,眼淚叔叔從旁邊大步走過,抓著她的胳膊就往外面走去,「讓你在車子上等。」芮沒有說話。

    觀眾們繃緊的神經稍鬆下來,砰的關車門聲,被推上皮卡車的芮還沒有坐穩,車外的眼淚朝車尾走去,繼而從車斗拿出一把斧頭,又往酒吧那邊走去。副駕的芮瞧見了,她緊張的叫了聲:「嘿!」

    眼淚抓著斧頭走到前方那一排汽車前,站定地看了幾眼,就雙手掄起斧頭,走向其中的一輛白色三廂車,猛地一下往擋風玻璃砍去!砰!特寫鏡頭只見玻璃被砍出一個大洞,碎裂了開去,眼淚又連連地劈動斧頭,砰砰砰!

    車上的芮呆住了,反拍鏡頭,酒吧門口有幾個男人衝了出來,狗子羅尼遠遠的怒急大叫:「嘿!眼淚,你他馬的做什麼!!!」

    砰!眼淚又劈下一斧,讓整塊擋風玻璃爆成一片渣,什麼都沒說,慢悠悠地轉身往皮卡這邊走回來。後面的狗子羅尼還在怒喊不已:「你死定了!狗娘養的,我們不會就這麼算的,你死定了!!!」

    砰嘭,眼淚把斧頭扔回車斗,砰,他坐回駕駛座拉上車門,一邊開動車子離去,一邊對芮說:「我就不喜歡他說話的語氣。」

    芮臉露了一絲似笑非笑。這個影片中難得一見的黑色幽默也讓許多觀眾笑了笑,但隨即就冷下,像被凜洌的狂風吹拂,雖然降溫,卻刮得很痛。這就是以後桑尼和哈囉德要過的生活嗎?

    這股狂風越吹越猛烈,觀眾們看著眼淚帶著芮又到了一片老林中的殘破墓地,拿著手電筒找了一圈傑蘇普的屍骨,沒有找到。場景一轉,皮卡車駛在一條空曠無車的城鎮郊外主幹道上,這是影片至今出現過最好最平坦的一條路。

    但這時響起了警車的警笛聲,眼淚沒聽見般繼續開,警笛聲越來越響,芮皺眉的回頭望,透過後車窗可見一輛閃爍著警車燈光的車在迫近。眼淚終是一拉手剎,皮卡靠邊停下,駕駛座車窗緩緩地降下。

    鏡頭來到車尾,是那個叫巴斯金的警官。他身穿軍綠色的警官大衣,頭戴菸灰色的制帽,旋轉閃爍的警燈和強光大燈照亮了這一片道路。巴斯金一邊朝近景這邊走來,一邊道:「眼淚,把車熄火。」

    「我可不想這麼做。」眼淚的聲音沉沉,手上探向左邊的一桿霰-彈槍。

    畫框左側的芮頓時有些緊張,又伸著脖子回頭望,從她的主觀鏡頭可以見到車外巴斯金的身影繼續在走來,他以命令的語氣道:「熄火,下車,把手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不。」眼淚平靜地拉開了槍的保險,坐著沒有動彈,「今天晚上我絕不做你叫我做的任何事。」

    鏡頭又到外面,巴斯金透過後車窗察覺到了什麼,停在距離駕駛座車窗一步的位置,右手從腰間的槍套緩緩地拔出了手槍,神情掩不住緊張,更大聲的道:「下車,哈囉德,馬上下車!」

    這場對峙讓觀眾們不由屏息,無疑到了現在,每個主要人物是什麼樣的人都清楚了,從未真正露面的傑蘇普也讓人明白。可這個似乎是龍套的條子還不明確,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除了軟弱無能,他好像為人還不錯。

    「你給誰說了線人是傑蘇普了?」眼淚突然說道,旁邊的芮立時怔住,觀眾們也心頭一下猛跳。鏡頭一切,巴斯金呆住的站在那裡,眼淚的畫外音冷罵著:「哪個他馬的混蛋拿槍指著你的腦袋了?你他馬的,誰?」

    巴斯金的臉在木然,有點慌地望車內,前邊的芮拿過了把霰-彈槍,而從車子的後視鏡,他看到眼淚抱著另一桿槍,有輕微的用指甲刮動金屬槍柄的咔咔咔聲……

    鏡頭回到車內,眼淚也在望著車外那塊後視鏡,一匪一警就這麼對視著。

    正面中近景,巴斯金的氣勢在快速地消退,右手握著的手槍垂了下去,發惱快哭般的話聲有著巨大的無力:「我已經給了你一個他馬的依法命令,那是個他馬的依法命令……」

    警官在片中第一次罵粗口,那麼的有心無力,他已經在施行法律,在盡他的職責,可是在這地兒,誰聽他的呢?

    誰在乎法律呢?

    「去你媽的,巴斯金。」眼淚一邊冷淡的罵,一邊像踩了腳油門,車子重新開動起來。芮一聲不吭的坐在那。

    正面全景,皮卡車從巴斯金身旁駛離了去出了畫框,他獨自一人的站在原地,落魄的微低下頭顱,模樣像快要落淚。背面遠景,那輛皮卡已經駛得很遠,而巴斯金還一動不動。

    放映廳裡也一片寂靜,很多影迷嘆了一口氣,沒有意外,巴斯金也是一個複雜的人物。

    也許眼淚的猜測是真相,傑蘇普這次被捕後在局子被巴斯金策反當了線人,因此就算有人想弄他出去,他也不想離開監獄。但他最後還是受保出去了,開始時還沒事,愛普瑞還見過他,他也和眼淚談過這事。他可能還給警方提供了些線報,直至巴斯金被人用槍指著腦袋而說了線人是誰,殺警是麻煩事,傑蘇普被殺掉是微不足道。

    而到了現在,巴斯金終於確定了能料想的傑蘇普死亡。

    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巴斯金害死的傑蘇普,在生死面前,他沒有選擇保護線人的責任,選擇了自我。

    他也許心懷正義,卻沒有到那種願意犧牲的程度。但誰知道他有沒有什麼顧慮?別的責任?他的家人?妻子?孩子?在這種警力微薄的窮僻大山,一個人出勤到多利家,叫支援要開兩小時的山路。巴斯金能怎麼樣?

    他只是個穿著警服的普通人,不是超級英雄,這就是他可悲而難恨的地方。

    銀幕中這場緊張的對峙後,轉場回到了多利家。又一天了,晚霞染紅了天空,在屋子側邊,芮正抱著滿懷的柴薪走向廚房門,兩個男孩在輪胎鞦韆邊互相練拳地揮拳、閃躲和打鬧。

    鏡頭一切,芮在廚房的灶台前忙活,她把一隻松鼠屍體扔進鐵鍋裡,嗞嗞的炸聲響。下個鏡頭,她拿著鍋鏟翻轉鍋裡的松鼠屍,這時突然有嘭嘭的叩門聲和女人叫喊傳來:「瘋丫頭,瘋丫頭!」

    芮的臉色凝住,手上也停住了。

    屋外的側面全景,是霍-克弗爾的人,老女人、梅根和另外一個粗壯女人站在門廊上,她們身著顏色各異的長大衣和牛仔褲。咔嘎的門開了,三個女人的主觀,芮站在門後,她雙手舉著一把霰-彈槍,槍口正對著她們。

    「跟我們來,我們幫你把你的問題解決掉。」老女人全然不懼,沒有後退一步,也沒有半點慌張。

    「現在我就想一槍把你打爛。」芮冷冷的說,扳機上的手指在作勢按動。

    「我知道你想這麼做,你是個多利,但你不會。」老女人照樣的巋然不動,「把槍放下,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帶你去找你爸爸的骨頭。」芮一絲冷笑:「你以為我瘋了嗎?」老女人橫眉的道:「那你就放聰明點,我們知道在哪兒。那些關於霍-克弗爾的風言風語,我們不想再聽了。」

    芮的目光微微地掃視,「我一句話都沒說過你們。」

    「我們知道,但其他人都在說。」老女人說。

    這時候屋子裡兩個男孩走到了芮的身後,他們望著這三個女人的眼神十分憤怒,幾乎就是直直的瞪著,像要殺掉她們。芮的語氣不容分說:「回屋裡去,別讓我看見,走。」他們頓了幾秒,才後退幾步,就站在不遠。

    「我得帶著這個。」芮把霰-彈槍的槍口抬起,臉上的警惕不減。

    「不行,你不能帶。」老女人也是半步不讓,「如果你想找到他的骨頭,就把槍放下,跟我們走。」她說罷就先轉身走了,梅根兩人跟在後面。芮稍作猶豫,對兩個男孩說:「我去去就回。」他們沉著臉。

    緊張的氣息溢出銀幕瀰漫在劇院,這幫女人的出現很突然,卻又合情合理,眼淚到處在搞事,暴揍一個有骨氣的少女也影響到霍-克弗爾在道上的名聲了。她們肯定是由桑普授意,讓芮找到骨頭交了差,這件事就這麼了結。

    在觀眾們的注目中,影像轉了場,砰的關車門聲,在入夜的天色下,枯密的樹林邊的一片空地,一輛黑色皮卡橫停在全景的畫框右側,老女人帶頭地走進左側樹林,拿個著又大又沉的手電筒,另一女人則拿著一把橙黃的電鋸,落在後面的梅根拉扯著芮跟上,芮頭上套著麻袋,像囚犯被押去刑場一般。

    這一幕讓讀過原著的那些觀眾揪起了心……

    鏡頭剪切間,她們行走在寂靜的樹林中,踩著蜿蜒的山路前行。她們到了一條小溪又似一個小水塘邊,四周雜草叢生,燈光和夜色勉強讓人看得到景象。她們拉著芮坐上靠在岸邊的一條小木舟,梅根兩人劃動木槳劃了出去。

    除了隱約有從遠方傳來的哀怨牛鳴,沒有別的聲音。

    「丫頭,你也許會知道這是在哪裡。」老女人的畫外音連繫下個場景,小木舟徐緩的在水中劃進,坐中間的老女人一把將右邊芮頭上的麻袋扯掉,「如果你知道,那就忘了吧,明白嗎?」芮眯著眼睛的掃視周圍,微微地點頭,「他在哪裡?」

    「他就在這兒,綁著一個發動機沉在下面。」老女人說得平淡,手上的手電筒照向水面,冒著些水草的水面泛動波光。近景鏡頭,芮那依然有青紫的臉容已經面無表情,老女人的畫外音說:「你伸手下去拉他上來吧,死人不會太重。」

    芮張張嘴要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側身伸手下去,往水裡撈著什麼。

    「直著往下,別這樣往邊上摸。」老女人一邊說,一邊從那個女人手中接過電鋸,「要不你來鋸吧,我來撈。」

    「不,不……」芮喃喃,精神氣勢越發低落。

    「你個瘋丫頭不是好膽嗎?照你這樣,我們待到天亮也搞不完。」老女人罵了起來,「做不來就走開,用不著你。」

    芮沒再說話,她俯身貼在木舟邊,手臂直直的往水底伸去,整個人幾乎倒進水裡。水面被徹底的攪動,她忽然像抓到了什麼,神情變得更呆,眼眶發了紅,胳膊緩緩地往上提,就有一隻發腫腐爛的男人手被拉提出了水面,出現在昏暗的銀幕中。

    觀眾們此時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沒待多想,電鋸震動的嗚嗚聲響徹劇院,鑽進每個人的心底,把最後一絲希望鋸斷。

    這是個非常殘忍的雙人中近景鏡頭,芮側身往下的抓著父親那隻手,左旁的老女人脖子以上已經出畫,只能看到她的雙手提著那把咆哮的電鋸往那隻腐手鋸去,它被迅速地鋸斷,飛濺出的點點腐肉爛骨打在芮的臉上。

    當切為單人近景,她骯髒的臉上滿是淚水,嘴巴死抿地顫抖,不讓自己失聲痛哭。

    很多觀眾看得差點嘔吐,並不在於血腥,而在於那最大的恐怖力量,絕望。

    銀幕中,芮勉強地撐起身,把那隻手交給來接的梅根,同時那剩餘一截的手臂和屍體又沉入水底。

    「你怎麼鬆手了?」老女人沒好氣的急罵,「兩隻手都要!不然條子肯定他馬的會說傑蘇普自己砍下一隻手好不用坐牢,他們懂這一套。趕緊把他再拉上來,快!」

    影廳凝結的氣息讓人難以呼吸,芮如同機器般又側身俯下伸手去水裡撈出父親屍體的另一條胳膊,老女人開著咆哮的電鋸湊去再鋸下來,點點的腐肉爛骨再一次飛濺打向芮的臉龐,那張死寂的淚臉。

    從不肯打她的父親,保證會盡快帶著大袋的現鈔和整車的快樂回家的父親,不負責任卻也算盡心力的父親……

    腐手被電鋸鋸到一半時,影像就轉了場。

    觀眾們看不到它是怎麼被完全鋸下來,她們怎麼離去,芮怎麼回的家,怎麼撿起也被鋸碎的心靈的碎片。

    模模糊糊,坐立不安,就像一個永遠不會結束的惡夢,時時刻刻的響在耳邊,纏繞在心頭。

    不管這個鋸手場景有什麼象徵意義,看著一位16歲少女做這事,又豈是一聲嘆息就能平復震撼。電影放映到這裡,以古典三幕式結構而言,漫長熬人的第二幕完結了,而影片也只剩下不到10分鐘了,同樣迅疾的第三幕到來。

    這個殘酷故事將會是什麼結局?

    銀幕上已是早晨,在芮送兩個弟弟上學的那段破爛山路一處,一輛警車停在左邊,車邊的芮把一個鼓鼓濕濕的麻袋交給巴斯金,她面無表情,巴斯金緊繃著臉,接過麻袋往袋子裡看了看就卷緊袋口,盯著芮問:「你是怎麼找到的?」

    「昨晚有人把它扔到我家的門口。」芮漠然的說。

    巴斯金頓了頓,沒有多問地拉開一側警車車門,「我看我得趕緊把它帶到城裡去,讓法醫看看是不是他的手。」

    「是他的,是我爸爸的手。」芮的聲音壓抑著什麼,神情已經壓不住那股對巴斯金的仇恨和不屑。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是不是了。」巴斯金就要坐進車子裡去,突然停住對芮說:「那天晚上我沒開槍,是因為你也在車上。他從來都沒那樣頂撞過我。」

    「我看他肯定頂撞過。」芮說道。

    「丫頭,你可不要到處亂說。」巴斯金的話語像平和又像懦懦。芮不屑的道:「我從來都懶得提你,條子。」巴斯金頓時憋了一股悶氣般,話聲漸高:「有時候我真他馬的討厭你們這些鄉下巴!你知道嗎?」

    他的目光看起了周圍,一張臉漲了個紅,說得有點激動:「我們這裡本可以發展旅遊業,大家都能有體面的生活。但你們把路毀掉,不讓旅遊的人來光顧,寧願躲在山裡造冰!一群傻-逼!」

    芮的臉色微微變了,怔在那裡,似乎條子這番話超過了她能理解的範圍,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知道個屁……」她怔了半晌才說。

    正要坐上警車的巴斯金又一次停住,他回身對芮道:「丫頭,我也姓多利。」他漲紅的臉已經平靜下去,語氣也是:「我妻子和你媽媽是小學同學,她們都是博蒙特家的人。我和你老子、你叔叔從小就干架。你說我知道嗎?」

    正如芮呆著的模樣,觀眾們也被這個情理之中的訊息震住。

    什麼?條子也是個多利?

    「你爸爸他……」巴斯金輕嘆了聲,看了看手中的麻袋,說著:「你知道他年輕時去過路易斯安那的油田想掙大錢?又去了德州打黑拳?最後一身傷滾回這裡?傑蘇普這老小子,其實他不賴的,他想改變的,只是……」

    「怎麼會?」芮忽然說,目光斜視向旁邊的警車,「成了個條子?」

    「我有個姐姐。」巴斯金的嗓音更低沉,「和你簡直他馬的一模一樣,她讓我成為的。」

    芮直盯盯的望著他,問道:「她怎麼樣了?」

    「很早就因為艾滋病死了。」巴斯金平淡的語氣卻有著無底的滄桑,「她當妓女供養的我。」他一邊彎身坐進了警車,一邊又道:「丫頭,別做那個。總有別的事可以做,只要你肯做。」

    砰的關車門聲,警車引擎啟動聲隨之響起,背面全景鏡頭,警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著開走了。

    正面中近景,芮仍然不能想明白的皺眉樣子,走神不知去了哪裡。

    巴斯金這一番話帶來的巨大衝擊,不只是顛覆了芮的認知,也讓觀眾們心跳猛快。很多東西都清楚了,為什麼他載兩個男孩,為什麼他能說動傑蘇普當線人……他並不是城裡人,他是走了出去的鄉下巴,但還牽著這一片群山,永遠。

    他也許沒多大的能力,但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想改變這裡,傑蘇普也是,他們都失敗了。

    銀幕上轉了場,觀眾又見景色空鏡頭,烏沉沉的天空像隨時要下大暴雨,群鳥歸山,樹林搖曳,有一種蕭索的美。

    芮雙手環胸的靠著屋子門廊的木柱眺望著遠方,就這麼靜靜的,像在欣賞,又像在思考。她問蓋爾的那個問題「風景好有什麼意義」顯然有了答案,蓋爾問她的「為什麼他們不把路給修好」也有了答案,這裡的鄉巴佬做了個選擇。

    哪裡?影片至今沒有明確故事的發生地是在哪裡,沒說就是密蘇里州歐扎克山脈。這可以是發生在任何國家的任何貧窮地方,那樣的環境,那樣的家庭,那樣的學校,那樣的人物,那樣的思維。

    那樣的愚昧。

    有時候某個地區窮苦,當地貧瘠是一回事,而另一回事,則是當地愚昧。

    這種愚蠢、冷酷、野蠻,可以使人把道路毀掉阻擋遊客的光顧,寧願造冰想快速發大財;可以使人不思勞作,整天想著怎麼打劫搶東西;也可以使人把親生骨肉打殘,讓他們出去當童丐。

    但一個人誰是誰,不是天生的、注定的,而是由成長所造就。同樣是多利,可以是毒販,也可以是警察。

    為什麼芮因為父親當了線人而羞恥?她現在也該明白了。因為她以這個環境養就的愚昧思維去想事情,去教育倆弟弟,並希望以此帶著他們離開這個環境。她和蓋爾都不懂。

    而弗洛伊德似乎懂,這都是人類的心理作祟啊!因為鄉下巴們都不懂規矩,所以日子就不好過了。

    芮警告過兩個弟弟永遠不要再坐條子的車,如果不是以罪犯的身份,而是以警察的身份呢?

    大銀幕上,眼淚叔叔的皮卡駛來了,芮走下了門廊。鏡頭一切,眼淚走下車子走向芮,「警方證實是他的手,事情算完了。」芮卻問道:「巴斯金也是個多利?」眼淚沉沉的答道:「他不再是了。」芮想著什麼的又問:「他有過個姐姐?」眼淚不願作答:「他和你說什麼了?」芮追問:「是不是?他娶了博蒙特家的女人?」眼淚沒說話地點頭,取出大-麻煙和打火機來抽。

    這時候,兩個男孩從屋側探頭探腦的走來。

    眼淚瞥了他們一下,對芮道:「他們越來越大了,養著要花不少錢吧。我可以教你在這兒怎麼賺錢。」

    「冰不是我幹的,誰碰了那東西都沒好結果。」芮毫不猶豫的說,她的執著依然在。

    「哦。」眼淚深吸了一口煙,長長地呼出,似乎不教她造冰,也沒什麼能教的了。

    眾人這時注意到又有一輛車從遠處駛來,是那輛高檔的越野車。桑尼和哈囉德走到芮的身邊,他們都望著越野車停下,那個叫麥克-薩特菲爾德的男人下了車,拎著一隻鼓鼓的髒舊藍色塑料袋走來。

    「我認識你,是不是?」薩特菲爾德看向了眼淚。

    「你老爹克里克以前保過我爹。」眼淚說道。

    「噢!」薩特菲爾德不多為意,一邊把塑料袋遞給芮,一邊打量她未癒的臉,「看來你是拿血掙來了這筆錢,歸你了。」

    芮疑惑的接過袋子,她看了眼,主觀鏡頭只見裡面裝滿了皺巴巴的鈔票,「怎麼是我的?」她問。

    眼淚也在看著這個藍色塑料袋,他的神色變了,度步了開去。

    「那傢伙把這錢交在傑蘇普的名下,估計也不會回來拿了,通常都不會。」薩特菲爾德解釋起來,「我們抽了佣金,這是剩下的,就算是你的了。這對你們應該是個好消息。」他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身感慨的讚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孩子,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你很有本事。」

    「生活所迫而已。」芮的輕聲滿是失落,父親的命就換來這袋錢。

    「保重。」薩特菲爾德沒多說什麼的上車走了。

    三人中景,芮把袋子交到身後桑尼的手上:「拿回去。」兩個男孩的臉色也都非常失落,他們接過錢。這一幕的隱喻並不晦澀,芮掙錢都是供養的他們。

    斜側全景左邊近景處的眼淚面無表情,突然的說:「我知道是誰了。」

    「啊?」右邊遠景一步外的芮呆住。

    「傑蘇普。我知道是誰了。」眼淚又說。

    眼淚話音未落,芮就剎那間崩塌一般漲紅了臉、紅了眼眶、嘴巴哭顫,她張開雙手一把抱住叔叔,緊抱得顫抖。她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聲,抑不下卻又竭力壓抑的嗚咽抽噎響徹銀幕內外。

    桑尼和哈囉德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後邊,年幼的臉龐極力在堅毅。

    芮的首度哭聲刺痛了觀眾們每根骨頭的骨髓,眼淚知道凶手是誰意味著什麼,誰都已經瞭然。

    眼淚只是輕摟了芮一下,拍拍她的後背就推開她,轉身離去。芮咬牙地嚥著哭聲,右手抬起擦抹目眶的淚水。

    鏡頭剪輯間,眼淚沒回頭的走上他的皮卡,開動車子而去。姐弟三人望著車子遠去,抽泣的芮這才回身走到門廊的木台階坐下,兩個男孩跟隨在旁邊,哈囉德往她左邊坐下,桑尼把那袋錢放到門廊上,往她右邊坐下。

    正面平拍全景,破屋幾乎佔了整個畫框,沒有天空,只有屋前的泥地,三人的腳都踏在地上。

    忍著哭的芮抬起擱在膝上的雙手,擦了擦眼淚,右手又擤了一把鼻涕扔到地上,一邊伸腳去踩磨掉鼻涕,一邊往左手衣袖擦手,仍發出非常低的抽泣聲。男孩兒有點不確定地嘗試去握她的手。

    「我們有了這錢,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哈囉德輕聲問。芮轉頭看向他,沙啞的聲音說:「你怎麼這麼想?」桑尼看看她,低落的說:「我們聽你說過部隊什麼的,那是我們不能去的地方。你是要離開我們了嗎?」

    芮轉望向桑尼,一動不動的沉默著,哽咽也在停下。

    此時此刻,觀眾們都能感受到這位16歲長姐的心情,這筆錢也許足夠安置好母親再走,但她走了,誰來照顧、管教、供養他們?誰來努力讓他們成長為她所希望的那個樣子?

    也就那麼幾秒,芮轉頭前望,話聲沙沉而平靜:「不會。我沒有你們兩個在肩上壓著,會迷路的。」

    男孩兒沒說什麼,神情也沒活躍起來,與大姐靜靜地坐著,都望著遠方。

    「下雪了。」哈德羅忽然說。

    芮的未癒臉容似乎又有了那份寧靜,說道:「明天我們就能堆雪人了。」

    銀幕外寂靜的影廳今天初次響起了配樂,片尾曲的前奏,卻是鮑勃-迪倫的i-was-誘ng-when-i-left-home。那如哀泣、如寒風、如貨運火車駛過的音樂傳入每位觀眾的心。

    這一首蒼涼的民謠,恰如這部電影。

    芮以她的力量做出了她的選擇,擔起責任,但不靠任何人,靠她自己,這就是她的女權方式。

    大銀幕中,芮起身要站起,她這個鄉下巴是閒不下坐不住的,站在她要站直身子那瞬間,片尾曲結束了前奏開始唱動,銀幕切至了黑場,巨大的灰字灰燼般出現,這次最先顯示的竟不是導編制,而是線上主演:

    jennifer-lawrence

    「我離開家鄉的時候還年輕

    我出去後四處闖蕩

    而我從來沒有寫過一封信回家」

    alicia-vikander

    「給我的家,上帝,上帝,給我的家

    我從來都沒有寫過一封信回家」

    john-hawkes

    「只是在幾天前

    我把我的工資寄回家

    我遇到了一個我認識的老朋友」

    directed-by

    vigor-yeah

    「他說你媽媽去世了

    你的寶貝妹妹什麼都出了錯

    你爸爸需要你立即回家去」 creenplay-by

    vigor-yeah

    「我的背上沒有穿著襯衫

    我的名字不值一分錢」

    ba色d-on-the-novel-by

    daniel-woodrell

    「我不能以這種方式回去

    這樣的一種方式,上帝,上帝

    我不能以這種方式回去」

    produced-by

    vigor-yeah

    peter-heller

    「如果你錯過了我坐的火車

    算算我出發回去的日子

    你會聽到口哨聲從一百英里外傳來

    一百英里,親愛的,寶貝兒,上帝,上帝

    你會聽到口哨聲從一百英里外傳來」

    褐熊影院裡觀眾們早已紛紛地起立鼓掌,不管從這107分鐘影像看到了什麼,這一刻,全場的掌聲響個不停,因為那精湛得不可思議的表演,因為心臟的疼痛,因為眼眶的濕潤,因為那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感慨。

    主創們過後,詳細的演職表接著從下而上地滾動,那滄桑的歌聲也在繼續,彷彿是傑蘇普的過去,彷彿是芮等人的未來。

    眼淚的死局已定,芮,桑尼,哈囉德,蓋爾,奈德,弗洛伊德……他們呢?

    芮會怎麼樣謀生賺錢?能怎麼樣?

    他馬的傻-逼姑娘,你想要擁抱光明,就必得先擁抱黑暗!

    無論生活有多麼痛苦難熬,挺過去,再挺過去……走出鄉下,到了城市,你和你家人住進密集的聯排大房子,躺在定期修剪就為了好看的院落草坪的一張休閒椅上,曬著溫暖而耀目的陽光,望著湛藍而空虛的天空,感嘆說:「真漂亮啊。」

    那時候,天空才有意義,你走過的路才有意義。

    那時候,就可以在冬天堆雪人玩了。

    那時候,就是明天了。

    「我正在一條小路邊表演

    媽媽會到來並喊我回家

    就在他們從大吉姆-麥凱借來的汽車上

    當我付清我欠福利小商店的債款

    我會典當掉我的手錶和鏈子再回家

    回家,上帝,上帝,上帝

    我會典當掉我的手錶和鏈子再回家

    以前有時候告訴媽媽

    當我看到那些坐空蕩貨運列車的流浪漢

    我也看到了離家去闖蕩,在風中漂泊

    在風中,上帝,在風中

    我也看到了在風中漂泊

    我不喜歡隨風漂泊了

    我想再次回去家鄉了

    但我不能以這種方式回去

    這樣的一種方式,上帝,上帝

    我不能以這種方式回去

    我離開家鄉的時候還年輕

    我出去後四處闖蕩

    而我從來沒有寫過一封信回家

    給我的家,上帝,上帝,給我的家

    我從來都沒有寫過一封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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