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337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2 17:24
碎星物語 第十章妖族的廢話

    妖王們盯著那個突然顯露行跡的野人,十幾雙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雙方的眼中都是無辜與無奈,有聲無聲之間,雙方的目光默默交流著訊息。

    ……我說,我就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你們非往這跑來鬧我幹啥啊?

    ……我們知道你肯定很厲害,能不能給條活路,讓我們走,行嗎?

    ……你老母咧!現在那麼想走,那一開始就別來啊!

    ……要是早知道來了會遇上這種場面,我們也不想來啊!您老大人大量,給我們條活路可以不?

    ……這句話你們不是該問你們的頭子,那個吃癟的妖尊?我只是一個外人,說了也不算吧?

    雙方眉來眼去,默默去卻快速地交換著無聲的訊息,就只有滿頭黃金的蛇尊和癱在地上的龍清婉完全不曉得狀況,但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龍清婉隱約覺得,那邊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妖王們的沉默和毫無動作太不協調,而蛇尊鼓發力量,震走身上的穢物後,狂怒吼嘯。

    「誰!是誰幹的?究竟是誰?有膽子就給我滾出來!不把你活生生搞死,我就不算上族!」

    咆哮聲中含著天階者的無匹威煞,妖王們聞聲一個個心驚肉跳,直接匍匐在地,草叢裡的野人則像是整理了一下,緩緩站起身來,慢慢朝著怒火衝天的蛇尊走去。

    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得到這個男子起身緩步走來,甚至連龍清婉都看到也認出了男子的身份,唯獨靈覺遠超眾人的蛇尊卻恍若未覺,打那個男子站起來的那刻起,他的身影就變得極度飄忽,像是一道融入空間的虛影,一抹存在於天地間的遊魂,明明整個人站在那裡,卻一點氣息都沒有。

    蛇尊的感應並沒有察覺,卻從龍清婉瞳孔中的影像,看見了有人正在背後朝自己靠近。

    ……這怎麼可能?有人在靠近過來,我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有人這麼近瞞過了我的感應?

    蛇尊察覺不對,瞬息回身,瞬間也想到了一些事。

    哪怕看不見對手的人影,也不該完全感知不到,除非……自己已經進入了對方的法界,被屏蔽了感知,但這和現在的情況完全是兩回事,就算天階者有能力暗中讓自己陷入他的法界內,也不可能完全封鎖自己的感知,特別是那個人族的身形明明別人就還看得到,連個地階女娃娃都看得見,偏偏能矇蔽自己,這種指向性的細微操作……怎麼可能?

    但如果有能力作得到,那表示雙方之間的差距絕不是一點半點,自己絕對沒有半點取勝的機會!

    在想到這些關鍵的時候,蛇尊已經把自己最強的一擊打了出去,萬毒蝕心擊,全力鼓發,直接對著從後頭靠近的那人轟去,管他是人是鬼,這一下都要將他整個蝕掉。

    不過,一擊命中,蛇尊的感覺卻有些不對,自己的最強一擊,就是一座山頭也能直接轟掉、蝕爛,可這一下,卻像打在什麼屹立萬古的岩盤上,對方根本分毫未動,反震回來的力量,更讓自己兩臂痠麻。

    而敵人的形貌,好像也有些不妥,剛剛從人族女娃的眼中所見,那個野人模樣的人族男子,個頭並沒有多高,也不是太特殊的一個長相,但此刻矗立在自己跟前的這具身軀,卻足足三米多高,身上筋肉虯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人,就是一根肌肉柱,或者……一棵生滿筋肉的大樹。

    始界的生靈或許不曾遇到這樣的敵手,蛇尊卻曾經見過這樣的情況,那是在妖界,某些傳承自上古煉體一系的大妖,會追求返祖歸本,獲得超越尋常的妖身,最終會更趨近於先天精怪的形象,也就是創世古神,他們不講神魂凝煉,不重神通異能,甚至也不講登天后的大道相合,就一心只顧強化肉身。

    如此千錘百煉出來的強悍軀體,當真是無懈可擊,雖然路子走得實在太偏,不顧長生,往往會折了壽算,但換來的,就是異常恐怖的實戰力!

    那個系統練出來的妖尊,通常在天階前三重就可以挑戰大能,隨便一根指頭就能輾了自己!

    但……那些存在都是上族中的大妖,不是人族,而自己在這裡遭遇的……明明就是個人!只是個人!

    驚懼的蛇尊下意識地抬起頭,仰望眼前的巨人,三米高的巨大身軀,頭顱之大堪比桌案,正咧著嘴在笑,露出來的兩排刀齒,形態似鯊,嘴角幾乎開裂到顴骨,似乎正笑得非常歡愉,可看在底下仰望的妖眼中,顯示出的就是絕對的恐怖……這是對妖族來說非常稀少的感受,一種食物鏈上,仰視著上層掠食者的恐懼!

    「你……你到底是什麼……」

    「廢話真多!」

    巨漢聞言不耐煩地出手,左手伸出,一把抓住蛇尊的身軀,右手直接跟上,扯著他的腦袋就往外拉。

    蛇尊驟然吃力,身軀急速變巨,似乎想要恢復妖身原形,爆發力量來和巨漢對抗,但才剛鼓勁,一串脆響,他整個腦袋連同脊骨,都被巨漢直接抽拔出來,竟無半點還手之力。

    龍清婉看著眼前這血腥一幕,整個人都看得呆掉,雖然作為大敵的妖尊被人解決值得慶賀,但那位可是妖尊!是高高在上的天階者!是堪比神明的強橫存在,怎麼這麼一下就被人扯掉腦袋?前後甚至還不到一招,自己剛剛到底在看什麼東西?自己真的不是傷勢過重,絕望之下發了□症?

    然而,妖族的蛇尊,確實沒有那麼簡單,這麼就被人解決,就在他腦袋被巨漢扯下的一瞬,斷裂的頸項處噴出一股血霧,跟著迅速變化成兩顆新的首級,並非人頭,而是巨大的蛇首,甫一顯化,立刻咬住巨腕的脈門,頓時皮肉綻開,鮮血飛濺,足以腐蝕萬物的劇毒隨之注入。

    原本泛著金石光澤的巨腕,遭受劇毒侵蝕,一下就變得漆黑,兩顆蛇首緊咬著不放,一面持續注入毒液,一面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和冷笑。

    「愚蠢的人族,妖族的真身,個個都有三頭六臂,你以為是那麼好殺的嗎?我族的毒液,能溶佛前金剛,豈是你這種……」

    聲音突然頓住,卻是蛇尊發現自己的利齒,像碰到了什麼極堅固的東西,硬度堪比神兵,一下就撞得齒間生疼,無法再進,而那隻開始發黑的巨腕,漆黑卻一下退盡,恢復了原來的金石之色,像是所有毒素都被瞬間消除。

    蛇尊見狀四目瞪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頂上的那張猙獰無比的面孔,刀齒反映著淒厲白芒,笑得依舊燦爛無比,卻是一種全然蔑視,俯瞰腳下微塵的笑容,然後,右手再一展,一次抓住了兩顆蛇首。

    「妖族別的本事沒有,他娘的廢話忒多!」

    「嗚……住……唔唔……住手…」

    再遇絕境的妖尊發出惶恐的痛楚呼聲,想要掙扎,拚死反抗,但在壓倒性的力量前,什麼樣的抵抗都是無用之功,前後不到三秒,他剩餘的兩顆腦袋,就像豆芽一樣被巨漢拔出,跟著隨手捏爛,徹底斷絕生機的身軀,渾身骨骼也被捏爛,軟軟倒下。

    「……才捏了兩下就死了,妖族就是沒勁……」

    巨漢沒有使勁叫喊,只是在用普通的腔調說話,可說出的每一句話,隱約與風雷共鳴,聽在現場的其他生靈耳中,每一個字吐出,他們心頭就是一震,承受著非常沉重的精神壓力。

    七名妖王,平日在狩獵獵物之前,一個比一個霸氣殘忍,此刻卻全都牙齒打顫,驚懼已極,仰望著那道以妖族標準而言,其實並不算高大,但壓迫感卻無與倫比的巨影,彷彿看到上族天敵,發出差不多的顫音。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妖族的廢話,他娘的一個多過一個!」

    巨漢似乎懶得和這些嘍囉多囉嗦,直接振臂一掃,也不是施展什麼殺著,就是單純的揮臂擊打空氣,然後,很自然地綻放煙圈,跟著形成衝擊波,釋放出去,七名雄壯威猛的妖王,一個個如同枯枝敗柳,就這麼一口氣被掃上天空,遠遠飛了出去,墜入夜空深處,成為七個小點,有些凌空爆開,有些則消失不見。

    看著在夜空中消失不見的妖王們,巨漢長長呼了一口氣,「終於舒坦了,卡了兩年多,果然還是要見血才能放鬆……」

    摸著肚子,巨漢半瞇著眼,略微搖晃腦袋,似乎相當爽快,忽然想起了什麼,側轉過頭,瞥向已經嚇得跌倒在地的綠發少女,咧著嘴笑了一笑。

    龍清婉還傻在那裡,不明白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一開始,自己看到那個野人從後方往妖尊飄去,然後,野人不知道怎麼就消失了,這個巨漢一下冒了出來,跟著用絕對暴力的手法捏死了自己完全無法抗拒的妖尊,接著拔草一樣打退妖王,那些應該很強橫、很難對付的妖族,在他手上,一個個卻比豆腐渣還脆弱。

    ……這一切,是真的嗎?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這個人……真的是人嗎?

    在龍清婉的記憶中,此生所見過的所有人族高手,就沒有一個能與他的強悍相比,就算是號稱戰體已經超越昔日山陸陵寶相金身的「太陽戰龍」龍靈兒,也遠遠不如。

    如此的威風霸殺,如此輾殺妖族的蓋世氣概,要是人族能有這樣的重將,何愁大事不成?遠的不說,眼前面臨的困境,就可以迎刃而解!

    一想到這個,原本已經癱坐在地上的綠發少女,傷疲之軀不知從哪湧出來力氣,一下彈起,沖上去想要拉住巨漢的手。

    「前輩!」

    身才一動,巨漢那隻足足有臉盆大的指頭,其快如電,一下就點到龍清婉面前,雖然就此煞住,帶起的雄強勁風仍撲面襲來,龍清婉只覺得一股巨力打在面門,像是被鐵餅砸中,而若不是這指自行煞住,自己肯定已經爆腦。

    恐懼加上傷重,龍清婉一時站立不住,乾脆順勢跪倒,道:「前輩,我還有幾名同伴,身負人族興亡大任,他們就失陷在附近,妖族正追殺他們,可否請你……」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巨漢乾脆利落的轉身,踏步離去,竟似對此全然不感興趣,龍清婉像看見救命浮木越漂越遠,不顧一切地爬起衝出,又搶在巨漢身前,直接跪倒叩頭,「前輩,求你救他們一救。」

    連叩了三下頭,巨漢卻仍沒有什麼反應,目光始終望向遠處,邁開步子又要走。

    「……我堂兄龍殺一和遮日那王都失陷在那邊……」

    龍清婉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喊了出聲,卻見巨漢邁出的腳步忽然頓住,整個人像是觸電了一樣,似乎因為這兩個人名而有所觸動。

    龍清婉見狀大喜,知道事情有戲,連忙把自己剛剛的遭遇用最快速度說了一遍,說完,就看巨漢沉吟了數秒。

    「……罷了,就去看兩眼吧。」

    聽見這一句,綠發少女如蒙大赦,高興得險些直接暈了過去,正要開口感謝,卻聽巨漢道:「妳身上有乾淨的手絹沒有?沒有的話,肚兜也行,扯一條給我用用。」

    「啊?」

    龍清婉聞言當即花容失色,雖然對面此人,自己壓根無從反抗與拒絕,但……仍想不出巨漢為何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前輩你……」

    「……剛剛……我好像也踩中了!」巨漢眼神認真,長聲一嘆,「這件事告訴我們:做人沒有公德心,那早晚會有報應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2 17:24
十一章 以鄰為壑

    要進行諸如進入獸領之類的高危險的任務,連龍清婉的身上,都有家族賜下的高水準的遁符,司馬不平和龍殺一身上的好東西,自然更不會少,兩人不但有多件瞬間傳送的護命寶,更有各種藏匿行跡,遮斷氣息的專業裝備。

    這些年來先有太一,後有仙界、佛兩界把手伸進始界,那些仙尊、羅漢直接把製作道器、佛寶的技術,流傳在自家門派,也間接流傳到其他人族各派,造成始界的技術力大進,最高級的新一代護符,甚至能夠徹底遮蔽天階感應,雖說這種高級貨造價不菲,普通人買不起,並沒有普及開,可對龍殺一、司馬不平這種大勢力的核心來說,這就不是什麼問題。

    同時發動護符,遁光一閃,兩人夾著遮日那王,瞬息飛飆出百餘裡,遁光仍在繼續往前飛射,吸引敵人注意,三人卻中途脫離出來,藏匿在底下的大山中。

    龍殺一從懷中取出一塊石板,隨手拍破,跟著一道仙光綻放,將三人的氣息和形影遮斷,司馬不平點頭道:「玉虛真宗的仙寶?」

    「……只有一刻鐘。」

    龍殺一不喜多言,這類法寶雖然能偷天換日,欺瞞過天階感知,卻都有時間限制,若不趁法寶失效前,尋找到適當地點躲藏,收斂氣息,瞞過後續的追索,那就是白白浪費一件昂貴道具了。

    三人都是實戰經驗豐富,腥風血雨中走過,從城市打到野地,各種地形精通的能手,一說要找地方躲,很快就找到一處崖壁下的孤洞,躲了進去,更各以秘法遮斷了本身氣息。

    「我們在這邊藏不了太久……」龍殺一道:「外頭起碼有兩名妖尊,只要發現遁光不對,返身回來拉網搜尋,我們藏在這裡,早晚會被找出來,必須要想辦法盡快移動,深入人族領域,才能脫險。」

    ……然而,現在是好不容易才瞞過妖尊感知,藏匿起來的,如果隨便就出去亂跑,沒有法寶支持,只靠秘法掩蔽氣息,在移動中根本無法保持,這樣在深入人族領域之前,就直接會被妖尊擒殺。

    司馬不平原本就傷勢不輕,剛剛又被餘波掃過,又添新患,嗆了一口血,無力道:「這裡怎麼說也是人族與獸領的邊境地帶,妖族大舉活動,我方的天階也不會坐視,自會來援。」

    龍殺一卻搖頭道:「這裡是王家的地盤,王家枱面上沒有天階高人,雖然神器、神兵不少,又跟玉虛真宗交好,但靠山緩不濟急,素來是自保有餘,要出手參和與妖族的鬥爭……不是他們的作風。」

    讓一堆半步天階拿著神兵、神器,配合陣法,雖能保家衛族,但因為實力不足,肯定不願主動惹事,妖族若有蠢動,只要不是深入領地作亂,就無關痛癢,王家不會立刻派人來看,肯定要等玉虛真宗的仙尊來援,免得中了圈套,白白送寶給妖族。

    司馬不平聞言苦笑道:「天府王家的佔算之術,獨步天下,邊境有異動,他們肯定會占卜,確認狀況,然後……」

    確知此事無關家族安危後,他們最多只是將此事通告聯邦總部與玉虛真宗,等到那兩邊派出天階來援時再進行配合,這一來一往的時間,三人恐怕屍骨早寒了。

    龍殺一忽然道:「這裡雖然是王家地頭,但其實距離武家也不遠。」

    ……哪怕這邊距離神都是遠了些,但對天階者而言,這些距離並不是什麼問題,武蒼霓如今已經凝結大日,登臨天階三重,力之大道更能力壓同級,如果她能來援,足可震懾妖族的天階,將三人平安帶回聯邦。

    司馬不平卻搖搖頭,「這邊到底是王家的地頭,除非王家主動報請武帥來援,否則,自行跨境行事,不是她的作風。」

    又一個可能性被否決,六目對看,一時無計,縱然三人都經歷諸般險惡,也都不免情緒低落幾分。沉默片刻,遮日那王忽然一聲長嘆,「妖族進逼至此,人族還有那麼多框框條條的,顧忌諸多,連內部都不能徹底整合,想要人族與獸族通力合作,聯手抗衡妖族,怕是沒有指望了……」

    王者長長的一聲嘆息,似乎對自己和獸族的未來充滿悲觀,雄壯魁梧的身影,這一刻竟有英雄遲暮之感,在冷風中倍顯淒涼。

    在場兩人都不傻,同樣的處境換成是人族,一名失勢的政治領袖,逃命他國,多半是要籌組流亡政權,求取國際支持,憑著自身的正統性,他日帶著援助回國重登大位,取得政權。

    類似的情況,在人族歷史上屢見不鮮,無非是場權力遊戲,只要出讓的利益夠,盟友的實力足,正統性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但這事在遮日那王身上,就全不可行。

    獸族的傳統,拳頭大的就是正統,被武力逐走的前領袖不如狗,從遮日那王逃亡的那刻起,他就再沒有什麼正統性了,新的王者會取而代之,他的部族會被血洗,或為奴,或是連奴也做不成,而他即便流亡人族,托庇保命,如今自顧不暇的人族也沒有可能助他復位,仙佛兩界依舊受真封神台限制,即使兩界與人族攜手,對上妖族也不過勉強維持,若非如此,也根本不用考慮爭取獸族,而是直接全面開戰了。

    曾經是獸族強大的希望,年紀輕輕,就統合諸族,成為獸族共主,更登臨天階稱尊,有希望成為一代王者傳奇,現在卻被時代的車輪輾過,只能從歷史舞台上黯然退場,今後……恐怕再沒有什麼作為了……

    遮日那王不禁喃喃道:「如果諸天神魔回歸之初,人族就能夠立刻下定決心,與獸族聯手,共抗妖魔,情況……或許會不一樣……」

    聽著獸王這些囈語,司馬不平和龍殺一都只能暗自搖頭,覺得這位獅王絕望之餘,思路似乎有些亂了。

    哪怕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軍政大才,更習慣聽命執行,但在高位上也都看得出來,獅王所說的這個可能性理論上確實存在,也可能帶來最理想化的有利局面,但就實際情形來看,卻根本就不可能實行。

    兩個物種,為了爭奪生存空間,之前相互打得頭破血流,就算有那麼一點停止戰爭的意思,也只是為了各自休養,並沒有太多的友好共存的意思,兩邊甚至連最基本的互信都沒有,怎麼可能驟然就轉為聯手抗敵?

    五年前,封神台傾倒,妖魔回歸的時候,如果有人直接提出這個方案,別說人族一方,光是獸族那邊就不會答應,遮日那王作為獸族共主就算有這等遠見,也要考慮到諸位獸尊的想法,即使一意孤行下勉強能成,也是充滿各種權謀交易的結果,在妖族的強勢進逼下,這種不及格的聯盟,很快就會演變成相互推對方去死,進而宣告瓦解。

    遮日那王回身,雙目炯炯,望著兩人,「直到現在,人族的行事其實也沒有太大變化,朕很清楚,你們聯邦的那一位,其實就是想著以鄰為壑,利用妖族吞併消化獸族的時間,爭取人族的生存機會……」

    司馬不平、龍殺一無言以對,後者事不關己,前者的表情就格外苦澀,曉得獅王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錯。

    封神台崩,諸天神魔回歸,妖、魔、仙、佛都伸手進了始界,金剛寺和玉虛真宗從原本的大門派一躍成為天階數十的上界代表,連司馬家、袁家這兩個本來弱勢的世家,也因為背靠仙佛,一下變得無比硬氣,姿態高了起來。

    而虎踞、鷹揚兩郡,這兩個基本屬於碎星團的地方,即使碎星團解散,在武蒼霓和司徒小書的掌控下,對李氏政權的態度也曖昧莫名,雖然為了人族大義,大家不得不坐下來攜手合作,可眾多前仇舊怨,暗潮洶湧,如果歸來的李昀峰表現得太過強勢,完全有可能把這些意態未明的臣下,直接逼得揭竿而起,或是倒向敵人。

    李昀峰不惜頂著亡國皇帝的臭名,主動順應前所未有的情勢,直接改制帝國,重組聯邦,讓原本的七家以平等形勢結盟抱團,宣示了自身的態度,更表現了足夠的誠意,這不光是對昔日碎星團的同志表態,也是對插手進來的仙界、佛界的一個態度。

    新的時代已經到來,若還以帝皇的姿態,高高在上發號施令,這是極不適當,甚至可以說是自取死路的。很多人都看得出這一點,但能夠像李昀峰那麼決斷,有這麼敏銳的政治敏感性,當前人族中找不出第二個。

    而在聯邦成立的同時,李昀峰強力推行的國策,就是確認人族方針,全力守護聯邦、壯大聯邦,也只限聯邦!

    降臨始界的妖族、魔族、鬼族各有利益衝突,初時一輪急攻,發現聯邦在仙佛兩界支持下,不是那麼易啃,就會轉為分頭行動,各自找尋容易下口的地方,先建立自家的根據地,免得後續被心懷鬼胎的盟友搶了好處。

    魔族、鬼族遠颺海外,妖族則侵吞獸領,各自搶佔在始界的根基,表面上,聯邦坐看隔壁失火,完全不知輕重,可在一份只有少數高層能看的會議記錄中,李昀峰拍著桌子,這麼宣告過。

    「這是一場生存競爭,敵強我弱,妖魔追,我們就跑!而我們眼前的一個機會,就是我們不必跑得比妖魔快,只要跑得比我們旁邊的那些快就行!趁著妖魔吃他們的時候,我們逃命!」

    「但也別忘記這是一場生存競賽,等妖魔吃飽了,吃光了其他以後,會更快更猛地追上來,如果我們跑得不夠遠,如果我們只是一味的在逃,那死就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想要求生,在跑的時候我們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壯大自己,讓我們自己夠強壯,然後,等妖魔飽飽追上來的時候,我們……」

    「……吃.了.他.們!」

    文字記錄裡,李昀峰樸實話語中的霸意,即使透過紙張,仍襲面而來,兩人都感到在這名亡國皇帝的理性中,同樣藏著一股非生即死的野蠻獸性,縱使平時表現斯文,必要時,他仍可以毫不遲疑的放開口咬,不惜一切,扯下敵人的血與肉來。

    五年來,聯邦大勢的如日方中,聲勢日盛一日,並不是憑空得來的,就算很多人不願意承認和接受一個反覆無常,毫不要臉的亡國皇帝有這種能力,但李昀峰的決斷和敏銳,確實是促成這局面出現的主因,他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面對各自兩難抉擇,從沒有行差踏錯一步。

    ……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小看的主。

    不過,縱然佩服自家這位聯邦主席的卓越見識和遠超他人的決斷力,可面對遮日那王的指責,司馬不平與龍殺一卻著實無言,因為這說的就是事實。

    司馬不平沉默數秒,望向龍殺一,點頭道:「把東西拿出來吧。」

    龍殺一聞言皺眉道:「拿什麼出來?」

    司馬不平道:「這次你們之所以前來,是武帥向聯邦請求援助,為聯合獸族做最後的嘗試,我雖不知你們帶了什麼來,但那一位以前也是碎星團的,要嘛不出手,要出手就必然有能夠反轉局勢的把握,不可能只是派幾個地階來湊數,你們一定帶了什麼來……拿出來吧!」

    龍殺一看著司馬不平,想了一想,最後從芥子環中取出一物,放在地上,卻是一個晶石匣子,外頭層層封印,鎖著晶石匣內的事物。

    司馬不平變色道:「怎麼會是這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3 17:25
碎星物語第三十一卷十二章歧途

    龍殺一拿出的晶石匣子,裡頭雖然是半透明,隱約可以看見內中事物形狀,似乎一碰就碎,但上頭布有多層法咒,交錯層疊,是防護匣中物的禁咒,如果不經正確方式,強行要開啟,就會觸發禁咒,將匣子連同內中事物一起炸碎。

    哪怕是天階者,都不敢小看這樣的封禁,匣子本身禁咒的爆破力,未必能傷得到一名地階,可若是通過特殊技術讓禁咒勾連神器,能連匣中物一起迫爆,令某件沉睡的神器自毀,那炸開來的威力,就連天階者也要倒楣。

    遮日那王、司馬不平都是曉得其中厲害的,也都對龍殺一特意忍至此時才肯拿出的東西有所揣測,知道定是非同小可,可實際看到,造成的衝擊仍是大大意外。

    有晶匣遮掩,具體的細節看不是很清楚,但仍可看清匣中是一方印璽,遮日那王之前修練人道,獸人亦人,廣納獸領各族的信仰之力,化為實質修為,藉此快速提升,對這類的能量特別敏感,隔著晶匣和禁法遮掩,也能很清楚察覺到,這塊印璽上眾生之力湧動,是這方面的寶貝。

    這倒不是太意外的結果,印璽類的寶貝,大多都與人道修練有關,更多是難道的至寶,霸者主兵殺,多用刀劍槍戟,只有皇者才涉及統治,會用印璽,而萬古以來,諸天萬界皆用印璽象徵皇權,幾乎每一位開疆拓土的明君,生前使用過的印璽都有龐大眾生之力繚繞,哪怕主人不曾修行人道,也會在眾生之力的催化下,成為助長人道修練的至寶。

    ……聽說,現在聯邦主席的那一位,堪為人間真龍,天生皇者,在人道上的修練,想必是高的,哪怕帝國已經崩潰,可他仍是人族政權的頂點,眾生之力自然匯聚,肯定是此道上大行家,他送這件寶物過來,意思非常明顯,更堪為一條治本之策。

    送來這件人道秘寶,作為結盟禮物,然後自己利用身為獸族共主的地位,加強修練人道,壯大自我,等待時機,以人道統禦獸族人心,發揮不可思議威能,足以在妖族徹底撕破臉皮前自保,假若能得天時,就可與人族聯手,反過來攻打妖族!

    不得不說,李昀峰是個很會送禮的人物,不愧是當初碎星團裡最長袖善舞的那個,就是自己都必須承認,他準備的這份禮物很讓人心動,雪中送炭,既能夠扭轉困局,也能表明立場,讓自己得肯定李昀峰的誠意。

    但司馬不平的詫異,卻還不止如此,他倒抽一口涼氣,道:「你這是……羲皇璽!」

    一語出,遮日那王也不免大驚失色,碎星團昔日的很多機密,現在都已經廣為人知,儘管還沒外人曉得當初建團時六道寶瓶大抽獎的事,可尚蓋勇歸來後能修練人道,藉四鎮民心匯聚的眾生之力成為人道之主,發揮不可思議威能,就是靠使用羲皇璽這件古老神物,卻已滿世界皆知。

    同樣是人道神器,羲皇璽這樣的歷經萬古的古老印璽,可不是尋常的帝皇印璽所能相比的,上頭累積的人道氣息,經歷千載萬年的時光沖刷,帶著古老氣息,於人道修練上非常有好處,更能作為以後探索踏入天階高段道路的基礎。

    一方帝皇印璽,助己提升人道修為,能算得上是厚禮,但羲皇璽的份量,絕對是大禮、重禮了,再考慮到羲皇璽對昔日親如兄弟的碎星四武神的特殊意義,李昀峰送的這份禮物,遮日那王都覺得有些不好收下手了。

    只是……雪中送炭卻錯過了時辰,實在太可惜了……

    遮日那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司馬不平看到這表情,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更明白他此刻的感受。如果能更早些時間收到,這份重禮確實意義不凡,足以成為人獸兩族聯手的保證,甚至成為他日反攻妖族的基石,但遮日那王此刻已經被迫流亡,失去了獸人盟主的權位,沒了這個位置與大權,脫離了獸族子民,如要如何修練人道?

    要是妖族還急著沒動手,遮日那王還能繼續在位幾年,或者哪怕幾個月也好,這件重寶都將有大用,可如今……放在此處,就成了一個令人尷尬的笑話了。

    「羲皇璽……呵呵,呵呵,李主席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可惜……可惜……」

    遮日那王無奈地笑著,等了片刻,看龍殺一併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意思,便主動伸出爪子,往晶石匣探去。

    「且慢!」

    看遮日那王伸手探來,想要取走晶匣,司馬不平叫了一聲,龍殺一聞聲,立刻拾回晶石匣子,跟著閃身退到洞窟的另外一端,小心戒備。

    遮日那王聞聲動作頓住,回頭望向司馬不平,「司馬兄,這是何意……」

    司馬不平道:「有件事,我這一路上始終有些懷疑,還請陛下教我。」

    遮日那王不禁皺眉道:「司馬兄,有什麼問題,盡可直言,無需顧忌。」

    司馬不平道:「從我和陛下聯手從妖族埋伏殺出來的那晚,直到剛剛,我們總共遇上六次妖族天階的阻截,每次都是血戰突圍,險死還生,我自問沒有這樣的能耐,如果不是陛下一路不顧己身地浴血奮戰,司馬不平屍骨早寒了……」

    遮日那王卻大氣搖手道:「司馬兄不用客氣,你我同路同命,相互幫助罷了,沒有你的一路護持,只憑朕一個,一樣也不可能撐到此時此刻,沒有誰救了誰這回事。」

    「……但我是從連續追殺裡活下來的人,對追殺這種事特別敏感。」司馬不平道:「敵人務必要取命的全力追殺應該是什麼樣,我很清楚,敵人 明著追殺,實則放水留情,另有圖謀又是什麼樣子,我也很清楚……陛下,妖族派出來的那幾名天階,和你戰鬥時,並沒有真的出全力,若非如此,你我應該已經死在路上了。」

    「哦?」遮日那王皺起眉頭道:「司馬兄是覺得,妖族的行動有問題?他們是故意放我們一條生路,想要趁機對增援下手?」

    還沒等司馬不平再開口,龍殺一就小心往旁側移動退開。

    ……笨蛋也聽得出來,司馬不平的意思,恐怕不是妖族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甚至……可能你與妖族都有問題!你投靠妖族,更親自來演這齣戲,好坑了人族盟友的援助當給妖族的投名狀的可能性奇高無比……

    司馬不平則嘆道:「修練之事,素來欲速則不達,如今的局面,陛下何不等進入聯邦,見了武帥與主席,由他們提供資源,再行借助羲皇璽修練人道,又何必急於一時?」

    照最新計畫,獅王原本就是要在人族接引下前往帝都求援的,這要求很正常,而且以遮日那王一貫表現出來的從容大度,這些質疑也就是揮揮手,一笑點頭,然而,這一回,遮日那王卻乾脆冷笑一聲,「司馬兄這是信不過朕?」

    司馬不平靜靜道:「信任,應該是互相的,先前為了表示誠意,武帥命我數次潛入獸領,冒著極大風險,與陛下接觸,現在也是為了誠意,我讓他提前把李主席的所託示予陛下,現在既然陛下說到信任,那何不也拿些誠意出來呢?」

    侃侃而談,一名素來質樸的軍 突然表現出外交使臣的口才,遮日那王一時竟被堵得無言以對,沉默了幾秒,方才嘆道:「人族和獸族之間想要互信,再進一步聯手,終究是不可能的……可惜啊,如果那個人如今還在的話,或許局面就會不一樣了……」

    「那個人?」

    司馬不平聞言一怔,「那個人」三字對碎星團來說是專有名詞,而根據自己的理解,經歷過百族大戰存活至今的第一代碎星者應該不可能有誰會用這麼懷念的口吻,希望那個人還在就好……

    再一想,司馬不平明白過來,之前潛入獸領前,武蒼霓曾私下告知自己一個秘密,就是溫去病當初,曾經為了扶植遮日那王,付出不小心血,雙方交情很好。

    在現在聯邦以鄰為壑的基本戰略下,武蒼霓卻從沒有就此拋棄獸族,五年來始終默默與遮日那王溝通,嘗試建立雙方的合作管道,也與此不無關係,想要把已經離開的溫去病當初進行的工作,一併接續下去。

    但……

    司馬不平著實自嘲,今日的事情,就算溫去病親身在此,恐怕也無力回天了,雙方立場間過於巨大的鴻溝,不是淺薄的互信能彌補,事已至此,剩下的恐怕……

    遮日那王依舊站著不動,看似沒有什麼動作,可他所站的位置,卻直接封死了往外的出路,司馬不平、龍殺一都感到氣氛的變化,開始小心提防。

    問題是,對面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天階,如果他一路上受的重傷是偽裝……不,就算他身上的傷不是偽裝,而是假戲真做,落實了好取信於人,重傷的二重天階者,也可以壓著他們兩個打,己方依舊沒有半點勝算,而護命寶剛剛已經用掉,這會兒在這種環境,當真是連逃都逃不掉。

    司馬路平轉頭向龍殺一看了一眼,眼神示意,人族安危重於己身,自己兩人可以死,但人族重寶萬萬不能落在敵方手裡,若是讓投靠妖族的遮日那王,統禦獸族,借助羲皇璽修煉人道,一日千里,將來定成人族大患,自己則是人族罪人了。

    龍殺一直接翻了白眼,這麼簡單的事,不用提醒也會心中有數,反手先往晶石匣子上一拍,啟動內中法咒,晶石匣頓時變得幻影朦朧,跟著一下破空遁去,穿山透石,如若虛影,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是匣內額外預設的另一種安全措施,一經發動,就會進行傳送,將晶匣連同內中重寶一起直接傳回帝都,連天階者都難以攔截,李昀峰作事向來周到,自然不會沒留後路,簡單痛快的就把寶物交給獅王,不給己方留後悔餘地,龍殺一發動這後手時,一直盯著遮日那王,防他出*奪,但對方卻動也不動,任著龍殺一施展,眼睜睜看著羲皇璽破空而走。

    司馬不平見狀一怔,感到事情難以索解,難道自己理解有誤,遮日那王並無意強奪羲皇璽?他此番是有更重要的目標?還是……

    ……不好!他有幫手!那些追來的妖尊……

    司馬不平醒悟過來,目光一震,就看遮日那王負手背後,淡然道:「李昀峰不愧是當世兵家,還提防了這一手,但外頭早有兩名妖尊埋伏,就防著你們會來這一招,他們身上都有專門的攔截法器,無論人族有什麼手段都不能逃……很遺憾,已經入我們嘴裡的東西,連骨頭都吐不出來的。」

    龍殺一聞言一震,跟著感應到晶石匣子的訊息已經被斷去,還沒飛出這個區域,就被某種力量攔截,就此斷去聯繫,果然已經落入敵手。

    「走!」

    龍殺一吼喝一聲,反手就把旁邊的石壁轟出一個大洞,飛身朝那邊衝去,爭取時間要逃離,司馬不平跟著發力,反向遁出,但遮日那王淡淡一聲,「沒用的,地階之中,你們兩個算是很強,可是……」

    手一舉,一股令乾坤混沌,江山錯移的奇異力量,瞬息籠罩週邊,正分別朝兩個方向高速移動的龍殺一、司馬不平,莫名其妙竟跑了回來,方向錯亂,怎麼也離不開去。

    「這是妖族用來和我交易的力量……」遮日那王平靜道:「你們兩個,用自己的犧牲,替李昀峰探出了我的動向,算是人族的英雄,我敬你們了得,就用這股力量送你們上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4 17:20
十三章謠言

    遮日那王施展的力量,與過往所展示的大不相同,不再是那種獸族頂點的力與巧,而是有一點「道」的玄妙意味,超脫於原本獸族天階晉陞的傳統路線。

    正因為這點玄妙蘊藏,就是能與尋常天階拚上幾招的龍殺一,也是一招之間就直接失了手,彷彿遇上了大能,轉眼便被徹底壓制,只能攤在地上,猛喘大氣。

    司馬路平的狀況更是不堪,他一路同遮日那王殺出來,雖然敵人在放水,但身上受的傷,毫無花假,特別是先前妖尊一擊,舊患又添新傷,此刻狀態別說對上天階,就是來一個普通地階也扛不住,在遮日那王的力量下,如遭重山壓頂,直接跪倒在地,咳血不止。

    一座荒野山洞,就要成為人族兩名英雄的埋骨所……

    遮日那王畢竟曾想與人族親善,多少有些感慨,正要下殺手,了斷此事,防止再生變量,忽然有所感應,是妖尊的氣息,還有那隻破空而去被攔截的晶石匣子,正在緩緩靠近,已經到了洞外。

    「鸝觴尊者嗎?你來得稍微早了些,截獲羲皇璽可是大功一件。」

    尊重對方的上族身份,遮日那王率先出口招呼,雖然就個人感覺上,自己對這些趾高氣昂的妖尊並無半點好感,一個個都是囂張跋扈之極,擺足上族姿態,不但從不把自己和獸族放眼裡,即便是遇上他們眼中的下等妖族,也是極盡輕蔑、侮辱之能事,當真全是一群十足十無藥可救的愚蠢生物。

    腳步聲不斷響起靠近,卻沒有應答,遮日那王對此並不感到意外,這些妖尊儘管受命要配合自己行動,做事雖然算得上盡力,姿態卻一貫擺得極高,對自己的問話不答不屑是常有事,沒順帶奉上一聲冷哼發洩心中不滿,倒是有些難得。

    驀地,遮日那王雄軀一震,側目往旁邊看去。不斷接近的的確是鸝觴妖尊的氣息沒錯,卻有些怪異,失了妖尊應有的霸氣,而一連串靠近的腳步聲也不對勁,太輕也太緩,不是鸝觴的正常步伐。

    映入眼中的景象,赫然是鸝觴妖尊驚恐之極的表情,像是看見什麼非常恐怖的東西,哪怕空洞洞的眼眶裡,已經沒有眼珠,遮日那王仍能從中感受他當時的無比恐懼,更連著讓自己都不免遍體生寒。

    確實是鸝觴妖尊親至,發散出的氣息也沒錯,不過,只剩下這麼一顆露出驚恐表情首級,被裝在破空而走的那個晶石匣子裡,被一名表情十分尷尬的綠發少女,就這麼捧了進來!

    「參、參見獅王陛下。」龍清婉對著獅王,尷尬笑道:「有……有個人說,這個是主席送給陛下的禮物,誠意十足,就這麼亂扔是不好的,特別給您送回來了。」

    遮日那王一時間顧不得追問鸝觴妖尊是怎麼死的,也不及問蟒相妖尊哪去了,更無暇去管龍清婉怎麼會捧著妖尊首級進來,此刻唯一的感受,就是一股森涼寒氣,從腳底直透頭頂,彷彿回到小時候,自己初次獨自偷去森林裡玩,卻被一頭體型數倍於己的巨熊盯上,相同的顫慄感……

    「什麼人?」遮日那王定下心神,出聲喝道:「不用在這裡裝神弄鬼,我知道這裡已經是你的法界,露面出來!」

    遮日那王何等見識,一見到捧著鸝觴妖尊首級來的是龍清婉,馬上就已經明白過來,憑她初入地階的淺薄修為,能來到這麼近處才被自己發現異狀,必是有高人在背後掩護,戲耍自己,這非是尋常手段 可以做到……

    自己有很大可能已陷入人族的天階者法界中,而此人能夠無聲無息張開法界,將自身陷入,自己卻全無察覺,直到龍清婉出現到近處才驚覺自身感知被壓制,這一手……可畏可怖,兩邊的實力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

    ……來的不是普通的人族天階者!也不是羅漢或仙尊!

    ……起碼是大能級數的存在!

    ……佛門已有大菩薩降臨始界?或者仙界某位大能出動了?

    ……還是,這場支持行動完全是人族的佈局,羲皇璽與這兩人都是擺上檯面的餌,當自己咬了餌,後頭的釣魚人就趁勢收桿了?

    剎時間,遮日那王想到了一個人,哪怕沒有直面相對,他也彷彿感受到這個人的目光正直透而來,嘴角露出譏嘲的冷笑,讓人不由得陣陣發寒。

    ……這位自帝國改制,聯邦組建以來,固然表現了極大的包容性,不管是仙、佛、俗、朝,大家都歡迎坐下來談判,講求內部通過協商解決事務,但同樣也有嚴厲到不近人情的一面,凡是首鼠兩端,有明顯背叛行為的勢力,一概都被血腥肅清,絕無改過的機會,這五年裡,殺得人頭滾滾,始終沒有斷過,聯邦市民都談之色變。

    ……昔日碎星團時期,這一位擔任後勤大總管,負責籌措物資,安定後方,而所謂「安定後方」,也包括懲處叛逆,他在籌措物資時,成天打躬作揖,跟著各方勢力哈腰陪笑,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可他真正開始獲得各方勢力重視,是他掌律執刑,殺出火來,一夜連屠二十六戶疑似通魔富商的滿門良賤。

    ……每個曾經與他握手談笑的貴族都曉得,這個號稱百難臆度的男人,雖然臉上一直堆著笑,總是苦哈哈的滿是無奈,但苦笑裡散出來的,卻是滿滿的血腥味。

    苦笑給你看,讓你開心下,但接下來你如果不能讓我笑得開心,等一下……你可能連哭都哭不出來!

    自己這次選擇與人族翻臉,更要吞掉他派來的使者與禮物,以他的個性,豈肯善罷幹休?這反咬過來的一口,絕對又猛又狠,痛入骨髓,是以自己絕不會傻乎乎地真的做戲做全套到深入聯邦才轉頭,還在這邊境之地就該要走了,不然離開聯邦的路,可絕對不好走,可是……難道他竟然親自來了?

    「李昀峰!你不用藏頭縮尾,我知道是你來了,有膽就出來見我!」

    遮日那王直接橫劍一擺,怒喝道:「想救回你的人,就給我出來!」

    喝聲出口,天地驀地一暗,石洞依舊幽幽,但洞裡的人卻都不見了,司馬不平、龍殺一,甚至龍清婉都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遮日那王單影孤劍,黑夜深深。

    無聲的壓力持續傳來,遮日那王益發感到不安,雖然曉得這應該是對方的法界壓制,但天階者的法界一旦認真發動,就是內世界展開,星宇浮沉,而自己如今所見,仍是原景原地,並非內世界的星宙,難道自己是中了某種高妙幻術?可是這一系的技巧,通常是魔尊一脈,能夠讓自己分辨不出,也需要欲魔出手。又怎會在此地出現……

    正自琢磨,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洞口,緩步踏入,略為有些高瘦的體型,看起來非常眼熟,而那雙滿是風霜氣息的眼睛,目光依舊,更讓遮日那王如遭雷擊,一時間錯愕得無以復加。

    「……很久不見,你……確實長大了。」

    「兄長!」

    遮日那王見了久違的溫去病,一驚非同小可,脫口道:「你……你不是和大姊一起去海外統禦魔族了?怎麼會……」

    一句話脫口而出,卻半途頓住,不但遮日那王如夢初醒,就連溫去病都不禁微微皺眉,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誰和你說我去了海外的?小妲?她來見過你了?她是和你怎麼說的?」

    連著幾個問題出口,溫去病沒等對方回話,心中已經有數。

    「……明白了,是她之前來和你說,我因為……遭到打擊,決心和人族翻臉,所以和她一起去了海外,現在跟著魔族混,是這樣吧?」

    這五年裡,雖然是遊離失所,不問世事,卻非不曉世事,外界正在發生些什麼,新時代的種種變化溫去病都心裡有數,關於山陸陵去向的各種謠言,更是沒有少傳入耳,雖然自己一向嗤之以鼻,也不覺得這些謠言能動搖得了誰,真正的明眼人都不會相信,即使有疑問的也能追溯來源,分清其中禍心,但……顯然自己錯估了這一點。

    小妲那個傢伙,真是一不做二不休……

    封神颱崩解一役後,尚蓋勇化為霸皇離去,她雖然惱怒魔族的陰謀,卻仍領著入侵的魔物,和帝國打了一仗,在確認得到仙、佛兩界助陣的聯邦實力不弱,未可輕取,又有妖族、鬼族在一旁扯後腿後,她直接率領魔軍遠徵海外,搶著建立勢力。

    原本,她就對海外諸國很熟悉,當初碎星團一夕覆滅後,她就是負責前往海外收容倖存者,並吸納新血組建用來復仇的新一代碎星團。

    所以別說改組的聯邦打著以鄰為壑的國策,壓根不會出去阻止,就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那個力,五年來,她帶領魔軍狂掃海外,伐滅諸國,不知多少人族淪為畜禽,也不曉得多少家庭毀破傷亡,聽說,曾經富庶的海外諸國,如今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人間煉獄,萬紫千紅,只餘一片血色……

    當初碎星團復起,那支自己與她打造出來,由妖魔組成的第五大隊,卻被留在海外,沒有敢帶來帝國徵戰,免得引得各方勢力圍攻,而她一回歸,立刻強勢接管,要併入魔軍,卻發生了一些小插曲……

    經歷這些時間的平靜生活,有些妖魔也改變了最初的想法,覺得和人族和平共存也不錯,甚至有些已經和人族通婚,娶妻生子了,當褒麗妲要求他們重新當回侵略者,隨新入侵的魔族攻城滅國時,他們拒絕了,其中部分希望能夠和平離開,退隱躲藏,還有部分直接對褒 妲表現出敵意。

    ……結果都是一樣的。

    『上了賊船,還以為可以說走就走的?你們當這艘賊船你家開的?想死的直接可以去死,想走的一樣也要死!』

    褒麗妲直接血洗掉那批叛變的妖魔。

    『老老實實當個快樂的侵略者不是很好嗎?幹什麼要悔悟?既然後悔了,就用死,為你們過去的罪刑承擔責任吧!』

    被一起清洗掉的,不光是他們,還連帶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妻兒,全部直接淪為大批魔物的血食,在慘叫中被啃噬殆盡,當他們懊悔地哀求,希望過往的首領能夠留一線時,就得到冷冰冰的回答。

    『要我放過你們的家人?笑話!之前你們當侵略者的時候,殺了那麼多人,殺他們的妻兒的時候,他們難道沒有求饒嗎?你們之前理過了嗎?血債血償的時候到了,身為戰犯,拿點骨氣來給我看看!』

    沒有一絲懸念,這批退縮悔悟的妖魔與人都被清洗光了,更釋放出一個清楚的訊息:身為侵略者,只允許一條路走到黑,誰想回頭、誰想下船,就是這麼一個下場!

    這個做法,可以說是在新時代豎立軍威的作為,但接著,褒麗妲又開始新一波的血洗令。

    「普天之下,唯魔獨尊,我不需要妖類來舔我指頭,把隊伍裡所有的妖族都殺盡,一個都不留!」

    就是這麼一道指令,結束妖族、魔族重新入侵始界的蜜月期,從相互暗扯後腿,轉為直接翻臉開戰,雙方連續幾場大戰,大能帶隊,天階更是出動無數,打崩天地,傷亡均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12:15
碎星物語 十四章出賣

    在碎星團四大武神中,褒麗妲的工作,就是負責出來殺人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殺人,滅人滿門之類,是徹底的屠滅,要說四大隊中哪一支最能在短時間內,大範圍、大數量屠殺,肯定就是第二大隊無疑,畢竟沒有靈智和心理負擔的死靈,這一塊的執行力比人類高上太多。

    所謂戰爭,拚的就是有效殺人,只要先一步殺得對面崩盤,自然就能贏,很多人都會理所當然地認可這一點,但事實上,只懂得殺人、只會高效殺人,是打不贏一場仗的,也正因為如此,在碎星團裡,從沒有任何一次重要戰役,是由褒麗妲來主導進行的,也沒有任何人類隊?員,敢把自家大隊的指揮權交到她手裡。

    因為,戰爭並不僅僅是殺人……

    封神颱崩潰後,魔族再一次強勢入侵始界,基本觀念多半仍是「凡曰為人皆可殺」,所以任用始界出身,知門熟路的褒麗妲統兵,嗜殺就不是問題,但溫去病卻覺得,他們還是太過驕傲,過於大意了。

    褒麗妲在清洗完叛徒後,又直接殺盡第五大隊中的所有妖族,雖然殺的是妖,但劍指的方向卻是魔族一方降下的高層,這一殺的示威意義相當濃厚,或許還有一點報復魔族的意味,因為她這麼幹完後,先是將這些妖族屍骸懸掛,後頭還好像怕沒人知道一樣,把屍骸分為屍塊,遣使發給降下的妖族大能,邀請他們共烹而食,同享殺戮之樂。

    ……這種行為,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據說,收到這份大禮的妖族小聖,眼凸得有若銅鈴,周圍更剎時無聲,所有在場的妖族,聽著魔族使者大聲宣讀褒麗妲的邀約,各個沉默無語,現場的氣氛像是將要爆發的火山。

    ……殺我同類,侵門踏戶,侮辱到這個份上,再忍下去,妳真當妖族都是妳家養的?

    忍無可忍的時候,妖族就壓根不忍,素來崇尚萬古不易的原始文化的他們,一向唯力是從,根本未有機會成形什麼「不斬來使」的文化,就算有,當這使者主動找死的時候,也沒有哪個妖會記得要遵守文化禮儀。

    ……仗著「不斬來使」的陳腐規矩,就敢跑過來盡情侮辱妖族,而想我們還會遵守規矩眼睜睜讓他離開,這不叫有文化,只是一種極度的愚蠢!妳真當妖族都是妳家養的?

    石磯聖母的怒極一掌,褒麗妲派來的魔族使者直接成了一灘爛泥,跟著,沒等魔族進一步派人交涉,化消矛盾,妖族已經點將提兵,直接跟魔族大戰了一場。

    雙方原本就非常淺薄的互信與善意,直接被這場大戰打得稀巴爛,再之後,察覺聯邦不可輕惹的雙方各自忙於本身的地盤攻略,不時逮到空隙,就會再拚個一場,各自的妖將、魔將,有事沒事就找機會挑釁對方,五年之中,因為妖魔兩族互鬥而喪命的天階、地階,甚至還超過了與聯邦開戰造成的數字,成為本次妖魔入侵戰史上,非常耀眼的一筆。

    造成這個結果的「罪魁禍首」,毫無疑問就是叛變魔族的新晉大能褒麗妲,為此,聯邦之中也有很多人著實摸不著頭腦,覺得這位碎星團過去的英雄,難道其實身在魔族心向人,假意投靠魔族進行挑撥離間,削弱妖魔實力,實是人族的大功臣?

    這種天真的想法,溫去病是萬萬沒法苟同的,那日英靈殿之戰,自己看她的眼神與態度,已經知道她清楚選擇了立場,勢要報復這個曾經被她拯救,又背叛她的世界,而這是個一旦有所選擇,就只會卯起來向前,哪怕撞穿牆,也不會回頭的人,對她的立場還心存幻想,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就溫去病看來,自己這名好友,如今想要徹底毀滅人族、毀滅始界的心,貨真價實,不含半點虛假,但在執行層面上,她似乎是想要到處點火,摧毀身邊的一切,就連妖魔也都在她的仇恨名單裡,如果有機會,她一定將拉著整個始界……不,諸天萬界同墜,破滅終結為無,最終連無也不存在。

    這些是自己可以看出的部分,不過……自己確實沒曾想到,她在海外搞得遍地烽火,順帶坑了妖魔兩界之餘,還有餘力親自跑到南蠻來再放一把火,引導獸族走上這條路,光看遮日那王的表情,自己就能猜到當初小妲對他說了些什麼。

    ……想必,是說自己知曉了當初的真相,更因為李昀峰的背叛,無法接受這一切,因此拋下了碎星團,更徹底捨棄人族,接受她的邀約,與她一同前往海外,統禦魔族,更以此為例,要遮日那王別對人族、對李昀峰再心存幻想,早日做出選擇。

    大勢當前,光靠獸族自身並無法對抗妖族回歸,遮日那王若不想坐以待斃,也不能與人族聯手,那唯一的路,就是搶著出賣自身,在妖族那裡換一個好價錢,如果能獲得妖族的一定重視,或許還能擁有地位,從而保住獸族的一絲元氣……當然,如果想要提高在妖族的地位,就必須立功,也就是征伐人族,來證明自身有用……

    溫去病聳聳肩,「……你該不會是想和我說,你幹的這些,其實全都是為了替我報仇吧?」

    遮日那王聞言不禁皺眉道:「難道不是嗎?難道經歷了這些,你還要再被人族利用,繼續當人族的走狗?兄長你英雄一世,豈能……」

    「……我還記得,上一個來我面前說這類話的,是想哄我幫忙走私奴隸去海外賣。」溫去病似笑非笑,「我也敢打包票,小妲當初來你這裡的時候,也對你說了類似的話,對嗎?」

    遮日那王直接愣在當場,回 憶了兩秒,方才苦笑道:「兄長你真瞭解大姊,確實……唉!」

    一聲嘆息,其中包含很多無奈,他確實將褒麗妲當成家人,甚至看成一直憧憬的女神,這時候想到對方居然向自己用這些話術與心術,著實氣餒與難受。

    溫去病卻笑道:「她那個人,你該很清楚的,沒有抓破你腦袋,直接操作你神魂,已經是對你另眼相看,當你是自己人了……你如果這樣就覺得氣餒難受,後頭還有得你哭的。」

    「……這樣說倒也是。」遮日那王道:「那兄長後頭有打算何去何從?你並沒有去海外,這五年來又銷聲匿跡,沒有為人族出力,想必……有些故事吧。」

    在遮日那王眼中,溫去病的形貌一如過去,似乎時光沒有留下痕跡,基本沒有什麼變化,但其中卻仍有少許的違和感,彷彿有些不真實,這讓遮日那王判斷,自己看到的恐怕是投影或幻影,並不是真實形象,兄長如今的形象……可能已經面目全非了。

    溫去病一笑,「你呢?已經做出決定,投靠妖族,不會後悔了?」卻是對遮日那王的問題輕巧避過,全然不答。

    遮日那王聞言色變,顧不上深究,開口道:「兄長難道是來勸我懸崖勒馬的?」

    溫去病摸了摸鼻子,「不能嗎?你又是怎麼想的?」

    「人族與獸族,根本不可能為友!」遮日那王道:「你們人族,壓根也沒覺得能與我們獸族和平共處,就算其中少數人確實有這麼想,可真遇到了危難,你們馬上會統合思想,最後的結果也是推我們出去,又玩起以鄰為壑,驅虎吞狼那一套,我如果還把族人的未來,寄託在人族的友善上,不是自尋死路?」

    「話說得倒是不錯,確有幾分道理,已經不能再拿你當小孩子看待了……」

    溫去病伸手摸著自家光滑的下巴,彷彿那裡還有著許多的鬍子,「但有決心和見識,不見得就能夠成事,你又把自己賣了個什麼價錢?」

    這本應該是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換了是如今聯邦的任何一人,甚至是一直對獸族表露善意的武蒼霓來問,都別想從獅王口中知道答案,但面對溫去病,遮日那王想也不想便答道:「妖族強者輩出,但萬古以來,從來沒有妖族行使人道……」

    「……所以,你就奇貨可居?」溫去病笑道:「我們確實忽悠過獸人亦人,但妖族也能算人嗎?如何能行人道?」

    遮日那王聞言搖頭道:「兄長又說笑了,這點小事,別人或許會為之所惑,兄長又如何不知?所謂的人道,並非人族之道,本質是眾生願力的蒐集與使用,所謂眾生之力,凡有生而能祈願者,皆可出力。人與獸,俱是眾生之一,妖獸同源,又如何不是眾生?」

    溫去病冷冷一笑,「說得好,道理是這樣沒錯,但以你的見識,說不出這些理解,是妖族哪一位告訴你的?」

    遮日那王變了表情,臉上有了 尊重,甚至可以說是崇敬的神情,「是那一位的投影,她說,妖、獸兩族皆是她所創,各有天賦,我如今身負獸族的希望,如願來歸,她將一視同仁,正式以禮迎我入上族。」

    「……還真是好大的面子。」

    溫去病一時啞然,沒想到妖族此番竟然下瞭如此重本,居然是那一位親自降下投影來招降,怪不得遮日那王會被打動,投向妖族,莫說人族難以統一思考,真心和獸族友善,就算真的誠信結盟,也未必開得出匹配的條件。

    若是換了是其他的妖族大人物來招降,自己敢斷言他最後不會有好下場,無論現在開了什麼承諾,最後的結局都逃不出被用完就被丟的套路,因為妖族之中階級分明,上族從不遵守與賤族的約定,守約就是恥辱,言而無信才是應該的。

    但如果是那一位出面,自己就不敢多嘴了,一來,是隨便胡言亂語,搞不好立刻就有雷打下來,如今的始界可不安全,雖然真封神颱還能隔絕天階頂端的存在直接降下,但隔空使力可防不了,二來,遮日那王少說了一點,自己本來也不知,是這五年來,連續降臨多個世界,這才接觸到的知識。

    那一位當初所創的,不只是獸與妖,而是眾生!

    在很多中千、小千世界的神話中,她以創世女神的形象流傳名號,天地間的九成生命,除開先天神靈和少數神獸,都由她創生,她萬古以降一直冷眼旁觀眾生興亡,世代交替,直到後來人族崛起,與妖族衝突漸烈,初始人皇上位後,更有壓著妖族、獸族打的情況,她才轉而庇護妖族,這才成了妖族頂上的那一位。

    論起淵源,這一位不但是妖皇,也是人祖,更是太初巨神!其胸襟與氣度,尋常妖族沒法比的,溫去病無懼與之為敵,但隨便嘴炮這一位,恐怕會有現世報,甚至立刻報的。

    「……所以是那一位看上了你的潛力,看上了你行人道的潛力……奇怪……」皺眉想想,溫去病露出獰笑,「也罷,既然你確實做了筆好交易,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賣的這個價錢,夠不夠斤兩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12:15
碎星物語第三十一卷十五章不知大局的渾蛋

    妖族對人道的看重,有些超乎溫去病的意料之外,雖然在這五年裡,自己透過太一,遨遊諸天萬界,確實沒有見過有妖族修練人道,那幾位諸天著名的萬古神皇,也都不是妖族出身,不過,妖族自身的強橫傳承不少,登臨萬古的大聖不缺,很難想像這會變成一個重要籌碼,讓妖族改了看法。

    所以按照溫去病的預想,妖族不過是透露部分信息,誘得遮日那王入甕,日後待利用完,再翻臉背信,把獅王和獸族一道吃抹乾淨,正常來說,這是獸族和妖族合作必然的結果……

    不過,眼下的情況並不是遮日那王展現出的價值贏得了妖族的重視,而是妖族最上頭的那一位,對他的道路感興趣,破格出手要保人,以妖族上下關係的絕對性,只要是妖皇表了態,其餘妖族就斷然不敢違抗,至少……就算是大聖,也不敢公然違逆妖皇的決意。

    理解了其中的前因後果,溫去病就只對遮日那王手裡的東西感興趣,妖族是直率的物種,妖皇既然點了名要栽培遮日那王,為妖族新添一條道路,那為了要震懾群妖,就絕不會只有空口白話哄他賣命,肯定給了他一些後手,或是什麼實惠的好處。

    自己倒是不會眼紅這些,但……能夠有機會提前接觸到永恆者的力量,這可不能放過。

    遮日那王聞言色變道:「兄長,我不想和你為敵,唯獨你與大姊……」

    「不想與我為敵……打我踏進這個山洞到現在,你的手就一直沒離開過劍柄,總不會你要說,這只是你的習慣動作?」

    溫去病冷笑道:「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選擇了道路,你就該有種態度,殺光所有膽敢擋在你面前的人,踐踏過他們的屍首,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在這種時候畏首畏尾,你又如何能個成事?如果你不想與我為敵,就去死吧!」

    話一落,溫去病明明沒有動作,但整個天地驟然黑暗,山洞內徹底沒有了光,甚至連整個山洞都化為黑暗的一部分,遮日那王曉得溫去病發動了攻擊,卻全然不知那攻擊到底是什麼?

    完全摸不清楚的狀況,避無可避,也根本無可防禦,雖然看起來暫時沒有實質性的威脅,卻絕不敢輕視,確定平時所擅長的一切技法,都沒有把握應付這個場面,遮日那王唯有豁盡全力出擊,獅爪一揚,一股幽玄之力發動,令乾坤混沌,江山傾覆,範圍內受影響的一切,全都顛倒錯位。

    一片漆黑的世界,受到這股幽玄之力影響,有了新的變化,雖然仍是黑色,卻不再是單純的黑暗,而是一種打翻了調色盤,五顏六色混在一起,揉合起來的污黑,在這股混元之黑中,一些原本被完美隱藏起來的東西,開始硬生生被逼得顯現了出來,溫去病的身影,重新顯現了輪廓。

    這絕對不是尋常獸尊或妖尊能打出的力量,也根本不是他們所能觸及的領域,遮日那王雖能施展出來,卻也不知其所以然,還參悟不到其中真髓,只是憑著當初接受的真意灌頂,強行施展,而他也相信,當自己打出這個足以錯亂天地的力量,三重天階之內的對手,自己都能不敗,甚至……堪稱大能以下無敵。

    然而,這個意念還在腦中醞釀,遮日那王就看見一根指頭,粗碩如海碗,像一根巨木似的點向自己頭顱,來得又快又慢。

    說快,是這根指頭忽然出現,一出現就已經在自己眼前,快到自己根本來不及應接;說慢,是這根指頭將要碰到自己眉心的剎那,自己的妖亂天地發揮作用,要將之錯位、偏移,卻好像一張網在與石柱拉扯,怎麼都扯之不動。

    「……就是五色神光我也扛過,你這點小力道算個屁?嘿!」

    一聲低語響起,指頭已經點在額上,遮日那王眼中所見的一切,片片碎裂,籠罩週遭的黑暗崩潰,無數光線錯亂重組,一陣光影幻化之後,自己又重新回到剛剛那個山洞,剛才的一切如夢似幻,像是不曾發生過。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遮日那王益發感到迷亂,不能判斷眼前所見這些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情形。身為新進天階強者,他心態保持良好,理解強中更有強中手,自己中了幻術也沒什麼好訝異,但若連自身是不是中幻術都無法判斷,這就很難接受了。

    眼前的種種光景,讓遮日那王實難以判斷其中虛實,雖然已經重回那個山洞,但仍舊不見先前消失的龍清婉、龍殺一與司馬不平,溫去病確實是正站在自己面前了,不過,披頭散髮,長鬚遮面,模樣甚是可笑,好像身上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味……

    ……這些仍就是幻覺?或者已經是真實?還是自己中了什麼其他的手法……

    遮日那王益發迷惘,摸不清自己究竟遇上了什麼技術,就看溫去病笑了笑,「你幹得不錯,既然長大了,就好好繼續幹下去吧,或許你真能領導獸族,走出一片新天也未可知。」

    「兄長……你不怪我嗎?」遮日那王聞言愣然,卻看溫去病笑了起來,「怪你?為什麼?」

    「……因為我和人族……」遮日那王頓了頓,「我沒有選擇人族,而是選擇了妖族,兄長難道不生氣?」

    溫去病收起笑容,正色道:「從我扶你成為獸王的那刻起,我可曾要你將來要與人族友好,將來看我面上要照顧人族?」

    「……並沒有。」

    「那我可曾要求你一定與人族結盟,在人獸之間,儘量維護人族的利益?」

    「……這也沒有。」

    「是啊,這些都沒有……」溫去病聳聳肩道:「你現在是個政治領袖,必須要對自己的族民負責,我不想左右你,你也不是被我特意捧出來操控的傀儡,既然你最終做了你該做的選擇,作為你的結義兄長,我應該要替你高興,為什麼要生氣?」

    這一通話,聽得遮日那王雙眼圓瞪,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幾年裡,他對雙方之間的關係回想很多,也隨著年歲日長,接觸權位之事日多,有了許多很不好的設想,不免懷疑溫去病當初別有所圖,卻直至此時方知,兄長的胸襟是如此遼闊,自己這些年完全都想錯了……

    「你好自為之吧……」

    溫去病一閃身就準備要離開,遮日那王胸中陡然湧出一股悸動,開口喚道:「兄長,且慢,妖族近日調集大量人手,正試圖進入九幽,取得霸皇之刀。」

    身形一閃,原本已經離開的溫去病,一下又閃了回來,目中神色凝重,「此話當真?妖界想要去九幽取霸皇之刀幹什麼?」

    遮日那王道:「我也不確知其中細節,只是間接聽到些消息,說是霸皇殞落前,將大部分力量都存於刀中,留待自己歸來後取回,如今雖然重生成功,但狀態並不完全,必須要逐一取得當初散出去的關鍵物,才能真正重登萬古,這幾年裡,霸皇呼嘯萬界,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那上頭。」

    溫去病皺眉道:「你知道霸皇的事?」

    遮日那王道:「略知一二,關於尚帥的事……很遺憾,妖族對此事異常看重,不惜代價,務必取得霸皇之刀……」

    溫去病點頭,卻道:「這應該也是妖族的重要機密,你就那麼隨便地告訴我,真的可以嗎?」

    遮日那王凜然道:「我為族人選擇了前路,但並沒有就此失去自我,兄長你和我講的是義氣,我就和你講義氣,這是我該為你做的。」

    溫去病聞言啞然失笑,「你搞錯啦,我已經很久不和人講義氣了……唉,你都把自己論斤賣了,還要留著這點東西不賣,對你可不安全……算了,拿著。」

    手一揚,遮日那王不疑有他,順手接過,但定睛一看,卻險些被嚇得摔了東西,那赫然就是早先裝在晶石匣子裡的羲皇璽。

    直接血肉接觸,遮日那王更能深切地感受到當中正湧動的眾生之力,雖然這些人族的人道氣運,自己並無法直接使用,需要經過一系列繁複手續轉化才能從中有所得,但寶璽本身仍是一個很好的參照物,能夠指引自己在人道之路上修煉前行的方向。

    更何況……假若那個傳說是真的,羲皇璽中積蓄的眾生之力,甚至不需要經過複雜手續的轉化,就能直接為獸族所用……

    遮日那王一時愕然道:「兄長,你為何……」

    「……你做了不該做的事,真以為就這麼簡單就能瞞得過妖族嗎?如果不拎著這個回去,持續增加你的利用價值,下次再見你,估計你就只剩一顆腦袋被吊起了。」

    溫去病搖頭道:「大義什麼的,我這些年越來越不懂了,也許我就只是一個自私自利,只講個人恩仇,不管什麼人族大局的渾蛋……」

    「兄長!」

    「……將來等你要對人族搞大屠殺的時候,就想想我吧。」

    溫去病微微一笑,跟著一步跨出,徹底消失不見,遮日那王則愣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這才確認周圍的景物是真非幻,而溫去病早已去得遠了。

    「……兄長,祝福你萬事安好。」

    遮日那王悄然一嘆,收起了掌上的羲皇璽。妖族進入九幽,要取霸皇之刀的消息,自己說得輕易,但卻如兄長所言,妖族的大人物們若是知曉是從自己這邊走漏消息,必定不會輕易干休,然而……

    兄長所贈與的這顆羲皇璽,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送的,此事若是傳揚開來,以後在人族,無論過往他做過多少貢獻,如今的他恐怕就是名副其實的大叛徒一個了,這樣的結果……他真有深思過?當真是他想要的嗎?

    沒法追著去向溫去病確認這些問題,遮日那王不敢久留險地,迅速離開,回歸了獸領,而莫名逃過一劫的三人,則莫名其妙出現在百餘裡外,唯一保留的記憶,只到龍清婉捧著晶石匣子進來山洞之中,再之後,就像喝酒斷片一般,什麼也不記得了。

    再過不久,這個裝著妖尊首級的晶石匣子,連同龍殺一的報告,一起被送回了帝都,擺在聯邦主席的桌上,用那對沒有眼睛的空洞雙洞,瞪著現今換了名目的人族之主。

    李昀峰認真看著眼前的匣子和妖尊頭顱,摸著下巴沉思,好半晌後,才正色道:「我一直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明明我們都已經不是帝國了,這裡卻還要叫帝都?妳不覺得這問題真的很大嗎?」

    「乓!」

    不客氣的一揮,金板打在臉上,聯邦主席帥度一百的臉,登時變得有些扭曲,花了些力氣,重新坐正身體,沉思了片刻,又開口道:「說錯了,我的問題應該是……這個匣子是怎麼被打開的?它的封印是當前帝國最高技術啊!按照設定,如果飛遁秘法失效,應該會催動內中事物自爆的啊!」

    「乓!」

    整個人直接從椅上被打飛出去,龍仙兒一掌拍在桌上,「這種技術對他會是個問題嗎?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該在意的難道不是匣子裡東西去哪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7 11:20
十六章不知輕重

    龍殺一最後險死還生的奇遇,他本人只覺得莫名其妙,搞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至於龍清婉所遇到的那個出手解決了妖尊和遮日那王怪人,龍殺一隱約有點想法,卻無法肯定,只能藏在心中,但對於頂頭上閱讀那份報告書的人,這些疑問就不是問題。

    李昀峰看過報告書,很清楚龍殺一他們遇到了誰,對此也頗有些意外。這五年來,世人不知道溫去病的去向,有過很多離譜猜測,但對自己來說,要知道他的大致行蹤,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利用太一系統,反覆穿梭諸天萬界,似漫遊,似藉機鍛鍊,雖然表面上不問世事,但是始終在尋找機會提升自己,同時在嘗試尋找龍雲兒,這些事自己都是知道的。

    溫去病這次會出手救人,主動介入世事,這一點倒是頗出意料,李昀峰原本以為,十年之內,他恐怕都不願意再介入始界人族的事了。不過反過來想,這次說不得他是為了遮日那王出手的?

    「他上次走的時候,態度十分堅決,甚至連武蒼霓也不帶,獨自一人離開,更借助太一系統穿梭諸天萬界,不再回來,這就是與我們徹底劃清界線……他始終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李昀峰慨嘆著拿起茶杯,吹了兩口水面熱氣,才要湊過去喝,一塊金板就從腦後揮來,直接打得他整個人往前撲,手中滾燙熱茶撒了一頭臉。

    「哇啊啊啊~~~~燙、燙、燙死人啦!師奶你要打人可以正面上我,別背後偷襲啊!」

    「燙死也是你活該!你還有臉說,你就是他過不去的那道關啦!」

    金板橫揮,剛剛還瀟灑感慨的聯邦主席的身影被打得橫飛出去十幾米,落在地上後還滾了幾圈才停住,而出手打飛人的神妃,在主席的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你們兩個現在這樣又算怎麼回事?他跑掉躲著,你就出來扛著,現在遮日那王翻臉,最後羲皇璽落到他手裡,以他此刻的心理狀態,很可能被他轉手就送人了,如今已經落在獅王手裡……這個可能性非常高,你又打算怎麼辦?幫他收拾善後?」

    「這事哪有這麼嚴重?」

    李昀峰似遊魂一樣飄了起來,邊飄邊悠悠道:「羲皇璽,是不祥之物,本來就是我們要送出去的,遮日那王走人道之路,統禦獸族,就要替獸族出頭,實力強了,早晚會和妖族有衝突,這是陽謀,又何懼東西最後落到他手裡?」

    龍仙兒一時無言以對,乍聽之下,的確是這個道理,當時決定送出羲皇璽,助獅王以人道提升自己,對抗妖族時,也不是沒考慮過遮日那王詐和翻臉的可能,但現在事情明顯有了巨大變化,計畫已經出了不小幅度的偏差,還說這些話就很沒意思了。

    不過,要跳出來大義凜然地指責這個明目張膽以權護私的人,龍仙兒早就沒那個力氣,這人又是出了名的不要臉皮兼狡舌善辯,想要在道理上說服他,絕無可能,他完全可以根本不管你在說什麼,用大篇似是而非的詭辯,繞得人暈頭轉向,半天都說不到正題上,看似跟你在好好討論,實際上一開始就無視一切。

    所以,和這個人共事久了,就會習慣在開口同時動手,甚至都不用開口,直接進入動手掀桌的模式,搞得自己好像越來越野蠻,不講道理,只會以力壓人,但真是只有受害者才明白,一旦讓這個傢伙開了口,基本就只有他說話的份,別人連個字都插不上去,無論你內心有多少話想說,有多少理可以講,都是白費。

    在手下人的眼中,李昀峰簡直成了自己的專用發洩對像,整天都被打得東倒西歪,但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心裡清楚,這其實是李昀峰獨樹一格的煉體修行,他的抗打擊能力,就是這麼一路堤升上去,如今已經到了一個很恐怖的境界,偏偏外人還都當這是笑話看,沒有察覺到這個事實背後隱藏的殺機。

    龍仙兒扶了扶額頭,益發感到疲憊不堪。

    有很多事情,外界迄今仍存有更大的誤解,更是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的秘密……並不是刻意隱藏的那種,只是外人一直沒機會接觸到,自己與他也不是逢人就會亂掀老底的個性,才一路下來,在世人的猜測中就這麼變成了秘密。

    如今,世人皆知,他與自己都是那個人一開始就伏下的棋子,專門留下來的善後人,在利用碎星團為王前驅,驅逐妖魔後,出來行兔死狗烹之事,收穫果實,開創前所未有的新時代,而他為君,站在明面,自己為副手,隱藏在黑暗中。外人也都以為,那是賈伯斯留給他什麼手段,先天上克制著自己,這才定下了主副關係。

    其實……壓根就沒這種事,賈伯斯定下的事情,不需要用這種下乘手段來維持,李昀峰手上也從沒什麼克制自己的手段,只不過,雙方的大方向始終相同,單幹效率不好,姑且結伴而行罷了。

    但有一點是必須承認的,就是這傢伙雖然很不靠譜,這些年為了一己之私,讓很多事情偏離了方向,但本身的實力,卻一直都在自己之上。變裝回歸碎星團的那段時間,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壓製本身力量,之前更很長時間停止了修行進境,這才遲遲沒有往大能突破。

    特別是為了能取信於同伴,他專門用神魔封印強加於身,損傷尤大,這點特別讓自己受不了,苦肉計玩到這種程度,根本就是已經瘋了,那個神魔封印下得超級重,如果那次老溫最後帶不回解禁鑰匙回來,甚至再晚些時候帶回來,李昀峰是真會死的!

    事實上,那段時間,他本就已離死不遠了,又咳血又常常暈厥,為了苦肉計放任傷勢惡化到這種程度,著實讓人看不下去,為了不想看他「自殺」成功,自己好幾次都想出手,幫他把那個封印解掉,讓他放棄這個沒譜的潛伏計畫,放棄碎星團,多把時間、心力花在帝國萬民身上。

    結果,自己的好意,卻被他逼住,首次自己表示來意後,他的眼神就表明了意思,如果自己敢無視他意願蠻幹,打破他的計畫,他解除封印後,肯定會先殺掉自己,然後自殺,或許自殺前還順手血洗個龍家,再隨便拖個十幾萬、幾十萬人來陪葬……

    他並不是個蔑視生命的人,平常時候,他曉得生命的價值,更尊重生命的價值,從不濫殺,但……他也從來不是一個威脅了別人,結果卻做不到的人。

    只要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倒!

    這個計畫,一定要成功,誰也不能阻我,如果此事不成,我要不就作為碎星者就此死去,要不我就作為碎星團的叛徒,亡國皇帝死去,還要拖著整個帝國陪葬!

    碰上這種不理智的老闆,自己除了一邊掩面嘆息,一邊表態支持,然後默默滾回帝都去放空自我,還能做些什麼?

    在封神颱崩潰在即的時刻,想要守護人族,抵禦再臨始界的諸天神魔,李昀峰的能力與存在不可或缺,若非如此,自己早就直接掐死他,然後領著手下單幹了!

    後來,為了協助他能儘早成事,老溫能早點取回解神魔封印的鑰匙,不要搞到假戲真做,一代帝皇這麼無聲去世,自己只得照著先前的計畫,化身無名老嫗,進入五藏妖界行事,也順帶與仙界聯繫,合計後續的安排。

    自己這些努力,總算沒有完全白費,雖然挽回碎星團之事,最終因為鬼族和魔族的技高一籌而破局,魔族誘導褒麗妲揭破李昀峰的偽裝身份,鬼族更直接借助因果,讓尚蓋勇成為萬古重生的道標,化為霸皇,碎星四武神就此分道揚鑣,可回歸之後的李昀峰,無須再隱藏保留,迅速突破三重天階,踏入早在十年前就可以進入的大能境界,更越過那個人留下的三位大能,成為日榜第一。

    他眼下的力量……很強,換了是自己,在沒有防備,不運功護身的情況下,被神器這樣虐打,就算不死,每天恐怕也要內外傷不斷,可他卻能每天都笑嘻嘻地承受下來……

    「算了。」龍仙兒理了理頭髮,道:「現在我們該怎麼做?準備開始操作輿論,預留伏筆,等到將來有消息外傳,說他把人族重寶交給妖族,是人族叛徒的時候,就把伏筆掀起來,說這些是妖魔的惡意中傷與離間謠言?」

    「內行的!」

    李昀峰聞言豎起大拇指,似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卻道:「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泡茶。」

    「泡茶?」

    龍仙兒一聽幾乎要直接伸手再拿起了板子,把飄回來的賤人再打飛出去,李昀峰卻視若無睹,坦蕩道:「不錯,就是泡茶,泡好茶!」

    聽見這個答案,龍仙兒先是愣了兩秒,隨即恍然,又坐了下來,不再理會李昀峰,自顧自看起等一下要一道扔給 晉濤的公文卷宗。

    李昀峰則好整以暇地泡起茶來,煮萬年雪山深處的雪水、拿進貢過來的上好茶葉,就水烹茶,不久之後,當武蒼霓一把推開要搶著通報的侍者,大踏步進入聯邦主席辦公室時,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杯色如琥珀,直遞面前的熱茶。

    「武帥遠來,還請先喝杯茶!」

    武蒼霓看著李昀峰遞來的這杯好茶,先是一怔,繼而寧定下來,舉手接過來站著把茶喝盡,再坐在椅子上,道:「看來你們已經知道我會來。」

    ……畢竟,一行獲救的三人裡,司馬不平就是武蒼霓的副手親信,帝都這邊得到龍殺一的報告有多快,武蒼霓得到司馬不平報告的速度就有多快,再加上她掌握的資料和判斷力,一下就能猜到那個神秘人的身份,接著,自然就是親來帝都一趟,把兩邊的情報彙整。

    如果不是因為事關溫去病的去向,武蒼霓絕不會親來帝都,眾所周知,如今的聯邦七郡當中,與帝都李家關係最緊張的,就是神都武家,每次聯邦商討大事,若不是鷹揚之主司徒小書先行入帝都,作保邀請,武蒼霓絕不會來。

    這回司徒小書沒先來準備,武蒼霓卻直接入帝都,已是聯邦建立五年來,從未有過的頭一遭。剛幹出破天荒舉動的武蒼霓,卻全然無感,逕直往椅子上一坐,開口道:「你們又有什麼打算?」

    龍仙兒聞言笑道:「武帥何出此問?坦白地說,我們現在手頭的事情很多,九幽那邊的問題尤其麻煩,霸皇和鬼族之事不可不防,其中更還有一件麻煩,是拜武帥所賜,當下……我們實在沒心力再去幹涉他什麼了。」

    聯邦這些年來,以鄰為壑的基本國策擺那裡,各郡都以此為方向照辦,唯有虎踞郡一直暗中動作不斷,武蒼霓不光自己私下遣使頻頻連結遮日那王,更時時寫信到帝都,向李昀峰痛陳厲害,覺得太早將獸人完全放棄,恐非上策,就算要以鄰為壑,也該在獸人之中維持住盟友,留待日後之用。

    這其實是一種地方對中央決策的反抗,換了是別人,中央肯定直接就是一道嚴令駁斥下去,但因為上書的人是武蒼霓,李昀峰就一直放任行事,還專門為她打了掩護,讓此事不為外界所知,免得其承受各郡勢力和百姓質疑的壓力,最後更應其所請,給予遮日那王實質援助。

    武蒼霓道:「你們也太莽撞了,我雖然請你們表現出一定誠意,給予他實質幫助,助其維持獸族共主的地位,和妖族周旋,卻沒有要你們把羲皇璽給出去,那是人族重寶,豈可輕易落在獸族手裡?你們委實太不知輕重!」

    龍仙兒聞言在一旁連連點點頭,瞥了自家老闆一眼,讚道:「說得對,我發現碎星團裡的雄性生物,就沒一個知道輕重兩字怎寫。」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14:03
十七章 轉輪如意法

    邊境上已經發生的事,對李、龍、武三人,本都不是值得大費心思的事,不管羲皇璽怎麼重要,都已經交了出去,遮日那王籍此行人道之路,最終肯定會成為妖族的不穩因素,這個陽謀縱使跟計畫出現偏差,也在預料內,後續責任將由三人共扛,而三人都是行動力極強,擅長補過、收鍋的幹才,各自都有善後的手段,這件事只是略為一想,就可以拋諸腦後。

    報告書上,真正讓三人牽掛不下的大事,就是五年來首度在始界露面的溫去病,武蒼霓是專程為此而來,另外兩人也不打算浪費時間。

    龍仙兒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昀峰,後者正舉著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俊秀的外表、高檔的衣飾,舉止一派優雅,像是一位詩人,多過一名政治領袖,更看不出過往一連串黑歷史的臭名昭著,龍仙兒知道他如今想說的話有一座山那麼多,偏偏此時卻不適合由他開口。

    武蒼霓也有自身必須守住的立場,此番前來是帶著牴觸來的,如果由他開口嘻皮笑臉,武蒼霓就算自己忍得下,也可能恪於立場,必須拂袖而走,因此,主要的交談工作,就只能由自己來進行。

    ……這件事真是天殺的尷尬。

    「……老溫一走五年,這段時間裡,他借助太一系統,在諸天萬界遨遊,進行修練,一次也沒有再回來過。」

    龍仙兒道:「這次他回來,並且出手,我想他的修煉應該是到了一個段落,或是遇到了一個瓶頸,才會回到始界來,或許,修為有所長進的他,打算要做些事了。」

    武蒼霓聞言點了點頭,龍清婉的奇遇,司馬不平早問了個清楚,她引得溫去病出手,到面見遮日那王一路的點滴都被反覆確認,理成報告交了上來。從報告中看來,溫去病前後擊殺兩名妖尊,幾乎都是瞬殺,堂堂一重、二重天階的妖尊,在他面前全無半點抵禦之力。

    溫去病如今似乎還未有突破三重天階,證道大能,但若只憑天階三重的修為,絕對無法這麼屠妖尊如殺豬狗,至少靠他離開之前的手段,是萬萬做不到的。恐怕是這些年修練有成,開發出新的技術,在什麼地方有所突破,這也就難怪他停下持續五年的穿梭修練的腳步,回歸始界。

    ……他恐怕是要改變這些年的隱忍低調,有所作為了,而自己這廂所能為他做的,就是整備出一個方便他行事,可以隨時支持他的情勢來,無論是情報或是資源,都要預先替他準備好。

    武蒼霓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開口道:「我要先弄清楚幾件事,你們和仙界之間究竟是什麼狀況?」

    李昀峰在一旁輕敲茶杯,似乎在思量什麼,卻不發一語,這是五年來,武蒼霓首次主動向己方提問,想要對己方的情況進一步瞭解,之前每次聯邦高層在帝都商議大事,她也都只是單純來開會,態度十分冰冷,除了聯邦七郡集體商議出的事項,別的事情一句都不多問,也絲毫不感興趣。

    果然一如當初所料,阿山的歸來,就是改變風向的契機,到頭來,也只有他,才能夠讓壁壘分明的幾方人馬都被牽動,改變以往的態度。

    龍仙兒道:「當初那個人丟下爛攤子離開之後,我們知道封神台將傾,諸天神魔的回歸已經在倒計時,就立刻開始做準備。那個人的存在,能讓諸天神魔辟易,任他喜好擺佈,隨便拉人組團,就打垮了妖魔,我們可沒這本事,尋求盟友是必然之舉。」

    「……果然,你們那時候就已經在暗中連結外界了。」武蒼霓聞言不禁冷笑道:「當初說得好聽,封神台斷絕始界和外界聯繫,讓人族休生養息,卻偷偷給你們留了後門,別人出不了始界,唯獨你們能來去自如,從中得利,真是好設計。」

    龍仙兒卻微笑道:「那個人的品德操守,難道妳還會抱什麼指望?他弄什麼東西,會不偷偷留個後門給自己?更何況,這種事人人都干,也不光是他,我們家老溫開起後門來,也是從不含糊,妳看看先前那精美的帝都大陣……」

    「行了。」武蒼霓頓時面色不佳,「說正題吧,你們……十年前就聯絡了仙界,結定了聯盟關係,呃,十年前?」

    碎星團重新聚合後,溫去病確認想要抵擋即將入侵的妖魔,無論人族還是己方都應該要連結外援,加上後頭五藏妖界和雲中子的會面,才有後頭透過仙岩洞天,連結仙界之事,本以為這事碎星團搶先一步的成功之舉,但若照龍仙兒說法,他們兩邊根本早就……

    龍仙兒笑道:「雲中子是位老好先生,和我們很熟,也多有關照。十年前,主席為了尋找對抗妖魔的盟友,曾離開始界,周遊諸天,更親上大赤天數次,試探對方意象,雖然一直被擋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但後來對方便指派了雲中子,作為與我方的聯絡使者,這些年裡,雙方一直合作得不錯。」

    武蒼霓理清頭緒,冷冷道:「所以你們一早就和仙界勾搭在一起,卻在我們面前裝不認識?當初五藏妖界和仙岩洞天的會面,都是你們安排好的?」

    龍仙兒搖了搖頭,道:「如果能夠從妖魔手裡守住始界,那與仙界結盟,就是大功一件,代表人族結盟仙界的,更會就此流芳百世……這樣的大好事,當然要留給我們家老溫,唉,可惜他自己不接受……」

    「……哼,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流芳百世,我想他無福消受,就用不著兩位的好意了。」

    武蒼霓心中格外不滿,但目光卻瞥向旁邊沉默良久的李昀峰,雖然龍仙兒把什麼事情都攬自己頭上,但自己也猜得到,想把這份榮譽送給溫去病的人,是李昀峰的機會要遠遠大於龍仙兒。

    之前封神台之戰,玉虛真宗的出手相助,表面上是龍仙兒暗中合縱連連橫,既搞定了鯤鵬學宮和十字庵,又暗中和玉虛真宗的勾連以為後手,實則是仙界的背後助力,而這五年來,託管給玉虛真宗的袁家、和玉虛真宗素來極為親善的王家,都對聯邦主導的事項極盡配合,甚至比以前作為臣下時還要忠心耿耿,明顯是最後頭的仙界出了大力,武蒼霓看在眼裡,心下早已存疑。

    甚至,武蒼霓懷疑這些年佛界也沒少在背後使力,很可能也和李昀峰有關,當初溫去病之所以能說服金剛寺協助處理尚蓋勇之事,十字庵出了大力,這看起來固然像月光神尼暗中受李昀峰所請,背後卻未嘗沒有佛界的促成,而金剛寺在同意協助後,立刻有僧人奇遇連連,功力突飛猛進,待到封神台之戰時,實力整個拔升一層,這根本就是佛界的明助與表態了。

    當然,這世上從來沒有憑空掉下來的燒餅……

    封神台一戰,最後的結果卻是碎星團以及李昀峰大敗虧輸,封神結界大破,妖、魔、鬼三族回歸,眼看一場浩劫就要發生,千萬人族將要沉淪,屍橫遍野,血染蒼天,蕭劍笏、司徒小書、龍仙兒雖不顧一切試圖阻攔,卻是獨木難撐大廈,就在這關鍵時刻,在場的金剛寺眾僧忽然生出異變,佛光綻放,梵音飄蕩,奇香遠傳,二十八名禪師,直接立地成佛,踏足天階!

    二十八名金身羅漢,降世臨凡,開闢淨土,聯手施為,開啟佛門大陣,就這麼擋住了妖、魔、鬼三族的首波進攻,應該要發生的慘重傷亡,生靈塗炭,因此沒有發生。

    金剛寺一口氣出現二十八名天階者,不只是震懾外邪,就連始界中的原住民,都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瞭解這一幕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誠然,一場極度危險的大險戰,生死之間的絕境刺激,包括肩負眾生安危的責任感,讓人有所領悟,自我突破,這種事情毫不稀奇,很多高手都有過臨陣突破,或是戰後數日取得晉陞的經歷,這都是常事,即便有人因此證道登天,也不是史無前例。

    但……一口氣登天證道二十八名?

    這數字怎麼都不正常,若說沒有什麼伏筆、暗手在裡頭,誰都不會相信,武蒼霓首先想起的,就是這一仗之前,有多名金剛寺年輕一輩修為突飛猛進,晉陞禪師,參與了佈置在英靈殿的金剛護法大陣,雖然進展過速,境界不穩,但個個佛力精純,明顯得到了佛界的暗中相助。

    ……而此刻立地登天,成就羅漢的,似乎也就是他們。

    而當時仍在場未曾離去的溫去病,更從他們身上的氣息窺出了玄機。

    「……這不是臨陣突破晉陞,而是偷天換日,李代桃僵。」溫去病沉默了幾秒,嘆道:「當真是好佈局,好手段,讓人無話可說。」

    武蒼霓聞言也察覺異常,皺眉道:「這些羅漢……身上的氣息不太對,看起來像是年輕人……卻又有古老的氣息……李代桃僵?你是說他們……」

    「身是臭皮囊,心是明鏡台……」溫去病道:「這二十八具臭皮囊裡裝的,應該都已經不是原本的那面鏡子了……我在大荒西朝所閱的佛門經典中,提到有一套佛門秘法,名曰轉輪如意法,兼具降臨、轉生兩家所長……」

    這是一套能夠作用於天階者的秘術,由施術者斬出一道分靈,寄於宿體之內,宿體會因此修為突飛猛進,如有神助,並且毫無副作用,能夠不住壯大己身,成為最適合的依附軀竅,待得宿體壽終正寢,死亡的那一瞬間,寄體的分靈會取而代之,同時,施術者真身就此消亡,新生的分靈直接成為真身。

    溫去病瞭解佛門體系後,對此法的作用非常難以索解,佛門的正統修行之途,視肉身為臭皮囊,主要練的是神魂,跟魔界的法門有異曲同工之妙,除了極少數走金鋼不壞路子的存在,其餘的走到天階之後,根本不需要肉身,轉輪如意法繞了一大圈,最後本體消亡,分靈新生,雖然知識經驗如一,卻折損了原本的修為,還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肉身,真是不知所謂。

    即便是那些修練金鋼不壞,肉身成佛的少數派,鎚鍛的也是本身肉體,更不會要把精神轉生到別的肉體上,這套法門於佛門而言根本不知道是干啥用的雞肋。

    不過,也不得不說,這套法門甚具巧思,雖然看起來沒有用處,卻能把壞處降到最低,因為先以分靈寄體,讓宿體功力突飛猛進,給足了好處,又儘量減少後遺症,不干涉宿主,只待宿主自行死亡後才發動,為後頭取而代之徹底了結了因果,不負罪業,重修路上,再無任何業力阻礙,遠非一般強行奪舍之類的殘忍手法可比。

    「但……很奇怪,轉輪如意法想要發動,必須是宿體死亡之後。」溫去病皺眉道:「可他們明明都沒死啊?」

    武蒼霓疑惑道:「或許……佛門此番見勢不妙,強勢推行秘法,不等宿主正常壽終,直接殺生奪舍?亦或者金剛寺眾生明晰其中關鍵,選擇了自我犧牲?」

    「不可能。」溫去病卻搖頭道:「轉輪如意法的最大意義,就在於避免因果業力,如果中途直接殺害宿主,哪怕是誘導宿主自殺,都會背負極重因果,轉輪如意法的運作會直接崩潰……此事無關他們想不想,就是想也不成。」

    必須要宿體死亡才能發動的秘法,為什麼會在宿體未死的情況下發動?這點著實古怪,其中應該有什麼被自己略去的東西,隱隱約約,溫去病感到那些僧人好像已經死了,或者,死過了,但為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卻是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9 17:36
十八章 光棍

    佛門準備的後手,可以說相當厲害,一面利用溫去病西行求法再傳法,打開與始界僧眾的連結,更透過太一,直接給予各種好處,拉拔門徒,增強他們的實力,拓展始界佛門的勢力,另一方面,又以轉輪如意法暗施伏筆,就算前期的投資出了什麼紕漏,也不會直接血本無歸,照樣有得回收。

    這個算盤打得之精細,溫去病一時無言,武蒼霓歎為觀止,不似魔族、鬼族那樣爭天下先,明面上拉仇恨,出力氣,拚死拚活才搶到好處入袋,而是鴨子划水,毫無煙火氣息,卻一點好處都不落下,當封神台破碎,妖、魔、鬼三方都降臨始界,理應仍受到真.封神台幹擾,不能進入始界的佛門羅漢,也同步進來了。

    很幸運的是,這些利用轉輪如意法繞開真.封神台限制,進入始界的金身羅漢,沒有袖手旁觀,而是立刻擺明立場,與玉虛仙尊聯手,擋住了妖魔入侵,若沒有他們雙方的助力,這五年裡人族一早就要完蛋,絕不會維持住雙方成對峙之態。

    自帝國改制,聯邦成立以來,解散碎星團,收攏殘兵的武蒼霓踏足虎踞,盟好鷹揚、狼翻兩郡,鷹揚朱家如今是司徒小書說了算,這也還罷了,司馬家的背後就是金剛寺,也即是佛界,雖然大家嘴上都不點破,那立地登天的二十八名羅漢也依然頂著之前的身份在生活,可彼此間都心中有數,武蒼霓這些年接受不少佛界的援助,和那邊的連結遠比與仙界要深。

    武蒼霓早已懷疑,仙界和李昀峰一系早有勾連,之前種種都是李昀峰安排,卻不能肯定,會否佛界也早與李昀峰有聯繫,同樣是受託來「照拂」自己,只是不說而已。

    「……很遺憾,我們這邊和佛界並沒有什麼關係。」

    龍仙兒搖頭道:「當初在選擇盟友時,我們首先考慮的是仙界,一方面是因為仙界首先給出了回應,另一方面……佛界那邊系統實在太雜,牽涉到的派系衝突太多,這也讓我們不太願意靠近,妳對佛界的瞭解或許有限,等後頭知道得多了,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些什麼。」

    武蒼霓聞言冷哼一聲,雖然自己不確知,卻對此也有點心塞。

    五年來通過與金剛寺的合作,自己對佛界已經略有所知,益發感覺到,過往的金剛寺委實是佛門中異類,像是司馬家的分號,遠多過佛門傳承之地。

    佛門之中,有另外一套全然不同於世俗的價值觀,強調智能多過熱血,而佛界認可的智能通達的表現,就是所謂的看透事物本質,這點自己倒是理解的,但為何明明應該都看透了事物本質,佛門之中卻仍有這麼多派系,而且這許多派系互相之間還衝突不斷,這個自己就搞不太清楚了。

    但其中有一點,自己非常在意,就是這些佛門系統雖然彼此之間衝突不斷,甚至聽說有時候為了辯法,會直接打得淨土破裂,清淨不再,菩薩、羅漢消亡,可面對其他事情的時候,就會變得非常不願意去衝突,凡事太過看穿本質的具體表現,就是爭亦無用,不爭也無損,何必多惹塵埃?

    這常常讓未能與他們處於同一境界的自己,滿肚子窩火,如果自己還是十幾歲時血氣方剛的脾氣,估計早就抄刀子和人見紅了!

    ……李昀峰和龍仙兒沒有首選他們為聯盟的對象,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武蒼霓繼續問道:「這麼說,當初那隻佛掌又是怎麼回事?」

    龍仙兒聞言卻是聳聳肩,幽幽嘆道:「那隻佛掌,是透過太一,花了血本才弄來的,那裡頭付出的代價……我敢說,就算是現在的妳,知道了也會嚇到咬舌頭。」

    ……我當初知道的時候,氣到差點直接砍下某人的狗頭!

    武蒼霓卻冷笑道:「這裡頭有這麼大的代價,你們也舍得?」

    龍仙兒嘆道:「這個妳就得要問某人,但妳估計是不想問的。原本的計畫,是想藉機把那截佛掌交給老溫,讓他能親手救了自己兄弟,心裡感覺會好些,誰知道……鬼族的算計棋高一籌,我們千般謀劃,後手重重,最後事情還是變成這樣。」

    「讓他親手去救自己兄弟?」武蒼霓冷冷道:「話倒是說得好聽,你們其實是知道,如果一開始就直接說明真相,把東西拿給他用,他和尚帥絕不可能接受這一切的吧?天曉得你們給的東西里,又藏了什麼禍心?」

    「咳,事實證明,那隻佛掌裡並沒有藏什麼禍心,我們確實是善意的。」龍仙兒道:「而既然我們如今都在一條船上,我建議武帥妳放下心中的牴觸,不必打一開始就將我們全都預設成壞人,這只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如今妖魔臨世,人族的滅頂之災只在旦夕,甚至外頭分分秒秒都在死人,我們應該可以省下這些扯皮時間,做點更有用的事。」

    聽見這具有無比正確性,卻輕飄飄將過往恩怨抹去的話,武蒼霓一口氣沒忍住,嗆道:「當初一手殲滅我們的人,現在要我別把你們預設成壞人?這麼多碎星團弟兄的鮮血,都染在你們手上,妳現在擺這麼高的姿態,要我放下心裡的牴觸?」

    「那個……這件事請容我糾正一下,我的確殲滅了碎星團不少人,但可沒動過妳,打一開始,妳就被劃分在應該留下來,負責開創新時代的人裡,這個……另外,關於態度的問題……」

    龍仙兒說著右手一掀,直接掀翻了面前的這張桌子,紫檀木製成的厚重長桌,廢紙般撞穿了會議室的牆壁,遠遠飛了出去。

    估不到對方竟然說動手就動手,在掀桌瞬間,武蒼霓第一念頭就是戒備,隨時準備出手,卻見一旁還正在喝茶的李昀峰,被熱茶又燙了一臉,而出手掀掉桌子的龍仙兒,卻二話不說,直直就跪了下去。

    「妳、妳這是干什麼?」武蒼見狀霓怒道:「妳別以為這樣我就……」

    「武帥想要我的態度?這樣的態度,夠不夠有誠意?只要妳能滿意,以後妳每次來,我都這麼和妳說話,妳還滿意嗎?還是要我從城外一路跪迎懺悔,當著千萬人的面,跪到妳離開?如果還不夠……」

    龍仙兒出手如電,一下十幾個巴掌,啪啪連響,打得自己白嫩的兩頰高高腫起,又紅又紫,已經破裂出血。

    「這樣武帥能夠滿意了嗎?若是覺得規格還不夠,那三刀六洞、萬蟻噬身、吞棍串體,妳喜歡其中哪一種,我都可以奉陪,這樣的態度……可以嗎?」

    龍仙兒仰著流血腫脹的臉,斜看身旁坐著的李昀峰,「如果有需要,我剛剛說的東西,這傢伙也可以拉下來一併照做,相信他並不會反對……好吧,吞棍串體這個就不要了吧,他大概扛不住。」

    李昀峰卻淡淡用手絹擦去臉上茶水,看都不看龍仙兒一眼,平靜地朝著武蒼霓說道:「這女人癲的,她的瘋言瘋語,妳可以不用理會……我能扛住的!」

    武蒼霓看著眼前這一男一女,一時間徹底無語了,自己好歹主持過無神鋪,也算是黑道一員,這些年也遭遇過不少的無賴,卻第一次遇到光棍成這樣的無賴。

    很明顯,如今自己還承擔不起和李昀峰一系全面翻臉的後果,甚至承擔不起這兩個罪魁禍首從此不在,自己獨撐人族大局的情況,哪怕仙界就此轉向,全力支持自己,自己也承擔不起整個聯邦,所以過多情緒化的言行,只會搞到自己更進退維谷。

    當初溫去病離開時的那句感嘆,又一次湧上心頭,他說得並沒有錯,自己確實是有其極限的……

    想到這裡,武蒼霓下意識地捏了捏胸前的玉玦綴飾,這是溫去病走之前所留下的,再沒有別人知道,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

    「……我明白了,後頭我會注意言行的。」

    武蒼霓平靜說著,聲音回覆平緩,卻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來的。這樣的說話,已經形同低頭道歉,若是平日的自己肯定不肯,但剛剛才受了人家的跪拜,難不成自己要跪還下去,以示兩不相欠?或者還要加個磕頭禮表示誠意?但對方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萬一又磕回來,甚至拉旁邊那個同樣沒節操兼不要臉的一起下來跪磕,三個人就這麼拜來拜去,不用幹正事了?

    因此,只能快刀斬亂麻,先開口提問,拿到自己最想知道的幾個情報……

    武蒼霓道:「當初那一戰……隊長他最後從封神台第三層中取出的那件事物,究竟是什麼?」

    哪怕是面對不完整的霸皇,十個當初的溫去病也根本扛不住,最後那一擊能產生作用,讓霸皇最終退走的關鍵,其實是靠封神台中出現的那截棍子,強行提升了聖德之炮的等級,打出了超越現今等級的威能,這才擊退霸皇,武蒼霓這些年一直想知道,那玩意到底是什麼?

    特別是,封神台雖然是由溫去病一手建造,但最後的調整與啟動,卻都是那個人親為,此物深藏在無人能觸及到的封神台第三階,很可能就是那個人親手所留下……事關那個人,無論什麼東西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搞不好……用完還會有嚴重代價!

    龍仙兒起身卻沒開口,而是先望向李昀峰,後者點點頭,才道:「那是天神兵的坯型,我曾經看那個人拿出來過,但並沒有用……未成形的天神兵,本來是無法使用的,他說……或許將來哪一天,這能成為人族對抗諸天神魔的最後兵器……我一直以為他後來離開,已經把東西帶走了,卻沒想到,被他留在封神台內,甚至應該還是特意留給老溫的……我原本不知道這件事,他離開此界之前,我特別問過東西的下落,但他沒說……」

    「人族抗衡諸天神魔的最後兵器?」

    沒想到會問出這麼大的來頭,武蒼霓一時間表情十分古怪,「天神兵我有聽過,但天神兵的坯型又是什麼東西?不就是神兵主材嗎?有什麼特別的嗎?」

    「某方面來說,確實是。」李昀峰道:「所謂的神兵主材,就是蘊含天地法則在內的特殊材料,但除了極少數例外,絕大部分的神兵主材,其實都是天階者的屍骨一類的事物,包括現在阿山手裡的那一件也一樣……」

    「天階屍骨?」武蒼霓一怔,隨即驚道:「那天神兵的坯型就是萬古存在的遺蛻?」

    地神兵已經堪比大能,天神兵的存在,就是對應萬古存在與永恆者了,如果那根棍子確實是天神兵的坯型,換算回去,就應該是萬古存在所化了!

    「不是。」李昀峰卻搖搖頭,「永恆者的!」

    這一句話,將武蒼霓整個震得不輕,目光斜望向李昀峰,「永恆者的?但……不是說永恆者永恆不殞嗎?怎麼會有遺蛻?」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9 21:20
碎星物語第三十一卷十九章天神兵的起源

    在五藏妖界的時候,從雲中子的口中,武蒼霓初次瞭解了萬古、永恆者這些天階高段存在的「生命」型態,當邁過六重天階,踏入萬古層次之後,天階者的存在,會與時空結合,成為時光烙印,變得非常難殺。

    萬古存在就算身亡,也會在漫長歲月流逝後,借助時光烙印,從時光長河中重生回來,只是這過程通常會非常久遠,似乎不是幾十萬年內能夠正常做到,而到了永恆者的境界,這個重生過程更只在一瞬,別說旁人殺不死,就算想要自殺,也會被時空修正力強行復活,維持時空的穩定。

    所以永恆者永恆存在,不死不滅,根本不能殺死,只能被鎮壓,但這個「鎮壓」著實令人聞之色變,如果說萬古存在的重生,動輒就是百萬、千萬年,待到回來已經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那永恆者的鎮壓,就是動輒億萬年計,直至地老天荒,寂滅永恆。

    但不管怎麼說,永恆者不死這一點,應該是基本確認的,既然不會死,又為何會有遺蛻留下?

    「……萬古存在身亡後,留下遺蛻會成為天神兵的胚型,在適當機緣下,有望打造成天神兵,這是萬古級數的……而若是原主能歷萬劫歸來,手持前生遺蛻所化的天神兵,則可戰永恆,這一類的天神兵,威力會無限貼近永恆者,但本質上仍屬萬古層次。」

    李昀峰抓抓頭髮,繼續道:「永恆者永在,不死不滅,就是死了也會立地重生,自然沒有遺蛻可言,但有一種情況卻是例外……」

    武蒼霓看著李昀峰,等著他繼續把話說完,卻見他並沒有往下說,似乎在等待什麼,不由得開始自行思索,想了一想,一個異常恐怖的念頭,驟然出現在腦中,駭然驚呼:「不是死後,是生前,直接……煉己為兵?」

    一些神話傳說中,確實有聽說某些偉大神明,為了拯救世界,選擇捨身化成某些神器,以此來消解滅世浩劫。

    神話傳說裡,那些偉大神明犧牲救世,不管是投爐煉兵,或是身迎天雷,都是投入即化神兵,可沒有先動手自殺這個步驟,原本武蒼霓並沒有聯想,但現在說到永恆級別天神兵的源頭,難道…這些…所謂的永恆級天神兵,就是永恆者捨身所化?

    李昀峰道:「現在放眼諸天萬界,已經被鎮壓掉的不計,枱面上還在的統共只有六名,但有史以來,踏足永恆的可遠不只這些,那些不死不滅的存在如今都到哪去了?若再把天神兵都算上去,數目就比較正確了。」

    「那……」武蒼霓腦裡已經是一片錯亂,思索半晌,這才道:老溫手裡的那一件,究竟是萬古存在遺蛻所化?還是……哪一位永恆者捨身?」

    一句話問出口,武蒼霓又想起一事,脫口道:「等等,永恆者以身造器,不是應該直接身成天神兵嗎?怎麼會只是個胚型的?這東西……也會有化身失敗的嗎?」

    李昀峰在一旁嘆道:「妳看阿山這些年造器的經歷就知道了,平常似乎威風八面,真的造起來,還不是整天爆炸?他造神器是這樣,人家永恆者身造天神兵,一樣也不是百分百成功啊,倒楣一點,過程中發送爆炸,沒走到最後的……就只能成為天神兵胚型一件了。」

    「那……知道那根棍子究竟是什麼大人物的化身嗎?」

    「這就天曉得了,妳之前拿那根雷矛用得歡的時候,怎麼沒看妳問這東西生前叫甚麼名字?是什麼大妖的遺蛻所化?」

    李昀峰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但當武蒼霓認真追究起來,他只能兩手一攤,束手無策,「那個人當初壓根就沒提過這事,我自然也就無從得 ,這種事關永恆的情報,都是禁忌,除非你出得起錢找太一,不然知道麻煩更大,倒是那天老尚看到這棍子後的眼神怪怪,反應也大,說不定認出來了,妳真想知道,改天去找他問吧。」

    武蒼霓的臉幾乎都皺在一起,嘆道:「你們……一個個真是無藥可救,尚帥早已經不在了,你們還總當他……」

    李昀峰卻點頭道:「理解,理解,這次是我用詞錯誤,武帥改天碰見霸皇,可以去找他打聽一下那根棍子吧,這樣說,有比較容易懂一點嗎?」

    被這話嗆到無法回答,武蒼霓盤算一下,再次開口道:「最後一個問題,霸皇之刀又是怎麼回事?妖族最近動作頻頻,是為了奪刀做準備嗎?」

    這一句話拋出,龍仙兒表情立變,李昀峰也是滿面錯愕,訝然道:「此事妳又從何處得知?妳……和金剛寺,不,和佛門的聯繫,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武蒼霓果斷道:「這個你別管,總不會就許你們勾連仙界,不許我發展自家的情報管道?」

    李昀峰轉頭看了龍仙兒一眼,點了點頭,後者開口道:「這是我們最近才得知的情報,也算是諸天禁忌,如非情況緊 ,仙界也不願此事外傳,當初霸皇墮落為魔,征伐諸天,殺得萬界一片血色,無數萬古隕落,最終兵敗身亡,長戈碎裂,流散各界,而伴隨他征伐各界的寶刀,則是被各方聯手封印起來……」

    萬古存在若要想要提前從時光長河裡重生,需要一件傳承物來勾連因果,通常效果最好的,就是伴隨著兵主經歷無數生死大戰,寄託其意志與力量的神兵,每次要施行類似儀式,都是以類似物件作為核心,這已經是一種常識。

    龍仙兒道:「霸皇的刀,名為風雨戰刀,來歷非凡,是他當初自斬先天神軀,轉生時留下的遺蛻,藏之密處,後來取回,鑄煉成刀,成為天神兵,助霸皇揚威仙界,又伴隨他進入魔界,反過來一路征伐諸天,見證了他傳奇的興衰起落。」

    武蒼霓當然不會忘記,李昀峰才剛提到過,這一類萬古頂峰的天神兵,威能無限貼近永恆,如果再為轉生的兵主持有,會生出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可以之戰永恆。

    以情理來說,那柄風雨戰刀,若是能夠尋到,作為輔助霸皇提前歸來的傳承物,絕對是最佳選擇,封神颱之戰時歸來的霸皇,狀態明顯有缺,甚至連萬古層次的力量都發揮不出,更不要說當初征伐諸天的氣魄,要是打一開始直接用風雨戰刀來做為核心物,估計就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但……當初令霸皇最終兵敗身死的仇家,肯定防了這一手,風雨戰刀就算沒有被摧毀,恐怕也被收藏在某個等閒難以接觸的地方,鬼族要是一開始就打這刀的主意,也不可能暗中行事到成功。

    龍仙兒道:「當初霸皇殞落後,各方達成協議,風雨戰刀被送入九幽,受九陰之火焚燒,藉此玷汙靈性,傷損刃體,要將之瓦解……」

    武蒼霓不禁皺眉疑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霸皇殞落,已經是萬古之前,風雨戰刀要是從那時候開始就被燒煉,能一直燒到現在?到底是想毀刀還是特意留著等霸皇來拿啊?這還燒個什麼,就沒點靠譜方法毀刀或者封印嗎?」

    龍仙兒卻苦笑道:「那可是十大天神兵之一,估計沒這麼好燒,說不定燒著燒著,卻變成別的什麼了也未可知,尋常封印等霸皇歸來招呼神兵,內外夾攻之下更不靠譜。不過據說待到今時,將有變化發生,霸皇好像探知了具體消息,即將攻打封禁地,妖族也會幫忙。」

    「……九幽。」武蒼霓沉吟片刻,轉頭望向龍仙兒,「我記得,妳的傳承好像與九幽有些淵源?該不會這次的事情……」

    九 幽遼闊無邊,魔界、鬼界都在九幽之中,更還有冥土這種冥皇統禦的中立區域,光說一句送入九幽,別說是人,哪怕是鬼也不知道是哪裡?這種隱秘,最後卻讓龍仙兒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使可能是仙界透露的情報,其中用意,也值得思量……

    龍仙兒聳聳肩,「那個祕境,位在冥土邊上,和我是有些淵源,所以稍後我也會前往那邊,近距離關注霸皇動向。」

    武蒼霓聞言不禁訝道:「妳想去阻止霸皇?」

    質疑之問,幾乎等同不自量力的質疑,這五年裡,霸皇雖然不曾再入始界,只是統帥鬼族征伐諸天,不斷回覆力量,就是自己都透過太一,略有所聞,聽到的都是一連串的捷報,雖然尚不曾回覆巔峰,依舊是縱橫一刀,所向無敵,龍仙兒雖然也號稱深不可測,背後永恆冥皇,但真與如今的霸皇對上,未必能擋得住他一刀。

    龍仙兒卻微笑道:「好歹,我也還佔點地利,可以不用正面對上,能保持距離觀察一下也好,霸皇對我們可不友善,現在我們和鬼族之間戰事頻仍,他又帶領鬼族在攻伐諸天,五年間破滅消亡的小千世界,不下千萬,後頭早晚會帶著鬼族再打回始界,突破僵局……不先提前做好準備,難道要等他回覆巔峰,甚至更進一步,打回來時,直接引頸就戮嗎?」

    不是聽龍仙兒這麼說,武蒼霓著實沒有想到,事情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了,當下也不再多言,點了點頭,瞭解該知道的東西后,直接起身離開,連句告辭也沒有。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龍仙兒道:「你猜,她現在去哪裡?」

    李昀峰在一旁搖搖頭,「剛才她說無可救藥的時候,說的是你們,妳覺得,這個們字又是指誰?」

    龍仙兒斜瞥了自家老闆一眼,「還能有誰?肯定是那個和你一樣思路、心情的傻瓜!這樣的才算得上們。」

    在剛剛會談中證實自家懷疑的,不只是武蒼霓,龍仙兒、李昀峰也是一樣,五年前待得仙佛兩界出手,穩定了始界的形勢,溫去病直接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始界,不留隻言片語,也對原本的一切都舍如敝屣,甚至連如今在西北開枝散葉的溫家人都不再聯絡,顯得異常絕情。

    然而,李昀峰始終有個懷疑,以溫去病的個性,恐怕難以把絕情貫徹到這一步,而如果說他會和始界什麼人維持聯繫,把自己放不下的種種牽掛,委託給某個能讓他安心的人,那撇開至今下落不明的龍雲兒,就只有武蒼霓了。

    溫去病一回歸始界,武蒼霓就獨自上了帝都,表面上固然是她因溫去病的事情而來,實際上,說不定就是替溫去病來的。

    龍仙兒笑道:「如果現在偷偷跟著她去,有可能能見到老溫,要跟上嗎?」

    李昀峰卻苦笑道:「跟上去見到了又能如何?他並不想見我們,大家如今碰著了,難道要先打一架嗎?別去找不自在了……對了,妳的臉怎麼樣?我這裡有傷藥,最好的,太一掛保證,先拿去用吧。 」

    龍仙兒不免奇道:「你這花花公子,身上帶一堆東西,隨時討好女孩兼泡妞也就算了,怎麼連傷藥都有?」

    李昀峰斜看沒事就犯上的同伴一眼,木然道:「最近被神器照三頓打,不隨身帶著傷藥馬上擦,早就死了,還煉體咧!別人都說,煉體是用錢堆出來的,妳以為呢?」

    兩人遞藥交談,心裡牽掛的卻都是同一個人,而在大山中的某處,溫去病看著手中的玉玦,思索剛剛聽見的傳聲,消化得到的情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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